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管是宋辞还是安南原,都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
对他们来说,不管局面如何艰难,只要有燕时洵在,就不必担忧。
况且,燕时洵也再一次用实际向他们证明了这份信任。
整个皮影博物馆都坍塌成了一片废墟,枯树倒塌,院落中原本追赶着众人的死尸和皮影,全都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张纸人,那些死尸更是变成了无数白纸钱。
风一吹,满院子都是哗啦啦的白纸钱,如同丧家出殡。
虽然这样的场面很不吉利,但众人现在都无暇顾及这些小细节了。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够死里逃生,又迎回来了燕时洵,就已经很好了。
路星星单脚跳着不断的朝燕时洵两人挥手,兴奋得像个傻子,让宋辞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去,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有这么傻的朋友。
“不过燕哥,这都是怎么回事?”
宋辞担忧的出声问道:“谢麟也不见了。”
谢麟?
燕时洵从身后抓出来两个身影。
“这呢,我捡回来了。”他平静的将谢麟展示给宋辞看。
不过,现在谢麟和张无病两个人灰头土脸的,歌神完全没有了之前清贵矜持的稳重模样。
宋辞大惊失色:“你们是去挖煤了吗!”
谢麟尴尬的咳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过,他看上去总是要比张无病好不少——张无病本就被扑了一脸的灰,再加上他没忍住哭了出来,现在脸上一道道的黑灰印子,让他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宋辞本来还想骂张无病没照顾好谢麟,结果看到张无病这副模样,他眼神复杂的注视了这个小傻子半天,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南天也关切的走过来,询问谢麟是怎么突然在他身边消失的,他完全没有感觉啊。
提起这个,谢麟自己也是一脸茫然。
他努力回想半天,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在看皮影的时候困得眯上了眼睛,做了一场香甜的美梦。
在梦里,他找回了妹妹,妹妹的模样和记忆中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喜欢小裙子喜欢玩偶的小女孩。
然后,他们幸福的一起生活下去,就好像从来没有绑架事件发生,中间他这二十几年的苦难和煎熬,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再一睁眼,他就看到了燕先生。
谢麟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正因为妹妹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脸,而清醒的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于是虽然留恋但也只是惆怅的叹息一声。
和每一个从美梦中清醒后怅然若失的人,没什么不同。
“做梦?听起来没什么危险……那你为什么这副模样?”
宋辞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谢麟。
谢麟这副灰扑扑像是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样子,也是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安全度过的模样。
宋辞很清楚谢麟的抑郁症有多严重,他这些年多次寻死的经历,让宋辞已经习惯性的看顾着他,生怕一不留神,这人就又受什么刺激跑去寻死了。
他担忧谢麟是在梦到了妹妹之后想起伤心事,趁所有人不注意,又做了什么。
但一提起这个话题,宋辞却敏锐的发现,谢麟和张无病两个人眼神游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经回答。
张无病还悄悄的抬眼往邺澧的方向看,活生生一个受气包的窝囊模样。
然后不等邺澧重新看回来,张无病就火速收回了眼神,还掩饰般哼起了歌,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场面看得宋辞满头问号。
但是邺澧却只是冷淡的掀了掀眼睫,视线从张无病和谢麟身上扫了一圈,就漠然的收回了目光,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在破开女人被村民追杀的皮影戏而出时,邺澧将燕时洵牢牢的护在怀中,鬼气缠绕护佑着他们,连村庄倒塌天塌地陷的尘土,都溅不到燕时洵一片衣角。
群鬼莫不敬畏垂首避让,唯恐惹得酆都另一位新主的不快。
不少恶鬼抱着自己脑袋拎着自己的肠子,努力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人,看起来没那么狰狞,生怕自己浑身的血液碰脏了燕时洵的视野。
态度之恭敬,是人间的驱鬼者见到会大跌眼镜的程度。
他们就连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随意放出去一个都能为祸一方人间的大恶鬼,在燕时洵眼前竟然乖得像下属。
不,就连旧时代的长工都做不到这种份上。
但恶鬼们自己心中却很清楚,从此它们不可招惹的名单上,除了酆都之主之外,还要多加一个燕时洵。
它们大凶大恶是没错,但也因此而通晓人性中最深刻和最柔软的感情,更何况,不少老鬼都已经在酆都待了上千年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哪个鬼见过酆都之主如此震怒?
