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当然,离家出走之前,唐梨还是需要做好万全准备的。

第一,偷偷使用调试菜单;

第二,不能被小疯子发现;

第三,在小疯子之前回家;

第四,万一前三条都不幸地失败了,她应该怎么认错比较好,才能让老婆不要那么生气?

唐梨很认真地思考了十分钟,最后决定不要纠结这么多,反正到最后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婆来了直接躺平就好。

别墅里外都多了不少巡逻与监视的NPC,但只要唐梨没有表现出要出门,或者要逃跑的欲望,NPC都不会干涉她的行为。

唐梨看着二楼紧锁的“卧室”与“书房”,蠢蠢欲动地有点想撬锁,可惜两个房间都换成了电子锁,似乎需要密码与虹膜验证才能打开。

暴力破解当然也可以,但唐梨害怕触发警报,到时候老婆(小疯子)更生气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唐梨晃悠了几圈,她在客厅的茶几上面,发现了一个“堂而皇之”摆出来,十分显眼的东西:

【调试菜单(Debug Menu)】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A4打印纸,在办公室里面随处可见,在家里也会常备一些,无论是用来打印还是写笔记都很方便。

就是因为太普通了,唐梨起初根本没有在意,直到用手不小心触碰后,熟悉的机械提示声腾地响起:

“叮咚,检测到Access Code(访问代码),已为您激活5分钟调试菜单使用权,若想长时间使用,请保持与代码的接触。”

这不是系统(倪希桐)的声音,而是世界程序之中自动生成的机械音,之前提醒唐梨每日任务的声音就是这个。

奇怪,访问代码为什么会被大大方方地摆在桌面上,甚至还是这么明显的位置?

生怕唐梨看不到一样。

唐梨尝试着打开了菜单,发现里面琳琅满目,都是Mirare-In之中可以利用的“资源”,比如说各种各样的NPC,还有大量可用的现金等等。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大雪覆盖的森林里面,忽然有出现了一条糖果铺就的小路。

只要一路捡一路吃,就能遇见在糖果屋里笑盈盈的小黑女巫,准备把某人捆起来吃掉。①

可这一枚吊在陷阱上的诱饵,唐梨又不得不吃:她需要用到调试菜单,帮助楚迟思“激活”慈善晚宴才行。

唐梨只犹豫了一小会。

反正她都要犯下“逃跑”这个“重罪”,相比之前,偷偷摸摸用一下调试菜单,简直可以算是毛毛细雨了。

“叮咚,操作指令已下达,请注意查看自己在纹镜内的账户余额。请选择:「继续」或「返回」?”

唐梨说:“返回。”

页面关闭,唐梨将“访问代码”放回桌面上,没来由得有些心虚,总觉着自己在偷老婆的钱养另一个老婆。

尽管两个老婆是同一个人。

唐梨又在别墅里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细心观察着,很快便摸清楚了几名女佣NPC的行动规律。

在其中一名女佣去仓库拿东西时,唐梨从影子里冒出来,干脆利落地敲晕了对方。

NPC终究是NPC,并没有所谓的“思考能力”,而是靠着代码中的“命令语句”来做出判断,很容易就能通过她们的判定。

唐梨深知如何利用这一点。。

片刻之后,带着白色小花头饰,佩戴着名牌的唐梨满足了【女佣】的判定,顺利蒙混过关,在NPC眼皮底下溜出了别墅。

她扯掉女佣名牌,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立刻给奚边岄打了一个电话:“小奚,你们现在在哪?”

“少将,您收到炸鸡外卖了吗?”

奚边岄在一个有点嘈杂的地方,听起来有点模糊,“我们正发愁呢,不知道怎么激活晚宴——”

话刚说一半,被人打断了。

“你又在给唐梨通风报信?”楚迟思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不是都说了,不要联系她了吗?”

唐梨大声喊道:“我问一下亲亲老婆的情况,都是自家人,最多是床尾打听一下床头的消息,这么短的距离,怎么能叫通风报信呢!”

楚迟思:“……”

自从进了镜范,少将的歪理能力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了,奚边岄这么想着,偷偷把地址发了过去。

唐梨很快就赶到了这里。

和她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有着整整20个零,根本不符合逻辑,也不应该存在于纹镜之中的离谱账户。

看得楚迟思直皱眉:“你用作弊指令加这么多账户余额干什么?”

