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嫁给他?后悔?他的耳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故障?这几个词也能组合在一起成为句子的吗?
戚晚眉头紧锁,低着头露出一个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表情。萧楚玦说的话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和消化这件事。
可是面前的人不容他怀疑,伸手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面前的青年对视。
“晚晚是在想谁?是舒吟雪……还是赵晴霄,还是……燕时!”
说到燕时的时候萧楚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很是讨厌燕时。
“你胡说些什么!”戚晚扭头躲开抬起他下巴的手,想要推开面前的人,他没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萧楚玦,正打算正正经经地教他一遍对待师尊的规矩。
然而他又忘记了此时的他身上根本没有修为,刚伸出去的手就被抓住了手腕,按在微凉的墙壁上。
萧楚玦的脸上还是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表情,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沉可怕。他拉起戚晚的手腕,带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对,都是弟子在胡说八道。”萧楚玦偏过头,放过了戚晚的手腕,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晚晚既然已经嫁给了我,自然是喜欢我的。”
他的语气颇有点自说自话的意味,听得戚晚心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清醒了一些,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在萧楚玦的梦境里,萧楚玦的梦境与他有关,甚至在梦境里……萧楚玦有可能对他有……不轨之心。
一想到这里,戚晚心里又惊又怕,眼眸里盛满了惊恐。
在他进来之前,掌门师兄赵晴霄还曾经嘱咐过他。进入梦境之后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萧楚玦心魔所在,一定要顺着萧楚玦的心意来,不可以违逆他的心思。不然的话……两个人可能都无法醒过来。
如今梦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说明萧楚玦的心魔就是……得到他。
戚晚只愿自己是想多了想错了,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萧楚玦的心魔。
“你先……你先放开我。”戚晚知道此时不能硬来,便只能先软下语气,让萧楚玦暂时放过他。
半晌得不到回应,他抬头望向萧楚玦,却见这人眸光深邃,里边全都是他看不懂的意味,让他一下子像是掉进了粘稠的深潭,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戚晚不明所以,不知道萧楚玦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萧楚玦却轻易地放过他,后退一步,然后拉着他回到桌案前。戚晚挣脱不过,只能被迫同他一起过来。
他一低头,便能看到桌案上摆放的字。萧楚玦眼盲多年,练习的都是漂亮的小楷,看起来精致工整,只是没什么个人风格。
随意看了一句……便是「春风一朝至,荣华并如斯」。
是当年他读给萧楚玦的诗句。
那时候萧楚玦不过才十五岁,坐在轮椅上柔柔弱弱的,干净澄澈没有一点坏心思。
戚晚这边还没看完,萧楚玦便把纸张拿了下去,换成了一张干净洁白的宣纸。
他搂着戚晚的腰,把人困在自己和桌子之间,拿起桌上的毛笔仔仔细细地不知道在画什么。
他没心思在萧楚玦怀里看画,只能靠打量整个房间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一间书房。最南边是一扇窗,窗外阳光明媚,竹影憧憧。
紧接着便是桌案,桌案两旁还摆着高大的书柜,最里边则是一张木床,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他胡思乱想着,颈间却感觉痒痒的。竟然是萧楚玦趁着他不专心,偷偷地亲吻他颈间。
戚晚吓得连忙向后躲去,却忘记身后就是萧楚玦的怀抱,被萧楚玦扣住腰,撞了个满怀。
“原来晚晚如此迫不及待。”萧楚玦低声笑道。
戚晚贴在他的胸口处,被他的笑声震得发酥。他低头一看,画中画的正是他。
画中的他似乎是在霁青峰的房间里,桌子上一盏油灯,后边是两排书架。
画中人衣衫半解,眼角透红,整幅画春意盎然,恍若春风抚过冻土,冰雪消融。
这样的画……他可不敢再看第二眼。
“怎么……晚晚嫌我画的不好看吗?”萧楚玦戏谑道,故意拿这种话来羞戚晚。
戚晚忍不住抬头去瞪他。他却敛下笑意,幽幽沉沉地说道:“可我看不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晚晚如画中这样勾引着我。”
“我夜夜难眠,听着晚晚脱衣服衣料摩擦的声音,听着晚晚熟睡的呼吸声,轻哼声。整整一晚上……”
萧楚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都是晚晚你浪/荡的模样。”
他疯了!他绝对是疯了!这是戚晚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他从来都不知道萧楚玦心中对他存着这样的心思,让他害怕让他恐惧。
而现在,他在已经疯癫的萧楚玦的梦境里,在萧楚玦滚烫的怀抱里,毫无退路可言。
“我是你的师尊!你怎么可以……”戚晚眼角微红,完全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
虽然在现实世界他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男人喜欢他,接受和一个男人有肢体接触。
而且他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他从十几岁把萧楚玦和燕时带大,在心中他一直把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学生。
更贴切的话,甚至可以说他把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可是更重的话还没说出口,萧楚玦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灰紫色的眼睛微光粼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
本来白皙得过分的脸颊更显苍白,眉心微蹙,平添几分无辜可怜之感。
又来了!又来了!戚晚在心中发出警报,又是在装可怜。
“师尊是……觉得断袖之好下贱不堪,所以不肯与我在一起吗?”
