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又关上,看着老范走出去的背影,李盆的眼神闪了闪,最好、最好他死在外面,那样的话,自己活命的几率会不会变大?
但就在老范刚走出去不久后,门又再次被推开,老范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间有过去一分钟吗?他就尿完了?
胡成海转过头,古怪地打量起老范的下面,在老范察觉到前又将视线转移了回去,暗自嗤笑一声。
赵哥、苗安等人事不关己,没有在意。
方籽倒是和路南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深意。
但他们选择静观其变,不过这女鬼可真会找机会,不知道老范是死了,还是被鬼上身。
方籽眼里倒映着看好戏的光芒,丝毫未觉得害怕。
路南也很淡定。
两人就这样看着老范慢慢走到了李盆的旁边,他原本的位置就在那里,然而,他此刻却停在了李盆的面前,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李盆感到奇怪,拧眉看向老范。
因为老范的脸本就惨白没有血色,所以李盆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只是对老范注视他的眼神感到非常的不舒服,那是一种面无表情、漆黑和压迫的感觉,浓重的阴影将他笼罩在内,老范是站着的,而他则是蹲坐在墙角。
终于,李盆忍受不了,站起身骂道:“他妈的,你看什么看,老子让……额。”
李盆话没说完,便闷哼一声,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随即,他慢慢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插着一只手臂,而手穿过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脏。
李盆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脏正被逐渐地捏紧。
事发突然,被穿透胸膛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多少痛觉反应。
待懵了一瞬后,随之而来的则是疑惑、惊恐,还有巨大的痛感全部都涌进脑海,令他无法承受,想要嘶吼出声。
可一张嘴,吐出的却是鲜血,鲜红的血液喷洒在老范的脸上。
但老范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对李盆咧开嘴笑起,那嘴角扯得老高老大,而老范的脸部也开始变形,像是被揉捏的橡皮泥一样。
不久,一个令人恐惧的身影替代了老范原本站立的位置。
——郑淼,她竟然能够变成老范的模样进来。
苗宁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叫声,不想让自己像一个没用的女人一样,连点自控力都没有,她努力考上警队,就是为了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
所以,苗宁让自己镇定下来,护着周英后退。
“噗嗤”一声,郑淼将手臂抽出,也瞬间打破了屋里在刚才陡然凝滞的气氛。
离得一人一鬼最近的人是胡成才,见郑淼的手上托着一颗鲜红正在跳动中的热乎心脏,心脏上面还布满血管、一部分甚至连接着李盆的身体,胡成才的恐惧简直要透过表情汹涌而出。
他说不出来一个字,哪怕惊恐的叫一声,只晓得依靠身体的本能后退。
可他腿软腿瘸,退了两步便跌倒在地,尾椎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一股尖锐的疼痛直冲脑海。
顿时,胡成才才终于犹如被惊醒了一般,恐惧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
这一声仿佛个信号似的,郑淼将手中的心脏捏成了一团肉泥,在李盆惊恐的目光中结束了他的生命。
而就在郑淼尖利的指甲脱离那一团不再跳动的心脏后,她扭头看向了胡成海和胡成才两人。
这一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至于吴永,厚着脸皮与赵哥、苗安等人待在一块儿,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很正确,因为就在郑淼朝着胡成海和胡成才扑去时,给他们争取到了逃离屋子的时间。
方籽一边跑出去,一边略微兴奋地对着路南低声说道:“你说,她会来害我们吗?”
还是会只杀该死的人?
路南:“或许她最初还保留着良知,但害的人越多,她的理智就会越来越被怨气所吞没,厉鬼害人,可不挑选对象。”
方籽闻言,嘿嘿笑出声,引得跑在另外一旁的苗安和刘宇奇怪地多看他两眼。
然后他们便瞧见这个小方倏地向女鬼郑淼挥手,同时喊道:“喂,你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噗。”苗安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方籽看:“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让她来追你,你难道想死么?”