唐梨满不在乎:“多多益善嘛。”

她才不管那么多,把账户和任务毫不留情地扔给奚边岄,拉着老婆去旁边休息,还不忘喊一声:“小奚,加油!”

奚边岄:“…………”

啊,又是很想辞职的一天。

任劳任怨的奚边岄去拍卖行里“激活”慈善晚宴,唐梨和楚迟思则悠哉悠哉地坐在长椅上。

树荫葱葱,凉风徐徐。

别提有多舒服了。

唐梨倚在靠背上,长发间绑着的那朵小白花还没拆下来,衬着褐金颜色的马尾,看起来莫名有点娇小可爱。

楚迟思瞅着那朵小花在风中摇晃,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自觉地弯了弯睫。

她笑意淡淡,有些无奈地说:“你倒是知道怎么糊弄NPC的判定。”

“躲判定是其次,”唐梨振振有词地辩解着,碰了碰那朵小花,“关键是要好看。”

指尖轻触花瓣,紧接着滑了进去,蹭着花心里小小的绒毛,浅浅地揉了一圈。

这动作说正常,确实很正常;但说奇怪,确实又有那么一点引诱的感觉。

唐梨这人一肚子坏水,十有八九是故意的,看那双微微勾起,笑盈盈的浅色眼睛就知道了。

她知道楚迟思在看着自己,于是故意问对方:“迟思,你觉得好看吗?”

楚迟思摇摇头,又点点头。

唐梨:“这是什么意思?”

楚迟思犹豫片刻,居然搬出了唐梨惯用的固定语句:“你猜?”

唐梨稍微凑近一点,浅色的睫蕴着微光,似乎要扫到楚迟思面颊上。

“我猜啊,”唐梨笑得灿烂,“你觉得花不好看,但是我很好看?”

她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一语命中靶心,把没说的话统统都挖了出来。

楚迟思面颊有点发烫,唐梨还老是贴过来,马尾辫晃悠着,若有若无地蹭过耳垂。

老婆的神色很冷静,声音很平淡,就是耳尖慢慢地红了一点,又一点。

唐梨也不揉,只拿指尖戳了一下她的耳廓,小小的软骨在指腹下弯曲,泛着薄红颜色,看起来有点可怜。

楚迟思偏了偏头:“别弄。”

唐梨于是慢悠悠地收回手,又慢悠悠地坐回原来位置,她又开始布置陷阱,引诱着对方上钩。

果不其然,楚迟思瞥了她一眼,将上身稍微倾下了些许,距离只缩减了几厘米,细雪淡香却缠了上来。

细雪融化了些许。

空气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这朵小花,确实挺漂亮的,”楚迟思碰了碰那朵小白花,声调微长,“可以提供情绪价值。”

唐梨只是笑:“是吗?”

楚迟思用指节勾住发绳,试探般向下拽了拽,但没想到那长发太过柔顺,一下便尽数散了下来。

细密的影子洒在脸上,梨花香气中混合着一点洗发露的味道,闻起来细腻而干净,让人觉得安心。

楚迟思稍微愣了片刻,便被唐梨迅速地抓住了破绽。长发纷纷散落,她的吻也跟着落了下来。

唐梨磨蹭着楚迟思的唇角,蜻蜓点水般亲了亲,留下些绵软温热的触感,扰得她心神不定后,又很是绝情地离开了。

楚迟思:“……”

这个人真是有点太坏了。

唐梨偷到一点甜蜜滋味,用指腹摩了摩唇,笑得愈发灿烂:“迟思,你看我干什么?”

楚迟思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怎么想都是楚迟思亏大了,先是被戳了戳耳朵,本来想摘她发绳作为报复,又被唐梨偷摸着亲了一口。

反正怎么样都赢不过她。。

两人“较量”片刻,没有分出胜负,倒是等回来了去激活慈善晚宴的小助手。

奚边岄带来了好消息,由于唐梨的账户太过离谱,晚宴的所有触发条件完美达成,将会在晚上5点开启,一直持续到11点结束。

不过,还有一件剩下的事情。

楚迟思斟酌着,和两人商量:“这次晚宴除了能够触发4号NPC,还有大概87%的概率,会引来另一个人。”

她这话其实是对着奚边岄说的,却被唐梨给截了过来:“倪希桐会来,对吗?”

