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型药”, 市面上禁止出售的阻隔剂,不论Alpha还是Omega,服用后会完全阻隔身上的信息素, 变得宛如普通人。
之所以禁止出售,是因为副作用非常严重,轻症可能造成发情或是易感期的混乱,还可能是乏力、疲倦,食欲不振, 体质变得异常虚弱。而更严重的是,也许可能会导致终身失去信息素, 真真正正地变成一个普通人。
并且,因为服用U型药而导致失去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甚至连Beta都不如。
裴与乐皱着眉,把关于“U型药”的信息浏览了一遍。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上午那会儿, 他听到霍倦和徐宴西的对话, 一开始因为名词听不懂所以听得似是而非, 如今一看, 就这些信息看来, U型药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为什么霍倦要服用呢?
连徐宴西都不赞同。
霍倦却执意要用。
裴与乐思考了一下, 又开始搜“X辅剂”是什么东西, 然而他尝试了几个搜索方式,却完全搜不到X辅剂是什么。
网络上搜不到的东西, 要么是机密资料,要么是根本还没有上传任何资料, 无论是属于哪一个, 都让裴与乐觉得不对劲。
他回想起徐宴西当时说“如果X辅剂药效不够就换其他药, U型药隐患太大……”由此可见, X辅剂的功效应该和U型药差不多的,可能一样都是信息素阻隔剂。
不惜服用隐患那么大的U型药也要把消去信息素……是因为霍倦的信息素已经失控到不服用药物就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吗?
裴与乐脑海中不由得闪过坐在地上的Alpha面无表情地注射抑制剂的画面,以及更早一点,他推开自己时,脸上那一丝难耐隐忍的神色。
霍倦有信息素紊乱这个病症,整个学校里大概只有徐宴西知道,现在再加上一个他。
第一次易感期、第一次失控、第二次失控……然后霍倦开始喷上阻隔剂,把自己的信息素阻隔住。
以及这一次,霍倦中途离开去打抑制剂。
如今想来,霍倦会突然出现什么症状,是不是每一次都是和他在一起?
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逐渐连接起来,隐隐约约地搭构出一个雏形脉络。
裴与乐心里突然有一个猜想,但他有些不太确定。
……
第二天,学校恢复上学,大概是前天运动的余韵还在,就算休息了一天也未能恢复过来,很多人都一副懒散懈怠的模样,上课时间,教室里面趴了半数,空气里散发出周末浪完周一刚回校还没调整好状态的颓废气息。
直到叮叮当当的下课铃声响起,那些趴着的人才慵懒地支起身体,呵欠连连。
裴与乐看了眼旁边同样趴在桌子上闷头大睡的同桌。
霍倦不是运动余韵造成的,他天天都这样,非常坦然地把教室当成是睡觉的地方,完全没见他听过课,但成绩总是排在班级第一。大概这就是顶级Alpha气人的地方。
这个Alpha还记得和他的约法三章,基本上不在他上课期间和课余时间骚扰他,自顾自的睡大觉。
裴与乐看着那颗半天没变换姿势的脑袋,转开视线,刚好看到前方的徐宴西站了起来,走出教室门口。
他连忙把上节课用的书本随便一收,然后以不吵到同桌的细微动静,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追了出去。
直到足音淡去,一直趴着没动过的霍倦才微微动了动,毫无睡意的黑眸透过臂弯的缝隙,看向裴与乐离开的背影。
大概是……
又去找隔壁班的Omega了。
漆黑的深邃眼眸一直看着裴与乐,直到看不到了,也没有收回。
裴与乐浑然不觉,他并不是去找费以飒,而是顺着徐宴西离开的方向追去。
迟了十几秒才去追,徐宴西比他高,腿又长,七拐八拐的不知道想去哪里,看这路线不像是去上厕所,也不像是去找吃的,裴与乐追得费劲,得小跑起来才勉强追上,好不容易在前方看到他的身影,结果一眨眼转个弯又不见了。
他加快脚步追上,在转弯的时候有一只手臂就横在前面,他追得急一下子没注意,直直往上一撞。
“呃……”
裴与乐余光见到那条手臂已经让脚步急刹车,但没来得及稳住惯性,一头撞过去,然后听到上方一声略带戏谑的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裴哥。”
自从说自己年龄比较大之后,这声哥就去不掉了。
徐宴西把裴与乐的身体扶住,让他站稳,好整以暇地道,“跟着我做什么——”
话音未完,裴与乐一把抓住徐宴西,把他拽到一旁的楼梯下。
“喂喂喂,你想做什么?”
