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灵堂外面的荒村中,木雕偶人随处可见。

它们沉默躲藏在黑暗和角落中,床底和衣柜都是它们最好的藏身之所。

木雕在转角后无声无息的蹲守,耐心等待着没有防备的道士撞上来,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道长们来不及防御,就已经被木雕偶人击中。

最开始,道长们按照所有人逐渐摸索总结出的规律,去核对木雕的脸。

如果既不是救援队的人,更不是节目组的人,所有道长都没有见过这张脸,或者是在档案中见过的村民的脸,那么道长们就会将这具木雕判定为是被鬼道操纵的恶鬼,立刻不留情面的将木雕击碎成碎屑。

但很快,在背后操纵着木雕的鬼道,敏锐的发现了道长们的判断方法,于是改变方法,将木雕的脸随机变换。

第一个道长确认时可能还是村民的脸,在下一个道长看过来时,就已经变成了救援队员的脸。

这让道长们在惊愕的同时,却也不得不强忍着愤怒,在明知敌人险恶用心的情况下,依旧主动跳进对方挖的坑,因为失去了判断方法而重新变得束手束脚,不敢对眼前的木雕全力攻击。

鬼道可以将人命做筹码,和道长们玩一场赌局,输赢的代价是救援队员和节目组众人的生或死。

但道长们却不敢赌。

他们赌不起。

如果赢了,他们会减少一分敌对他们的力量。可如果输了……

那他们就等于是,亲手杀死了本应该由他们保护的生命。

于是,在短暂的优势抢占后,道长们重新落入了下风,愤怒却无可奈何的眼睁睁看着鬼道重新占据上风。

那些木雕偶人不知道会从荒村的哪一个角落出现,这使得所有道长都不得不紧绷着心弦,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四周,草木皆兵。

这也落入了鬼道的圈套,用无用的猜测,大量耗费道长们的精力体力。

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道长们的体力消耗得很快,还没有等到真正的伏击,就先感受了身心双重的疲惫。

更何况,几乎所有道长都已经在荒村中受伤了,不过是或轻或重的区别而已。

因为符咒失效,道长无法像往常一样使用止血咒,为自己进行紧急处理。

他们只能用携带的后勤物资中的药物,包扎伤口勒紧血管,尽可能的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可这样的处理带来的效果,也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因为被木雕偶人追杀围堵,在战斗中,道长们往往不得不将自己携带的物资丢弃,或是当做工具用来对付木雕偶人,以此来弥补符咒失效带来的缺陷。

到了现在,只有少数几名道长身上还剩下绷带药粉等应急物资,却要供应所有轻伤重伤的道长。

更何况在粗略包扎了伤口后,道长也无法得到休息静养。

没有奢侈的时间可以留给伤口,等着伤口愈合。

道长们依旧活跃在战斗第一线,根本无法顾及到依旧受伤的躯干,无论是攻击或躲避,总是要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撕裂。

鲜血一层层沁染透绷带,将原本藏蓝色的道袍染得深红如黑色。

到了现在,每一位道长都是在强撑着,勉强自己去应付木雕偶人,所有人的状态都糟糕到了极点。

但没有任何人叫停或退缩。

即便体力严重透支,伤口牵扯着肌肉,疼痛使得动作越来越慢,随之而来增添在身躯上的伤势也一道道增加,但道长们的眼睛,却依旧坚定不曾动摇过信念。

——那些被困在荒村里的人们,那些他们要保护的生命,承担起的责任,都让他们不敢松懈。

更不能倒下。

道长们咬牙应对越来越多的木雕偶人,但动作到底是迟缓了下来。

“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的体力迟早都会被透支空。必须要想个办法,不能在继续这样下去,被邪祟牵着鼻子走了。”

其中一名长须道长在反杀了一个想要偷袭他的木雕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靠在旁边的砖墙上,力竭到肌肉不可抑止的在剧烈颤抖,手脚都逐渐失去掌控,连支撑着他站立都做不到。

旁边的道长眼疾手快,一剑扫过来,挥开了几个发现了长须道长的虚弱而想趁机攻击的木雕。

但躲过了这一次,终究会有避不开的时候,继续下去,情况只会恶性循环,直到所有人都再也没有了对付鬼道的力量。

“鬼道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它把先前进入荒村的节目组人员扣下,放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就是为了将他们当做人质,用以牵制我们的行动。”

长须道长苦笑着摇头:“鬼道早已经看透了我们所有人的弱点,它清楚怎么才能让我们主动跳进绝境里……即便我们知道这是鬼道一手策划的结果,却也做不到无视,就算不甘也只能主动走进来。”

“这就是鬼道吗……”

长须道长怔愣,脸上的苦笑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绝望:“虽然它诞生于鬼气,将鬼魂当做生灵,而生人为邪祟。但它终究还是道,能与天地大道抗衡争夺的存在。”

在西南地区和滨海市,鬼道甚至压倒了大道,群鬼越过了大道规定的生死界限,横行人间。

这样的存在,他们又如何能够战胜?