在此之前,又有谁敢说能令酆都之主重现酆都于人间的原因,竟然是一个生人?
燕时洵做到了。
因为他的消失,酆都之主在被隔绝了天地和大道的情况下,踏碎乾坤和假象,一路杀戮潜藏于这方虚假天地中的鬼怪追寻而来,凡是他所走过之处,血流成河,鬼怪惶恐谢罪。
又因为燕时洵被村民追杀,酆都之主打开了酆都苦牢,让被囚禁受刑的群鬼从深渊地狱中倾巢而出,毁天灭地。
就连燕时洵都不知道这期间的诸多事,因为邺澧并不认为这有必要烦恼他的驱鬼者。
但是,群鬼却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因为这里的天地气场极为特殊,与其他由鬼气构筑的世界不同,反而是与皮影戏相似,人物最真实的影子会投射在幕布上,所以连带着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本来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包括邺澧在内。
——这位酆都之主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旧日的力量而束手束脚,千年前的他,坑了现在的他一把,让他本来行走人间时用的那一面消失,却让真正的酆都之主出现于此。
不过也正因此,群鬼和酆都,都存在于邺澧的影子中,看清了这一切的发展。
不少千年前屠过城屠过村的大厉鬼看得心惊肉跳,心说幸好它们看到了,不然以后要是不小心惹上那位驱鬼者,怎么被酆都之主捏死的都不知道。
但,燕时洵有邺澧在身边保护得严密,没在那种天崩地裂的摧毁中吹乱一丝头发,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份待遇了。
谢麟和张无病两个人简直是难兄难弟,狂风中连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子,被沙石打得脸发疼,连衣服里面都能抖出两斤沙子。
他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跟在前面那对的身后,艰难的往前走,努力不让自己被风吹跑。
张无病:这哪里是沙子,这就是狗粮,狗粮!我不吃都要硬生生喂到饱,还啪啪拍得我脸疼呜呜呜我的燕哥啊嗷呜呜。
张无病万万没想到,他千防万防的井小宝没有抢走燕哥,反而是他之前没怎么在意的邺澧抢走了他燕哥。
直到现在回到了皮影博物馆里,张无病仍旧眼含热泪,对此耿耿于怀。
要不是他是真的打不过邺澧,真想现在就哭着冲上去和对方理论。
不过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份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力值……张无病怂怂的缩了缩脖子,憋得要死。
他甚至莫名觉得,是不是自己前世就和邺澧不对付啊。
张无病摸了摸自己被风沙灌得硌手的头发,觉得有些奇怪。
他怎么隐隐约约的有种印象,好像他上辈子就不喜欢邺澧来着?
好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张无病百思不得其解。
邺澧的视线只短暂的落在了张无病身上,很快就重新注视着燕时洵,原本冷漠的眼眸中带上了笑意。
——鬼神的偏爱与呵护,都给了唯一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多分神在乎其他人。
而燕时洵则忙于清点院落中的人数,排查还有谁不在。
“不过,你不是说你看到了两位道长?”
燕时洵想起之前邺澧和他说的话,顿时奇怪的道:“两位道长没和你一起进皮影戏,也没有在院子里。他们人去哪了?”
