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长平帝心平气和的应声,最后一次问纪宝珊,“你去不去?”
正值年尾,处处琐事,若是纪宝珊委实不愿意去鸿胪寺,自然也有其他地方能安顿她。
纪宝珊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犹如突然被提住后脖颈的小狗似的老实下来,“我这就去找燕宁县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话毕,她转身就往门外跑,没给长平帝任何改口的机会。
上次见到长平帝这副表情,纪宝珊被莫岣亲自押送去宗人府,与众多淘皮捣蛋的宗室共同吃斋念经,供奉祖宗半个月。
即使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她仍旧无法忘记莫岣平静无波的注视和清河郡王世子的笑脸有多可怕。
相比之下,鸿胪寺反而是个好去处。
燕宁县主与长兄一般好说话,又肯疼她。
只要她足够乖巧,何愁不能偷懒?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纪新雪敏感的察觉到书房内的氛围越来越窒闷。
他忍住回头看纪成是什么表情的想法,勇敢的打破寂静,“阿耶,我们还在城外的时候,凤郎让林蔚拿他的腰牌回长安找宣威阿姐,请宣威阿姐和她手下的金吾卫吃茶饮酒。”
虽然以纪成和纪明通的年纪,早晚都要挨刀,但眼看就要过年……起码要给纪成和纪明通争取些提前准备金疮药和伤布的时间。
长平帝闻声看向纪新雪,视线中却是虞珩的整张脸和纪新雪的半张脸。他深觉虞珩碍眼的同时,总觉得虞珩的视线落点在他的袖口。
虞珩似乎感觉到长平帝的视线,忽然抬起眼皮,黝黑的双眼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祈求,极像眼巴巴的朝长平帝讨蜂蜜的熊崽。
长平帝先移开视线,嗤笑道,“这点小事,专门与我说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替你们出请宣威手下的金吾卫吃茶饮酒的银钱?
他状似不经意的改变姿势,手掌自然而然的搭在袖口的位置。
摸到蝴蝶形状的凸起,长平帝微颦的眉目立刻舒展。
纪新雪才不管长平帝的语气中是否有嘲讽,只当这是玩笑话,顺势试探长平帝对‘祖先显灵’的看法,笑嘻嘻的道,“凤郎和纪成刚从皇陵回来,阿耶难道不该赏他们?”
如果从赏赐中出请宣威郡主手下的金吾卫吃茶饮酒的银钱,也算是长平帝替他和虞珩出这笔钱。
长平帝听懂纪新雪的暗示,嘴角的笑意再度凝滞。
自从纪新雪和虞珩突然在大朝会,突然请求按照婚约成婚,长平帝再看此前总觉得有所不足的阿不罕冰和萧宁,越来越顺眼。
无论是来自遥远靺鞨的阿不罕冰,还是随纪璟屿千里迢迢赶到长安的萧宁,起码都能给他添丁进口的安慰。
唯有纪新雪……
不仅令他同时失去两个儿媳妇,还总有傻儿子胸前系着大红花时刻预谋翻墙的微妙错觉。
长平帝目光幽幽的凝视纪新雪半晌,决定防患于未然,及时砌墙。
他转头看向虞珩和纪成,眼中满是温和慈爱,“小五的提醒没错,此行确实辛苦。等到年节时,必定不会少你们的赏赐。”
纪成和虞珩同时弯腰长揖,“陛下言重,此乃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长平帝满意的点头,笑着道,“你们去吧,早些回府休息。下次大朝会之前,不必再特意进宫请安。”
纪成闻言,麻木的双眼终于恢复灵光。他再度长揖谢恩,惊觉中衣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正粘腻的贴在身上。
虞珩稍作犹豫,终究还是在听到纪成雀跃中隐含颤抖的声音时弯下腰。
他还没与阿雪互通心意的时候,陛下便以紫玉蝴蝶被戎广摔坏,已经送到大师手中修补敷衍他,迟迟不肯归还他与阿雪定婚的信物。
如今……
虞珩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幽光,若无其事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长平帝轻咳一声,对三人的背影道,“小五留下,说说你准备在北边设立市场的事。”
纪新雪难以置信的回头,“阿耶?”
此行去皇陵祭祖,虞珩至少离开长安半个月。
除去虞珩去北疆的两年,他和虞珩几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好不容易盼到虞珩回来,长平帝竟然要求他加班?