那个以别人痛苦为乐,最喜欢看热闹与惹是生非的乐子人。

根本不用怀疑,唐梨之前那些极其坑人,极其离谱的“每日任务”与“限时任务”,肯定全都出自倪希桐的手笔。

唐梨越烦,她越是高兴,

唐梨越惨,她越乐得开心。

倪希桐现在有十五箱爆。炸。物,是除小疯子之外,纹镜之中的第二个极其危险,且不稳定的因素。

奚边岄有些不解:“不过是一场慈善晚宴而已,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概率引来倪希桐?”

答案其实很简单:

唐梨替楚迟思回答了这个问题:“慈善晚宴装潢精美,不仅会展出很多艺术品,还会聚集大量的NPC。”

对倪希桐来说——

什么样的东西值得毁灭?

美丽的,完整的,独一无二的,被人所爱着的:只有在狠狠踩碎别人所‘珍爱’的东西时,她才会获得‘快感’。

唐梨似笑非笑,眼底隐着暗色:“这次晚宴对倪希桐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

只不过打碎别人的东西,终究是要赔偿的。这个浅显的道理,倪希桐似乎不太懂。

楚迟思的想法如出一辙。

几人简短地商量了下计策,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分,晚宴在4号区域最豪华的一家酒店中拉开帷幕。

由于唐梨“一不小心”用作弊指令弄到了太多的钱,导致这次慈善晚宴空前盛大,万众瞩目,到达了极为夸张的程度。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很快便聚集了许多的NPC们,所有人都是衣着华丽,妆容精致,拿着酒杯说说笑笑。

晚宴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楚迟思端着一只细长的玻璃杯,里面装着些葡萄色的液体,目光在无数NPC的身上掠过。

一名身体高挑,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凑过来,瞟见她手里的酒杯,闷笑了声:“迟思,你要喝酒么?”

“不是酒,是葡萄汁。”楚迟思摇了摇杯子,还挺诚实,“我不能喝酒。”

服务员将长发绑了起来,扎成个干净利落的小包子,没了散发的遮掩,她眉眼的轮廓也更加分明。

第二次循环中,唐梨在慈善晚宴中穿了一条红色的晚礼服,楚迟思则穿着服务员制服;而在这次循环中,唐梨成了假扮服务员的那个人。

楚迟思还是没穿裙子,她只是戴了一条项链增加自己的表面“价值”,轻松糊弄过NPC的判定。

唐梨笑着说:“确实不能喝酒,迟思你吃块酒心巧克力就能醉倒,拉着我讲了一路的费…什么曲线。”

楚迟思纠正她:“是费马螺线。”

唐梨说:“都差不多。”

唐梨穿着一身利落的制服,纽扣系到最顶端,肩很窄,腰很细,曲线漂亮,似一支黑色哨笛,吹奏出清凌剔透的音色。

楚迟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唐梨由着老婆随便看,将挺大一个盘子端得稳稳当当:“我已经把结构都摸清楚了,果然在承重柱旁找到了炸。药。”

“倪希桐呢?”楚迟思问。

唐梨摇头:“暂时还没找到,我拆了导线,先过来和你汇报一下。”

两项条件满足,4号区域的NPC邱大小姐被顺利触发,不过由于这次循环中没有了“渣A唐梨”,她字符串里的“狗血语录”也就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边岄去拿4号的授权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至于倪希桐那边……”

楚迟思沉思了片刻。

她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在北科大学的讲座里,是倪希桐主动找过来的。

楚迟思当时坐在最远处的角落,正一边听讲座一边写着笔记,旁边忽地凑过来个人。

浅褐色的短卷发,山雀似的眼眸。

倪希桐声音也是轻快的,像枝头跳跃的小鸟,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楚迟思,你好。”

她们学科相同,年龄相近,就连研究的课题也是类似的,顺理成章地便开始合作,共同撰写那篇最初的论文。

后来,倪希桐因为纵火被捕,楚迟思还被喊去警局问话,因为太过社恐,惊慌失措,差点被当成同谋一起关进去。

论文无法发布只是小事,楚迟思后来翻看了报道,听说那场大火烧死了一位单亲妈妈,而她的女儿不知所踪。

所以,倪希桐为什么要故意接近自己,她有怀揣着什么目的?