萧楚玦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呜咽,低低的,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在撒娇。
他半靠在戚晚的颈窝,可怜巴巴地,“可是我喜欢师尊,很喜欢。当初若不是师尊……我可能还困在燕家的方寸之间,困在四方的小院子里,眼前漆黑一片,就连伸手摸索这个世界都困难。”
“也或许从来不知道父母也可以温柔慈爱,不知道青岚山春荣秋实,不知道外边世界如此之大,不知道我两手摸索出来的世界不过是井底。”
“可我甚至连做个井底之蛙都办不到,毕竟我连一小块儿的天空都看不见。”
“我满面尘土的来到这个世界,却只有师尊送我一隅灿烂阳光。”
萧楚玦眼眸带水,声音哽咽,身体颤抖,默默收紧怀抱,仿佛抓住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拥抱他的全世界。
明知道面前的人是假装的,说的话也是为了让他心软,可是偏偏戚晚就吃他这一套,完全抵挡不住萧楚玦的攻势。
像是已经丢盔卸甲的败军遇见了高山悬崖滚石埋伏,根本无力挣扎便缴械投降。
他挣脱萧楚玦的怀抱,转过身把萧楚玦再度抱回自己的怀里,轻轻地用手抚摸着萧楚玦的后背。
萧楚玦靠在师尊的怀里,低头轻嗅着师尊颈间的香味,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啊,只要他想,他的师尊永远不会拒绝他,永远会为他敞开温暖的怀抱。
等戚晚反应过来推开萧楚玦,二人已经抱了很久。
不知道是时间过的很快,还是梦境里没有常理可循,戚晚发觉现在已经是傍晚。外边夕阳西下,火红的火烧云燃满了天际。
萧楚玦似乎暂时放下了断袖的念头,他望了望窗外说道:“时间不早了,弟子去做晚饭。”
戚晚微微一愣,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萧楚玦做的饭。毕竟之前他的身体不支持做饭这种高难度的事情。
“你……”他还想嘱咐两句,却想起来他自己也不会做饭,只好作罢。
“师尊放心。”萧楚玦微微一笑,看得出来连眼睛里都漾着笑意。
戚晚尾随在萧楚玦身后,同他一起到后院的小厨房里去。萧楚玦怕小厨房里油烟大,执意要戚晚在外边等着。
于是戚晚就在厨房的门槛后站着,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屋子里的一切。
小厨房里摆放着不少食材,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橱子里。旁边便是锅灶,再旁边是盛着水的水缸。
萧楚玦把袖子挽到胳膊上,露出一截儿白皙的手臂。他正在淘洗小米,澄澈干净的水浸泡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米,最后倒进锅里。
随后萧楚玦又切了香菇和青菜,做了一锅浓稠的汤,又炒了一份时蔬。
这时候小米粥也好了,盛在碗中金黄金黄的,香菇青菜汤冒着热气,炒时蔬清爽脆口,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切了点小咸菜,放在一起馋得人口水都流下来。
戚晚从没想到萧楚玦会做饭,更不曾想到会做的这样好吃。
自从穿书之后,原主的身体修为就很高,早就可以辟谷,搞得他一直没什么食欲。如今看到萧楚玦做的,竟然觉得肚中十分饥饿。
他同萧楚玦一人盛了一碗小米粥,在厨房里便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天色已晚,萧楚玦又送戚晚去沐浴洗漱。
这样就给了戚晚一种感觉,他们还是像师徒一般,好像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直到戚晚沐浴洗漱出来,他都觉得如此。
“师尊坐在这里。”萧楚玦把换上亵衣的戚晚拉到卧房里,按在了梳妆台的镜子前。
镜中的人因为沐浴脸色微红,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还微微带一点水汽。萧楚玦站在他身后,灰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与崇敬。
“弟子为师尊擦头发好不好?”萧楚玦拿着一块白色的头巾轻声道。
他的话带着诱哄和亲昵,多少让戚晚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此时萧楚玦不动手动脚就已经让他很是知足,所以也就没有提出抗议。
萧楚玦心满意足地替戚晚擦头发,擦得一点水汽都没有,再用修为慢慢地烘干,最后用发梳梳得整齐干净,用白色的发带束到一起。
“之前一直都想要亲手侍奉师尊,可惜没有机会,甚至在燕时做这些的时候还心存嫉妒。”萧楚玦抚摸着戚晚的长发惋惜道:“难得如今有机会,什么事都想亲手替师尊做。”
“其实不必如此,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戚晚作为现代人其实有点理解不了这样的脑回路,争着伺候别人还因为伺候不到心存嫉妒。
“是吗?”萧楚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微微一暗。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还请师尊休息。”
戚晚回头望着房中唯一的一张床,心里很是犹豫。“不如……我去书房睡。”