长平帝抬手掩在嘴边,免得小辈察觉到他心中忽然冒头的愉悦,一本正经的道,“河北军和关内军的戍边将领同时上折,请求长安允许他们与异族贸易。”
纪新雪闻言,眼底的震惊逐渐变为犹豫。
戍边将领不可能送到长安份只写着‘求陛下允许臣等与异族贸易’的折子,其中肯定会有详细的理由和计划。
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过年,若是能及时参考戍边将领的意见,确定在北疆设立稳定互市的具体流程和贸易方式,在过年期间做好相应的准备。
说不定可以在年后开笔前,甚至踩着过年的尾巴,在大多数人还没有听到风声时,在指定的区域搭建出互市的雏形。
他已经通过推行新政总结出经验。
但凡改旧革新之事,速度越快,麻烦越少。
只要快得让找麻烦的人反应不过来,原本打算找麻烦的人,十有八九会变成竭尽全力的想要追上变化的人。
此消彼长,所节省的时间和精力,绝不止双倍。
纪成抹去额头不存在的虚汗,不得不随纪新雪和虞珩停下脚步。
若不是刚被纪宝珊连环背刺,他险些留下鳄鱼的眼泪。
陛下先嘱咐虞珩早些回府休息,下次大朝会前无需进宫请安,然后又留住纪新雪。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用解释吗?
可惜……如今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同情虞珩?
纪新雪抬头看向虞珩,悄悄眨动面向虞珩那边的眼睛。
他又不傻,即使正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皇陵祭祖和北疆互市中,也不会忽略长平帝几乎没有掩饰的‘恶意’。
只是暗搓搓的使绊子,甚至对长平帝来说,连使绊子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老父亲的找茬,已经比他和虞珩所预料的最坏结果好无数倍。
当然,老父亲要顺毛捋,也不能委屈凤郎。
“你去英国公府看望鸿胪寺卿的时候,提前让人给我送个消息,我让晴云专门备了些固本培元的药材。”纪新雪嘱咐虞珩的同时,快速做了个嘴型。
‘奖励’
虞珩在北疆旧伤已经彻底痊愈,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某些事牵动情绪。
长平帝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他不想让纪新雪陪虞珩去英国公府看祁柏轩,一时半会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阻止。
即使不是虞珩的父亲卧病,只是他们的伴读,父母突然卧病,以纪新雪的性子,也会亲自去伴读家中,看望其长辈。
虽然时间没有过去很久,从长平帝出言留下纪新雪,再到纪新雪开口嘱咐虞珩,总共只过去两个呼吸,纪成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十几年。
如果有时间倒流的机会,他肯定会在纪新雪和虞珩停下脚步的时候,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免得被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吓得心惊胆战,在跪与不跪之间艰难的挣扎。
好在虞珩没有让纪成煎熬太久。
他踩着尚未彻底消散的敲击声与纪新雪擦肩而过,好心的扶了下已经腿软的走不动路的纪成。
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寒风,纪成险些激动的落泪。
他、今日、竟然、能活着走出陛下的书房!
虞珩眼中浮现无奈,架着已经彻底摆烂,浑身瘫软靠着他的人离开凤翔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你……”嘴边的话几经改变,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嘱咐纪成。
哪怕纪成和纪明通将彼此间的情谊隐藏的多天衣无缝,也逃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破绽,他们早晚会被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识破。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主动坦白,还是被抓包,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和阿雪如今也只是……缓刑。
没办法为纪成和纪明通提供可以参考的经验。
纪成双目无神的看向坠在天边的夕阳,喃喃道,“如果哪日,我和明明的事被发现,你们不用管我,一定要照顾好明明。”
虞珩默默点头,没有提他已经托朱太医找到经验最丰富的接骨大夫,耗费数不尽的珍惜药材,调制出能快速消肿的良药。
这些东西,都是专门为纪成准备。
……众所周知,长平帝从不会对晚辈动手,最严重的惩罚只是禁足抄书或去宗人府祠堂侍奉祖宗,但清河郡王世子会。
纪成眉宇间满是藏不住的心疼,“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吃过苦头,也没看过陛下的冷脸,恐怕受不住委屈。”
虞珩点头的频率稍缓,低声安慰道,“陛下最宠爱金明,不会给她看冷脸,太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也会护着金明。”
谁不知道阿雪和金明是苏太妃的心头肉。
苏太妃的心头肉是苏太后心头肉。
他和阿雪的事涉及到皇位,苏太妃都愿意为他们求情。
轮到纪成和金明的时候,苏太妃更不会袖手旁观。
虞珩顺着纪成额担心想下去,惊觉纪成的处境远比纪明通危险,提醒道,“你,勤加习武,不要懈怠。”
不仅清河郡王世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清河郡王比清河郡王世子更狠。
清河郡王世子要对纪成动手,他和阿雪还能帮纪成拦拦。若是清河郡王在气头上亲自挥鞭……别说是他和阿雪,恐怕苏太妃和苏太后也不敢让清河郡王憋气。
纪成心不在焉的点头,满脑子都是纪明通身形消瘦、以泪洗面的模样。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宫门处和虞珩分别,低声道,“我去轻玩巷看看有没有新鲜玩意儿,免得明明无法出宫的时候无聊。”
虞珩点头,站在原地目送纪成驭马走远。
他不明白,金明有苏太后、苏太妃、有能依靠的兄姐也有天真稚嫩的弟妹,怎么可能无聊?