对此,邺澧也有所猜测。
因为他迫切的想要尽快找到燕时洵,因此对那两位道长也没有多在意,反正他相信海云观的道士不会太弱,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况且,两位道长也在看到邺澧不加掩饰的屠戮鬼魂的模样后,被惊吓到了。
他们一直都以为邺澧是某个供奉了神明、传承完整的门派的驱鬼者,却没有想到,当邺澧真的再无任何束缚的出手时,身周却缠绕着滔天鬼气。
无论是那份鬼气,还是超乎道长认知极限的力量,都昭示着邺澧不同寻常的身份。
两位道长惊呆了。
然而也就是这一停顿,他们就追不上邺澧的脚步,没有和他前往同一个地方。
而是落到了其他未知的地方去。
邺澧则因为千年前自己的形象雕塑存在于此的缘故,而对此有所了解。
既然是皮影戏,那就不会只有单一的剧目。燕时洵因为当时张无病在身边,莫名进入了有那女人存在的最凶险的剧目,那里也是皮影博物馆一切异常的源头。
至于其他人,像是走失的两位道长,还有现在不在博物馆废墟的节目组众人,则应该去往了其他剧目中。
唯一的共性,就是他们现在所有人,都与皮影人物的身份进行了置换。
对于天地而言,他们现在不是人,是没有生命的皮影。
因此,大道被蒙蔽了判断,天地也无法插手这里的事情,术法卜算皆失效。
就算他们现在从皮影剧目中回到了博物馆,但也没有真的回到现实。
邺澧也记得那两位道长说过,他们在落后一步赶来时,博物馆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车队,凭空消失。
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还没有真正出现,这一出皮影戏,也还在继续。
锣鼓敲响,二胡悲切。
戏台上灯花爆燃,幕布后,皮影人物被提着线,依旧在上演着这一幕影子戏。
邺澧将有关于乌木神像的事情也告诉了燕时洵,他先是错愕,随即沉吟了片刻。
“所以说,现在我们要对付的,不仅是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幕后主使,还要面对一个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拥有你以前力量的神像?”
燕时洵似笑非笑的看着邺澧。
邺澧无奈的点了点头,心中对导致了乌木神像流出的那人更加愤恨。
他忐忑的看着燕时洵,怕他心爱的驱鬼者觉得,是他让局面变得复杂棘手了起来。
但不管邺澧如何思索,翻找千年前的记忆,都不觉得当时会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存在,并且还专门用乌木雕刻成了神像,更在现在用来镇压皮影博物馆和附近地区的邪祟。
好在燕时洵并没有因此而怪罪邺澧,他对邺澧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这位大道之下仅剩的神,连修道者的符咒香火都不曾回应过,酆都在近百年间越来越少出现在人间,很多流传下来的酆都大帝的画像也都各不相同,有不少道观里的酆都大帝像,甚至只有一整块木头雕成的意象而没有脸。
邺澧不可能主动让他自己的真正形象流传下来,甚至刻成神像。
——还是选材乌木,用以镇压邪祟。
燕时洵心里清楚,这不是邺澧的行事风格。
“我和小病倒是在光碟机上看到了别的剧目,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其他所有人连同两位道长都掉进了别的剧目中,那我也对他们的去向有数了。”
在和邺澧对过各自的信息后,燕时洵就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听到燕时洵这么说,张无病先是一头雾水,然后很快就意识到燕时洵说的是什么。
“哦哦对对!当时光碟机里,确实有另外一张碟来着。”
张无病恍然大悟:“我们那个时候还试着播放了那张光碟,但是根本不是我们一开始看到的有个女的被追着跑的情节,然后就关了。”
燕时洵点点头,肯定了张无病的说法:“对,既然我们进入戏剧的媒介是电视,那其他人既然没有进入和我们一样的剧目,也不像南天一样在院子里,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们都去了另外的剧目中。”
“不过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燕时洵道:“有两位道长在,节目组其他人在那里和道长们遇到,安危倒是得到了保障。”
“现在既然光碟已经被毁了,无法去到那剧目中,那接下来,重点就落在了我们这边。”
燕时洵迅速捋顺了前因后果,敏锐的找出了最关键的节点。
在情况过于复杂棘手的时候,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快刀斩乱麻。
只有他尽快查清幕后操纵皮影之人,解开皮影戏,他们所有人回到现实,那些和他们走散了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除此之外,任何方法都可能会造成其他人的危机,在皮影戏中停驻的时间越长,情况越糟糕。
说到光碟机和操纵皮影,燕时洵猛然想起,在那间放着光碟和电视机的房间里,海报上,除了他看到的几名已经死在湖中戏院里变成死尸的皮影大师之外,还有两个人,并不在那里面。
一个是西南皮影第二十八代传承人的白师傅,还有一位,则是木匠郑树木。
要说是操纵皮影的话……是那位张无病和导演组几次三番前往,都没有见到面的白师傅吗?
