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心里咯噔一跳,神情变得紧张,许空山不会要当场公开他们的关系吧。
不是陈晚不想承认,但现在公开他与许空山绝不会得到认同,而且极有可能造成非常惨烈的后果。
他想和许空山在一起,想和许空山好好在一起。
陈晚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我不想过我妈他们那样的日子。”即便孙大花不是他生母,但许空山喊了二十多年的妈,不是轻易能改口的。
周梅想起了孙大花与许有财之间的鸡飞狗跳,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许空山对结婚产生厌恶感并不奇怪。
“大山,你放心,婶肯定会给你介绍好姑娘的。”孙大花是极少的个例,周梅相信,许空山不会重蹈覆辙。
“周婶,我不敢。”许空山低下头,身上散发出一种脆弱的气息。
陈晚能理解他的脆弱源自什么,他害怕与自己分开。
而在周梅他们看来,许空山受到的影响竟然如此严重,不敢,多么艰难的一个词。
许空山打骨子里排斥结婚,若有姑娘愿意慢慢用自己的好打动他,那他还有走出来的机会。但在这个普遍流行相看合适就结婚的时代,哪有人会为一个二十多岁、一无所有的男人,付出不知道时长是多久的青春?
周梅内心非常不是滋味,许空山此时的模样让她舍不得再揭他伤疤。
“大山,你不要老想着孙大花和许有财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看我跟你陈叔,再看看你陈二姑他们,我们不是都过的很好吗?”
但谁又能保证许空山百分百能遇到好姑娘呢,人心隔肚皮,即便周梅帮许空山打听得再清楚,她也无法确认今后不会生变。
问题的根源仍然在许空山身上,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许空山不打开心扉,再好的姑娘也入不了他的眼。
许空山保持沉默,他无意让周梅难过,但他实在无法对周梅的话做出回应。
因为不敢,不过是一个借口,他拒绝与姑娘结婚的真正理由,暂时无法说出口。
“好了,大梅你别急,小张他们不也是三十多了才跟人相看吗。”陈前进缓和气氛,“大山你婶说得没错,你多看看好的模范,争取早点自己想通啊。”
许空山落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陈晚转身进屋,许空山说了句“我接着去写字”,跟在了陈晚后面。
房门咔哒关上,陈晚与许空山面对面,他托起许空山的手,将他紧握的拳掰开,掌心印着深深的指甲印。
陈晚拿了剪刀,捏着许空山的手指,小心将他的指甲修短:“山哥,谢谢你。”
谢谢他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许空山不懂陈晚为何要说谢谢,他松弛着手指,任由陈晚用锋利的剪刀在他指甲上动作:“六儿我不会跟别人结婚的。”
陈晚抬头冲他一笑:“我也不会。”
许空山瞬间咧开了嘴角,他的六儿真好。
另一边杨二妮挨了周梅几扫把,灰头土脸地回了上河村。殷切等待结果的人从王霞变成了王老太,她破天荒地端了杯水给杨二妮:“大妹子,时间定下了吗?”
定个屁!
杨二妮愤愤地喝完水:“那许空山就是个傻的,你们王霞那么好的条件他都看不上,活该他当一辈子单身汉!”
她将责任完全推到了许空山头上,连续两次做媒失败,杨二妮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与王霞八字不合。因此当王老太拜托她再帮帮忙时,杨二妮模棱两可没给个准话。
许空山看不上她?凭什么!
王霞原本对许空山毫不在意,但许空山的拒绝却令她出离的愤怒了。
“你上哪去?”王老太送了杨二妮出去,回头看见王霞闷头往外走,连忙把她拉住。
“我去三丫家,她今天上午让我找她玩来着。”王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谎话张口便来。
王霞平日跟三丫关系最好,王老太不疑有他,松开手:“别玩太久,早点回来吃饭。”
不是王老太讲礼,觉得在别人家玩到饭点不好,而是三丫他妈最是抠搜,必然不会留王霞吃饭。
“我知道了。”王霞不耐烦地回道,沿着三丫家方向走到一半,待看不到自家的房子了,她脚步一转出了村。
王霞人矮腿不长,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平安村二组,在外面玩耍的小孩都拍拍手准备回家吃饭了。
“哎,那个小孩。”王霞叫住一个看上去九、十岁的男孩,冲他招招手。
陈勇光疑惑地朝王霞走了两步,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知道陈晚家住哪吗?”王霞上前,陈勇光防备后退,老师讲了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老师还讲了,做人要懂礼貌,所以陈勇光没有扭头就跑。
王霞晓得陈家人不会让她进门,于是叫陈勇光帮她带个话:“你帮我跟陈晚说,有人在那边竹林那等他,让他赶快来。记住只能跟陈晚说,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你要是帮我把话带到了,我给你一毛钱。”
一毛钱能买好几颗弹珠,陈勇光答应了。
王霞起初是想找许空山当面对质,问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相看,走到平安村,陈晚的面孔在她面前浮现,王霞改了主意,她要把话跟陈晚说清楚。
说不定陈晚被她的真诚打动了呢,王霞美滋滋地想。
“勇光怎么来了?”陈勇光的突然到来令周梅有些惊讶,“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来坐下吃。”
“谢谢大伯娘,我不吃,我妈他们在等我。”陈勇光走到陈晚身后,“我是来找小堂叔的。”
陈勇光覆在陈晚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说完他就跑了。
“勇光跟你说啥了?”众人好奇地看向陈晚,陈晚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说得太小声了,我完全没听清。”
偏偏陈勇光跑得太快,他想把人叫住重新问一遍都来不及。
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天色太晚,陈晚决定明天再问。
陈勇光很快把话带到,王霞临时反悔:“陈晚来见了我我再给你钱,万一你根本没把话带到,是故意骗我钱的怎么办?”