林钊没想到虞珩会在今日回府,匆忙赶到大门处迎接。
“郡王。”他仔细打量虞珩的表情,先将正事告诉虞珩,“英国公府的十五郎正在花厅等候郡王。他是在未时三刻赶到公主府,说家中长辈不放心郡王,交代他务必要见到郡王,才能回英国公府报信。”
林钊冷笑,郡王没少出远门,从来没见英国公府在第一时间派族人前来问候,非要确定郡王安好。
事出有妖……十有八九没安好心。
虞珩应声,顺着敞开的房门看向屋内的洛钟。
已经是酉时,祁十五郎等了将近三个时辰。
算算时间,英国公府应该是发现府外的金吾卫之后,才派祁十五郎来公主府找他。
“去找朱太医,让他再配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只要有奇效,无需在意药材的价值。”虞珩目不斜视的路过通往花厅的回廊,径直朝正房走去。
林钊眼中浮现担心,更仔细的观察虞珩,“您……”
“没事,不是为我准备。”虞珩摇头,又吩咐道,“再令人寻些年轻郎君打发时间的玩器,最好能在外表做些伪装。”
纪成只知道惦记纪明通,啧,傻子。
洗去身上的风尘,换上舒适整洁的新衣,虞珩才让青竹将祁十五郎带到冷晖院书房。
林钊亦步亦趋的跟在虞珩身侧,见虞珩没有因为未能与纪新雪好好团聚不快,才彻底放下担心。
他摘下挂在脖颈的钥匙打开暗格中的玉锁,从中取出以带有虞氏特有印记的火漆信封。
“三日前,虞氏通过远在封地的莫长史,送来这封信。”
虞珩以指腹摩挲火漆的痕迹,抬手拔出紫竹腰间的匕首割开信封,将完整的火漆递给林钊。
“拿去与老祖宗收集的虞氏印记作比较。”
信纸的厚度与指节相同,令虞珩完全陌生的字迹,记载了个意味深长的异域传说。
古老河流的源头被狮群霸占,牛群、狐狸和羚羊等族群皆依附狮群生存。
雄狮是这片区域当之无愧的霸主,没有它们的允许,任何动物都不能靠近水源,否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大多数动物性格温顺,对狮群的霸道逆来顺受,也有对狮群不服气的存在。
比如这片区域的前任霸主,鬣狗。
再比如自认不输狮群,只是差了些运气的狐狸。
双方一拍即合的达成同盟,计划灭绝狮子,取而代之。
狐狸对鬣狗提供狮群的行踪,使鬣狗每次都能在群狮狩猎的时候,突然冲到狮群的领地,咬死所有刚出生的小狮子。
雄壮威武的狮王被激怒,发誓要彻底除去所有鬣狗。
第一天,团结的狮群咬死半数鬣狗。
狐狸和鬣狗都被雄狮的怒火吓破胆,纷纷隐藏起来,再也不敢偷偷联系。
第二天,鬣狗找上狐狸。
它们威胁狐狸,如果狐狸不帮助它们躲避狮群的屠杀,它们就告诉狮群。是狐狸告诉它们狮群的行踪,它们才能精准的避开狮群,咬死刚出生的小狮子。
第三天,惊慌失措的狐狸终于有了主意。
它们找上羚羊,告诉羚羊,鬣狗自知无法抵抗勇猛的狮王,打算拖草原所有的动物共同沉沦。
鬣狗会在死亡前告诉狮王,是狐狸、羚羊等比狮群先到这片区域生活的族群,告诉它们狮群的行踪。所以它们才能精准的避开狮群,咬死刚出生的小狮子。
羚羊胆小,既憎恨鬣狗的无赖行为,又惧怕狮群的怒火。
它们权衡良久,终究还是对狮群的惧怕占据上风,也开始偷偷对鬣狗透露狮群的行踪,帮助鬣狗躲避狮群的追杀。
第四天,狮群和鬣狗陷入僵持。
狮群找不到鬣狗,鬣狗也无法再对狮群造成任何威胁,只能找草原的动物都睡着后,暂时离开躲避狮群的洞穴,享受狐狸和羚羊带给它们的食物。
……
虞珩耐心渐失,无声加快翻阅信纸的速度,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终于捕捉到始终没有出现的牛群。
狮群逐渐察觉到不对劲,开始排查内鬼。
在新狮王的带领下,不仅鬣狗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狐狸和羚羊曾经所做的事,也随时都有可能浮出水面。
狐狸和羚羊面临灭族威胁,鬣狗同样无法承受失去狐狸和羚羊的后果,于是他们盯上憨厚老实的牛群。
……
最后,无辜的牛群承担狮群的所有怒火。
狐狸和羚羊成功隐藏在其他族群中,丝毫没有引起狮群的注意。
鬣狗找到不弱于狮群的靠山,逃到附近的水源处生存。