苗安难以理解。
方籽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碧绿色的眼睛水汪汪一片。
他道:“对不起,我不过是觉得他们两个被鬼追太可怜了,想帮帮他们而已。”
“你们快往那边跑吧,别和我一起了。”
苗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能够明显看出来小方此刻的神情就是装的,屁的可怜他们,你可怜,白天就不会一下子打穿老范的手臂了。
说起老范,他们刚刚跑出房间的时候,瞧见了老范的尸体,喉管被切开,鲜血流淌一地,而下面的裤子也是湿的。
想来,老范估计是一出门就被绝杀了。
单独上厕所触发必死定律——这个“真理”永远不变。
而被方籽喊了几句,郑淼竟真就转过头来,漆黑阴森的双眸在那一张青白僵硬的脸上显得有些比例失调了。
她放弃追着胡成海和胡成才两人,朝着方籽扑来。
“啊——她、她她过来了!”刘宇也不禁喊道。
“对啊啊啊,她过来了。”方籽道。
刘宇:靠,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脸开心的表情?
“你们闪一边去。”方籽说完,触摸手环,下一秒,一个棕熊样式的木仓出现在他的手里,气弹朝着郑淼发射过去。
【乘客快乐玩偶使用S级道具——“动物转换”……】
*
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鬼魂有些难缠,却并不难以对付。
在又用掉两个符箓以后,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鬼魂有了明显的黯淡,就像是鬼魂的颜色变浅一样,不再浓墨重彩,深沉恐怖。
褪去一些颜色后,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神情也不由得闪过几分惊慌。
鬼打墙不知何时就消失不见了。
伍下久都还没有使用龙骨,这两个回煞鬼就想逃离这里。
他们贪生怕死得厉害。
眼见着胡老村长和胡老太不再试图攻击他,而是转身朝着前方跑去,伍下久追上,但就在这时,前面却也突然出现一个红影。
红影是穿着婚服的郑淼,她的魂体竟然也有几分黯淡,而她的后面则追着方籽。
方籽头戴棕熊耳朵的发箍,时不时地发射一下气弹,看样子更像是在练习准确率,没有非要置郑淼于死地的样子。
因为他在瞧见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鬼魂、以及伍下久和时商左两人后就停下了动作,指着郑淼的鬼魂喊道:“要彻底消灭她吗?”
不知道郑淼是不是听懂了方籽的话,在他的话音刚落下后,郑淼的鬼魂便倏地朝着胡老村长和胡老太扑了过去。
她张开嘴巴,直接扑在了胡老太的身上,大口大口地蚕食起胡老太的鬼气、魂体,每啃噬一口,胡老太的身形便虚弱变浅两分。
然而,胡老村长却还在一旁,怎么可能任由郑淼如此,他也扑了上去,与郑淼撕扯在一块。
形式蓦然转变太快,伍下久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动手。
“哇,打的好激烈。”方籽不由得感叹一声。
他这时已经跑到了伍下久和时商左的身边,引得伍下久看他一眼,皱眉道:“第二次使用了?”
方籽对伍下久委屈地眨眨眼睛,道:“她追我,想杀我,我不得以才用的。”
后面,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路南:“……”
他竟不知晓该摆出什么样子的表情了。
这话,真是张嘴就来。
更后面,也跟着跑过来的苗安和刘宇等人,同样无言以对。
在郑淼扑过来后,小方很快适应良好,转守为攻,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转而开始追着郑淼开打。
郑淼逃走后,就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追了上去,他们连喊一句让他停下的机会都没有。
不得已,怕小方出什么意外情况,他们也就跟着追了上来。
哪想到,就听见小方说出了之前的那句话,听听,这还是人话吗?你特么比鬼还会说谎。
伍下久的眉头仍未松开。
方籽道:“反正应该用不到了。”
伍下久闻言,还未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纠缠在一起的三个鬼魂发生变化——许是怕继续下去,不是郑淼吞噬了胡老村长和胡老太,就是他们吞噬分吃郑淼。
于是,在鬼气汹涌翻腾后,三个鬼魂骤然分开。
准确一点讲应当是,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鬼魂先趁机逃了,而郑淼追了上去。
伍下久一愣,说了句:“我们也追去看看。”
“好哦。”方籽欢快地应了一声,扛着棕熊气弹木仓一溜烟地跟上,他想要看看,这三个鬼魂,最终,到底是谁吞噬谁。
真有意思。
而看着胡老村长和胡老太、郑淼先后跑走的方向,伍下久心里好似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后,这预感成真了。
在阿左说“他们跑去了石桥那里”后,伍下久猛然想到,若是让鬼魂来到了石桥上,那里又会产生什么反应?
符箓的刺激令他陷入方秀芸往事回忆的幻觉里,最后还感受了一番被封进石桥里的危险。
如果不是阿左在他身边,及时将他唤醒的话,他是不是就会被封在四面八方的石板和水泥压死或闷死了?