连一丝希望也看不到的前路……令人无法抑制的绝望。

其他道长的心情也极为沉重,知道长须道长说的都是现实。

即便残酷又沉重,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能杀一个鬼就杀一个,能救回一条性命就救回一条。”

另一位道长喉咙干涩:“但如果,我们连对方是人是鬼都分不出呢?”

最可怕的情形,就是他们有力气,却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人。

那种愧疚所带来的痛苦,可以让任何一位修道有成的道长,毁于一旦。

但比起自身的痛苦而言,道长们更加害怕的,是自己的行动会害了行踪不明的节目组众人,使得对面的情况雪上加霜。

他们不怕死,却害怕因为自己而导致其他生命的死亡。

一时间,死寂和苦涩在道长们中间悄然蔓延,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只是专注低落的思考着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不知去向的李道长,忽然在众人身后远处,重重冷哼了一声。

“磨什么洋工呢?怎么,按小时付你们钱是吗?还是你们准备留着这些邪祟给我当礼物?那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们啊,小崽子们?”

李道长的声音不满,话语更是毫不客气。

但那嫌弃又暴躁的语气,却让所有道长都产生了亲切感,意识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有道长都相信,只要李道长在,这位海云观辈分最高修行最深的师祖在,那么不管是如何艰险的局面,就都可以被顺利解决。

天,就不会塌。

李道长不留情面的责骂,却像是为所有道长注入了继续坚持的动力。

他们惊喜的回头向后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夜幕下冲天的火光。

以及伴随着火星,被风吹扬起来的纸钱。

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落下,为亡者送行,却在触及火焰的一瞬间被点燃,在火焰燃烧的轻微声响中,火星伴随着未烧尽的纸片飘散。

所有道长心中一惊,不知道这场大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烧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才刚刚发现。

甚至如果不是李道长主动出声,他们还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令所有道长都再次对荒村加深了戒备。

而随着众人的视线从大火上移开,李道长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他背手而立,站在燃起大火那户人家的院门前,雪白的发须轻轻漂浮,火焰倒映在他苍老却精神矍铄的眼睛里,像是太阳在他眼中燃烧。

生机勃勃,不曾断绝。

刚刚还不可抑止的怀疑自己能否战胜鬼道的道长们,顿时感觉新的希望落进了自己心中,就连本已经力竭的身躯,都重新充满了力量。

保护生命的意志和信念,终于压倒了一切怀疑和绝望,作为新的动力,支撑起道长们的行动。

但是很快就有眼尖的道长,发现了李道长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血液濡湿了道袍,又顺着衣角滴落在李道长脚边,汇聚成一小滩血泊。

道长惊诧,短促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指着李道长脚边的血泊:“师祖,您,您受伤了!”

李道长却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便胸口的血液依旧源源不断的涌出,他的面色也苍白灰败,但这样严重的伤势,却好像半点都没有影响李道长的动作。

他横了那惊叫出声的道长一眼,嫌弃道:“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受伤吗?怎么啦,我就不是人不能受伤了吗?我是你师祖!没资格受伤?”

有道长哭笑不得:“师叔祖,这不是您辈分高就要受更多伤的事啊,我们没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担心您,您的伤看起来太重了,而且……”

看起来并不是被重物利器所伤,反倒像是,邪祟造成的伤口。而被邪祟所伤的危险和棘手程度,远远大于普通的伤情。

后半句,道长没说。

但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向李道长的目光也带着担忧和焦急。

李道长不在意的随手挥了挥,就迈开脚步向道长们走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事情做完了?都多大的人了,你们几乎都有弟子的人,怎么一点当师父的样子都没有。”

“要不然等你们回海云观,就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孙一起重修算了。”

李道长嫌弃道:“哦,还有宋一也干脆一起。”

道长们:“…………”

他们好像,不小心把宋道长师徒也一起坑了?

