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戚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感觉浑身酸软无力,懒懒地躺在被子里不想动弹。
可是等他真正清醒过来,心中的罪恶感便翻涌而来。
他是南林的太子殿下,竟然要雌伏在敌国帝王的身下,像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一样,他怎么可能不感觉到屈辱。
丰朝皇帝践踏了他的国土,还践踏了他的尊严。最可悲的是他还要利用这份践踏保护自己的国家。
戚晚缓缓地坐起身来,浑浑噩噩地穿上衣服。幸好丰朝的皇帝不在,不然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这边刚起身,便有内官过来伺候戚晚洗漱,端上早饭。然而他想着南林,又不知道丰朝皇帝什么时候回来,实在是有些吃不下。
等勉强吃完饭,戚晚便向内官提出要回那个小院子里。虽然小院子里阴暗简陋一些,却也比明亮宽敞的书房要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内官拗不过他,便只能把人送回小院子。
萧楚玦今日心情很是不错,他从那一日第一次见到南林太子便觉得可口异常,昨日得手后更觉得食髓知味。
他今日处理完政务,便准备同几位将军们商量退兵的事,不过毫无疑问的遭到了反对。
丰朝已经打到南林国都,可以说挥手间就能把南林拿下,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国土。
但是昨日为了得到南林太子,萧楚玦已经答应下来,实在是有点掉面子。
而且打仗委实是辛苦,若不是太傅非要他过来壮声势,他才不要过来。
萧楚玦是个昏君,倒不是不聪明,他只是天生就是个纨绔子弟,只知道好吃懒做,贪玩好色,偶尔吟诗作画,也不忘搜罗美人。
只可惜老皇帝只有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儿子,皇位只能传给他。
不过想想也是,因为一个敌国太子就不打唾手可得的疆土,也确实不太好。想明白这一点,萧楚玦又毫无愧疚地来到了书房。
在他的想象中,香香软软的美人应该正在书房里等着他宠幸。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要委委屈屈地躺在他身下。
一想到这里,他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谁知他走进书房,屋里却没有戚晚的身影,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内官。
“戚晚呢?戚晚人呢?”看不到戚晚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萧楚玦愤怒地问道。
“陛下先莫要生气,是太子殿下想要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常在身边伺候的内官连忙跪下道。
“他说回去就让他回去?你们听朕的话还是听他的!”
萧楚玦心里憋着一股气,对着内官全撒了出来。“带路,朕要过去看看他哪儿来的胆子。”
“是,陛下。”内官连忙起身,引着萧楚玦向戚晚所在的小院子走去。
萧楚玦过来的时候戚晚正在房中坐着,他坐着也是无聊,又有无数的罪恶感,便只好把房中的几本书拿过来看看。
这个小院子之前也不知道住着谁,房中的书都是些散文杂书,看着倒是还有些趣味。
他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却听到门口一阵响动,紧接着青年萧楚玦就走了进来。
萧楚玦穿着一身明艳的龙袍,看起来尊贵大气,几乎晃瞎了戚晚的眼睛。因为戚晚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萧楚玦。
昨晚刚刚如此折辱他,现在竟然还要过来。
“身子如何了?”萧楚玦看到戚晚心中便觉得高兴。他走到戚晚身边坐下,亲昵地拦住戚晚的腰,语气略微有些犹豫地问道:“晚晚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一声晚晚叫得戚晚心中直哆嗦,想要躲闪又怕萧楚玦生气。
他的身子自然是酸疼的,尤其是被过度使用的地方,隐隐作痛。
但是他只能选择摇头。
“不疼?晚晚如此……天赋异禀?那朕可要好好瞧一瞧。”萧楚玦把人拉进怀里,这就要解他的衣裳。
戚晚慌乱地想要挣脱,却只是在做无用功。他连忙求饶道:“疼……还疼……”
“那朕帮你涂药。”萧楚玦立刻改了话头,从怀里拿出一瓶外用药来。
戚晚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欲哭无泪。最后还是被强迫着抹药了。
从这日以后,萧楚玦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戚晚,几乎两三日便要过来宠幸一次,恨不得衣食起居都与戚晚在一起。
甚至为了哄骗戚晚,谎称只要戚晚同他回丰朝,丰朝便会退兵。
然而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请陛下立刻发兵再度攻打南林国都!并且立刻处置狐媚妖精南林太子戚晚!”
