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席弈的地位, 能把他气成这样的雄虫可不多见。
席渊的话让席弈怒气冲冲的同时,也让席弈怀疑席渊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席言自然也听到了席渊的这句话,他心中咂舌, 只觉得席渊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敢和雄父呛声, 再让席渊说下去,还不知道雄父会被气成什么样……万一雄父真的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去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也不是没有。
这个时候, 席言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雄父你消消气,阿渊说的都是气话。”
“阿渊, 你还不道歉。”
席渊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低头更不可能。
如果不在这里把自己的决心表达出来, 席弈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那还不如就用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等席弈知道自己这边没戏后, 自然而然的就会放弃原有的打算。
“我没什么好说的。”这句话不亚于是火上浇油。
好在, 在他们即将再吵起来的时候, 席渊的目的地到了。
席言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 要说席渊的变化有好就有坏, 换了以前席渊可不敢用这种态度对雄父说话。
这让从来都是听从雄父的命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席言心中产生了些许的羡慕。
“我到了。”席渊说完, 直接下车。
刚才的一场谈话,就这么落得不欢而散。
车内。
席言看了一眼雄父,对司机吩咐回家。
“席渊的态度是不是太坚决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先前联姻的时候, 席渊虽然百般不愿意, 但在自己的施压下也听从了安排。
上一次的席渊都没表现出这样决绝的姿态,仿佛完全没得谈,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模样。
后车内只有自己和雄父,雄父这句话显然是在问自己。
席言张了张口,斟酌了一下说:“可能是逆反期吧,上一次我们逼他和斯图亚特家联姻,现在又……”
尽管话是那么说,可席言却觉得原因并不是这一个。也可能有这部分的原因,但绝对不是全部,席渊否决的态度太明显,那反应太过奇怪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还在介意和斯图亚特家联姻的事。”席弈面色严肃。
还以为席渊早就已经认命了,没想到竟然还在介意。
正想着,席弈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不是之前还问什么时候可以举行婚礼么,要是介意的话,怎么会主动提这件事。”
席言哪里知道席渊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根本看不透原来的这位堂弟到底在想什么,很多事情都想一出是一出,比原来还没逻辑可言。
“席渊的自尊心很强,也许是受不了要去追求路西恩……这次和上一次不同,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表现的那么不愿意。”
席家的地位高不错,但是和皇室比还是低的,而要想让席渊和路西恩在一起?那么在路西恩和席渊之间,需要主动讨好的,就变成了席渊。
席言知道自己不可能打消雄父的想法,事实上,让席渊接近路西恩这件事情,本也不是雄父能独自决定的。真正能够做决定的是祖父,雄父在祖父面前也只能听从。
“不管怎么说,阿言你和他相处的时间长,想办法让他答应。”
席弈这么说,就是要改变原先过于温和的手段,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了。
在虫族的社会里,家庭事务由雄父管理。
作为席渊的伯父,哪怕席渊成年了,席弈也有资格管。更不要说席家这样的庞大家族里,本身就有很多需要遵守的规定了。
席言知道席渊接下去会不好过,叹了口气说:“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让席渊答应,只能说尽最大的努力。”
