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为什么能够这么任性地自私着

去年新年元旦的时候,几个人都还没有毕业,还在处理着爆炸案而焦头烂额。不过他们却也都有个弥足回味的烟花之夜。这次的话还是由伊达航出面让六人都聚一面,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夏目羽久就在日式烤肉店门口遇到先等候在那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两人和实习时期已经有了很多不同,光是从衣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出区别了,去年还穿得像学生一样,今年两个人都穿着西装。原本以为见面的时候会有恍惚感,结果一对上视线,两个人眉眼弯起来,还是跟一年前没有两样,好像昨天才见过面。

萩原研二打招呼:“羽久久久久。”

松田阵平吐槽道:“你是在自制回音吗?”

萩原才不管松田阵平,一张开双手,羽久就跟着抱了上去。两人原地摇着肩膀晃了晃,萩原研二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哎呀,这么久没见面,你长高了不少呢。原本觉得我们好像没有分开那么久,现在看起来真的分开太久了吧。”

松田阵平还在旁边等着,见萩原还没有抱完,直接动手把人给推开,说道:“没见人在等吗?”不过松田阵平没有和萩原那样抱那么久,只是抱了一下肩,便说道:“有没有想我们?”

羽久说道:“有!”

他才刚说完,羽久就被人从后面提抱了起来,来人把羽久站在原地转了两三圈,最后才放在原地。

“比之前还重了一些。”伊达航大笑道,“还记得你之前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就长大了那么多”

旁边的还站着诸伏景光。

他失笑地看着伊达航说道:“你们当羽久是什么啊?”

羽久举起手跟两个人打招呼,顺势看了看周围:“零哥呢?”

“零还要晚一些,我们先进去。”

诸伏景光推着羽久的背走进预定好的座位。

他们订的是六人的日式包厢,长桌子上面还摆着一盘赠送的年糕。年糕数目是按照人头数目算的。伊达航要了一打啤酒之余,再给羽久要了两瓶可乐,一边下单,一边看着眼睛来回跟着走的羽久笑。羽久好久没有觉得那么热闹了,就是光是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就能够得到满满的充实。

降谷零还没有到,几个人就先开了饮料进行干杯。

“等零过来,我们再庆祝重聚。首先我们先说说羽久吧。”

伊达航这话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羽久的脸上。

“解救了一百二十一人完好无损地脱离雪山困境,登了全国的报纸。虽然没有把你的照片登上去,但是我们内部有人透消息了。羽久你真的太棒了!”

伊达航一阵夸奖之后,集体和羽久碰杯。

羽久对这种夸奖并没有什么概念,心实地说道:“下山的路是乱步先生发现的。我也什么都没有做。”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的话,那些难民也不会夸你了。”诸伏景光笑道。

难民被解救后,各大新闻媒体都在以各种视角描述整场事故。因此有不少报纸也讲了夏目警官的事情,诸伏景光都一一收集下来,做成剪报。

萩原研二接嘴说道:“听我姐说警察局那边要给你记功绩。不过,鬼冢教官那边也传来消息说,问你要不要今年回去读,以羽久的能力来说半年内毕业是可以办得到的。”

松田阵平说道:“不过现在回学校的话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警局内部也有升职考试。”松田阵平觉得羽久还是有能力可以省下去学校重新就读的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在警局里面稳定下来,回去反而显得多此一举了。

说到这里,羽久其实有话想要和他们说:“其实我已经递交了辞呈了。”

这话一落,几个人同时炸了起来:“为什么!”

诸伏景光最先安抚其他几个人说道:“是鬼冢教官已经联系你了吗?”从警校毕业的话,到底是起点会比较高的。

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主要这件事还是在于黑衣组织。因为年末交换卧底其实并没有成功,毕竟宫野志保还在太宰治手上。那么黑衣组织的判决是怎么样地,琴酒是认为自己已经是不需要再追回的人,还是要继续追杀的人。在没有得到定数之前,羽久在横滨交通队里面的情况是有上交到组织内部的,装作没事发生留在交通队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若是换旁人来看的话,这其实可能可有可无。但是羽久又偏偏是非常遵守程序规则的人,这些对羽久来说都是绕不开的冲突。当然这不代表羽久已经束手就擒,等待发落了。只是他很想要一个明确的后果而已。

这些不需要和他们讲。

羽久说道:“我想要从警校正式毕业,而且我还有一些朋友,也想让他们读警校试试看。”

萩原研二听完之后,十分浮夸地说道:“我感觉羽久就被人抢走了一样。”

松田阵平说道:“我看你的态度倒像是女儿要嫁出去一样。”

“那我是爸爸了?”萩原研二接过松田阵平的话,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五个人当中,伊达航和我都是爸爸,景光、阵平和零都是妈妈。”

“为什么我就是妈妈了?”松田阵平说道。

诸伏景光的是比较好理解的。景光为人很温柔。

“就是啊,为什么我是妈妈?”

同时响起来的声音还有降谷零。

降谷零过来的时候伸手揉了揉羽久的脑袋,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羽久抬头看向降谷零。他这些日子也想过和降谷零联系,但是一直都没有回复。现在是距离上次雪山分开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羽久看降谷零气色不错。对他来说,降谷零能够恢复心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反倒是书页上到底写了什么叫降谷零放心的话,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是羽久关心的重点。

伊达航说道:“那要罚六杯。”

降谷零立刻抗议说道:“我才刚来,就打算要灌醉我吗?”

“谁叫你迟到了?”