就连楚迟思本人都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倪希桐的地方。

-

不过……

这点倒是能够利用。

-

楚迟思仰起头,将玻璃杯中的液体饮尽,她闭上眼睛呼了口气,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几杯。

身旁的“服务生”早就不见了。

楚迟思轻捂住额头,眩晕般扶住了墙壁,她步伐有些不稳,踉跄着一步步走出大厅,来到后方的庭院中。

庭院中空无一人,晚风寥寥,天际悬着一轮明月,正烁烁闪着微弱的光。

楚迟思像是喝醉了,一路迷迷糊糊地走着,她找到了个长椅坐下,面颊泛着薄红,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月亮。

忽然间,一枚石子精准地击中了树梢,惊得几只夜莺扑棱着飞走,也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楚迟思却像是听不到。

接连好几块石子被掷出,楚迟思依旧毫无反应,拖着细白下颌,看着月亮发呆。

黑暗中,有人悄然靠近。

身影站在楚迟思背后,金属“咔嗒”上膛,银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这么对准了楚迟思的后脑。

楚迟思无知无觉地坐着,她搂着自己的膝盖,唇畔漏出几声无意识的呢喃:“唔……”

就连空气也被酒气沾湿了,黏腻地似乎要坠下雨滴,引诱着,带领着那金属向前,去捕获面前的“猎物”。

食指压在扳机上,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就在即将扣动的刹那——

手腕被人猛地扣住。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于黑暗中向她笑了笑,浅色眼睛映着一点微光,如同砸裂的玻璃碎片。

唐梨握着腕骨,凶狠一折。

刺骨的疼痛在腕骨间炸开,直直窜到额心,倪希桐疼得吸了口冷气:“你,你——”

她疼得呼吸都在抖,手指颤得再也拿不动金属,只能任其滑落,“哐当”砸落在地面。

唐梨将双手反剪身后,五指攒紧她的短发,把倪希桐“咚”的一声,暴戾地砸在了地面上。

所有动作都被尽数压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长发金帘似地垂落,遮掩了庭院中本就微弱的光线。

唐梨声音冰冷,直截了当地问:“迟思的现实位置在哪里?”

倪希桐疼得一直喘气,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你什么时候和楚迟思汇合的,我-我不知道!”

唐梨目光漠然,压制着倪希桐的动作,掰住她的一根手指,然后微微用力。

“咔嗒”的细微声响,和倪希桐的惨叫同时响起:“疼疼疼——!”

唐梨又问:“说不说?”

倪希桐抵着地面,额头划过粗粝砂石,已经渗出斑斑点点的血痕,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耳畔忽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楚迟思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她趴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清清明明,哪里有半点刚才的喝醉之意。

她瞧着倪希桐,声音平静:“你不是说银很谨慎么?应该不会让她们知道具体的位置。”

唐梨嗤笑:“那真是便宜她了。”

看着两人交谈自若,言语中还提到了银,显然早在遇见倪希桐之前就商量好了计策。

“靠!楚迟思你根本就没有喝醉!”倪希桐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你们根本就是故意设局引我出来的!!”

楚迟思点头:“嗯,是的。”

倪希桐:“…………”

“我居然被你给骗到了,”倪希桐很绝望,“我还想着把你绑起来,我就可以尽情——”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咔嗒“轻响,只不过唐梨动作更快,用毛巾将她的惨叫堵在了喉咙后面。

唐梨动作很熟练,她制造的疼痛异常清晰,却又不至于让倪希桐晕过去。

“就算不知道具体坐标,大致的地方总该知道吧?”

唐梨一字一句,声音骤冷:“附近有什么具体的建筑?处于什么地理环境?”

倪希桐浑身颤抖,喉咙嘶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雪-雪山!!在雪山的某个位置!”