又或者……
想起那钉在方秀芸身体里的铁钉,伍下久就忍不住从脊背发寒,这方法太过残忍,他感受到的眉心疼痛,是不是铁钉穿透头骨的疼?
不,恐怕那应该连十分之一的疼都不到,否则的话,他早就昏死过去了。
伍下久摇摇头,不再细想。
现下,最为紧要的则是——鬼魂靠近石桥,所散发的鬼气和怨气会不会也同他的符箓一样,引得石桥里的方秀芸做出什么……
他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胡老村长和胡老太似乎才发现他们跑来的方向是村口的石桥,脸上竟当即露出恐惧的神色。
都成为鬼了,石桥却还是令他们害怕,而那种感觉在靠近时尤为强烈。
不再犹豫,胡老村长和胡老太转身就想掉换个方向,可是,他们却忘记了郑淼还在后面。
郑淼对石桥可没有惧怕,她现在只想吞噬掉胡老村长和胡老太的鬼魂,神智混乱,一心追逐,见前面两个鬼魂突然调转方向,没有思考就马上飞扑上去。
但是,胡老村长和胡老太也不想被郑淼吞掉身体,三个鬼魂就又纠缠在了一起。
怨气和煞气相互纠缠吞噬,无形地激荡在周围,浓黑的鬼气好似被吸引了一般,缓缓地飘至石桥附近、上方、乃至缠绕在石板之间。
伍下久等人还落在后面。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石桥下面的荆棘竟慢慢地扭动起来,石桥上的裂缝、尤其是中间的位置,居然在逐渐地扩大、碎裂。
从裂缝中窥视进去,浓重的黑暗仿佛要从其中喷涌而出。
石桥上面,残留的一点水洼再次震荡着,化作一颗颗的水珠从裂缝向周围滚去,一股阴寒则从石桥的缝隙里散发……
而这一切变化,悄无声息。
等伍下久等人追过去后,正好瞧见郑淼胳膊一甩,胡老太的鬼魂便飞了出去,紧接着落在了石桥的边缘。
可不等胡老太的鬼魂重新爬起离开,就像是触发了好不容易积攒的阴寒,抓住那一点机会就死咬住不放——石桥下面的荆棘倏地一根一根地延伸而至,快的令人、不,令鬼都反应不过来就被荆棘给绑了起来。
伍下久不禁停下脚步。
就听方籽道:“荆棘还能绑住鬼魂?”
能,不仅如此,胡老太被荆棘吊起在半空中时,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似被这声音刺激,石桥边缘、下面的荆棘通通飞扬起,朝着胡老村长和郑淼的鬼魂飞射而出。
那一刻,从石桥上散发的阵阵阴森寒气,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可不待伍下久等人有所反应,那些荆棘便迅速地拖着三个鬼魂来到了石桥上面,荆棘上面的尖刺插入鬼魂的身体里,像是吞食着什么一样,不断颤动。
石桥上面顿时传来一阵鬼魂的哭嚎、凄厉不已,刺激的人耳膜都疼了起来,心脏砰砰跳动。
那是一种令人生理和心理都很难受的感觉,想要呕吐。
眼见胡老村长和胡老太、郑淼的鬼魂越变越浅,伍下久急忙对方籽道:“打那些荆棘藤蔓,快。”
方籽没有迟疑,举起棕熊气弹木仓便朝着那团密密麻麻的荆棘飞射而出,“砰砰”两下过去,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伍下久见状,快步上前,可就在他才迈出一步时,阿左便突然拉住他的手臂,胳膊挡住他的脑袋,将他按进怀里。
伍下久的耳边先是听见阿左的声音——“别过去。”
然后就是一声震耳的、石板被掀飞出去的声音。
那好似是被气旋炸开了一样,石板裂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石块朝着周围冲荡。
伍下久的脚边就掉落了许多。
他不由得睁了睁眼睛,赶紧扒开遮挡住他的胳膊,从阿左的怀里向石桥望去。
——无数的荆棘藤蔓在石桥的上方舞动着,犹如无数只鬼手一般,拖拽着胡老村长胡老太、以及郑淼的鬼魂无法挣脱离开。
而他们则明显虚弱了很多,鬼嚎声都小了不少,不再刺激的耳膜生疼鼓动。
很快,胡老太先无力挣扎了,双眼逐渐变得麻木无神,垂吊在荆棘上面被拖入了已经失去了一层石板的石桥里面。
紧接着,胡老村长和郑淼的鬼魂也先后被拖入进去。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几乎就是眨了几下眼睛的时间,石板碎裂,胡老太胡老村长和郑淼的鬼魂统统消失于石桥之中,纠缠在周围的荆棘快速地包裹上石桥。
阴冷的气息由石桥上吹来,令苗安刘宇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落在最后的胡成海和胡成才两人则是面容惨白,战战兢兢地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方、方秀芸难道要出来了?!