他记得书房里是有床的。
“那里许久不曾使用,怕是不干净,不能睡人了。”萧楚玦淡定地胡说八道。
戚晚也知道萧楚玦在胡说八道,又无法拆穿。因为这是在萧楚玦的梦境里,他就算过去验证,也只能看到一张不能睡的床。
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同萧楚玦一起躺在卧房的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甚至被赶去床里侧的位置,有什么事都不好第一时间逃脱。
可是他拗不过萧楚玦,也没有修为在身,只能听萧楚玦摆布。
屋里唯一的灯火熄灭,整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月色从窗户外透进来。屋里燃着好闻的安眠香,沁人心脾。
可是戚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到梦境里已经有半天的时间了,可是依然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梦境里似真似幻,他若是停留太久也会迷失自己。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楚玦的情感。萧楚玦不过才十八岁,他说的喜欢怕不是一时冲动,因为他带他离开了燕家所以才对他有所依恋。
戚晚翻了个身,萧楚玦就躺在他身旁,只能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侧影。
“师尊睡不着吗?”萧楚玦突然翻身,点亮了床头的油灯,然后回身用胳膊撑在枕头上,面对着戚晚道。
“是有一些。”戚晚心中略微有些警惕。
“那师尊给我念段话本可好?”萧楚玦来了精神,从床下抽出一本薄薄的话本来。“以前常听师尊念书,如今长大了却再没听过了。”
戚晚闻言也想到了萧楚玦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曾给萧楚玦和燕时念修炼秘籍。燕时是有些懒散,萧楚玦是看不到只能听他念。
念得唇焦口燥的时候,萧楚玦会默默为他倒上一杯温好的茶。
那段日子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刚刚经历一般。
“好。”戚晚点点头,接过了话本,开始逐字逐句地念着。
昏黄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温柔又静美。
话本里讲的是书生在冬日的野地里遇见一只小狐狸。书生家贫,却也心善的把小狐狸接到家中喂养。
后来小狐狸化作一个少年,每日陪书生读书写字。春天离开,冬日归来,每一年都是如此,像是一个不必言明的约定。
不知道为什么,戚晚念到这里的时候便觉得口干舌燥,隐隐有热意传来,但是并不明显。
萧楚玦也似乎对他的状态毫无所觉,只是认真的听着。
后来书生考中秀才,又考中举人,甚至需要进京赶考。
戚晚念着念着,额间起了一层薄汗,呼吸也不稳定起来。
小狐狸知道书生要离开,便要与书生行周公之礼……
看到周公之礼这四个字,戚晚的脑袋嗡得一声,热意一股脑儿得窜上来,望着萧楚玦的眼神水意盈盈。
“师尊怎么了?”萧楚玦凑过来,故意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你在那香中……”戚晚指着香炉里缓缓升起的香云,无力地靠在床上。
“是啊,师尊。”萧楚玦低声闷笑了一下,在戚晚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怎么会轻易放弃……晚晚呢。”
戚晚望着近在咫尺的萧楚玦,内心却十分反常地希望萧楚玦离他再近一点。
……
戚晚感觉自己的灵识蒙着一层水雾,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没有任何支撑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完全用不上力气。
他大约是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一次睁眼都能看到萧楚玦带着薄汗的脸颊在他周围晃动。
窗外好像到了白日,一会儿又到了晚上。戚晚不知道自己昏沉了多久,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解了好几次,浑身酸痛难受。
等他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他发现他躺在霁青峰自己卧房里,只是瘫倒在地面上。
他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软得不成样子,身体也像梦境里一般,被萧楚玦整整折腾三天三夜一样不堪。
甚至于他的眼中泪意盈盈,身体仍有余感,隐隐约约的招惹着他。
戚晚勉强地扶着床沿站起来,由于浑身无力,还差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面上。
他一低头就看到蒙着眼睛的萧楚玦安静地躺在床上,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惊得他浑身一软,又差点跪倒在床上。
既然他已经从梦境里出来,想必萧楚玦也很快会醒了。
