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间屋子里面上吊自杀的女人是谁?
伍下久想起赵哥之前说的话,郑淼死后被结阴亲了,尸体在李盆的大伯家,而周英没死。
那么,这个自杀的女人就是第一回 被王建彭卖来石桥村的赵娟。
弄清楚这女鬼的身份后,伍下久却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们应该是第一天晚上就恰好赶上了赵娟每隔七天就要重复自杀的日子。
虽说中阴身不去打扰就是无害的,但大半夜,房梁上面悬挂着一个吊死鬼,那鬼魂还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床铺的方向。
这谁还能睡得着觉?
伍下久带了符箓,可十张符箓都是用来攻击消灭鬼怪的,没有一张是超度用。
他想了想,转身侧躺,正面对着阿左,小声说道:“你也转过去。”
不看就行。
时商左勾起嘴角,笑意即使在黑暗中也分外明显,他轻声回道:“可我不想转身,怎么办,我害怕背对着鬼。”
这话说得……反正伍下久是不信他会害怕。
但对方不想转过去,伍下久也不能强迫他,他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入睡了,屋内有鬼,不妨碍他想要休息的心情。
毕竟他怀里还有六张符箓。
有防身的东西在,伍下久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时商左一直等他入睡,又看了眼仿佛在昭显存在的女鬼,也慢慢闭上了双眸。
李盆的大伯家,一个红色的鬼影从其中飘出,随后,目标准确地飘进了李盆家里……
第二天一早,伍下久是被两声惊恐的叫嚷给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神志这才清明过来,就听阿左说道:“是李盆和王建彭在叫。”
恐怕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伍下久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他们两个还没死?”
时商左闻言,挑了挑眉梢,道:“没死,但也应该被吓得不轻,既然有刻骨仇恨,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让人死掉。”
“难道死前不该折磨恐吓一番、等欣赏足够的恐惧后再杀死吗?”
伍下久:“……你说得对。”
两人都明白彼此在说什么。
郑淼化为厉鬼回来,她最恨的人必然就是王建彭和李盆了,一个摧毁了她的一生,一个则带给她痛苦的折磨。
而她昨天晚上却没有杀死这两个人,显然是想给他们充足的恐惧和惊吓,让他们在临死前痛哭流涕,好好的“享受”一番再残忍杀害,为自己报仇。
但怕就怕,厉鬼杀死了仇人后,怨气鬼气冲天。
到时候,整个石桥村都将会沦为厉鬼的猎场。
果不其然,当伍下久、时商左、方籽等人赶到李盆和王建彭的房间后,瞧见的便是一个堪比凶案现场却没有死人的场景。
李盆的房间只有一张大床,被强行留宿后,王建彭自然是与李盆分别睡在一张床的两边。
而此时,这张床上面竟多出一人。
准确的说,是多出一具熟悉的尸体,郑淼——她就躺在床中间的位置,面容青白僵硬,敷着惨白惨白的妆粉。
脸颊打着两团劣质的红晕,一双眼睛睁开、双目无神,而头向李盆昨晚躺的方向歪着……
可想而知,李盆一早醒来睁开眼睛,是如何备受惊吓。
更何况,还不仅仅只是这样。
在李盆和王建彭两人各自的身上被抓挠出无数道血痕,胳膊、脖颈、甚至大腿、肚子上全都有。
血痕不深,并不致命,却能令人疼得厉害。
可偏偏,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直到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疼痛才一瞬间袭来。
再一看,他们两人的脖颈上都被掐出了青紫的印记。
而脖子中间正显出一只手印,手掌不大、手指细长,如果与郑淼的手贴合,是完全能够对上的。
不用去证实,郑淼的尸体此刻就躺在床上,李盆和王建彭用脚想都可以想出他们脖子上的掐痕是怎么来的。
郑淼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李盆和王建彭两人顿时被吓得够呛,惊慌恐惧已经不足以形成他们的心情,尤其是李盆。
郑淼是怎么死的?那可完全是被他给害死的啊。
郑淼要索命,还不得第一个就杀死他,不、他现在虽然没死,那是因为郑淼想活活的折磨死、吓死他而已。
李盆不傻,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神情恍惚、慌慌张张了一会儿,到底人性之中具有的凶狠占据了上风,趁着白天,想将郑淼的尸体给烧掉。
结果,尸体刚被李盆给抱出房子,就被赶来的李老头和李老太阻止。
“不能烧啊,不能烧!”李老太拉扯着李盆的手臂哭喊道:“她是给我儿子李川结阴亲用的,尸体是要合葬啊。”
“李盆,你之前可是答应过大伯娘的,等你玩儿够了这女人就给我们。”
“现在好不容易等她死了,就要嫁给我儿子大喜日子,你怎么就要烧了尸体呢,不能烧!”
