顾溪愣了下, 没想到梁颂时居然会这个时间出现在小区门口。
梁颂时示意出租车师傅打开后备箱，直接将顾溪和曲雯的行李箱放进箱子里。曲雯疑惑地看了眼顾溪，顾溪解释道：“妈妈, 这是我同学。”
曲雯冲着梁颂时笑了下, 但实在是没有心情，笑容也很勉强。
梁颂时则露出灿烂的笑, 刚露出完，想到现在阿姨的处境，梁颂时赶紧收了微笑, 努力显得自己成熟稳重, “阿姨，你上车吧。”
见顾溪和曲雯上了车, 秦明心知今天不太可能阻止他们了, 他忙道：“阿雯，那你先冷静几天，过几天我们再谈。”
曲雯直接闭上了眼睛。
出租车师傅开出这段路，问了一句：“现在去哪？”
曲雯闭着眼回答：“乐平路。”
乐平路曲雯有一套房子, 顾溪也非常熟悉那套房子，因为那套房子是曲雯和他生父结婚时购买的房子, 顾溪在那个房子里一直长到了八岁。
房子所在的小区在二十年前是不错的, 当然二十年后, 地理位置依然优越。只是那个时候, 不流行高层电梯小区。这套房子所在的整单元只有七层，顾溪家在第五层, 需要步行上楼。
下车后, 梁颂时轻而易举地将曲雯的银色行李箱提到了五楼, 当然了, 他上楼的时候，看着顾溪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也是想帮顾溪一起拎上去的，只是顾溪拒绝了而已。
到了五楼，顾溪摸出钥匙，其实他重生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和秦明摊牌后，他和妈妈要先搬到哪儿，第一念头就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所以他也是带了钥匙的。
这套房子顾溪偶尔会来，但快十年没来住过，不过曲雯每个月都会过来收拾房子，房子里的灰尘不太多。梁颂时放下行李箱后，便拉开窗户透气。
顾溪则打开水电开关，然后掀开沙发茶几电视剧上面的罩子，只是屋子里灰尘不多，但不意味着没有。
他看着稍微有些魂不守舍的曲雯道：“妈，你先坐着，我把房子打扫一下。”
顾溪去卫生间拿抹布。
曲雯眼珠子僵硬地转了几下，“妈妈来吧。”说完话，她就越过顾溪，先一步走到了卫生间里，拿出塑料盆准备接水，几十秒后，感觉到塑料盆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曲雯赶紧把水盆从洗漱池端出来。
她想把水盆放在洗漱台上，然而好些过于往台子外围放了一些，几乎是手刚挪开，啪嗒一声，水盆往地上掉去。
“妈，小心。”顾溪连忙上前，拉了一把曲雯，并且挡在曲雯身前。
水盆里的水没洒在曲雯身上，全撒在顾溪的白色外套上。
“言言……”
“没事，妈，我换身衣服就是了。”顾溪先安抚曲雯的情绪。
曲雯咬了下唇，眼眶微红。
“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顾溪温声道。
曲雯看了顾溪一会儿，努力对他挤出一点笑来：“那妈妈去休息吧。”
曲雯回了自己曾经住过十来年的房间，她平日里爱干净，然而一个月没打扫的椅子上有好些灰尘，她也没擦，就呆呆地坐在她房间里的梳妆椅上，顾溪帮她打开房间的窗户，轻声走了出去。
“顾溪……”梁颂时凑了上来。
顾溪抬脚往卫生间走：“ 先打扫卫生。”
不太喜欢干家务的梁颂时想也不想便道：“我帮你。”
这套二十年前购置的房子有一百多平，三室一厅两卫的格局，装修是顾溪的亲生父母自己选的，就算过了二十年，房子装修也不显得过时老气，而是带些复古韵味。
只是屋子里小东西太多，不好打扫，顾溪和梁颂时忙了快三个小时，才将这个屋子打扫干净。
顾溪站在卫生间洗抹布，见梁颂时蹲在餐厅里把垃圾都装在一个大黑袋子里，明明是个不太会做家务的酷哥，却非常有家庭妇男的感觉，顾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梁颂时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一双大掌有些生硬地系好垃圾袋，梁颂时站起来看向顾溪，“嗯？”
“谢谢。”顾溪真心实意地看着他道。
浅棕色的眸子并不幽深，却比无穷尽的大海来的更要迷人，梁颂时差点要溺毙在顾溪浅棕色的眼睛里。
幸好他及时地反应过来了。
靠，顾溪不就是特别正经地看了他一眼吗？
梁颂时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举手之劳而已。”
顾溪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饿了吗？颂哥？”
“不……”
话没说完，顾溪听见梁颂时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下楼去吃饭吧，都一点了。”
房子里的被褥一应俱全，顾溪刚刚用洗衣机洗干净一套床单被套后，用烘干机烘干，给曲雯铺好了床，曲雯现在躺在床上，顾溪轻手轻脚地拉开一点门，对曲雯道：“妈妈，我下楼买些吃的回来。”
曲雯过了几秒，才回了顾溪一个嗯字。
梁颂时和顾溪在楼下挑选了一间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中餐馆，点了三菜一汤。
顾溪的饭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起码五寸的饭碗他吃两碗没问题。今天拿着碗，顾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顾溪……”梁颂时坐在木质带花的餐桌对面叫了他一声。