戚晚半扶着墙走出了房间,燕时还守在门口,面色担忧。看到师尊出来连忙迎上去,急切又担忧地问道:“师尊怎么样?怎么……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无妨。”看到燕时,戚晚心里安稳了一些。
他在梦境里被某人折腾了三天三夜,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忙碌着,身上又没有修为,怎么可能不会脸色苍白身体虚弱。
“如今什么情况了?”戚晚顾不上身体连忙问道。
“您和师兄在内室待了一天一夜,其他宗门的人没能抓到魔尊萧颂,只能回来难为青岚山。众人说萧颂要抢夺萧楚玦,定然是有什么问题,要求青岚山把师兄交出来。”燕时急急忙忙地回答,“现在掌门师伯尽量压下了局面,可是其他宗门的高层还是不肯离开,一直要等师尊和师兄出面。”
原来才过了一天一夜吗?怎么感觉那么漫长。
“你先进去看着你师兄,我去找掌门师兄聊一聊。”戚晚指了指身后的大门,然后便准备去找赵晴霄。
燕时担忧地摇摇头,看到戚晚的神情又猛得点点头,转身进入房间里照顾萧楚玦。
碰巧这个时候赵晴霄也来到了霁青峰,看到戚晚站在门口连忙走了过来。
“情况如何?”赵晴霄关心地问道,他想着戚晚既然能出来,情况应该还不错,只是面色似乎不大对。
“萧楚玦应该无事了。”戚晚低着头说道。他又想起来梦境中的一切,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止不住得颤抖。
“怎么?他的梦境里有什么?他的心魔有什么不对的吗?”
赵晴霄敏/感的感觉到戚晚似乎有点不对劲儿,立刻问道。
戚晚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他说出那个旖旎混乱的梦境吗?
说出他的大弟子萧楚玦对他图谋不轨,对他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他说不出口,又撒不了谎,只能用沉默应对赵晴霄。
见戚晚不说话,赵晴霄也大约能明白几分,估计是梦境里师徒二人有了不愉快。毕竟心魔并非正道,惹戚晚生气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如何,人救回来便好,不要想其他的,专心应对围堵在主峰的那群人才是正事。”赵晴霄拍了拍戚晚的肩膀安慰道。
“还有……师兄……”戚晚欲言又止。
“怎么?”赵晴霄不明所以。
“他……还会记得在梦境里的一切吗?”戚晚的脸色越发苍白,看起来格外的手足无措。
“以他的修为……大概率不会,不过也有可能记得。”赵晴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他没有说谎,但是他也不清楚萧楚玦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能不能记住梦境里的一切。
“那……就好。”戚晚微微松了一口气,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一些。
如果不记得……那样最好。若是记得……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楚玦了。
尤其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萧楚玦就会想到梦境里的荒唐事。
“师尊,师兄已经醒过来了。”燕时冲出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戚晚闻言微微一怔,身体绷得笔直,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一样。
赵晴霄一眼就看出来戚晚紧绷过了头,其中必然有问题,只是没有当场挑明。
“你先看好他,不要让他到主峰去。”戚晚甚至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燕时。然后抬头望向赵晴霄,“师兄,咱们……到主峰去吧。”
师弟他似乎……赵晴霄心头一颤,似乎眼角带了一点红痕,看上去比平时清清冷冷疏离淡漠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恍惚了一下,这才引路带着戚晚来到主峰。
主峰的会客厅里熙熙攘攘,各大宗门的高层都聚集在这里讨要说法,厅内吵吵闹闹的。
青岚山的长老们也被迫出来主持大局,但是由于实力和修为都够不上格,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直到戚晚走到大厅门口,厅内吵吵嚷嚷的声音才突然降下去,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戚晚。
“既然清遥仙君到了,青岚山也该给我们一个答复了吧。”大厅内不知道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阴阳怪气的,很是不中听。
在场众人都想知道前因后果,但是碍于实力不敢说什么,也就默许了有人混在人群里阴阳怪气。
戚晚在过来前在赵晴霄的建议下先沐浴更衣,换了一件崭新的宗门校服来。他气质清冷疏离,姿态因为常年练习武技也异常的挺拔。
他在最好的年华前修成不老容颜,所以比在座的所有人都看起来年轻秀丽,气质绝佳。
他身着一身白衣,清冷出尘,飘飘欲仙。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流苏金冠绾起来,显得尊贵又大气。