行宫的议事厅里跪倒了一大片,无论文臣武将都跪在此处逼迫着萧楚玦立刻斩杀南林太子戚晚,立刻出兵攻占南林全境。
自从戚晚被献上来之后,萧楚玦越发无心国事,也不愿在战事上拖拉下去。
而且他想戚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至少一定要把南林的消息瞒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南林的一位少年将军挺身而出,带领城中五万士兵誓死守城,导致攻城数次都无法攻占下来,还损耗太多士兵与物资。
萧楚玦的意思自然是见好就收,而诸位大臣并不同意,纷纷认为全都是南林太子祸国殃民,这才导致如此境地。
气得萧楚玦摔了奏折,回到小院子又和戚晚亲亲我我。
虽然戚晚是敌国献上的玩物,但是他偏偏舍不得折腾,也舍不得放手。
战争又僵持了半个月,戚晚在行宫里却毫无所觉。虽然他时常怀疑萧楚玦在骗他,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逃避着,不愿意深思。
直到那一日,一群丰朝士兵闯了进来,直接把他架了出去。
带领士兵的是丰朝的一位将军,戚晚藏在书房里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面。
戚晚看到了将军与士兵对他厌恶的神色,却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他被挂在城墙之上,望着尸横遍野的荒地,满心悲凉。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丰朝的皇帝一直在骗他。
如今丰朝的士兵对戚晚多有不满,竟然造反逼迫皇帝清君侧。清的不是奸臣邪佞,是他一个小小玩物。
也是马嵬坡的杨贵妃,被人毫无怜悯地抛弃。
现在他被挂上城墙,当做羞辱南林的物证。
戚晚被挂在城墙上,眼看着硝烟四起,血流成河,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看到南林的士兵为他浴血奋战,看到他的小将军一杆刺破天际,不顾一切地来救他。
他看到他的小将军一人杀出一条血路,爬上城墙,猛得割断戚晚身上的绳子,甚至话都来不及说就带着他向南林的方向冲。
“殿下,抱紧我。”小将军声音沙哑,他浑身是血,就连眼底都满满的红色血丝。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自从戚晚被接走之后,他日夜担心的太子殿下的安危,毅然决然地接下重担,不顾南林贵族反对,带兵反抗。
“你不该来救我的!”戚晚眼眶微红。心中的罪恶感像是海浪一样冲击着他,他不敢想象在他以为自己是为南林付出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为南林做出任何一点贡献,还雌伏于仇敌身下,苟且偷生,他实在不配小将军过来救他。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殿下在哪里臣就在哪里!”小将军眼睛明亮,他背起戚晚想要再度杀出一条血路。
他从来没有说过丰朝接走殿下他有多担忧,也从来没有说过在城墙上看到殿下有多心惊。
他只知道他要保护他的殿下。
因为——他喜欢殿下。
少年萧楚玦背着戚晚飞快地狂奔着,然而他已经太过疲惫,还加上戚晚这样的重担,疲惫和沉重让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变得缓慢,让他有了无数的弱点。
最终敌军的一支从正面刺向萧楚玦,萧楚玦躲闪不及,被一枪贯心。
小将军不由得跪倒冰冷的土地上,戚晚滑落在地面上,看着小将军呕出了一大团血。
“你怎么样……你怎么回事……”戚晚吓得脸色发白,他浑身颤抖着想要捂住萧楚玦胸口不断冒着血的伤口。热血咕咚咕咚地流淌出来,漫了戚晚一身。
他瞪大眼睛,完全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
“对不起……殿下……我没能保护好……殿下……”小将军如今只能靠在戚晚怀里,他知道如今就是他的死期。
“不……你不会的……不……不会的……”戚晚望着怀里的人猛得摇头,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全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小将军反而笑了笑,眼睛瞪得大大的,希望能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他挣扎着,颤抖地伸出带血的手摸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任何东西,刚被拿出来的东西立刻滑落到他的身上,被他的血染红。
“这是给殿下的……殿下最喜欢的……”小将军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戚晚一低头,看到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落在萧楚玦的胸口上,洁白的玉兰花上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
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普通凡人决定不了的,正如花开花落,也正如一场战争的输赢。
也正如生与死。
戚晚感觉自己心脏地位置宛若被一根长针狠狠地扎了进去,疼得他四分五裂,疼得他无法呼吸,像是天底下最惨烈的刑罚都加在他的身上。
恍然间,他好像听到了丰朝皇帝崩溃的怒吼声。
最后,所有的疼痛和感知完全消失,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晚再度睁开了眼睛,才一睁眼便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来。
这时候他模糊地看到萧楚玦就在自己面前,正紧闭双眼。那些幻境里的记忆汹涌而来,一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戚晚立刻紧紧地把萧楚玦抱在怀里,一刻都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