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降谷零分开之后,羽久没有从警校组和黑衣组织两方听到任何动静。要是黑衣组织的琴酒已经知道他是卧底的话,应该差不多来追杀了吧。可是迟迟等不到任何动静,横滨的日子依旧如常,好似当初就没有那么一段剖白的对话。不过,原本日子确实不像是小说或者电影那般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贯穿整个人一辈子的大部分还是那些转过即忘的日常。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
那就是太宰治也找了一个学生了。
太宰治原本不想要带着他,但是这个人一直暗戳戳地跟着太宰治,又像是跟踪,又像是观察,对太宰治全是好奇心,而且,在太宰治面前很有表现欲,好像是他日子的轴是以太宰治为中心一样。
羽久见太宰治不耐烦,但羽久却看着挺高兴的,毕竟太宰治少有介绍别人给他认识。
对方是个黑发少年,年龄上只比太宰治小一岁,名为芥川龙之介,但是他看到太宰治会直接称呼为“老师”。羽久看到他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黑瞳。他的黑瞳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有一层薄雾散开了一般,那是很直观的变化,就连太宰治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
“你们认识?”
芥川龙之介属于耿直,不擅长拐弯抹角的一类人。他直接说道 :“不认识,但是他看起来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芥川龙之介在横滨贫民窟里面长大,羽久在横滨时间待不长,很难想象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芥川龙之介又继续补充道:“不过他被人一枪打死了。”
太宰治:“……”
夏目羽久:“哦。”
“大概是一年前冬末春初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并没有注意到太宰治已经觉得他的话无聊透顶的表情,只是看着夏目羽久,说道,“他刚好被卷入一场枪杀案。我还记得他的眼睛。”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对夏目羽久说道:“你很像他,眼睛非常像。”芥川龙之介到现在还记得那双如同黑洞般的眼瞳,让人看不透对方的想法。
太宰治觉得芥川龙之介不懂看气氛的本领和夏目羽久有的一比,原本想让芥川龙之介滚出视线的,不要在自己面前丢脸。但见夏目羽久似乎对这个人的话有点兴趣,太宰治说道:“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他没有名字,看起来像患了白斑病,身上到处都是一块又一块白色的斑点。大家说他是患了病,所以才被扔掉的。”
太宰治揉了揉放在旁边的餐巾,说道:“听起来你跟他关系不怎么样。你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芥川龙之介眼瞳闪了一下,说道:“他很强。”
能让争强斗狠的芥川说出这种话,太宰治突然感觉那个人确实应该挺强的,但他还是不忘要挫芥川龙之介说道:“有多强?”
芥川龙之介并不想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逊色的一面,可又不擅长说谎,于是他简单地说道:“比我强。”
“有异能吗?”
“没有。”
“那不是比你强太多了吗?”
太宰治的话有十足的挤兑意味。
芥川龙之介瞬间噎住了。
羽久在旁边看不出他们的氛围,说道:“所以才要向你学习,太宰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才对。”
这话一落,芥川龙之介看向羽久的眼瞳都闪着光,太宰治烦躁地把他赶走了,对着羽久说道:“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呢?”这没见到自己正像是一个恶霸一样欺负自己学生吗?突然开口帮腔说话?
羽久发现太宰治在自己面前有时候就有点小孩子气。
这有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学生,那我就要好好照顾。”
“这算什么?”
羽久想了想,认真地回复道:“爱屋及乌。”
“……”
“???”
太宰治夸张地抹着手臂说道:“你恶心到我了。”
羽久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觉得,我说得挺好的,简单明白。”
太宰治怕他继续纠缠下去,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你很在意芥川说的话吗?”
“不在意。”
“说实话。”
“好奇,但只是好奇而已。”
太宰治又想笑,又觉得没意思,撑着侧脸,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降谷零,我担心他。”
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自己的心情,他总是一停下来就容易想起降谷零那天跟他说的点点滴滴。想起他的引而不发,他的讳莫如深,他的虚与委蛇,降谷零的性格不可能会因为一番话就发生改变的。
降谷零和夏目漱石之间的交易,又或者是秘密,都是绝对不允许第三人去探询。他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等着一切事情发生而已。因为降谷零已经完全封闭了他自己。无论怎么去敲那扇门,走出来的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降谷零。
羽久很担心他。
太宰治也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在他们的纠葛中,严格恪守着一个要保护秘密的准则,太宰治曾经一度想过去探询这本书,可是好奇心会杀死猫。而这只猫是夏目羽久。
太宰治每次都不会和羽久多聊,这次也是,只是离开之前他又回身问道:“小白,如果我和降谷零中间有一个人必须得死,你会救谁?”