但等道长反应过来,立刻就上前一步,言简意赅的向李道长说明了刚刚的情况。

“不是我们不作为,只是,这种人鬼不分的情况下,我们实在是不敢。”

道长苦笑:“要是真的误伤了一个……”

李道长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清楚对于这些道长们而言,现在的情况确实棘手。

天资卓绝之人总是无法理解普通人,常常疑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普通人都无法理解。

道长在听李道长沉稳讲起灵堂中的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在知道了李道长伤势的来源时,也一阵阵后怕。

但他感觉,自己更像是数学不及格的学生,在被费曼注视着疑惑发问。

不过,好在李道长也见识过“普通人”,他有个徒孙,叫路星星,每天都能把他气死过去又活过来。

所以他知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理解大道有多艰难。

李道长的视线平静的扫视过整个荒村,在看到那些正与木雕缠斗的道长们的同时,也看到了那些有着各不相同的脸,却依旧无法准确分辨身份的木雕。

但是在李道长眼中,那些木雕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灵堂之上的鬼婴,本来就是这些木雕最初的操纵者,更是曾亲手将村民的尸体塞进木雕的空洞里,以此囚困村民的魂魄,作为对他们的惩罚。

而李道长,是在灵堂上战胜了鬼婴的存在。

即便鬼道再不愿意承认,但李道长的胜利毋庸置疑。

它想要成为道,就不得不按照规则公正行事。

就像在大道之下,厉鬼杀死驱鬼者,也会连带着轻松压制驱鬼者的附属。

此刻李道长对于鬼婴也是同样的状态。

所以,他一打眼就能看出那些木雕的真实身份,是恶鬼还是失踪的众人。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李道长想起了在灵堂上时,郑树木向他说过的话。

——整个白纸湖,已经被过多的力量分割得支离破碎,层层天地交叠,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不同的世界无法离开。

那些失踪的人既然在这里能够以木雕的身份示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这里,与鬼无异。

而在失踪之人的世界里,道长们才是鬼。

两方对于彼此的认知都有错误,如果在这样斗下去,不过是在错过了真正对付鬼道的良机之外,还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鬼道在旁,渔翁得利。

这是李道长绝不会允许出现的情况。

也因此,他立刻打定了主意。

“这里不再需要你们管,往旁边去去,把地方让出来。”

李道长挥了挥衣袖,赶鸡崽一样赶着道长们。

而这些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都威仪不凡,声望在外的道长们,现在在李道长面前,也真如稚嫩茫然的小鸡崽一样,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乖乖的停下了各自手里的动作,都往旁边站去。

几个呼吸之间,荒村就已经被空了下来。

道长们乖巧得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站在李道长身旁一侧。

至于被鬼道操控着的木雕偶人,它们突然失去了对手,站在空荡荡的战场上,甚至能够从它们眼中看到迷茫之意。

而李道长沉稳迈步向前,手掌平伸向前。

他顿了顿,便垂下眼,静心念诵经文,而双手结印。

——向白纸湖和西南大地,乃至整个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借一份力量。

在第一个音节落在空气中时,原本搞不清楚情况的木雕偶人,就开始骚动了起来,看着重新出现在战场上的老道长,立刻向他扑去。

但李道长丝毫不慌,他一撩道袍,双腿盘腿便利落的坐在地面上,口中经文不停,双手蘸取了自己心口的鲜血作为笔墨,在自己所坐的周围地面上,快速画起阵法来。

鲜红的血液带着李道长本身的修道灵性,落在土地上的瞬间,就联结起大地沟通地脉,甚至与整个天地都融为一体,让李道长的声音和请求,可以顺着地脉向更远的地方传去。

李道长一直垂着眼专注身前的阵法,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扑向他的木雕。

旁边看着的道长惊呼一声,立刻就担忧的想要冲过来。

却被旁边的道长拦下。

旁边道长慢慢摇了摇头,无声的做着口型向身边人解释。在听清了李道长所念诵的经文时,他忽然间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了李道长想要做什么。

鬼道颠倒乾坤,暂时取代了大道,也让所有修道者无法再向四方神明借力,反而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恶鬼”。

这严重削弱了修道者的力量,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真正的恶鬼作祟,心急却无能为力。

