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系统,我现在…有点慌。”

唐梨咽了咽喉咙,“你要学会珍惜,这是我说过为数不多的实话。”

系统给她鼓劲:“不慌不慌,大不了就是被送回重置点而已啦,重打一遍就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唐梨一步踏进房里,迅速把门关紧,尽量不让信息素进一步泄露。

幸好只是些残余的信息素,对唐梨影响不算太大,应该可以保持清醒。

地面上散了一地的文件,还有拆开使用过的抑制剂包装。唐梨默数了数,神色愕然:

三支抑制剂,她疯了吗?

抑制剂只能暂时控制住信息素,假如身体是一个装满水的杯子,那么抑制剂就是给杯上套了个盖子。

然而,杯子里的水并不会减少,反而可能因时间的流逝会增多,所以只要拿开盖子,水依旧会满溢而出。

特别是过度使用之后,很容易引发高烧、神志不清、思维混乱等种种严重的副作用。

唐梨将巧克力放下,小心翼翼地踩在文件的缝隙间,在房间里面四处张望。

办公室分为书桌办公区,与一个会见客人的小客厅,沙发那里传出些窸窣声响,唐梨悄悄走过去。

楚迟思侧身躺着,微微蜷缩起来,她用手臂挡着额头,一下又一下地咳嗽着:“咳…咳咳。”

黑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上,她皮肤很白,鼻尖微微泛红,眼眶也蒙着一层水意,脆弱得像是一块玻璃。

“迟思,楚迟思?”

唐梨小声喊她,楚迟思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低垂着头,一节手腕垂下沙发,上面有着明显的抑制剂针孔。

她呼吸不止地颤,兴许是听到了声响,慢慢抬起一点眼帘,昏昏沉沉之间——

好像是认错人了。

“我的…那个东西。”楚迟思皱着眉,声音含混不清,“不见了。”

唐梨还以为她会像往常那样,要么笑里藏刀字字带刺,要么淡漠疏离拒人千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着实让她懵了。

系统都懵了:“什么情况,她烧糊涂了吗?”

唐梨在沙发旁跪坐下来,试探着握住对方的手,温声问道:“什么东西不见了?”

楚迟思挣了挣,却没能把自己从唐梨手中挣开。细滑柔软的皮肤蹭着掌心,有一点微微的烫。

“我的汤圆不见了,很大一只的那个,是可爱的粉红色。”

楚迟思闭着眼睛,轻声嘟囔:“有人送给我了,我很喜欢,可是到处找不到。”

唐梨僵了一僵,和系统说:“该不会是,沙发上那个卡比玩偶吧?”

系统:“应该…不会吧?”

“哈哈哈,肯定不是。”两人心照不宣,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虽说昨晚楚迟思抱着玩偶的画面挺和谐,但一想到这么个冷冰冰的人,可能会喜欢这种毛绒公仔——总觉得好可怕啊!

唐梨将她给握在手心,使劲揉了揉:“你脸好红,手腕也很烫。”

楚迟思垂着头,似乎没有听到。

她的皮肤很薄,隐约能窥见淡青血管依附着骨骼,像是一截孤零零的枝桠。

曾有人和唐梨说,虽然非常不切实际,但她很喜欢一个叫“多重宇宙”的假说:每当一个人做出选择,宇宙便会分裂成多个,分别对应不同的选择。

是起点也是终点,是一棵参天而立的大树,蔓延出万千枝桠无数分叉,引领人们沿着不同路线走下去。

只可惜那人所在的北盟科院已经证明,时间只能正向流动,而世界有且只有一个,这个理论不可能成立。

但假设理论是成立的:

唐梨想问问她。

在你经历无数选择,舍弃无数可能,放弃无数未来之后,所到达的“今天”——真的是心中所期许的那个吗?你有后悔过吗?

她伸手碰上楚迟思额头,触及一片滚烫温度。

楚迟思烧得厉害,整个人都迷糊了。

她可能是贪恋着皮肤上的零星凉意,呼吸滚烫地蔓过指节,向唐梨这边稍微贴过来些许。

“这额头可真够烫的,看来已经彻底烧得不清醒了……三针抑制剂,真是太不要命了。”

唐梨起身,“我去拿湿毛巾。”

系统帮她在线搜索:“发烧了怎么办,首先进行散热,用温水擦拭颈部,巴拉巴拉。”

唐梨拧干毛巾,仔细擦拭着楚迟思额头的细汗,对方紧紧闭着眼睛,细长的睫皱起,拧成了打不开的死结。

有一滴水珠滑落到眼角,唐梨刚想帮她擦去,谁料楚迟思忽然闭上眼睛,又倏地睁开。

长睫挂着一滴晃悠悠的水珠,她目光朦胧,恍惚之间,仿佛像是穿透唐梨的身体,穿过层叠雾气——

看见了另一个人。

楚迟思呆呆看着她,眉睫忽地弯下一点点,只有一小点,声音很轻很轻。

“你真好。”楚迟思说。

唐梨心猛地停跳了一拍,拿着毛巾的手都有点颤抖,脸颊迅速飘上一点若有似无的红晕。

这笑容,杀伤力太大了!!