只看个开头,虞珩就知道这个充满异域色彩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狮群是纪氏皇族。
狮王是纪氏皇族的历代帝王。
鬣狗是前朝余孽。
狐狸是最先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世家。
羚羊是被前朝余孽和最开始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世家引诱,深陷其中的世家。
牛群,不出意外,是代表虞氏。
虞珩作为玉门关外的叶城城主,看过无数异域文字翻译成虞朝官话的话本。
满分十分的情况下,他给信纸记载的故事打三分。
虽然已经改的面目全非,俗称四不像,但仍旧能看出底稿是异域故事,一分。
即使被未知的人砍去许多角色和情节,出场的角色仍旧能搭起故事的整体框架,一分。
对新狮王的勇猛形容到位,阿雪应该会满意,一分。
总结:打发时间,不必当真。
狮群中存在过叛徒,牛群也不无辜。
这个故事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想要误导他。
虞珩轻笑,捋顺信纸,整齐的放入崭新的油纸信封中。
留着给阿雪看个乐子。
“郡王,祁十五郎到了。”青竹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直到虞珩将信封收好,紫竹才去为祁十五郎开门。
神态局促的青年,同手同脚的随着紫竹和青竹走到虞珩面前。
他是英国公的庶子,按照辈分,虞珩应该叫他小叔。
早些年虞珩还没搬出英国公府的时候,曾携重礼为其贺寿,亲自坐镇祁十五郎的寿宴,给他撑面子。
如今相处,虞珩只会矜持的点头,唤声,“十五郎。”
祁十五郎立刻长揖回礼,如同背文章似的道,“凤、凤郎,去皇陵祭祖已经半月有余,始终未曾有记载只言片语的信件送回,家中长辈难免担心,特意令我前来公主府等候,仔细观察您是否清减、气色可好、旧伤……”
林钊摇了摇头。
英国公府派了个如此蠢笨的人来,令他连为难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虞珩打断祁十五郎的废话,冷淡的道,“久违归家,本该立刻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然而本王是从皇陵归来,又恰逢‘祖宗显灵’的奇遇,想要趁着身上还有残存的灵性,去祠堂供奉先祖,说不定……”
祁十五郎呆滞的与虞珩对视,“啊?”
虞珩起身走向祁十五郎,自然而然的撇开视线,“说不定能得祖宗垂怜,再得只言片语。”
“劳烦十五郎替本王向祖父、祖母和父亲大人请罪。”他在祁十五郎身侧稍作停留,“祭祖之事彻底结束时,本王会立刻去英国公府为长辈们赔罪。”
话毕,未等祁十五郎再有反应,虞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钊恰到好处的挡在祁十五郎和虞珩之间,及时打断祁十五郎想要叫住虞珩的话。以和蔼的语气和不容拒绝的态度,亲自送祁十五郎离开公主府。
虞珩按照长平帝的吩咐和纪新雪的嘱咐,老老实实的在安国公主府中闭门不出,静心休养,终于在耐心尽失之前等到纪新雪。
彼时他正在琼花院的正房,临窗卧于软塌,看话本打发时间。
只是普通的话本,也要开窗才能保持冷静。
薄雪扑面而来时,虞珩仿佛心中有所预感似的,猛地抬起头。
身着白狐斗篷,脚踩鹿皮靴的纪新雪正横跨在窗间,全靠双手保持平衡。
为什么琼花院的窗户会比他的腰高?
虞珩离开软塌,双手抱胸靠在窗侧。
纪新雪默念‘我叫不尴尬’,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回应虞珩犹如实质的目光,“帮个忙?”
虞珩自上而下的打量纪新雪,哑声问道,“帮什么?”
纪新雪怔住,心头的酥麻使流出的血液变热,快速席卷全身。
他舔了下嘴唇,明明想矜持些,格外兴奋的嘴角却不听话。
“你想帮什么?”
“我可以付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