羽久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当然会救降谷零。”
太宰治背对着羽久,竖起手摆了摆,说道:“那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羽久望着太宰治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跟着回过神。他把视线放在手机上。之前通过折原临也的帮助,羽久已经以一个网络账号混在论坛之中,看到陀思的举动。他是最先捅出羽久是当初白色杀人魔的信息,这才有后来引起港口黑手党骚动,以及召集其他人一起去寻找羽久的种种事,只是一一被太宰治等人挡住了。
在这个组织当中,还有坂口安吾。
羽久用自己的账号与坂口安吾取得联系,约他在晚上的来味屋见面。坂口安吾刚回应说他已经提前到了,只剩下羽久到餐馆会面。
※※※※※
来味屋。
羽久一到餐馆的时候,就看到了坂口安吾。他还是穿着咖啡色西装套装,圆形眼镜泛着光,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在羽久靠近桌子的时候,坂口安吾便抬起头。他起先是没有表情的,随后他露出柔和的笑容,正打算说出一些佯装愤怒的话的时候,羽久却先开口说道:“晚上好。”
这完全打乱了节奏。
潜移默化的刻板礼节让坂口安吾下意识地回答:“晚上好。”
“坂口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羽久在开口之间,还是得先确认自己的身份,要是坂口安吾不知道,他得重新解释一遍。
“夏目羽久。”
虽然肤色没有完全和过去一样,又加上是在成长期,外貌线条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坂口安吾还是认得出来夏目羽久的。
坂口安吾当初有一度想过对方已经死了,那时候加入W组织的时候,也是有出于怀念的想法。不过当时横滨W组织并没有发展成现在的暴力团体。而原本W的主体成员都是亡命之徒,所以一开始的方针“寻找白色杀人魔”的性质发生变化后,整个组织结构属性也会随之变化。现在坂口安吾更出于一种监督管理的心态。
“你应该很早就发现我并没有死吧。”
虽然种田山头火并不会主动说夏目羽久的行踪,但是坂口安吾有那种能够读取物品记忆的能力,那么只要他有心,他就可以知道夏目羽久并没有如传言所说,死在龙头抗战之中。就算没有发现,最近有陀思在大力地在W内部宣传,坂口安吾也能够意识到夏目羽久也没有死。
坂口安吾来之前还有想过自己要占据主导地位,以道德制高点让羽久感受到因隐瞒的羞耻,然后揶揄他。但是羽久太正经了,反而显得坂口安吾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人。
“是的。”
“你没有想过来找我吗?”
羽久这话一落,坂口安吾觉得自己良心突然有点痛。仔细想想,羽久年岁也不大,却不得不通过死遁来面临现在的生活。据他所知,羽久现在还被森鸥外夹持着。
“……对不起。”
“没关系。”
羽久的话让坂口安吾有点错位感。
他怎么就对着羽久说对不起了。
羽久刚停下来,又很快地追问道:“既然坂口先生对我有愧疚感,那我有件事想要坂口先生帮我,你应该会同意吧?”
坂口安吾越听越觉得夏目羽久的话术是不是有人教过的,这大半年不见居然能够引导别人为他做事。不过坂口安吾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他们两个只是为了叙旧而见面的。既然羽久长期装死,现在回来诈尸,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你是想要调查陀思,对吗?”
在情报方面,坂口安吾敢说没有谁比他更能掌握第一手资料的。按照陀思这种操纵人心的危险性,被关进政府第七机关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属于外籍,恐怕手续上还要经过很多过程,除非是送去异能监狱默尔索。
“不是,我是想调查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到底是谁?”
在黑衣组织里面,至今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朗姆的长相,他的存在都是谜。但这并不是坂口安吾的职权范围内,这明显就是越权跨部门调查了。
整个政府组织都执行一套严格的运行系统,异能者的身份是隐蔽的,他们所接触所面对的也是异能者。如果异能者对付普通人的话,自然地说他们是占优势的,但是会造成组织系统混乱。这并不是要讲究最高效率,万事从权的灵活,而是从整个组织未来稳定的发展才划分得如此泾渭分明。
“我希望你是以黑手党的坂口安吾进行这项调查。”
“所以这不是你现在的任务?”
“不是。”
羽久果断地摇头。
“我单方面想要暗杀朗姆。”
所以,从最快捷最有效率最准确的方法入手。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羽久并不想要坂口安吾知道太多东西。他突然有点明白琴酒很干涉自己去了解暗杀目标的事情。当你越了解一个人,你越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产生想法,并且无意之中做出偏离行动的举动来,就越容易产生不确定因素。
“如果有森鸥外的银色手谕的话,你会问为什么吗?”直接问森鸥外要银色手谕可能会更方便行事。
坂口安吾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是森鸥外对你的命令。”
羽久眼瞳无意识地颤了颤,虽然不知道他的结论是怎么来的,但是事不宜迟。他看起来像要帮忙!
“嗯!”羽久点头。
“我会尽可能地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