“嗯？”
梁颂时斟酌了很久措辞，才吐出一句话，“你知道全球还有几亿人吃不饱饭吗？”
“所以？”
梁颂时视线落在顾溪没吃多少的饭碗里，“浪费粮食不好。”
十七岁的梁颂时安慰人的办法可真是笨拙可爱，顾溪的心情不太好，可这个时候，看着可爱的狗勾，忽然来了点逗弄的心思，“可是我就是要浪费呢？”
梁颂时：“……”
“怎么办？你要骂我吗？哥哥？”
梁颂时：“……”
又是梁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的一天。
可是，他对除顾溪外的任何人，明明都不会出现手足无措的情况。
顾溪见状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吃午饭。吃了几口，见梁颂时不动，顾溪抬起浅棕色的眸子，眸子里倒映出梁颂时的身形，“哥哥，世界上还有几亿人吃不饱饭呢。”
梁颂时：“……”
特么的，明明听不了顾溪叫他哥哥，老是有种浑身发烫的感觉，为什么他就不能告诉顾溪，不叫他哥哥呢？
梁颂时面无表情端起碗吃饭。
吃完饭，顾溪给曲雯打包了一份青菜瘦肉粥上楼，经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顾溪顺便买了些生活用品，比如牙膏牙刷毛巾热水壶一类东西。
梁颂时拎着一大袋东西，顾溪拎着一份青菜瘦肉粥上了楼。
推开曲雯的房间门走进去，顾溪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妈，要不要喝点粥？”
“等一会儿我就喝。”曲雯嘶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顾溪犹豫了下，知道曲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今天的事，他抬脚走出了房间。
梁颂时坐在沙发上，见顾溪从曲雯的房间里出来，梁颂时猛地一下站起来，“阿姨她……”
“她需要一些时间。”顾溪说。
梁颂时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在我家小区门口？”顾溪这才有精神问起这个问题，怎么这么巧，他刚从小区出来，梁颂时就出现了。
梁颂时低咳一声，“早上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过了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突然想过来了。”
顾溪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早上十点左右梁颂时的确发了短信和微信电话，只是那时候正是他和秦明对峙的时候，根本没心情管这些。顾溪又问，“那你今天下午还有事吗？”
梁颂时立刻回答：“没有。”
顾溪：“那回去学习吧。”
还以为顾溪有事吩咐的梁颂时：“？？”
“怎么，不想学习？”顾溪左眉微微抬高。
“没有没有。”梁颂时连忙说，“我现在就回去学习。”
顾溪满意了。他打开房门送梁颂时下楼，“还是有不懂的就发消息或者打视频问我，我看到了就会回的。”
梁颂时嗯了声。
两人说这话，就走到了小区外面。梁颂时拿出手机约了一辆车，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溪。十月初的南城降了温，北风微寒，将顾溪额间的碎发都扬了起来。
“顾溪。”梁颂时忽然叫他。
“嗯？”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梁颂时望着他，语气诚恳地说。
比他略高几公分的少年眉眼凌厉，然而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只有熨帖到骨子里的温柔。
“知道啦，哥哥。”
很快网约车就到了两人跟前，顾溪目送梁颂时上了车，黑色的小汽车开出这条长街，顾溪连车影子都看不到后，才转身上楼。
——
梁颂时回到家，刚回到家就看见三绿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三绿刚刚应该玩水了，经过的茶几和沙发都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渍。
“三绿。”梁颂时拿毛巾给三绿擦干水分。
三绿好像不希望梁颂时给它擦毛，梁颂时手一放开，三绿就跑了。
梁颂时把毛巾放到卫生间里，正准备上楼，这个时候，余光扫到客厅里沾了水渍的茶几和沙发上。
他去卫生间拿抹布，打开卫生间，却发现和顾溪家的格局不同，他们家卫生间没有抹布。回忆了几秒钟，梁颂时打开旁边的杂货间，拿出一条抹布。
陈阿姨在梁家工作了七八年，之前也在其他的富豪家工作过，可梁家她最喜欢的一户人家，因为家里人都是好相处，不随便挑剔的人。她中午没什么活，就在阿姨房里休息了一会儿，走到客厅，却发现梁颂时拿着帕子在擦沙发和茶几。
陈阿姨脸色微变：“小颂，我来吧。”
“我来就行。”擦干净沙发上三绿弄下来的水分后，梁颂时转而去擦茶几。
“这些事哪里用得着你干？”陈阿姨连忙上前，要抢梁颂时手里的抹布。
“我来就行。”想到顾溪家的茶几就是顾溪擦的，梁颂时避开陈阿姨要接抹布的动作。
宋玉琴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家的，然后一回到家就看见自家的儿子好像在……好像在干活？