席弈倒不是刻意为难自己的雄子。
只是自己毕竟是长辈,刚才重话也说过了,可席渊就是油盐不进,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让阿言去试试了。
……
宴会结束本来就不早了,回来路上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席渊回到分配给他的宿舍时,客厅里黑漆漆静悄悄,唯一透露出光的是沙发边上的落地灯。
他出门前就和希维尔说了,让希维尔不要等自己。
前几天陪希维尔去做检查的时候,医生也说了,希维尔这段时间里身体会和以往不同,对于睡眠时间的需求比较高,尽可能维持足够的休息时间。
席渊轻手轻脚的推开的卧室门,在黑暗中行进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属于他的精神力,在展开后会将所有碰到的物体反馈回来,不需要担心会撞到什么。
脱去外套衣物,摸上床,往希维尔那边靠靠。
当他靠过去的时候,熟睡中的希维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
从结果上看,不像是他去抱希维尔,反而像是希维尔自动滚进他怀里。
一晚上因为宴会而烦闷心情松快了一些,就连和席弈吵架的事都被他抛到脑后。比起自己所重视在意的,其他的人事物无关紧要。
趁着希维尔熟睡,席渊将精神力轻轻探入希维尔的心核中,经过数次的缝缝补补,心核上的损伤已经好了九成,只这剩下的一成让他有些棘手。
希维尔没受伤前,精神力在双S级,受伤后跌落到A级,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简单就能够填平的。
S级和A级之间的差距,就是用十个A级去填都不足以弥补,更何况是双S级。
那么有没有办法在治疗好心核的同时,让希维尔的精神力恢复到过去的水准呢。席渊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但在这方面他没有太多经验。
A级巅峰的精神力刻度是3600,S级是精神力层面上的分水岭,过了3600就能说是晋升S级,S级的数值最低位3601,最高可达巅峰值10800。
双S级为10801~32400,3S级则能够达到32401~97200。
至于在这后面是否还有更高的层次,席渊不清楚,他曾经的精神力数值也不能说是到了最高值。只能说他的精神力迈入了3S级巅峰层次,越过了95000这个阈值。
不说这个数据在地球是独一份,就说到虫族后,他搜索过这方面的资料,但能搜到的记录里并没有比自己高的。其他文明的话,暂时也没有发现。
他不是医生也不是搞研究的专家教授,修复心核所倚靠的是自己对精神力强大的控制力,以及雄虫精神力对雌虫本来就有的作用。
可要说替希维尔恢复实力,实在有些困难了。
席渊收回精神力,不敢擅自动手,还是要在思考一下……找个机会问问希维尔,如果没有办法恢复到曾经的实力,也可以先将残留下来的伤势全部都治好。
他闭目睡去,手落在希维尔的腰上,手心一侧贴着还看不出什么的腹部,能够感受到另一个轻微的,不属于希维尔的心跳声。
第二天。
席渊和希维尔聊了聊关于心核的伤势问题。
当时希维尔正在做早餐,他则帮忙打下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连早餐都不去学校的食堂吃了,亲自做早餐让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增加了不少。
“这方面还是要听听你的想法。”席渊靠在一侧,语气缓和的说:“心核上的伤势我可以治疗,但你的实力却没有办法立刻恢复。”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更专业的医师。”
希维尔微低着头,正在处理锅里的煎蛋,听到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说:“在回来前,军部的医师说想要恢复过去的实力,只能治好伤后按部就班的重新修炼精神力。”
“运气好的话,不会花费太多时间。”这种说辞一般都是安慰,哪有那么容易恢复。
不过自己并不是真的精神力跌落,一旦心核治疗完成,实力就会慢慢恢复。谁能想到心核受损这么严重的自己,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治疗了百分之九十。
这不在希维尔一开始的预料之中,席渊的精神力不论是在强度还是修复心核方面,所发挥出的能力都太强了。
尽管对A级雄虫的能力不甚了解,可要是A级雄虫就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希维尔知道他的身上有秘密,却不在意的在自己面前暴露出这些不同,是知道自己信任他不会问,还是觉得自己看不出来?