燕时洵沉吟。
他将之前的记忆重新翻出来,一帧帧过滤,筛选违和的地方。
燕时洵想起,幕后的人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海报画板后面,被画在墙壁上操纵着皮影的大师们的画像。
还有一次,是湖中戏院里,端坐于戏台上的女性木雕。
当时张无病说,这种广告方式新颖有趣,前中后都有画像,让海报层次丰富了起来。
但是现在看来,那却不是在丰富海报。
……海报的画像中,没有死的人,只剩下白师傅一个。
况且,和湖中戏院里的女性木雕相对比,海报后操纵着六个皮影人物,女性木雕手里,却只有五个。
少了一个。
会是白师傅吗?
燕时洵一边让众人检查有无伤口,身体情况如何,一边在心中暗自思索。
路星星眼泪汪汪的蹲在燕时洵脚下,说什么都站不起来了。
虽然有故意撒娇耍赖的成分在,但路星星现在的脸色确实说不上好,白得像纸一样透明,嘴巴也一点血色都没有,是放在网络上会被人夸“冷白皮浅唇色”的程度。
但是失血过多也造成他的体力迅速流失,体温也在下降,抱着燕时洵的小腿瑟瑟发抖。
“燕,燕哥,你要不把大衣脱给我吧。”
路星星上下牙直打架,冷得像是置身冰库。
紧紧绑在他脚腕上的围巾,已经彻底被血液浸透,现在甚至他坐在哪哪就能留下一个血印子。
不过,他倒是没让燕时洵帮他止血。
路星星听到了刚刚燕时洵说的话,知道现在止血咒起不了作用,他的伤又和死尸有关,寻常的医疗手段没有用。
所以他也就没准备烦燕时洵,而是乖乖的准备等燕时洵带着所有人回到现实,符咒能用了之后,再处理自己的伤。
燕时洵感觉自己被冰块抱住了。
他一低头,就看到路星星软绵绵靠在他腿上虚弱的模样。
燕时洵皱了下眉,看出了路星星现在糟糕的情况。
“邺澧。”
他语气平淡的喊着鬼神的真名,熟稔自然得没有半分生疏隔阂,也没有对鬼神相隔千里的恭敬。
就好像,鬼神一直就站在他身边,是他同行和信任的存在。
邺澧笑着应了一声,因为燕时洵亲近的态度而心情大好,连带着看抱住燕时洵的路星星,都顺眼了不少,不像刚刚一样不快。
“星星的伤,你能止血吗?”
见阴影覆盖过来,燕时洵抬眸看去,自然的问道:“再这么拖下去,他就变成死星星了。”
“宋一道长虽然另有亲传弟子,但是少了个这么蠢的弟子,也少了不少乐趣吧。”
燕时洵低头看向路星星,笑着道:“不过你放心,要是真的死了,小病给你的赔偿金一定足够多,够给你盖一个气派的陵园,还能日日雇人上香,香火不绝了。”
路星星:“!!!”
他惊恐的看向燕时洵,连抱着燕时洵长腿的手都不自觉松开了,用以他虚弱程度不符合的速度,快速的坐在地上往后爬去,生怕燕时洵再给自己规划一下死后的事情。
他害怕燕时洵再继续说下去,连墓志铭都帮他想好了。
路星星:害怕!没想到师叔和师婶一样恐怖,是我之前年轻了,竟然觉得师婶比师叔可怕……呜呜。
就连宋辞等人看向路星星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同情。
他们本以为是路星星学艺不精,所以才止不了血,没想到就连燕时洵都是这样的说法。
宋辞这才相信了路星星,也因此觉得这傻狗是真的惨,被燕哥来回逗,看起来都快嗷呜呜哭出来了。
但路星星爬到一半,忽然觉得一股力量制止了他的去向。
他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后背抵住的,竟然是邺澧。
邺澧一手拎住路星星的衣领,就将他拽了起来,严格按照燕时洵说的话来,对路星星的挣扎和惊恐视若无睹。
他修长的手掌拂过,一股泛着淡淡黑色的鬼气,就覆盖在了路星星脚腕上。
虽然对于生人而言,符咒术法无法使用。
但鬼神却本来就有力量,不必通过符咒沟通天地,向四方神明借力。
因此,邺澧并不受影响。
如果不是镇守此地邪祟的,竟然是千年前的他自己,他也不至于连此处都破不开。
一想到那尊乌木神像,邺澧眼眸一冷,心中愈发愤怒。
但路星星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威势,却错以为这是对他的不满,于是他被吓得抖了抖,欲哭无泪的停止了挣扎,垂头丧气的任由邺澧治疗。
不过与人间驱鬼者的治疗不同,邺澧执掌死亡,力量也多与死亡有关,被鬼气丝丝缕缕的浸没,是寻常生人无法承受,而普通厉鬼也无法招架应对的恐怖存在。
除了恶鬼入骨相这样天然就与鬼气共存的人之外,再没有能够与邺澧长时间相处甚至借力的存在。
——这也是井小宝曾经能够成功坑了没承担大道之前的邺澧的原因。
井小宝虽然是厉鬼,但更是死了的恶鬼入骨相。
而眼前的路星星,虽然也曾在南溟山的时候,被邺澧主动借出力量给他,但终究是无法与鬼气相适配。
