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瑜的到来直接改变了整个战局。
机甲内的歼灭机尽数放出, 鹰一般直冲厚重的黑云中,紧接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倏然落下暴雨般的光束炮, 整片黑夜瞬间被光束照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 斑驳的机甲化身金属巨人从半空一个俯冲, 落地后立马翻身而起,手握光束炮朝江风眠的方向扫来!
机甲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整个用了不到三秒钟时间,时寒和江风眠同时一跃而起——时寒双翼展开,掀起一阵狂沙乱飞, 而江风眠身后的喷射器也启动。
这样一来,俩人距离被迫拉开。
光束直冲云霄, 时寒望向那台凶神恶煞的军用机甲。
机甲驾驶人的操作水平不同, 发挥出的力量也会跟着不同。
这台外表过于斑驳的机甲,仅仅悬浮在半空中就能产生一种极强的、像噩梦阴影般的压迫感。
时寒心中不禁讶异:这是……苏年年的操作水平?
不太可能,别说苏年年了, 连云秋也没有这种实力。
李夕?
那哥们儿断了条腿, 半个学期的实战课都没去上。
总不能是若瑜吧?
时寒大脑空白片刻后,突然自嘲地一笑:与其相信这般精准度是出自糖心鱼之手,倒不如大胆点,直接猜——
苏年年用商业吹捧的语气打call道:“小菲你就是坠dio的!”
听见苏年年的话语,时寒恍然大悟, 心里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经过几十年的熏陶,骨子里还是充斥着大贵族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尊,让他时刻记得必须要保护伴侣不受伤害。
但万一南若瑜变成江风眠这样的……
时寒偷瞄了一眼——苦逼的六边形男主此时还不知道,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 当年柔弱的竹马已经变成金属牛牛。
江牛牛瞬间看清了形势, 他迅速放弃与这台可怕的机甲作对,再次朝时寒袭来!
曾经的江风眠如今代号“康斯坦丁”,是兽斗场上最勇猛的角斗士,同时也是星盗手中的王牌杀手,在兽斗场以命换命搏杀多年,拥有丰富的与兽人、甚至机甲的对战经验。
学生操作的军用机甲被他徒手打废,龙傲天男主能被他摁在地上摩擦,就连时寒也拿他没多少办法。
——他融合了虫潮基因,同时还是江乘舟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身上甚至可能藏着帝国的秘密。
无论出于哪一原因,时寒都想留住他的性命。
前提是不被他摁死。
好在天无绝龙之路,人形兵器碰上了计算机天才南若瑜。
时寒不退反进,毫不示弱地迎战。
菲林娜是个重度强迫症,由她控制的军用机甲,打击范围都精准到毫米。
一龙一机配合得天衣无缝,打得江风眠节节败退。
最终令大牛子彻底失去攻击和抵抗力的,是坐在机甲里,始终沉默着不肯吭声的南若瑜。
电子信号的战场是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的。
仿佛在虚空中有两股强大的力量相碰撞,溅起无数火光,其中一道力量被另一道轻而易举地摁熄灭了。
在技术系李夕的配合下,军甲远程切断了江风眠脑内的芯片所有连接。
狂风刹那间静止,沙漠里的一切都仿佛按下暂停键。
江风眠的义眼最先停止活动,紧接着,他另一只眼睛眨了眨。
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楚他眼周的细节,时寒只知道某一瞬间,那只眼睛流露出一种能称作“温度”的东西。
那是一种迷茫的神色。
江风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急剧地倒气,不久后,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最后露出的那一缕神智如同脆弱的蛛丝,根本拽不住他的意识,只能任由他向深渊跌去。
半人半机械的身体颓然往旁边一倒,震起漫天尘烟,他完全失去意识。
——当初唯一一次出现在江乘舟面前时,江风眠也曾短暂地恢复过神智。
时寒此时尚不清楚对方脑子里的芯片能不能拆除,他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思索,而是急忙往沙丘上爬。
机甲变形成艇型,稳稳停在灌木丛边。
任秋寒正费力地把那几名受伤的学生从车厢里拖出来。
小菲准备医疗舱,李夕和苏年年也跑出来帮忙。
苏年年看见那些学生凹陷的胸腔,不禁倒吸一口气——那是驾驶舱被锤扁时,被特殊合金压的。
“内脏肯定破损出血了,”即便不是学医的,苏年年也比其他学生见得多,“必须快点抬进医疗舱里!”
任秋寒满脸血迹,睫毛都**涸的血凝结到一起,她顾不得管这些,抬起眼,嘴唇颤抖着问道:“机甲里有医疗设备吗?”