席渊听到这里,笑了笑说:“那真是太好了。”
将心比心,能够恢复以前的实力的确是一件好事。
他倒没怀疑希维尔说的是假话,虫族作为六级文明,在精神力探索方面走的地球更远,那么在治疗手段上更加发达这一点完全合情合理。
席渊对希维尔,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嗯?”希维尔困惑。
“昨天晚上。”他挑眉,给了个提示。
希维尔说:“没什么好问的。”
不是没有被人全心全意信任过,只是换成希维尔,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一样的触动。
……大抵是因为他一直将自己和这个文明割裂开,能走进他世界中、让他信任的存在不多。而这之中,希维尔交付给他的信任,远比他付出的更多。
有些好骗,又有些傻。
不知道是希维尔好骗,还是碰上雄虫的雌虫都那么好骗?还有雌虫对自己雄主没来由服从,再有感情系作纽带后,更是说是什么信什么,一副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
吃了早餐,离开宿舍时,席渊他们正好碰到了乔舒和周季。
对比他愉快的心情,乔舒的脸色可以说是阴云笼罩,周季都没和乔舒走一块去,而是走到了他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周季轻摇了摇头,有些忧虑的看着乔舒说:“不知道,一大早起来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是不是你们昨天去参加的宴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昨天分开前还好好的。”说到这里,席渊回忆了一会儿说:“不过昨天他是和他雄父回去的,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还记得昨天席弈就差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事,以乔舒对路西恩的抗拒,被训斥一顿也不奇怪。
周季瞅了瞅乔舒,把他从希维尔身边拉开不说,还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将他们和乔舒的距离拉开。
“这几天我发现阿舒的状态不太对劲。”周季瞥了瞥后面的乔舒,欲言又止道:“所以我想找你帮个忙。”
他诧异:“……我能帮什么。”
“这周末,我们一块去一趟阿舒家里。”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周季:“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根本不行,我上门拜访都被拒绝了。”
“你觉得我就可以?”
“你的身份比我好用多了,进去应该没问题。”周季似乎已经掌握了些什么,只是碍于一些顾虑而没有和他说清楚。
现在他们走在校园里,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周季在网络信息方面的技术还算不错,进各大研究所的数据库如入无人之境,乔家的防御网在他看来和没有一样。可惜不是谁都和阿舒一样会把摄像头装在室内,还到处都是。
即便他能黑进乔家的监控设备,却也看不到太多东西,不过其中还是有些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不是阿舒怎么都不肯说发生什么事,他现在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就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周季:“你答应的话,算我欠你一个情,下次你有事开口我绝对不会拒绝。”
让周季欠自己一个人情?席渊觉得这笔交易可以做,虽然暂时用不到,但手中筹码和可利用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可以。”
“爽快,时间就定周六,没意外的话阿舒肯定会回家。”
走在他们后方的乔舒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前面压低声音说话的席渊和周季,更没听到他们的谈话。
宁狰落后两步跟在乔舒身后,不多不少,间隔正好一米。
自从用本来身份和宁狰认识后,希维尔就一直都关注着宁狰和乔舒之间的关系,今天似乎特别诡异……往常宁狰离乔舒似乎没有那么远,这让希维尔心中生出些疑惑。
宁狰和乔舒之间,发生了什么?
希维尔盯着宁狰看,兰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没什么。”希维尔搪塞。
正和周季走在一块的席渊不禁侧目,周季居然那么着急。
“周六不就是明天。”
本来还想陪希维尔整理前几天买的东西,布置小团子以后的房间,现在看来必须延后了。
“对,就是明天。”
***
周六。
席渊答应了周季走一趟乔家,按照周季说的时间到了乔家门外。
他到的时候,周季已经到了。
站在雕花栏杆的大门外,他看着按完门铃的周季回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没有告诉乔舒,我们会来。”
席渊以为不管怎么样,周季至少会先通知一声乔舒,万万没想到还得去按门铃。
“我没说。”
“说了也没用,阿舒最近这段时间光脑都不在身边,每次回来就失去联络。”周季说着,神色不太好:“要不是我确定他回家了,还以为他失踪了呢。”
门铃按了没有多久,大门就开了。
乔家的管家在看见周季的时候,本来想先问问周季的来意,直到看见周季身后站在车边的席渊才没那么做。
只有一个周季还能找借口拦着不让进来,可多一个席渊,他就不好做决定,必须要先去请示家主了。
“看来可以进去了。”周季上车。