楚迟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们在只破解了很小一部分权限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启动镜范,并且搭建出镜中镜来。”

唐梨压着倪希桐,转头看向她。

楚迟思认认真真地解释:“雪山的地理位置特殊,温度较低,满足了抽离意识粒子的条件。”

她瞅了眼倪希桐,叹了口气:“所以她们不需要破解核心权限,也不需要镜范本身自带的‘温度控制’。”

【镜范与楚迟思都处于雪山上】

这算是一条听起来很有用,却又相对没什么用的信息。

唐梨紧蹙着眉心,有些焦虑。

哪怕她们已经将搜寻范围缩小了三分之二,地图上剩余的三分之一仍旧大得惊人,其中囊括了好几座雪山,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唐梨想再逼问几条信息出来。

她囚着倪希桐的手臂,正准备继续拷问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火光与浓烟,爆。炸声骤然撕裂了庭院之中的平静,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楚迟思心头猛跳,瞬间站起身:“是宴会厅那边传来的?”

她顿时惊慌起来,急忙过来拉唐梨的手臂:“边岄,边岄还在里面!”

唐梨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将倪希桐绑了个严严实实,确定对方没有办法逃跑之后,连忙和楚迟思赶回宴会厅。

不过,一路上她都有些疑惑。

唐梨可以百分百确定,她已经找出了所有倪希桐藏着的爆。炸物,并且切断了导线,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发生爆。炸。

所以——

究竟是哪出了纰漏?。

倪希桐被压断了腿骨,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她在绝对不会有NPC到来的庭院里叹气,有些生无可恋。

真的是失策啊,失策。

她一直隐藏在宴会厅的二楼,准备当人聚集再多些,之后再引。爆。炸。药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

但没想到的是,楚迟思居然也出现在这里,而且像是喝醉了,歪歪扭扭地往外走,顿时便勾起了倪希桐的兴趣。

那不是别人,是楚迟思啊。

倪希桐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谨慎地跟了一路,明明确认了庭院里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人跟着楚迟思,甚至还扔了几块石头才敢现身。

天知道楚迟思的金毛老婆,是从哪冒出来的?行动诡谲,不声不响,比鬼还恐怖好吗!!

自己还是太兴奋,太激动了,以为自己能够抓到楚迟思的破绽,将她绑起来困住呢。

倪希桐浑身疼得都快麻木了,可又没有到昏迷或死去的程度。她正在心里唉声叹气,身旁倏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踏过枝叶,向自己走过来。

她身后映着一轮明月,磅礴的光线下,每缕发丝都被描摹得异常清晰,唯独她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有些看不分明。

那人停在倪希桐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声音好熟悉,倪希桐气不打一处来,有点烦躁:“楚迟思??不是你们把我绑这儿的吗?”

‘楚迟思’:“……”

她蹲下身子来,眯了眯眼睛,歪头观察着倪希桐,柔顺的墨发自肩头滑落,蔓开一阵簌簌声响。

寥寥的晚风吹过面颊,撩起几丝墨色长发,在皎洁的月光下,倪希桐也终于能看清她的面容。

确实是楚迟思没错。

可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楚迟思’伸出手来,指尖点在倪希桐的喉骨上,分明是极轻,极软的动作,却让她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指尖向下,一尺一寸地划过喉咙,似毒蛇嘶嘶吐着信子,用冰冷的鳞片勒住了她的脖颈。

“是唐梨将你绑起来的?”

‘楚迟思’托着下颌,漆黑眼睛蓦然亮起来一点,笑容很甜:“她真厉害啊。”

“啊?你刚才不是和唐梨在一起吗,”倪希桐愈发疑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迟思’只是笑:“你猜?”

“反正我都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倪希桐无所谓地耸耸肩,“杀了我也没有任何用处,你仍旧会被困在这里。”

‘楚迟思’歪头:“嗯?”

月光为她铺上一层银色薄纱,浪潮般脉脉涌动,将她浸得近乎于透明,唯有那一双眼睛极黑极深。

长睫微翘,隐着一丝笑意。

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也像是水晶球里面装着的小人——这样漂亮的东西,就该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倪希桐看着她,骨子里那一股“贪念”又开始作祟,叫嚣着破坏与撕裂,小虫般地爬满了全身。

“楚博士的女儿又如何,受到无数人的喜爱与尊敬又如何,成功创造出镜范又如何,与心爱的人结婚又如何?”