苏年年点头道:“有的,小菲已经在准备了。”
任秋寒哽咽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时寒伤得不轻,身上血渍已经完全干涸,他在装甲车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要的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南若瑜就倚靠在机甲舱门内,美得动人心魄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时寒以为几天不见,娇气的鱼肯定会扑进他怀里求抱抱亲亲,自己一身伤,他怎么也要心疼好久去了。
时寒连哄他的话都准备好了。
然而南若瑜没有这么做。
直龙癌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一丝不对劲。
时寒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鱼不爱我了。
旋即又否决了这一荒谬想法——刚才南若瑜分明生气了。
这是发现自己其实活蹦乱跳的,所以气还没消?
似乎为了印证他这一想法,南若瑜转身回到舱内。
时寒:……
“一定要带上他吗?”
苏年年巡视着江风眠的金属构造,以及后背上的推进器,皱着眉头道:“他一看就是那种疯起来连自己都打的人——话又说回来,这家伙是谁?你俩怎么干上的?”
李夕也问:“谁把他改成这样?”
时寒无奈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
李夕抬起头看向他,不解道:“他是来杀你的?”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动用到这么可怕的人形兵器。
时寒伸手扶着门框:“应该是吧,连他背后势力都没搞清楚,当然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
李夕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于是他们合力把江风眠拖拽进机甲的抛弃式仓库——假如江风眠突然醒来或者失控,只需要0.01秒钟,这个仓库就能直接弹射出去。
但时寒不放心,依然再三向李夕确认,他们到底用什么手段切开程序,以及这位鬼见愁大哥到底会不会随便醒来。
李夕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诚实道:“我只负责提供不同信号收发器之间的对接技术,其他的你得问若瑜。”
时寒得不到答案,郁闷地心想:还不是因为那条鱼躲着我。
南若瑜到底怎么了呢?
时寒坏心眼儿一转,立马心生一计。
**
机舱的金属门完全闭合,等闸门全部封死后,斑驳的机甲再一次升空。
直到这会儿时寒才有空跟人工智能打招呼:“小菲,新换的形象不错。”
小萝莉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时寒直接切入正题:“若瑜这两天好好吃饭了吗?”
萝莉骑士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没说话。
时寒是个狡诈的人类,这一点菲林娜非常清楚,计算逻辑精密如人工智能也会被他给绕进去——光看那条鱼对他死心塌地,小菲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菲林娜宁可一句话不说。
因为南若瑜不希望时寒知道自己杀死过同族,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没有。」
时寒果然追问了:“为什么?”
小菲认真且同情道:「可能因为偶像包袱比较重吧。」
时寒面无表情道:“你们最近碰到了什么人?”
小菲:「……」
菲林娜不能撒谎,但可以略过某些内容,说:「我们遇到了帝国的王子。」
时寒挑眉道:“那可真是一件令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菲林娜也不清楚他究竟相信了没有,扫描仪不断地分析对方表情的深层含义,却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出,只得出结论时寒“失血过多,有些累了,需要进医疗舱里躺会儿”。
只要能让时寒闭嘴,她干什么都行。菲林娜二话不说就从机甲内部又调出一台医疗舱。
“谢了。”
这回时寒没有过多废话,他确实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
就在半透明舱门合上前,时寒伸出一只手抵住,然后吩咐小菲:“告诉若瑜今晚尽快赶去沙漠基地,那附近有很多变异生物,我出来两天,他们没准遭到袭击了。”
“比分都是次要的,基地里还有几千名学生,我不能不管他们。”
他嗓音沙哑,说话时眼前的景象都泛着几层淡淡的重影。
小菲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好像听到某个声音似的,突然闭上了嘴。
她说:「知道了。」
时寒得到了肯定答复,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精神刚一松懈,他就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视野的边角都被黑斑所吞噬。
时寒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今晚还有一场恶战。
他的意识逐渐陷入半昏迷。
“……”
“为什么不进去?”菲林娜不解道:“你明明很担心他。”
南若瑜伫立在医疗观察室外,他面前是一块单视玻璃,从外面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从里面却看不见外面。