李老头也在后面拉着李盆的胳膊,不让他烧毁郑淼的尸体。
李盆挣脱不得,怒吼道:“郑淼都成女鬼回来杀人了,不烧了她的尸体,难道让我晚上等死吗?!”
“给老子放手,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方籽在伍下久身旁小声啧道:“烧了尸体,鬼魂就会消失么,万一晚上还来吓唬你怎么办。”
“难不成你还要把她的骨灰再给扬了?”
这话没有被不远处的李盆和李老头李老太三人听见,却被神情恍惚不定的王建彭听到了。
他立即回过神来,赶忙对着李盆喊道:“别烧、别烧,烧了没用,还有可能激怒那女鬼,提前将我们杀死。”
“李盆,你祖姨婆不是曾经将方秀芸的尸体给封在了村口的石桥里了么,我们不如也把郑淼的尸体也给封在石桥……”
“你别提方秀芸那个女人!”
李盆听到王建彭的话,倏地打了个哆嗦,脸上忍不住闪过恐惧,扭头对着王建彭喊道:“不许提她,都是因为她,我们才被困在石桥村再也出不去了,石桥不能动。”
伍下久闻言扬眉。
方秀芸?又一个女子……她是谁?
而这时,李老太还在哭喊:“李盆,你要是敢烧了这具尸体,老太婆就和你没完,我儿子怎么就这么可怜啊。”
“本来方秀芸的八字也和我们儿子相合,可她撞桥死了,尸首还得被镇压在石桥中间。”
“我们老两口好不容易等了好几年,才又终于等来了一个八字相同的女人。”
“钱我们帮你出了,这女人被买来石桥村后,让你磋磨了好多年,现在她终于死了,你连尸体都不放过吗?!”
李盆气得脸青,什么叫他连尸体都不放过?
不烧尸体,他今晚怎么活?
虽然他并不确定烧了尸体后,郑淼的鬼魂会不会消失,但总得试一下。
就在李盆和李老头李老太争执时,胡成才却突然跑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出、出事了,有、有人死了……”
他原来不仅是个独眼龙、瘸子,还是个磕巴。
尸体暂且被李老头给抢了回去。
李盆不知道胡成海和胡成才这两兄弟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能先去瞅瞅。
而郑淼的尸体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再烧都不算晚。
伍下久等人也跟了过去。
死的人,是住在胡成才房子里的金丽丽。
她死在了灵堂外面,应该是夜晚出来上厕所,结果却……
金丽丽的尸体有被拖拽过的痕迹,背部的衣服破烂,背上布满石子磨的划痕,而她头发凌乱、扯落一地,脚腕和脖子、嘴巴等处都有青紫的手印。
她眼睛圆睁,死前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一脸狰狞可怕的表情。
金丽丽的脑袋底下还有一大片血迹。
路南去看了眼,发现金丽丽的死因是被狠狠撞在台阶上,后脑勺接连磕破好几个大洞而死。
——头盖骨都瘪进去了,她死前应该还被鬼掐住脖、捂住了嘴……
而灵堂的白布原本掉落下来,恰巧盖在了金丽丽的身上。
纸人本来是一排靠在灵堂的大门两边,却在早上被人发现时正站在金丽丽的尸体旁围绕成一圈。
陡然看过去,纸人脸上的笑容仿佛都诡异得很。
胡成才有些害怕道:“是、是是爸和妈昨天晚上回、回魂了,他们回来要、要……”
“大哥。”胡成海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接着往下说什么。
只因为,就在他们发现金丽丽的尸体后,苗安就不由得脱口说出昨晚看到胡老村长和胡老太鬼魂的事情。
但苗安还算聪明,隐瞒了那两张符箓的事情。
而符箓早就在赵哥起床后,立马被他又收了起来。
如今在这个诡异的石桥村里可不算安全,他们虽然带着木仓,可这种热兵器机械却肯定对鬼无用。
那两张符箓可就是保命用的了,必须得收好。
等见到伍下久走过来,赵哥等人还不禁流露出感激的眼神,不过碍于胡成海、胡成才这些人也在,倒没开口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胡成海和李盆各自了解了彼此那边发生的事情。
待听到郑淼的鬼魂回来复仇后,胡成海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变了变。