徐宴西背脊靠墙,被裴与乐一只手挡在墙之间。他讶异挑眉,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裴与乐“壁咚”。
这要是被霍倦看到了,那估计够呛。
尤其他最近信息素不稳定,比平时更难搞几分。
裴与乐其实也是一时冲动,但都把人拽进来了,也不好半途而废,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发觉这个位置正对上楼梯死角,应该不会被人看到,于是他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对徐宴西说:“徐宴西,我有事要问你。”
徐宴西微微眯眼。
果然是和霍倦混过一阵子,胆子见涨,之前能不对上他就不对上,今天居然都敢拽他进楼梯了。
换了别的人,他就直接出言调戏了,然而这是霍倦看中的小可爱,除非他嫌命长,不然也只得老实回复:“什么事?”
虽然是个算得上隐蔽的地方,但毕竟隔墙有耳,裴与乐不想让人家听到,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算是气音了:“是关于霍倦的,霍倦易感期的时候失控过吧?还有之前在他家也失控过,我是想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了:“那两次的失控,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不能怪他怀疑,也不是他想要自作多情,主要实在太巧了。
霍倦出现易感期的那一天,徐宴西对他说,让他等一会儿就好,经过他最近对徐宴西的了解,虽然这个人总是吊儿郎当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实际上并不会真的把他置于危险的地方。他当初既然跟他说“等一会儿”,那么在他的心里,也就是他觉得只要“等一会”,霍倦就会恢复正常。
这显然是他一直以来的经验。
但随后,霍倦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反而变得更严重了,当时的霍倦连徐宴西都不让靠近,却愿意靠近他,并且还为了抑制冲动而咬伤自己。
而在霍倦家里的那一天,霍倦的情况一直都很正常的,二人吃完了饭,在进行接触治疗的时候,霍倦好端端的却突然信息素失控,如果不是他又咬伤自己,恢复了理智。他会变成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霍倦两次的失控,他都在。
再加上昨天。
霍倦原本也是好好的,却在他们进行接触的过程中,信息素突然开始泄露,如果不是他抑制剂打得及时,会不会重复当日在霍倦家时那么危险的一幕?
太多的巧合就会凝成一种信息。
霍倦从那天开始喷信息素阻隔剂,让他免于被信息素影响,而又让徐宴西给他市面上禁卖、会有严重的副作用的信息素阻隔剂。
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又怎么会想着使用那样的阻隔剂?
裴与乐并不笨。
霍倦问徐宴西拿阻隔剂,所以徐宴西应该知道霍倦的程度。他这才找上徐宴西询问,他需要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
“……”
徐宴西听了裴与乐的问题,他看着裴与乐认真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糊弄过去。
不过为了将来着想,他还是没有糊弄裴与乐,而是反问裴与乐:“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裴与乐说:“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这样想。”
包括霍倦说他和霍倦接触,会让他平静下来的事,再然后是每一次的接触治疗之后,他的样子都会有些怪怪的。
裴与乐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距离霍倦最近的他,自然最能察觉那个人的变化。
“你想多了。”
徐宴西耸耸肩:“阿倦曾经对我说,你能使他平静下来。他应该也这样对你说过吧?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他的话。”
裴与乐一针见血地说:“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他昨天为什么又差点失控?”
如果他真的能使他“平静”下来的话。
见鬼。
他怎么知道霍倦昨天又差点失控了。
难怪那家伙一定要用U型药,原来X辅剂竟然连一天的时间都维持不了吗?
徐宴西眉毛挑高,他盯着裴与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横看竖看都是一个Beta。
只是一个Beta而已。
怎么就有那样的本事,使得霍倦频频失控?