彼时春来媳妇不停叫着陈勇光的名字,他在继续和王霞纠缠与回家吃饭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回去太晚他妈生气了可是要挨打的。
没拿到钱白跑一趟,陈勇光郁闷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狗蛋你再不回去小心夜猫子把你抓走。”二赖子贱兮兮地逗着陈勇光,天色暗到仅剩一道不太明亮的光,视野朦胧一片,再过一会就彻底什么都看不清了。
“夜猫子要抓也是抓竹林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才不会抓我。”陈勇光小跑了几步,把二赖子甩开,他妈不准他跟傻子玩。
二赖子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说话也明朗,但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在肚子里待的时间太久,长时间缺氧导致他脑袋有点问题,时不时会犯浑,这事村里人都了解。
黑夜、竹林、女人,怎么听怎么像恐怖故事。
二赖子的脑回路显然联想不到这么多,他满脑子都是女人两个字。二赖子年纪比许空山大,是村里少数二十多岁了还没说上媳妇的男人之一,并且以他的情况,这辈子可能也说不上媳妇。
冬天的竹林没有蚊子,风吹过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王霞双手环抱,取暖的同时减轻内心的恐惧感。
眼前逐渐昏暗,有人逐渐靠近,王霞看不清他的脸,试探性喊了声:“陈晚?”
对方没吭声,但王霞只让陈勇光给陈晚一个人带了信,她认为会在这个时候来竹林的除了陈晚没有别人。
王霞兴奋的扑了上去,她要让陈晚感受到她的诚意。
“陈晚,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媳妇。你跟我结婚好不好,我一定会给你生个大胖儿子的。”
王霞身材丰腴,二赖子抱了满怀的软肉,立刻心猿意马起来。
不对,来人不是陈晚!
王霞在贴到对方身上时立马反应过来,陈晚干干净净的,哪会有这种长时间没洗澡的馊味。感受到二赖子的动作,王霞开始挣扎。
陈晚清瘦,即便穿着厚棉袄也不觉臃肿,二赖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仅臭,王霞还抓了一手的补丁。
“你不是陈晚,你是谁?你放开我!”
她挣扎的动作愈发刺激到了二赖子,从来没碰过女人的他喘着粗气用力撕扯王霞身上的衣服。
“救命啊!救命!救——”
王霞尖叫出声,二赖子伸手去捂她的嘴,反而被使劲咬了一口,顿时疼得忙不迭抽手。王霞趁机推开他,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求生欲激发了王霞的潜能,她跑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然而路面杂草丛生,她来不及看脚下,被猛地绊倒在地。
身后,二赖子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完了,极度的恐惧让王霞流出了眼泪,她心里满是后悔,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来找陈晚的。
“救命!”王霞歇斯底里地哭喊,她的声音在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离竹林较近的几户人家听到动静纷纷打着电筒出来,寻声找到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彼时二赖子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王霞衣襟散乱,头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上去异常狼狈。男人们把二赖子从王霞身上拉开,女人们安慰着王霞叫她把衣服收拾好。
“这不是王翠她妹妹吗?”有何老三的亲戚认出了王霞的身份。
幸好他们来得及时,二赖子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王霞的名声到底是坏了。
王翠收到通知时她已经跟何老三躺下了,她随手披上衣服,脚步匆忙地赶过去,急得衣服扣子都扣错了。
由于王霞提到了陈晚,因此陈家人也得到了消息。
作为当事人,陈晚在听完王霞嘴里的前因后果后,表情比吃苹果发现半条虫还恶心。
能把二赖子错认是他,陈晚真想当场骂一句活该。
王霞哭肿了双眼,陈四叔问他们想怎么处理,二赖子倒是干脆,说愿意娶王霞,他正缺媳妇呢。而王霞死活不同意,要报派出所,让二赖子这个流氓吃枪子。
如今流氓罪可是重罪,比偷东西抢劫后果严重得多。二赖子当然不会认,骂王霞不要脸,主动勾引他,否则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去小竹林。
两人各执一词,鸡飞狗跳地,吵得人耳朵疼。
事情与自己无关,陈晚不想留在现场受恶心,跟陈四叔说过后与许空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