荆棘这时已经完全缠绕上了石桥,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况。
但是,周围的变化却肉眼可见,先是生长在石桥周围的杂草迅速枯萎。
之后,荆棘竟开始持续不断的攀附变长,从石桥下、石桥的边缘、再到桥头、他们的身前不远处,直至延伸到他们的脚下,还在生长……
荆棘上面的尖刺都足有一根手指的长短了。
这令伍下久等人不得不想办法避开仿佛没有尽头般变长的荆棘。
——默不作声的变化才尤为令人感到不安和忐忑。
方籽切换掉棕熊气弹木仓,他头上霎时佩戴了一个白色兔子头套,手中则出现两把长刀。
刀柄上面雕刻着一只造型诡异的白兔子,瞧着既不可爱也不软萌,獠牙突出嘴外,爪子也尖利无比。
方籽用长刀砍向脚边的荆棘,不出意外,荆棘断了,可马上,断掉的荆棘又再次生长。
“啊。”就在这时,刘宇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方才没有注意,一脚后退时,脚腕碰巧被荆棘上面的尖刺扎到,居然扎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路南也用龙鳞匕首试了试,能砍断,却没用,砍掉的两截荆棘很快便又各自生长出来。
伍下久看向方籽:“反正应该用不到了?”
他把方籽之前说的话又反问了回去。
方籽:“……”
他自知理亏,没说话。
“老虎的獠牙”转换不能用,他可不想在变成伥鬼后也被方秀芸给拽入石桥,想也知道那样的后果如何,不外乎被吞噬。
棕熊气弹木仓对荆棘也无用。
想来想去,方籽决定用手中的兔子刀试一下。
他用力地向石桥的方向甩出一把长刀,刀刃冲向石桥中间,也就是胡老村长胡老太、以及郑淼的鬼魂先前被拖进去的地方。
那里,一定就是方秀芸的尸体所在。
然而,未等长刀砍在荆棘上呢,突然,阴气猛涨,长刀瞬间被弹了回来。
方籽侧身避开,刀尖一下子便陷入了荆棘丛里,没多久,便被荆棘攀附而上。
时商左道:“没用的,方秀芸不出来,这些荆棘就是保护她的所在,况且……你们看天上。”
伍下久立即抬起头看去。
方籽、路南等人也跟着一起抬头。
阿木迟疑地说道:“天上、天上的月亮怎么好像有些红?”
这是他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
赵哥很快肯定了阿木的说法,月亮确实有些红……就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伍下久不禁蹙眉喃喃道。
时商左:“先回去再说,荆棘不断生长下去,这里越来越密集,我们再不走,脚和腿别想要了。”
“……走。”伍下久看了眼石桥,点头应道。
荆棘生长的速度太快,石桥的周围已经完全没办法再过去。
就算用刀砍断,可结果明显摆在眼前,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还增加了荆棘的数量。
他们只能以比荆棘生长还快的速度跑回去。
待跑出一段距离后,方籽才伸手召回另外一个被遗落在荆棘里面的长刀。
这召回技能还挺好用的,若用好了,没准也是一大杀器,当然,最主要的是带刀逃生,速度和弹跳能力都提高了太多。
方籽握着刀,简直一骑绝尘,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眼前,先回去了住所。
荆棘不止生长在地面上,还不断地去攀附房屋等处。
但好在,这种快速的生长等到了天亮以后就停止了下来,不然,整座石桥村都将会被荆棘覆盖。
就在胡成海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喜色来,伍下久泼冷水道:“别高兴的太早,等今晚吧。”
说完,伍下久不再看胡成海和胡成才两兄弟陡然变化的神情,来到荆棘生长停止的边缘,看向周围,低声说道:“那些树和植物,都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