不过想来也说,如果他知道这个人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顶级Alpha频频失控,说不定他也得栽。
还好不知道。
徐宴西念头几转,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决定不和霍倦兜底了。说真的他并不赞成霍倦的做法,但他阻止不了霍倦的决定,有些事,大概只有裴与乐才能做得到。
“具体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阿倦会生我气的。”
徐宴西伸手推开裴与乐,避免二人距离过近,让他染上自己身上的信息素,霍倦是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的,他可不想和他起矛盾。
把人推开了几步,他继续道:“我建议你直接问他。”
如果他会回答的话。
裴与乐也是在烦一样的事:“他不会告诉我的。”
如果他愿意说的话,就不会佯装无事人一样。
徐宴西眼珠子一转,突然问:“有些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裴与乐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想了一下,回答:“虽然知道了是不能怎么样,但那样肯定被什么都蒙在鼓里要好。”
比如说,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他对霍倦就要采取另一种态度了。
徐宴西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你,才不会管那么多,反正有事的人只是霍倦,你只需要在他找上你的时候借出一下就可以了,其他的根本不需要你去理会。”
裴与乐没好气地道:“正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做不到。”
更何况,已经对他造成困扰了。如果霍倦每次都这样失控,他也得考虑一下二人之间的约定,不管是为了霍倦还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
还有一点……
他不太想要看到昨天那样冷淡脸打抑制剂的霍倦。
哎呀。
很敢说嘛。
徐宴西却没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裴与乐总是时不时就给他惊喜一下,他手指蠢蠢欲动,突然很想揉一把裴与乐的头。
然后,他不止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抬起手伸向裴与乐的脑袋,喃喃:“不过是个区区Beta……”倒是很敢说。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扣住他的手腕。
二人吃惊望去,看到霍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因为没有释放出信息素,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霍倦的到来!
霍倦慢吞吞地放开徐宴西的手,漆黑的眼眸扫过二人,嗓音徐缓地问: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说你的事呗。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发小嫉妒,徐宴西啼笑皆非,内心充满了一种活见久的感概。
眼看被谈论的对象都来了,他决定不再掺和这两个人之间的事,管他们爱干嘛干嘛,他可不想霍倦吃他的醋,那真的太滑稽了。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
不过既然霍倦现在已经醋了,徐宴西干脆顶风作案,当着霍倦的面故意凑到裴与乐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觉得答案是你承受得起的话,我支持你直接问!反之你就假装不知吧,那对你是最好的。”
不等霍倦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拉开距离,往旁边一退,朝二人洒脱地挥挥手:
“我不陪你们玩了,你们自便。”
他留下一句,爽快地转身走了。
……不走,他怕被霍倦揍。
留着裴与乐和霍倦,一时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霍倦转过目光凝视裴与乐片刻,缓声说出和徐宴西一样的话:“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来问我。”
不要找别人。
也不要和人靠得太近。
如果那个人不是徐宴西,而是其他人……
也许,他不会表现得这么冷静。
看着霍倦比平时要沉郁一些的表情,莫名地,徐宴西的话闪过裴与乐的脑海。
如果他真的问了,答案……
是他能承受得起的吗?
如果不能的话,又该怎么办?
徐宴西的话告诉他,没有回头路。
他如果知道了答案,是不是需要承受起霍倦告知的一切?
这一瞬间,裴与乐退缩起来。
如果他真的承受不起的话,那还是不要知道了。
也许徐宴西说得对,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对他是最好的。
然而就在他打算粉饰太平,打着哈哈把霍倦的问题带过去,突然地,裴与乐又想起昨天看到霍倦在卧房的那一幕。
散乱在地的针管和药丸,神色漠然冰冷的Alpha,动作机械地把抑制剂打进手臂……
以及那个带着安抚、些许虚弱、十分难得的微笑。
裴与乐咽了咽唾沫。
心脏突突突地开始乱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迟疑太久,问出了他想知道的问题之一:“霍倦,你为什么要服用‘U型药’?”
不等霍倦回答,裴与乐便一鼓作气地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我吗?”
潘多拉之盒被他亲手打开。
接下来,是选择共沉沦,还是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