李盆将胡成海给拉到一边,小声谈话。
李盆低声说:“郑淼的八字和方秀芸的八字太过相同,当年方秀芸……我怕郑淼会一个一个找我们索命。”
“祖姨婆临死之前说村口的石桥在封住了方秀芸的尸体以后就绝对不能动,否则石桥倒塌的时候,就是石桥村灭亡之日,到那时,我们都得死。”
“出不去算什么,我还没活够呢,但郑淼怎么就变成鬼回来了……还有你那两老不死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
李盆说到最后不禁满脸焦躁,双手抓扯着头发。
今早这两件事情接连发生,饶是李盆阴狠、没有人性,这时心里却也忍不住升起了恐惧和害怕。
他问胡成海该怎么办。
可胡成海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而金丽丽死了,老范一开始曾愤怒地质问胡成海,差点就动起手来,直到苗安说出两老人昨天晚上回魂,老范才似信非信地暂时停下了动作。
但看表情就知晓,老范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不过,伍下久却注意到,在老范听见郑淼的鬼魂也回来索命时,而王建彭身上的血痕和青紫手印就是最好的证明后,他的脸色猛然就变了,扬子也变了一个表情。
只有憨傻的骆驼,仍然是原来的神色。
时商左这时在伍下久耳边说:“你有听见李盆和胡成海的谈话么,方秀芸、还有李盆的祖姨婆可能就是石桥村在外界消失的主要原因。”
伍下久点点头,他自然是听见了。
有些话听不清楚,但看嘴型却也能得知。
最后,李盆与胡成海商量出结果。
——他们要赶紧先将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给下葬,希望这两老人的回魂夜只有昨天这一晚,而郑淼的尸体也要马上焚烧。
商量完后,两人与胡成才马上便开始行动,顺便也抓了王建彭过来帮忙。
至于老范、扬子和骆驼三人,老范借口说要掩埋金丽丽的尸体,也过去了胡成海和李盆那边。
他们想要找王建彭问清楚郑淼还有这个石桥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们如今进入石桥村,这一切的开头说起来都要怪王建彭,如果不是为了要救他,他们也不会过来这里……
伍下久见状,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石桥村里调查一下方秀芸和李盆祖姨婆的事情。
伍下久和方籽路南等人分开行动。
阿木跟着方籽和路南两人,至于惠子,大概是因为之前路南在轮回列车上完全没有给她面子的缘故,害她没脸丢人。
所以现在,惠子直接无视了伍下久、路南等人,与苗宁、赵哥他们待在一处。
既然如此,伍下久也不会上赶着要求她一起行动、找线索之类的。
方籽、路南和阿木三人回李盆家和李盆大伯家找找线索,而伍下久和时商左则去石桥村里转上一圈、找村里的其他人问一问。
石桥村里的村民们好像都很冷漠,各家自扫门前雪,对旁的漠不关心,得过且过一样。
也是,常年都被关在一个村子里出也出不去,是个人都会心里抑郁变态了。
伍下久接连找了好几个村民,想要询问方秀芸或者李盆祖姨婆的事情,哪知刚一开口,对方就蓦然变了一副脸孔,神情冷淡下来。
怎么说那上面闪过的情绪——恐惧、忌惮、嫌恶……
总之复杂,不愿多谈。
后来,伍下久改变了问法,他问:“除了经过村口石桥出去的办法,还有没有哪些路能够出去?”
他询问的人是一位快要七旬的老太太。
那老人大概有些耳背,得靠近大声些说话,她才能够听得清楚。
伍下久问完,那老人道:“没有,整个石桥村,四面八方都不能出去……”
老人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还算解释出来了,大致意思就是——石桥村的后面虽然有一片山林,但这片山林走进去也会神志不清的回来。
有些人则是更为不幸,会死在其中……
他们或者会不小心滚下山坡摔死、或者被野兽咬死,只有少数村民会神志不清的回来,但是,没几天却也死了。
久而久之,石桥村的村民们也就认命了,不敢再试图从山林里离开。
毕竟,他们留在村子里还可以活下来,就是不能出去而已。
伍下久思索一会儿,又问道:“那你知道胡成海与胡成才一家、李盆家买来的姑娘的事情吗?”