如果说高冷美女可以对唐梨造成一百点普通攻击,那么这个笑容就是一个万点暴击,足够把她血槽瞬间清空三次。

就连系统都差点没把持住,抖抖索索地说:“这…这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灭掉几千名攻略者,地狱级别的攻略对象吗?她这是多少度的高烧,都烧糊涂了吧?”

“关上你的摄像头!”

唐梨嚷嚷道:“这是我的老婆,你有点职业操守好不好,你不许乱看。”

系统:“……”这是什么歪理。

只可惜,这笑容只有短短的一瞬。楚迟思又回到了之前困倦的模样,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小声念叨:“好热。”

唐梨将窗户打开,给她通通风。

楚迟思面色好了一点,额头的温度也退去些许,唐梨抓紧机会,往她嘴里塞了块巧克力:“来,尝尝这个。”

巧克力被硬塞到嘴里。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吐槽说:“你真就硬生生塞进去啊?”

唐梨很淡定:“趁她烧糊涂才能‘亲手’喂巧克力啊,不然等她清醒一刀子过来,我就直接回重置点了。”

系统:“…………”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楚迟思似乎很喜欢甜的东西,她闭着眼睛,任由巧克力在唇齿之中融化,皱进的眉梢松动了些许。

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唐梨心都化了,所谓原则已经融化成了粉色的泡泡,把三大盒巧克力全给搬了过来。

系统提示:“适可而止,给病人吃太多甜的不好,而且任务里还包含着其他内容呢。”

“太肉麻了,”唐梨抿抿唇,“我说不出口。”

系统:“那回重置点?”

唐梨:“……我忍。”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覆上楚迟思的眼睛,对方还在半梦半醒的虚弱状态,长睫随呼吸而轻颤着。

纤长睫毛扫过手心,又软又痒,像是羽毛尖端的小绒毛,在手心里面细细柔柔地写着字。

“你…比巧克力还甜。”

唐梨声音不太稳,呼吸发着颤,零落地砸到她耳旁:“我能够尝尝吗?”

楚迟思应该没听到,睡沉了。

唐梨说完之后就没有后续了,她漠然站起身,在洗手间鞠起一捧清澈的水,默默泼到自己面颊上。

系统都乐了:“哟,还额外发挥了一下。”

唐梨头发上,脸上都挂着水珠,她神色冷冷的,嗓音沁着些寒意:“给我闭嘴。”。

抑制剂的后遗症很大,楚迟思退烧之后便沉沉睡去,唐梨还是有些不放心,跑到公司楼下去给她买了些药回来。

悄悄推开门,办公室里安静一如,只能听见楚迟思平稳的呼吸声。

唐梨瞥了眼,见她还在沉沉睡着,乖乖模样,便将装着药品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先去卫生区洗手。

水柱哗哗流淌,冲刷过指节手背,唐梨正洗着,脑海里突然响起一连串尖锐的警告声:“救命,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小、小心身后!”

唐梨低着头,动也没动。

“哧”一声轻响,锐利刀尖深深扎进身旁的墙壁,锋白刀身晃着灯光,窄窄一道打在侧脸。

有人倚在她的身后,黑影从肩膀处蔓延,似燃尽过后的漆黑煤灰,沉寂而又安静,顺着风吹入指间缝隙。

“……这位小姐。”

楚迟思微笑着,“您让我等了好久啊。”

唐梨面不改色,她慢慢移开手,红外线也自动监测关了水流,不大的洗手间顿时坠入一片死寂。

“你的计划很周密很详尽。不过很可惜,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是不是很失望?”

刀尖被拔出,这次直直指着她心脏的位置。可两人靠得这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就像是恋人间的拥抱。

刀尖逼近一寸,又一寸。

她笑意愈冷:“放心好了,你不会有任何机会的,不管是从今,还是往后。”

系统幽幽说:“您安息,我去找重置按钮……”

唐梨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清脆,肆意又嚣张,她偏头望向楚迟思:“抱歉抱歉,你说错了一点。”

楚迟思拧眉:“是吗?”

“那当然,我可没有问你任何问题。”

唐梨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抚去手背上残余的水珠:“明明是你粘人的很,抓着我问东问西。”

楚迟思顿住:“什么?”

“你睡不着,抓着我问卡比玩偶去哪了,怎么找不到了,”唐梨诚实回答,“说有人送给你,你可喜欢那个玩偶了。”

楚迟思:“……”

“怎么可能,”她的嗓音还残着些病后的沙哑,颇有几分不可置信,“那个粉色汤圆?”

“你记得挺清楚啊,看来是退烧了。”

唐梨语重心长道:“虽然已经送给你了,但人家叫做卡比,有名字的,别老是喊汤圆汤圆。”

楚迟思:“…………”

她紧攥着那把刀,目光凝起:“不可能。”

唐梨说:“怎么不可能了,你之前可是像小奶猫一样的粘人,就是拽着不给我走呢。”

系统已经被吓蒙了。

根本不敢去看楚迟思此刻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唐梨:我可能是全晋江第一个和卡比玩偶吃醋的人。

系统:不慌,今天吃醋,日后吃别的好东西。

楚迟思:?

(本文没有多重宇宙or时空穿越之类的设定,严格遵循凝固长河理论,有且只有一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