“乔家还真难进,我来了两次都被拦在外面,还是你的面子管用。”
席渊没说什么,他的面子?席家的面子才是真的吧。
乔家。
乔舒被关在专门用来惩戒的小黑屋里,整个禁闭室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手腕上带着的精神力限制器直接封死了他的精神力。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周季和席渊来了。
客厅里。
席渊和周季被管家带着走进来,身前很快就被放上了待客用的茶饮,没等太久,乔舒的雄父就出现了。
乔舒的长相和他的雄父很像,有过几面之缘,现在再见并没有太陌生。
“来之前怎么没和阿舒说一声,让你们在外面等,这实在是太失礼了。”乔舒的雄父看着他们,露出一抹笑容,亲切的对他们说到。
席渊没有说话。
来之前就和周季商量好了,交谈这方面交给周季,自己不插手。
周季现在在家里的地位不怎么样,可受到的教育都是正儿八经贵族雄虫该学会的,论起心眼也不少。
“乔伯父,真是不好意思,突然上门拜访。”
“我们这不是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找阿舒,正好我们逛到附近,想着离的不远就直接过来了。”
周季不耐烦虚与委蛇,平时说话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要不是乔舒这段时间怪里怪气的,他才懒得和乔舒的雄父的掰扯。
“席渊你说是吧。”
“嗯。”他颔首,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乔舒的雄父想起关于席渊的情报,再看眼前的席渊,不比自己的雄子差……最近的名声也有所好转,是劲敌。
周季接着说:“对了,怎么没见阿舒?他该不会还没起来吧。”
“这都快中午了,我们还打算约他一块出门吃个饭呢。”
周季借的是他的势,他借的是席家的势。乔舒的雄父当然不可能在意他们两个无权无势的雄虫,只是因为席弈重视自己,而不得不摆出一副好好长辈的样子。
“阿舒昨天晚上有点着凉了,今天贪睡还没起,要不还是改天吧。”乔舒的雄父笑着拒绝。
周季心中嗤之以鼻,什么着凉都是借口,昨天阿舒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生病了?那不行,我们都到这里,怎么也要探望一下。”周季流露出担忧,心里满是讥讽。
他从小和乔舒玩到大,乔家有些事情瞒得了其他虫,瞒不了他。
席渊就静静的看着周季表演,时不时附和几句,假装没看到乔舒雄父越来越僵硬的笑容。
很显然,比起不要脸,乔舒的雄父在这方面不如周季。
作为长辈,总不能一直拦着周季一个晚辈,再拦下去被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我去看看阿舒醒了没有,你们在这等一等。”
乔舒的雄父离开后。
周季翘着二郎腿,看了他一眼说:“还好我们今天来了,不然都不知道阿舒生病了。”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还好今天带自己来了吧。
席渊听出周季话中意思,面上没说什么,这里是乔家,小心隔墙有耳。
没过多久,乔舒的雄父就下来了。
“阿舒醒了,你们要探望他就上来吧。”
等到了乔舒的房间里,乔舒正坐在床上。
他身上套着的是居家的睡衣,睁着有些迷蒙的看着走进房间的他们,看起来的确像是刚被从睡梦中叫醒。
“我听雄父说,你们有事找我。”乔舒揉了揉眼睛,在黑暗中待久了,一下子见到光亮有些不适应。
席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雄虫,道:“乔伯父,不介意我们单独聊聊吧?”
“你们聊,不过不要太久,阿舒需要多休息。”乔舒的雄父看了一眼乔舒,然后离开房间。
周季眼疾手快的去将房门关上,接着还不忘将门锁上。
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让席渊看的叹为观止,心道周季应该是没少那么做。
一扇门而已,根本关不住他的精神力,稍微一感应就能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没事了,已经走了。”席渊道。
周季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皱着眉头问:“阿舒,你从来不会睡那么久的,你真的和你雄父说的一样生病了?”
“你怎么来了。”乔舒答非所问,道:“还有席渊……他是被你拉来的吧。”
“别岔开话题,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周季太了解他了,凑近一看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乔舒眼睛下有着浅浅的青色,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你在家里,怎么会一晚上没睡。”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的。”周季按住乔舒的肩膀。
乔舒面色变了变,忍着痛拂开他的手,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你帮不上忙。”
周季没察觉到什么,席渊却发现了。
他走上前,直接将乔舒的衣领往肩膀处向下拉,动作快的乔舒和周季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映入席渊和周季眼中的,是乔舒肩膀至背后位置上的几条青紫色印痕,淡去的颜色证明留下伤痕的时间,距离现在过去有一段日子了。
“——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