所以现在,邺澧也只能将鬼气碾成薄薄的一层,覆盖在路星星的伤口上。
既是用他的力量来震慑路星星伤口里的脏东西,让那东西不敢再作祟使得血流不止,也是代替围巾,更好的将伤口紧紧绷住,相当于暂时修补了路星星破损的血管。
路星星在发现自己真的不流血了之后,本来垂头丧气被邺澧拎在手里的他,顿时“嗷呜!”一声惊呼,重新恢复了活力。
“天,竟然真的有用!”
路星星被放下来之后,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在发现不受影响后,就立刻活蹦乱跳了起来。
“谢谢师婶!你简直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人,没有比我师婶更牛的了!哈哈哈谢谢师婶……还有师叔!”
其他人看着活力四射的路星星,虽然被他吱哇吱哇吵得头疼,却还是失笑摇头,觉得比起之前那个蔫嗒嗒的路星星,还是现在这样有活力的看着好。
倒是安南原,还陷在刚刚燕时洵说的话里思考着出不来。
“是说现在像是爱丽丝仙境,大家都随机掉进两个兔子洞吗?”
安南原向赵真问道:“你快帮我分析分析,我脑子快炸了。”
赵真无奈,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燕哥在呢。”
安南原也笑开了:“这倒是,燕哥比星星靠谱太多了。”
路星星:“我听到你们在说我坏话了!”
燕时洵被路星星逗得笑了出来,却还是在“噗呲”一声笑声后,招手让众人离开博物馆的废墟。
现在这片土地没有像之前皮影戏中陷落,是因为他们还在这里,所以邺澧暂时没有彻底摧毁博物馆。
不过,也是时候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皮影博物馆残余的大门,却忽然被从外面敲响。
“咚……”
“咚咚咚!”
燕时洵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声音,他立刻回身,目光迅疾如雷电的向大门处看去。
却见在断壁残垣之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好奇又震惊的伸着脖子往博物馆的废墟里看。
中年男人看燕时洵注意到了他,立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我听到这边有特别大的声音传出去,就想着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还有人在。”
“你们是来旅游的吗?不过这里的皮影已经很多年都没人来看了,我还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呢。”
中年男人看起来是真的很惊讶,他的脸上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风霜和皱纹,眉眼间却没有邪气,清爽质朴之感扑面而来,是一张会让人下意识信任的脸。
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横七竖八堆放着不少枯枝和木棍,看起来是出来捡木头当柴火用的。
而他的衣服也是虽然像是洗了很多次已经褪色,却还是干净整洁,一看便知道是个操持生活的人,而不是浑浑噩噩随便活着的那种人。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会让人有好感的人。
中年男人没有注意到燕时洵审视的目光,像是寻常的庄稼汉或者手艺人那样,有着这一类人身上的所有闪光点,却因为常年不和外人打交道,而对其他人的目光也感知迟钝。
“我就说这破房子多少年不修缮,早晚有一天要塌,村里还非不信我的话。看看,这不就出事了吗。”
中年男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又赶紧向燕时洵问道:“你是导游吗?诶呀,你们来之前应该查查清楚再出发嘛,这博物馆都十几年没修过了,夏季汛期又被水给泡过,地基都酥了,本来就容易塌,已经是危房了。”
“也怪我,应该找点油漆在这上面写个危房的。”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关切问道:“你们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啊?”