医疗舱内的时寒呼吸粗重,浑身不断冒着冷汗,连不由自主搁在腹部伤口处的手都握紧拳头。
南若瑜比自己受伤还难受,指尖狠狠地掐在掌心,雪睫也微微发颤。
南若瑜自认为是一条小心眼的鱼,虽然时寒很少提及沈念,始终对这位前未婚妻存有几分醋意,于是有一次他追问时寒:“说嘛,你以前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你告诉我,我肯定不笑你。”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也是诺兰侯爵做出的为数不多的错误决策,时寒私心不想再提起。
但南若瑜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双手环绕脖颈,大|月退|根部紧夹着他的腰,扭着身体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时寒向来对他撒娇没什么办法,只得无奈交代:“那一年斯里兰政**严重,我实在心力交瘁,刚好碰见沈念被人骗欠高利贷,起初就想着顺手帮一把,后来因为一些事跟对方领主宣战,搞得沈念在那一片星域活不下去,才把他带回斯里兰。”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非要说我当时看中他什么,大概是看中了他的那份’干净无暇‘吧。”
那一年时寒排除异己、血洗半个朝堂,还亲手杀了几个耀武扬威的垄断资本家。而那年的沈念还没被权力浸染,干净得像山庄里的切利克利蔷薇。
人往往自己缺什么,就向往喜爱什么。
时寒只当南若瑜乱吃醋,却不知对方把他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这些话在如今就好像一道道尖刺,南若瑜眼看自己摔在刺上,千疮百孔。
时寒重伤时也不忘叮嘱菲林娜保护学生,自己却只能杀死那些同族……
南若瑜想说点什么,喉咙间却全是苦涩的味道。
时寒喜欢干净无暇的人。
光是这么想想,南若瑜都觉得五脏六腑拧成了一团。
他可以将意志交付给更遥远的愿景,却没有半点勇气面对来自爱人的指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军用治疗手段比较激进,一切都为了继续战斗而设计。翻起的伤口愈合、血细胞快速生长,这感受称得上是另一种折磨。
检测仪的屏幕显示,时寒的呼吸非常不稳,心跳也忽快忽慢。
南若瑜忍了很久,可当听见对方牙关里溢出的一丝痛苦的呻|吟时,他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走进去。
时寒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打湿了浓密的眼睫。
南若瑜揭开那一道半透明的防护罩,用手帕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冷汗。
时寒的嘴唇微微张开,昏迷时眉头都是紧蹙的。
南若瑜擦着擦着,发现对方撕破的衣服上还别着一枚纽扣式的摄像头。
他想把它摘下,于是手渐渐向下挪向领口。
这时,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时寒缓缓睁开眼,声音虽然轻,却根本不像脱力昏迷的人:“还生气啊。”
南若瑜:……
鲛人的嘴角一撇:“你就欺负我好骗!”
话虽这么说,手却没有抽回去。
时寒掌心滚烫,扣在微凉的手腕上,好像顺着神经直接触碰到了他冰凉的心脏。
南若瑜目光落在俩人肌肤相触的位置——时寒的那双手永远在保护身边的人,而自己的双手却曾沾满同族的鲜血。
少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不这样怎么把你骗到我身边来。”
他伸长手臂揽住对方劲瘦的腰身,将正在出神的南若瑜拉进医疗舱内,揽入怀中。南若瑜好像在发烧,脸上毫无血色,自己却浑然不觉。
时寒略遗憾地在他颈边嗅了嗅,依然没能找到自己留下的任何一丝信息素气味。
于是他张嘴一口咬在对方后颈的软肉上。
——微微刺痛,像留下标记一样。
南若瑜被他咬了一口,浑身僵硬得像块冻铁。
他极力压抑着快决堤的情绪,另一方面又不可遏制地想亲近时寒熟悉的怀抱。
时寒从身后环抱住他,一手攥住他的手,拇指在掌心的薄茧上划圈圈。划着划着,又习惯性抓住南若瑜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
“你是不是偷吃糖了?”
“没有。”
“我等着你来找我要糖,”时寒蹭着他的颈窝,亲昵地说:“但现在没有,糖都放战术包里了,战术包现在在基地。”
“我不喜欢吃糖。”
南若瑜倔强道。
他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不让时寒察觉自己在颤抖。
“那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
南若瑜委屈得眼眶渐渐变红。
时寒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
南若瑜缩了缩脖子,小声抗议道:“别咬了……”
声音分明那么眷恋。
时寒叼着后颈那块软肉,过了会儿,故意抱怨道:“你带着苏年年和李夕降落到南极去了吗?抱你就和抱着一块冰锥没什么两样。”
“我没有……”
南若瑜小声为自己辩解,这才将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被时寒这么闹,再坚硬的冰锥都要融化。
南若瑜态度逐渐软化,甚至主动往时寒怀里缩了缩,让他抱得更舒服。
就像一颗融化的糖果。
时寒这才心满意足地舔|舐着那一圈泛红的牙印。
真是一条傻鱼,时寒心想,迟早要被他抓起来洗白白然后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