不过是站在原地,就让众人哑口无言。
他走上前去,径直来到了会客厅最前端的主位上。雪白的衣摆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诸位有什么话要问的,尽管说便是。我青岚山还不至于落到仙门百家联手围剿的地步。”戚晚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玉扇子。
此话一出,大厅内寂静了一瞬。
“既然清遥仙君这样说了,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位老者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当日我们众人都曾看到听到,魔族的萧颂说清遥仙君座下弟子萧楚玦是魔族,还要清遥仙君看在师徒情分上放萧楚玦一条生路。”
那老者冷笑一声,“我们大家聚集在次就是想知道萧楚玦到底是人是魔,与魔族萧颂到底有什么关系,清遥仙君是不是准备把你这逆徒包庇到底!
还有青岚山收下了魔族,仙门大会秘境了在出现了魔族。莫不是青岚山与魔族勾结,企图颠覆我仙门!”
他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串,说得慷慨激昂。
“对,正是如此!”附和的是青水涧的长老,表情看上去对老者所说甚是赞同。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支持,可是心中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也未可知。
只有抱着剑坐在左侧最上首位置的陆明歌冷哼一声,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戚晚看了一眼陆明歌,心里对他略微加了一点分。虽然他听信谣言说萧楚玦以色侍人,但是有的时候人还算不错。
赵晴霄站在戚晚旁边准备说些什么,戚晚却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说话。赵晴霄不明所以,开口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初是他执意要收的徒弟,自然不能连累青岚山。
“青岚山是仙门最大宗门之一,底蕴丰厚,延绵百年,培养出无数精英,多次对抗过魔族入侵,自然不可能与魔族勾结,更别提颠覆整个修仙界。”戚晚低着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您未免有些……多虑了。”
难得戚晚说话如此强势,赵晴霄和陆明歌都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至于与魔尊萧颂的关系……”戚晚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恐怕大家也都在水镜中看到了,他袭击了我的大弟子萧楚玦,害得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难道说这就是萧颂与我青岚山交好的证据吗?”
戚晚越说越平静,越说气势越盛。他的大脑不断的思考着,找寻所有的漏洞。
青水涧的长老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怒视着戚晚,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
紧随其后站起来的则是落云宗的人。落云宗的这位客卿年纪不大,修为高深,在落云宗地位仅次于陆明歌。
看到他站起来,陆明歌眉头紧锁。
“可是说了这么久,仙君还没有说萧楚玦到底是人是魔。”常舟常客卿笑眯眯地问道。
此人一看便不是能轻易哄骗过去的人,眼神里便透着精明。
戚晚心中警惕起来,本来因为他光明正大的回答被说服的其他人也开始动摇起来。
只是……他自然是不能说谎的。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倒不如直接说实话。
“萧楚玦不是人,也算不上魔,他是人与魔族的混血。”戚晚握紧手中的扇子,力道之大差点把这含有丰沛灵力的扇子握碎。
他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总比最后把萧楚玦拉出来测体质要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测试体质,被众人用羞辱的眼光看着,实在是太羞辱人。
一听到戚晚的回答,众人都精神起来。
常舟没想到戚晚竟然能这样痛快的承认萧楚玦是魔族,心中难免升起一点欺侮之心来。
平日里的戚晚高高在上,对谁都爱搭不理,疏离冷漠,如今能用萧楚玦把戚晚踩下去,求着他们原谅,那实在是一大爽快事。
“那萧楚玦身为人魔混血,怎么可以加入青岚山?难道这还不是青岚山包庇魔族的证据?!”常舟咄咄逼人。
“莫不是你们青岚山家大业大,想要蒙住仙门百家的眼睛,捂住仙门百家的嘴吗!”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严重了。
戚晚眉心微蹙,脸色也略微有些苍白。
此时此刻,萧楚玦正藏在会客厅的屏风后面,听着前边的争论。
“别动!师尊不许我放你出来的!”燕时紧紧地拉着萧楚玦的胳膊,阻止他出去。
“你这样出去会打乱师尊的计划,让师尊更加没有办法辩解的!”