陈阿姨自然也看到了进门的宋玉琴，不等宋玉琴问话，她急忙解释：“太太，是小颂自己要擦茶几和沙发的。”
收拾茶几和沙发？宋玉琴震惊地瞪大眼，这是他那个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儿子吗？
而陈阿姨也很震惊，梁颂时脾气不算坏，不冒犯他时候，不难相处，但是小少爷从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没有干活的意识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主动打扫起卫生来了。
梁颂时没管两人的震惊，擦干净沙发和茶几后，他把抹布递给陈阿姨，扭头看向宋玉琴道：“妈，我上楼洗手了。”
宋玉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哦了一声。
梁颂时在二楼的洗手间的洗了手，打开自己的房门，刚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想到顾溪的卧室是自己拖的地，梁颂时干脆自己拿拖把把房间拖了一遍，全然不顾家里阿姨们和宋玉琴震惊眼神。
干完这些，梁颂时坐在书桌前掏出手机，一掏出手机就看到半小时前顾溪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到了吗？
梁颂时赶紧回：“到了。”
顾溪：“好的。”
梁颂时赶紧在书桌前坐下，拿出数学书学习，只是半个小时候，看着右边长桌上的电脑和伸手就能够到的手机，梁颂时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学习，要和顾溪考一个地方的大学。
想到这，梁颂时摸过手机给顾溪发了一道不懂的题。
几分钟后，看到顾溪发来的解题视频，梁颂时关于学习的痛苦感一下子少了大半。
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除了晚饭时间，梁颂时一直坐在书桌前学习。
直到看到时间快十一点半了，梁颂时想起这是顾溪平日里睡觉的时间，没有再发学习的问题，而是问：【你明天要去学校吗】；
顾溪：“我已经给美宋请过假了，明天不去了。”
梁颂时：【哦】；
顾溪：【十一点半了，你早点睡，明天要收假了】
梁颂时：【你也早点睡】；
梁颂时：【小猫猫躺在被窝里说晚安jpg】
顾溪：【一只小猫摸着另外一只小猫说晚安jpg】
梁颂时盯着这张两只小猫窝在同一张垫子上的图看了好几分钟，才去洗漱睡觉。
——
顾溪收拾好书本，打开曲雯的房门看了她一眼，见他妈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顾溪抿了抿唇，洗漱后躺在自己的床上。
六点二十，顾溪准时从床上醒来，不过他昨晚上担心他妈妈，有些失眠，打算再躺一会儿，就听到屋子里似乎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人在客厅里走动的脚步声。
顾溪猛地一下翻身起来，走出房间，便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曲雯。
“妈，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顾溪有些惊讶。
曲雯眼眶有些红，脸蛋微肿，不过精神似乎不错，她笑着对顾溪道：“你今天不是学校收假吗？这个点不早了，我下楼给你买个早饭上来，你吃了正好去上学。”
曲雯的衣服裤子都已经换好了，说话间，就准备换鞋出门。
“我向老师请假了，今天不去学校了。”顾溪连忙说。
曲雯转过身来，皱眉道：“怎么能不去上学？”顿了顿，她冲顾溪笑了笑，“言言，妈妈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昨天已经伤心够了，你放心，妈妈没事了。”
“妈……”
曲雯打断他的话：“听妈妈的话，去上学好吗？”
顾溪看着曲雯，看着精神似乎比起昨日好多了的曲雯，犹豫了下，最后在曲雯固执的眼神里妥协了。
曲雯脸上露出笑，“妈妈下楼给你买早饭。”
顾溪吃完饭便被曲雯亲自送下了楼，这个地方距离学校比桂安小区还要远五六公里。不过今天运气好，一路绿灯不堵车，到了教室距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
与此同时，七中教学楼第三楼走廊。
林星燃盯着一早上就萎靡不振的梁颂时，疑惑道：“颂哥，你昨晚不是十一点半就睡了吗？怎么今天没精打采的。”说到这儿，林星燃好奇地道，“上周你来学校不是神采飞扬，迫不及待吗？”想到上周开学，林星燃至今有话说，提前大半个小时就把他从床上弄起来，逼他早点来学校。
结果到了这周，好家伙，变成他一催三请才从屋里出来了。
“怎么，又厌学了？”林星燃贱兮兮地道。
梁颂时眼皮上抬扫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林星燃：“……”我特么感觉你这句话在侮辱我。
梁颂时面无表情地进了七班教室，只是……梁颂时盯着他位置前面的那个位置。
“靠，颂哥，你怎么一下子笑的那么荡漾？”林星燃震惊道。认识了他颂哥这么多年，他头次知道他颂哥是属于变色龙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