燕时洵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中年男人,却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住在周围村庄的人,听到声音才跑过来查看。
他微微侧首看向身边的邺澧,用眼神询问着邺澧,这人的魂魄看起来如何,是否有罪孽,或是其他异常之处。
邺澧意会,朝燕时洵眨了眨眼:没有,这人身上既无因果也无鬼气,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燕时洵虽然还有些疑惑,怎么他们现在分明在皮影戏中而不是现实,却还有村民在。
但既然他和邺澧两个人加起来,也没看出这人的不对……
燕时洵开口向中年男人询问道:“我们没受伤,谢谢。皮影博物馆是你在管理吗?”
“也不能说是我在管吧,其实是村里的产业,以前靠这个营收。”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笑着道:“不过我们也不太懂怎么经营,再加上也没什么人看皮影戏了,现在有了时兴的新玩意儿,所以这里也就没人来了。村里嫌弃麻烦,就扔在这不管了。”
“我也就是捡柴火或者路过的时候,顺便看一眼,算不上是管理。”
中年男人忧心忡忡的道:“夏天的时候,我就担心它会塌,现在你看,我担心的还真是对的,它果然塌了。”
“也就好在你们没有受伤,不然就太对不住了。”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叹息道:“看衣着,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吧?你们生活的好,有所不知,现在扒房子也要钱,而且这里以前还是村里人集资盖的。我想扒了它都不行,没钱,村里也不同意。”
“这附近也没有旅店,现在太阳都下山了,你们今晚住哪?说句不好听的,这附近可都是荒郊野岭,除了我们村子,想要再看见人烟,得走五六十里地呢。”
他关切又热情的提议道:“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们村子去住一晚,明早再走吧?我看你们的旅游大巴车也没回来接你们,是不是出什么差错了?”
从这人的话中,燕时洵能够听出来,这人是真的是皮影传承人所在村子的人,并且也经历过以前白纸湖皮影兴盛时的旅游场面,还知道大巴车和导游等等流程。
张无病也小声道:“博物馆旁边确实有个村子,就是传承人白师傅住的那个村,导演组去过好几次。我们本来定的就是那里的民居,不过中途没想到参观个博物馆都能出事……”
燕时洵似笑非笑的瞥过去一眼,张无病立刻默默闭了嘴,做出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好的,他不该说没想到能出事这种话的……但是他也不想啊QAQ。
燕时洵将张无病扔到了前面,去向那中年男人对信息。
既然张无病说导演组之前在村里和村民定了房子,那对村里的情况就有些了解。如果真的能和中年男人对的上,那这人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哦,你们和白三叔定了他家房子啊。”
中年男人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道:“我说呢,他怎么最近一副发了财的样子。”
“那就正好了,你们既然也要去村里,我也要回家了,就一起走吧,从小路穿过去不远,比你们走土路要快大半个小时呢。这山里呀,不比你们城里,得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才行,不然这山上有狼,还容易撞到脏东西。”
中年男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山:“这以前是村里的坟来着,好多娃娃都说在这看见脏东西了,吓得不行。那些下葬的尸体吸引来了不少狼和别的野兽呢,好多坟都被它们给刨了。山上可危险,你们要是真的在这呆一晚上,可太不安全了。”
他笑着道:“不过,我还在这瞎操心呢,没想到你们做事这么周到,早就想好了。”
燕时洵忽然出声,向中年男人问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叫郑树木。”
他没有丝毫掩饰的想法,直爽的笑着道:“我偶尔也做做木匠活,你们喊我郑师傅就行。”
燕时洵立刻意识到了看到这人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郑树木……
之前在海报上的那个木工大师。
不过,海报上的郑树木神情隐约冷淡,虽然和眼前的人长相没有区别,但眼前的郑树木,明显要开朗很多,生活也过的不错的模样。
但除了这些,其他却并无问题,和张无病那边的信息也能对的上。
燕时洵点了点头,准备和郑树木一起,先去村子里“过夜”。
——这一觉虽然肯定是睡不了了,但有个能安顿嘉宾的地方也不错,还能顺便在村里打听些消息,说不定就能发现离开的方法。
这样想着,燕时洵虽然没有松懈心中的戒备,却也和众人一起,和郑树木走上了他口中抄近道的小路,往村子里走。
……
官方负责人要的白纸湖事件,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翻开文件,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结局。
村中死亡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