萧楚玦知道燕时说的是对的,可是他无法看着他尊敬且……爱慕的师尊被众人难为。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走出去,只是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时候他恨不得师尊能够把自己推出去,就说他是魔族,是疏忽了才被收上青岚山,他必定冲出去大开杀戒。
可是师尊没有,他也不能真的这样做。
“常客卿真会胡思乱想。”戚晚轻笑一声,“不过是收了一位人魔混血的弟子,竟然能脑补出这样离奇的故事。”
“虽然我与两个徒弟都挂名在青岚山,可我们都不入青岚山宗门档案的。别忘了我是狐族,亦非人类。若是我想走,谁都阻止不了!”
戚晚这几句话铿锵有力,因为过于愤怒,他的眼睛甚至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的狐瞳,吓得常舟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常舟没想到戚晚还有如此气势,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心中越发愤怒,只觉得戚晚落得如此困境还这样傲慢实在不爽。
他强打起精神,又依依不饶道:“你既在青岚山,便同青岚山一体。就算你们师徒不算青岚山之人,可萧楚玦是魔族这是事实,我落云宗必定不能容忍,必然会追杀到底,永绝后患。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宗门之人连连附和。
“可萧楚玦从未伤人,也从未修习魔道!怎可误伤无辜之人!”戚晚心中愤怒,被气得脸色微红。
“他说他无辜他便无辜吗?除非你能保证他不会害人,我们自然会放过他。”常舟又补充道。
“这怎么能保证!”赵晴霄实在是忍不住插嘴道。他听了戚晚的话一直没开口,却不能忍受众人一再欺辱。
陆明歌眉头紧锁,不满地叫了一声常舟。
然而此时常舟已经骑虎难下,纵使陆明歌一再提醒也听不进去。
“那不如……用灵犀之法,自然可以保证。”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对啊,用灵犀之法。”常舟恍然大悟,对着戚晚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用了灵犀之法,还怕魔族不听话吗?”
顿时在座的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戚晚的双手顿时握紧。
他自然是知道灵犀之法的,这个术法虽然偏门,却在原著里便着重提到过。
灵犀是一种术法,可以通过自身灵力和灵识修出一只小动物来,名为灵犀。每个人的灵犀都不尽相同。
而修成灵犀之后,便可以同旁人结契。若二人同为修仙者或者同为魔族,这便是平等的道侣婚契,一生只可缔结一次。
若一方为修仙者,一方为魔族,这个契约便会成为主从契约,主控制从,服从的那一方完全无法反抗。
曾几何时,一些存有下流心思的修仙者便捉来美艳的魔族结契,控制她们,侮辱她们。
萧楚玦天生体质就是魔族,一旦由戚晚主动结契只能作为阶下囚,做服从的那一方。
所以才能保证他不惹是生非,所以众人才会露出暧昧的眼神。
“怎么可以如此!”戚晚抬头向着常舟怒目而视,浑身的灵力已经暴动起来,双眼泛起淡淡的红色光芒。
萧楚玦是个人,并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怎么能如此对待!
大厅内的众人看到戚晚如此模样,纷纷站起身来做出防御的姿态。
这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全修仙界唯二的渡劫境界。
剩下的那位则是落云宗的陆明歌,可是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没有出手的想法。
然而就在戚晚处于灵力暴动边缘的时候——
“我愿意……结契。”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大厅内,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宛若平地炸雷一般,震得众人齐齐望向戚晚背后的屏风。
此时此刻萧楚玦缓缓地推着轮椅从屏风里出来,清秀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坚定与无畏。
他是萧楚玦,是魔尊,是曾经在整个修仙界都威名赫赫的人物,不能总是让师尊挡在他的面前。
他也想站在师尊身边,与师尊并肩而立。
还想把师尊……拢入怀中。
欺负到满眼水意,扯着他的衣袖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