他等了一会儿,见老人似乎并不愿意谈起这件事情,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伍下久想了想,道:“您应该认识王建彭吧,是他把那三个姑娘给送进石桥村的?”
“可他是怎么找来石桥村的?石桥村那时候应当是已经不能出去了吧?”
“你们就没有求助当时在外面的王建彭帮忙,救一救你们?”
说起这个,老人立马开口道:“怎么没求,以前那个年代,通讯一点都不发达,我们石桥村,家里有电话能用上的,也就胡村长他们一家,和李盆一家。”
“这两家算是我们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了。”
“而且李盆的手里当时还有一个叫、叫什么大哥大的东西,能随时打电话出去,好多人羡慕得很。”
“李盆和王建彭是从小的交情,王建彭年少时就失去了父母,很早就出去闯荡,而李盆跟着他一起出去。”
“等回来就听说两人发了财,挣了不少钱。”
“不过,好像都是做死人的生意买卖,我也不太知晓,后来出了方秀芸……”
说到这里,老人倏地停下话语,生硬地转开话语,继续说道:“石桥村封桥时,王建彭正好不在村子里,后来李盆和他联系上,王建彭就回来了一趟。”
“他亲眼瞧见村民从石桥上面走过去,却又会立马失去神智走回来。”
“不管王建彭用什么办法尽力阻止,都不能使得村民留在石桥村外面,否则,被强行留在石桥另外一头的后果就是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当时的情形太过深刻,以至于老人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如果不放开人让他过来,估计很快就会失去生命特征。
“王建彭没法子了,他那人,黑心肝没良心,不想再管石桥村的事情。”
“于是,李盆和他大伯大伯娘一家,加上胡成海一家,当时就说出钱,要王建彭想办法弄两个少女回来。”
“尤其是李盆他大伯家,总惦记着要给死去的儿子配阴婚,还非得要八字相合的。”
“所以,王建彭第一回 弄了个少女回来,但没多久自杀死了。”
“第二回 ,两个少女,一个八字能相合,活着先给李盆,死后再给李盆他大伯。”
“另外一个少女,现在还在胡成海家里,都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了。”
“第一任是谁?”时商左蓦地抓住老人的这最后一句话,询问道:“胡成海的第一任妻子是谁?”
老人最后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带着些许怨言,此时脸色一变,缄口不语了。
伍下久盯着老人的神情看,道:“胡成海的第一任妻子是不是方秀芸?”
老人虽然没回答,但变来变去的面容已经足够说明了。
——胡成海的第一任妻子正是方秀芸。
伍下久能肯定。
他不禁与时商左对视一眼,继续问道:“所以,又卖了两个少女来石桥村后,王建彭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老人似乎独身太久,好不容易有人过来能够说说话,尽管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但此刻还是忍不住说道:“石桥村不能出去后,没几天电器就接连失灵,电话也不能打了。”
“李盆最后联系上王建彭几回,等王建彭卖了三个姑娘到石桥村,拿全钱款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最开始那几年,也不是没有人通过一些线索找到石桥村。”
“可他们进来后都同样再也出不去了,通讯设备失灵,消息传递不出去,只能待在这里……”
伍下久点点头,他道:“您不想谈论方秀芸的事情,但可不可以告诉我,方秀芸在石桥村还有没有家人?”
老人沉默半晌,道:“村里在靠近山林的那边有个寄死窑,寄死窑里有很多瓦罐坟。”
“你们找过去,如果运气还算不错,应该能见到方秀芸那个赌鬼父亲……”
再多的,就不要问她了。
说罢,老人转身回屋里去了。
伍下久算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他与阿左顺着老人指路的方向朝着山林那边走去,路上,他问阿左知不知道寄死窑是什么。
时商左道:“寄死窑,也叫做老人洞。”
“从前,有些人家里会把动弹不了的老人背出家门,找一个地方扔在那里,只给一些水和食物,之后就不再管了,任由老人在那里自生自灭。”
“而瓦罐坟……”
伍下久接下去说道:“提前挖好一个墓穴,然后将老人给送进去,家里人在老人未死之前都会前去送饭。”
“但每送一次饭,就会同时拿着一块砖头,等到什么时候砖头堵死了墓穴,老人也就死在里面了。”
“因为墓穴外形似瓦罐,所以叫做瓦罐坟。”
伍下久说完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时商左,道:“我都知道,但你身为一个中巴车司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不太广为流传的习俗?”
时商左对着伍下久笑了笑,说:“多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