“到最后,你还是失去了一切。”

倪希桐讥笑着,目光怜悯:“再怎么幸福,再怎么开心,现在还不是被困在两台‘废铁’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楚迟思被无数循环折磨,看着她内疚、愤怒、消极、疯狂、自毁,最终陷入无尽的麻木,与深深绝望之中——

她的痛苦,她的挣扎,

就是倪希桐最好的“解药”。

-

倪希桐望着她的脸,不知怎么地想起许久之前:那个有些闷热,使人烦躁不已的北科大学新生见面会。

那才是两人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楚迟思缩在树荫底下,抱着个背包,离人群很远,正掂着一片树叶,对着阳光仔细查看。

光线透过层叠枝叶,落在她微微露出的肩颈上,映得皮肤很是柔软,让人不由得想起会在口中融化的奶酪。

倪希桐觉得,

那人很像一只猫。

邻居家里那一只毛色雪白,被人精细养着,会在窗沿慵懒趴着晒太阳的布偶猫。

七岁的倪希桐站在楼梯口,手臂上有着被啤酒瓶割开的伤口,那片薄窄的碎片被握住手中,倒映出一对空洞的眼睛。

于是,她割开了猫的喉咙。

碎片很锋利,沾着人类与猫科动物的血,将柔软的毛皮一点点剥离,将肌肉与骨骼分离,最后全部埋在后院里。

邻居家的姐姐似乎哭了很久。

不过谁会在乎那些事情呢,就像没人在乎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细弱啜泣。

反正,有人会将长廊中散落的啤酒碎片扫去,明天又是一片干净整洁。

-

倪希桐句句带刺,每一句都能够极深地扎入楚迟思心脏,刺破那好不容易构建而出的伪装,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只可惜,‘她’并不是楚迟思。

小疯子饶有兴致地听着,半晌之后,才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说得楚博士,就是楚怜么?”

“很可惜,我不认识她。”

她面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盛满了沁甜的月色:“那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真令人好奇。”

倪希桐心中的疑惑越盛,面前这人明明和楚迟思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与语调也差别不大。

却总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小疯子转着一把可折叠的小刀,那刀刃闪着细碎的寒光,在手中“咔嗒”,“咔嗒”响着,每一下都与心跳声同拍。

刀刃划出一道漂亮饱满的弧线,被小疯子收回手中,紧接着,抵上了微红的唇瓣。

锋利刃面抵着唇,轻微地向下压去,霎时便划出一道细窄的血痕。

一粒血珠从伤口处溢出,血腥气悠悠四溢,小疯子舔掉那粒血珠,嗓音糯糯的:“你说的那些记忆……”

“都被另一个我拿走了。”

在倪希桐还没反应过来时,折叠刀发出“咔嗒”一声细响,紧接着,猛地扎到了她的心脏之中。

倪希桐瞳孔微微睁大:“!”

小疯子握着刀柄,笑意愈浓:“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好像认错人了。”

刀刃扎得愈深,愈深,血液从喉咙之中涌出,倪希桐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她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小疯子眉睫弯弯,轻声笑着:“记得吗?我们之前可是在Mirare-In里面见过面的。”

“你的两名同伴可都死在我手下,这样都能从里面逃出来,你确实挺厉害的。”

小疯子抽回刀,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刀再次扎进倪希桐的胸膛。

“既然唐梨留你一条命,肯定是觉得你还有用处,”她嗓音轻慢,“结果啊,却被我给杀了。”

刀尖拔出,再次深深扎下。

血珠溅到她的脸上,那殷红颜色衬着皮肤,似染血的桃花枝叶,有一种诡谲的艳丽。

“你说…唐梨会生气吗?”

小疯子连续扎了十几下,直到胸膛那一片血肉模糊,破碎衣物被搅拌在血中,才失落地收回刀。

血珠仍是温热的。

可是,她渴望着更加温暖的东西,比如带着绵绵的香气,会将她抱入怀中的人。

小疯子站起身来,刀尖仍旧在滴滴答答地坠着血,她梦呓一般,在朦胧月光中轻声呢喃:

“唐梨,你在哪里呢?”

