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的提议全票通过, 南若瑜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毕竟他也没打过游戏,更不知道奶妈是用来干嘛的。
鸽了会很严重吗?
他这么想了, 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时寒回答得吊儿郎当的:“不会。”
最多就是气爆几个肝罢了。
要不是星际社会药物管控严, 他今晚就贷款批发几百箱护肝片去网上卖。
古代人说有水就有财,星际社会挣钱的路子还是很广的, 有了流量就等于有了钱。
吃完饭大家就各自找事情做去了,程素得提前准备素材,宋鑫则去网上搜索玩家评论,看哪一款游戏的奶妈职业最刺激。
刚进入别墅不久, 他们就划分好房间——时寒和南若瑜住顶楼的两间卧室,程素和宋鑫在二楼。
小雪貂因为畏高而不肯上楼,宁可住一楼书房。时寒给她搬来柔软的被褥, 搭成了一个窝,只要她愿意,晚上也可以上楼跟爹咪或者鱼鱼睡。
洛安想了想,她不怕黑,但是自从搭了一程敞篷顺风鸽后,雪貂的恐高症更严重了。
洛安抵达斯里兰别墅后,先是疯玩了好一会儿, 小孩子精力来得快去得也快, 吃晚饭时就有些发蔫, 到了睡觉的时间开始哼哼唧唧不舒服了。
“估计是有些水土不服。”兽人医生用远程终端查看过小雪貂的状态后,说:“她年纪太小了,还没第一次化形, 身体扛不住这么频繁的星际航行。”
“医务室里有准备了一些药物, 我把药名发给您, 根据说明书服用就可以了。”
时寒谢过医生后,照做了。
洛安苦着脸把药喝完,抖动着一双大耳朵,委委屈屈地缩在大被子里,轻声说:“爹咪我想听故事。”
一双明亮的黑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期盼。
生病的闺女想听故事,做老父亲的还能怎么办,当然得讲啊。
但时寒满脑子都是算计,哪能记得多少适合儿童听的故事,更何况现在的孩子上网早,接触的信息面就不同了,根本不是童话故事忽悠得了的。
于是时寒打开光脑,搜了一下童话故事,清了清嗓子准备讲故事。
少年的嗓音很干净,不像之前带着一口标准的贵族腔:能与时寒打交道的,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诺兰侯爵必须在任何时候都压他们一头,才能镇得住场面,也因此养成了傲慢的口吻。
现在不必这么做了。
兽人不一定每一只都是好人,但他身边的这些都是信得过的。
“从前,有一位王后坐在敞开的窗户边,冬雪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落在了洁白的雪地……[1]”
“爹咪,王后是什么。”
被打断的时寒噼里啪啦讲了一下封建制度国家的统治阶级。
“——王后去世后,国王又娶了一个新的妻子……”
“爹咪,为什么要取新的妻子?他们不相爱吗?”
时寒觉得这个故事不太适合刚进入人类社会的兽人宝宝听,因为后面还有猎人、七个小矮人、老巫婆和王子,社会关系对洛安来说过于复杂。
于是他换了一个:“……没有受到邀请的仙女十分生气,她在公主的生日宴会上发出了诅咒——这个孩子将会因为被纺锤尖刺破手而死去![2]”
洛安又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发问:“爹咪这个死去的公主是不是就是刚才的王后?”
“……不是。”
“那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被戳到手指?”
“我也不知道……”
时寒觉得这个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养孩子太不容易了!
他翻了翻网上的童话故事,赶在自己被防沉迷之前,筛选掉各种后妈梗和作死梗后,挑选出一个小洛安比较熟悉的题材——
“……传说在海底住着一群漂亮的小美人鱼,他们长着柔软的长发和美丽的鱼尾,拥有美丽的舞姿和动人的歌喉。[3]”
洛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鱼鱼!”
正经过书房门口的南若瑜:?
南若瑜从没听过童话故事,觉得十分新奇——人类是怎么幻想海底的生活的?
于是刚洗白白的他,带着一身热哄哄的水汽,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听时寒讲故事。
“……在清晨太阳升起时,不能说话的小美人鱼带着姐姐们用长发换取的匕首,跳进海里,最终化成了泡沫。”
书房里一片死寂。
时寒念完童话故事,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第一反应是看洛安。
小雪貂缩在被子里,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过了两秒钟,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时寒:!!!
不是,童话故事不就是给小孩子讲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迷茫地看向南若瑜。
鲛人听见故事结局,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嘴角的弧度逐渐耷下来,用一种僵硬的哽咽声,说:“为什么要给安安讲鬼故事。”
时寒:???
小雪貂越回想越难过,从被子里爬出来,蹿到了南若瑜身上,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呜呜呜呜鱼鱼不要变成泡沫,呜呜呜呜……”
时寒:……
他仿佛一个强抢民鱼的恶霸。
洛安向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小闺女,哭声太大,把剑齿虎都招来了,“怎么了这是?你们揍孩子了?”