即便是李道长,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请借神力。

但是,李道长却另辟蹊径,绝不因为无法请借神力便就此止步不前。

——他转而向万物生灵借力。

即便大道被遮蔽,生人丧失了“人”的身份。

但是天地记得,草木记得,山间的风与月见证过生人数千年的历史。

它们知道,真正是万物灵长,到底是谁。

而李道长所需要的,就是生灵的记忆,以及所有人反抗鬼道的信念和力量。

那些人或许微小,所拥有的力量也微弱。

可,他们从来放弃对生的希望。

即便再微小的力量,也有自己坚定的执着,和对天地人间的善良留恋。

李道长的阵法很快生效,微弱的金光沿着阵法的血线游走,瞬间便填充了整个阵法。

而扑向李道长的木雕偶人,也瞬间被阵法拦在外面,反震了出去。

木雕偶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轰隆”声响。

随后,砖石倒塌,木雕偶人化为木屑和碎肉血泊。

而点点荧光,开始在阵法中缓缓升起。

美不胜收。

道长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到李道长。

李道长沉静坚定的眉眼被荧光照亮,刹那间,他的眼睛中有如日月初升,全都是对生命坚定不移的执着。

越来越多的荧光开始汇聚,从阵法上缓缓升起,像一个个萤火虫一般,轻柔飞舞在昏暗死寂的荒村中。

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将整个荒村照亮,甚至透进了幽暗的深林山野。

荒村之上,巨大的光团冉冉升起,有如一轮朝日初升。

道长们都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而光团倒映在白纸湖中,原本便是由鬼气汇聚而成的湖水,顿时像是煮开了的沸水般,剧烈沸腾了起来。

恶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想要逃离,却依旧在光团下化为一缕轻烟。

只剩下一把枯骨,沉入湖底。

那一刹那,旧酆都和鬼道同时投眼向李道长,都发现了李道长的所作所为。

就算鬼道之前再不理解李道长在做什么,现在也都懂了。

——李道长,分明是在集所有生命的力量,想要共同抗衡鬼道。

鬼道被激怒。

旧酆都暴怒,湖水掀起巨大的风浪拍击岸边,想要将那逐渐升向空中的光团熄灭。

可李道长见状,却丝毫没有慌乱。

他只是哼笑一声:“痴心妄想!”

“那些人,他们有的是一日三餐的普通人,有的是知晓鬼神存在的人,也有的是不相信鬼神之人。但是他们的共同的信念,就是生命。”

李道长潇洒扬手一指光团,扬声暴喝道:“虽萤火之光,也可成日月,撑天地!”

“去——!”

李道长话音落下的瞬间,光团立刻飞升上高空,撕裂整个昏暗低沉的天幕,直上云霄。

即便鬼气阻拦,却根本无法拦得住光团上升的趋势。

有荧光主动从光团中脱离出来,与鬼气缠斗在一起,牢牢护在光团附近,保证光团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的向上。

随着鬼气增加,困难加剧,越来越多的荧光脱离出来,悍不畏死的冲向黑暗,与鬼气厮杀。

光团逐渐变小。

但下一刻,却有更多的荧光出现,加入到了光团内,使得光团以远超之前的速度重新变大。

李道长仰首看着光团的去向,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

随即,他脸色一肃,喝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李道长将手直直刺进自己的心口,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落在阵法上就在阵法本身累加了新的阵法,力量更广泛的席卷开来,辐射向东南西北各方。

光团也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大。

到最后,它已经不能用光团来形容了。

——那分明是,一轮明亮朝日。

没有人知道,它最开始,不过是风中一点萤火,脆弱得随时可以熄灭。

而这轮朝日,最终成功突破了层层阻碍,高悬天幕。

刹那间,整个白纸湖都被明亮的光芒笼罩。

恶鬼惊愕抬头,却只看到了日轮模模糊糊的轮廓,便已经在这样炽烈明亮的光线下,惨叫着化为一摊灰烬。

所有藏在木雕里的恶鬼,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已经被木质身躯上被点燃的火焰吞没,烧焦成一块人形漆黑木炭。

几乎是瞬间,整个白纸湖地面上的邪祟,都被涤荡一空。

道长们目瞪口呆。

可李道长的面色,却越发灰败下去,道袍湿哒哒的沁满了血液,又被阵法吸收。

到最后,就连身躯的温度都流失了。

他盘腿打坐在阵法之中,面目庄严威仪,仰头望着天幕上的日轮。

然后,李道长轻轻笑了起来。

他吃力的抬起手,指向天幕,仰天哈哈大笑:“想翻天?等老子死了之后再妄想吧!”

李道长脸上带着笑意,终于,闭了眼睛。

手臂重重摔了下去。

他于阵法中打坐,却已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