-

此时此刻,她的唐梨正在飙车回2号别墅的路上,身旁还摆着个黄色的小盒子,上面写着“炸鸡”两个大字。

做戏得做全套,她本来就是“为了炸鸡”才“离家出走”的,回家不带个炸鸡外卖就说不过去了。

“不是吧,纹镜中还会堵车?”

唐梨看着一长串车辆,内心是崩溃的:“早知道把调试菜单带出来了。”

慈善晚宴的爆。炸引起了恐慌,NPC全都四处逃散,唐梨与楚迟思在一片混乱中,重新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奚边岄。

爆。炸的位置很偏僻,并没有伤及无辜,唐梨还以为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结果回到庭院一看,倪希桐的尸体都凉了。

唐梨:“…………”

完了,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几人一合计,决定立刻分开行事,楚迟思和奚边岄两人立刻冲往9号区域(路线4-5-9)破坏自净系统,而唐梨立刻回到2号(路线4-2)的别墅之中。

谁知道,想赶回家的除了唐梨,居然还有一堆NPC们,导致整条道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唐梨中途换了交通工具,紧赶慢赶,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才赶回别墅。

远远望过去,别墅里面漆黑一片,唐梨猜测着小疯子应该还没赶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还能稍微抢救抢救。

她偷偷摸摸地推开门。

屋子里很黑,NPC不知道去哪了,安静得有些吓人。唐梨顺手把炸鸡放在一旁,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奇怪的是,唐梨刚刚摸黑走了两三步,视线还是朦胧的,她却隐隐约约能嗅到一丝红酒的味道。

那馥郁而浓烈的葡萄酒香,从地面生出了无数条藤蔓,缠绕着她的脚踝,拖拽住她的脚步,想要将她拽入深渊。

楚迟思从不喝酒。

别墅里怎么会有酒的味道?

唐梨正疑惑着,“啪嗒”一声轻响,客厅的灯光被尽数打开,室内顿时明亮得有些刺眼。

只见昂贵的红酒碎裂一地,液体缓缓地向外流淌,透明的玻璃碎片扎在毛绒地毯里,倒映出唐梨错愕的面孔。

十几个屏幕的监视器还没来得及收回,上面全是家里的不同区域,还有几块屏幕被摔到地上,布满蛛网似的裂痕。

唐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完了完了。

看来计划的前三项,无论是“偷用调试菜单”、“不被老婆发现”、还是“比老婆早回家”统统失败。

仗着自己速度快而到处乱跑的唐梨,这下算是彻底翻车,神仙也救不回来。

随着大门“嘭”的关上,退路也被彻底堵死。唐梨抬头望去,只见满目狼藉之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疯子踩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就这么望向唐梨,望进她眼底深处。

她的衬衣上血迹斑驳,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长睫浸透了血,正摇摇晃晃地挂着一滴血珠,欲坠未坠。

小疯子抬了抬长睫,那血珠便滴进眼睛里,润开一片剔透的红色。

她嗓音微哑,柔声询问着:“唐梨,为什么要离开我?”

迟思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她受伤了吗?

唐梨的注意力都被血迹牵走,她记挂着老婆的情况,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小疯子踉踉跄跄地走来,她牵起唐梨的手,冰冷的触感包裹住指尖,坠进骨头里,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正悄然涌动着阴郁的疯狂,剥落燃烧着,每秒都更加幽深。

那浓到化不开的黑色,以她为燃料,燃烧着一团死灰,一片毫无生机的荒芜。

“……求你。”

她说:“别走。”

作者有话说:

提问:老婆叮嘱了不要出去,锁了门钉了窗还派了NPC监控,我还是作死跑出去并且被老婆抓个正着,这种地狱场面该如何挽救??

唐梨:谢邀,人已经躺平,只要老婆开心就好。

-

【碎碎念】

如果当年小小的楚迟思没有遇见一只金发的小可爱,她大概会变成另一个倪希桐,也就是现在的小疯子。

留下您的评论,灌点营养液,给可怜巴巴的小疯子集资买一份甜梨吧,瞅瞅孩子都饿傻了(抹泪)(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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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与注释】

①:“糖果屋”,出自《格林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