小雪貂边哭边打嗝:“鱼鱼……呜呜呜嗝吱鱼鱼……”
时寒手捧着光脑,满脸无辜地扭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面板上面显示着:【未成年防沉迷时间已到,请注意休息哦~】
南若瑜二话不说,黑着脸就上楼了。
剑齿虎哄着小洛安,听完时寒的描述,忍不住笑出声:“好家伙,安安总共也就知道这么几种兽人,你讲故事还给讲死了一只。”
时寒更加无辜:“冤有头债有主,故事又不是我写的,我只负责念啊!”
发刀子的作者不当人,复读机又做错了什么呢?
程素是文艺创作者,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闻言更加乐不可支:“得了吧你,别贫了。洛安交给我,你赶紧去哄楼上那个,估计气得不轻呢。”
时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上楼来到卧室门口。
正准备敲门时,少年仔细一想:不对呀,洛安生病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要哄南若瑜?
人鱼是幻想物种,跟鲛人不是一个族群。
这要按鲛人的脾气,才不会带着匕首跳水,他们能杀进去把整个皇宫屋顶都给掀翻了!
嘁!给这条鱼惯得,还知道甩脸子了!
劳资才不哄他!
时寒正抬腿要走,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南若瑜就站在门后,怀里抱着一个枕头,一床薄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寒觉得他此时眼眶微微发红。
真气哭了?
时寒心里开始犯嘀咕。
南若瑜见到他,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随后攥着被子说:“你讲鬼故事,我不敢一个人睡,今晚要睡你那里。”
这是讹上了。
时寒挑眉,顺便就往旁边一站,让开路来,说:“行。”
睡就睡,他有什么好怕的。
回房间后,时寒就径直进浴室洗澡,南若瑜把枕头和被子铺在两米的大床上,然后麻溜地钻进被子里。
十几分钟后,时寒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南若瑜大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假如视线不是在某处停留过久的话,时寒不会多想。
时寒现在就想问他:你看个锤子?
最终还是忍住了。
俩人之间是南若瑜先开的口。
他问:“小人鱼最后怎么样?”
时寒回想起那个童话故事,说:“去上帝身边当天使去了。”
南若瑜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你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还不爱吃饭呢。
时寒睡在另一边,南若瑜能感觉到旁边的床垫明显凹陷下去。
南若瑜认真地说:“鲛人死后不会变成泡沫。”
他耳朵上还戴着那一枚古铜色的耳饰,时寒顺手替他摘了搁在床头柜上,然后揉了揉那一头柔软的银发,说:“童话故事也信,你怎么这么好骗。”
南若瑜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才不好骗,他心想。
今晚就是用这个做借口,等时寒睡着后找他脑域里那个系统的麻烦。
一天不解决掉外勤系统,自己仿佛始终被近距离监视着。
他不打算惊动时寒,南若瑜还挺满意时寒现在对自己的印象的。
就让他继续以为他是一条无害的小人鱼好了,宁可跳海变成泡沫,也不愿意拿匕首对准心爱的王子。
太傻了。
南若瑜才没有那么傻,他想要的,就会自己夺取。
时寒很快就把灯熄了。
舟车劳顿许久,又跨越好几个星系,别说洛安,几名已经血脉觉醒的兽人都感到身体有些疲惫。
鲛人和少年各睡一床被子,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南若瑜想着,时寒很快就要去上学了。
之前在航母上,时寒总守着他。那会儿可比现在凶多了。南若瑜还担心虚弱的自己会成为食物链的最底层。
枕边的少年呼吸变得匀长。
南若瑜数着时间,雪白的睫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的。
等他终于觉得少年熟睡后,才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缓慢地、缓慢地挪向时寒的胸口。
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那台系统只要敢和他连接,南若瑜就能在一瞬间将它抹杀掉。
从此象限空间的外勤系统中,再也不会有这一编号的任何记录。
他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几乎连自己都无法感觉到任何的起伏。
然而,就在南若瑜即将碰到时寒、却还没碰到的那一刹那,指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身体散发出的热度时——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黑暗中,时寒睁开了眼。
下一秒整个人天翻地覆,被一道强劲的力量压了过来,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南若瑜以为被发现,正要奋力挣脱时——
“白天搜的什么玩意儿,”时寒的声音不大,但对受到惊吓的鲛人来说,恍如耳边炸响的一道雷声,“你该不会还打算亲自试试吧?”
南若瑜迷茫地对上他的视线:“啊?”
他能感觉到周围龙族信息素的浓度在增加,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
兽人的本能告诉南若瑜,时寒的发|情期不会太远,可时寒自己似乎意识不到。
察觉到被子底下的人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时寒说:“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补抑制剂最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南若瑜摇头,“要过去了。”
鲛人求偶期就二十一天,从太空航母到现在,他对信息素的抵抗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少年无奈道:“随便你,我才懒得管你。”
南若瑜目光闪烁不已。
时寒仿佛又听见了恶魔的声音,催促着他:欺负他,弄哭他,让他委屈得说不出话来……这样你才能解气。
能解气么?时寒不知道。
但他现在确实很想欺负这个娇气的家伙。
就在南若瑜以为他会放开自己时,时寒忽然问他:“知道龙族的信息素腺体在哪么。”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分明隔着两床被子,南若瑜还是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危险。
他强作镇定道:“在哪。”
时寒俯身到他耳边,说:“在舌尖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