伊达航理直气壮地说道。

诸伏景光笑起来,说道:“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干杯吧。”

六个杯子同时举了起来。

伊达航作为最年长者首先主持了发言。他说道:“虽然距离新年过去了两天了,但是我们还是为我们再次重聚举杯,各位说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X5。

这特别像是喊口号,排除多余的情绪和思虑,要做的就是享受此刻。

伊达航说道:“再说一句,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面,大家都会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X5。

“最后一句,希望我们年年都能相聚,年年如今日。”

羽久下意识看向了降谷零,降谷零也看向他。降谷零朝着他勾起上扬的弧度,羽久下意识地嘴角也跟着勾了勾。什么黑衣组织,什么书页,什么过去和未来,有比六个人齐聚一起更重要的吗?

“年年如今日。”X5。

话刚落下来,六个杯子一起碰在了一起,发出“铮铮铮”三次清脆的声音。

※※※※※

这段饭吃了三个小时。

分别时,由降谷零负责送羽久回去。降谷零看到羽久还是心无挂碍地坐在自己的车子上时,原本的试探的话语全都压在了心里面,说出来实在多此一举。羽久从头到尾就是相信自己的。

降谷零说道:“我要送你去见一个人。”

羽久干脆地说道:“好。”

羽久一直在等这个。

这段车程并没有特别久,然而最重要的话因为时间逐渐流逝的关系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开口。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时,降谷零觉得自己非说不可了。他跟着从车上下来,和要前往指定地点的羽久说道:“在发生雪崩的时候,我试着去找过你……”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感动你,也不是想要说服你理解体谅包容我。我其实对你很无情,以自己的想法迫使你走上我想要的道路。我在黑衣组织里面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在他们面前,我却一直表现得与你很好,这种姿态很是虚伪做作的。”

但是,一旦他和羽久之间相处发生变化,他们四人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痕就不复从前了。

降谷零其实想过逃避,可是他还是舍不得。因为他其实内心也知道当初说一切如旧,一切如常的夏目羽久是说真的。他承认利用这样的羽久是卑鄙可耻的。

“我是个伪君子,也是个大恶人,但我希望羽久你还是能够把我们之间的矛盾掩藏下去,直到有一天无法再伪装下去为止。”

他收了望向前方的视线,看向羽久认真地说道:“我喜欢我们在警校里面的羁绊和感情,我喜欢这段感情里面的所有人——景,研二,阵平,伊达大哥,也包括你。我这一辈子注定会众叛亲离,也注定不得好死,但我仍然希望这个美梦能多一分就多一分,能多一秒就多一秒。”这份感情带给他无数的慰藉和快乐,陪伴了无数个孤独无妄的黑夜。

降谷零遇到了夏目漱石,是夏目漱石从雪山上接他下来的。他曾经煞费心思地想要从夏目漱石那里拿到书页。然而夏目漱石真的把书页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降谷零却犹豫了。

他怕这些感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失了,只是因为自己为了追寻真相。那时候他想起了六人曾经一起玩的游戏。真的就是阴差阳错一般,又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般,降谷零想起了那个故事——因为好奇,因为执着,追求所谓的真相,而将一切变故带到生活之中,从此支离破碎。

他不敢继续看了。

……

风声簌簌,羽久看到降谷零的眼眶泛红,鼻子突然也跟着酸涩起来。

他们之间的情谊绝对不是那种因为生死之际而建立起来的患难,也不是那种彼此交心带来的理解,更不是那些肤浅的追慕实力而带来的仰慕崇拜。这些感情是细碎的,是点点滴滴,是彼此见面时的相视一笑,也可能是碰杯时默契十足地彼此敲三下。这好像和其他感情相比都要稀疏平常,但却比想象中的更加充盈,能够填满心里的罅隙和空缺。

然而,这辈子可能永远没有人能够理解降谷零的选择。

为了一个家族付出自己的一辈子是否值得?

一个人为其他人而踏上与朋友相悖之路,是否终有一天要后悔?

然而人本身都是有所背负。

他从降谷零的眼神里面感受到他对警校这段感情的痛苦和挣扎。过去、现在和以后的路,降谷零还是执意想要一个人走下去。他把自己完全割裂成两个身份,他背对着黑暗,寻求着光明和温暖。

羽久走到降谷零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有体温,我有想法,我流的血是红色的。这些都是真实的。零哥你现在拥有的东西都是真实的,不要担心它会消失。它绝对不可能会消失。”

羽久认真地看着降谷零,说道:“请你像相信现在手上感受到的温度一样,相信我。”

降谷零的眼眶闪过一瞬水光,而后他低着头,压着嘴角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故意骗你的呢?”

羽久学着研二那样抱着降谷零,摇着他的肩膀。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羽久…”降谷零拍了拍羽久的背,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我还是善良的人。

哪怕全部的人都觉得我是个不可接近,冷漠,不断反复,捉摸不透的骗子,你还是从一而终地相信我,让我也产生了我还是维持了本心的错觉。

我依旧可耻地还是希望着有人能够在知晓一切后,相信并接受我。

降谷零喃喃道:“人为什么能够这么任性地自私呢?”

“是因为他被深爱着的。”

降谷零根本没有想得到回复,听到羽久这样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琴酒说你偶尔会很肉麻,我现在终于信了。”

羽久:“???”

我说什么肉麻的话了?

降谷零松开羽久的肩膀,说道:“琴酒要见你,你快去吧。他要是伤了你的一根头发,明年今夜就是他的忌日了。”

羽久觉得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还是点头了,并且朝着降谷零指的方向跑去。

他常听“一期一会”,说的是有些人是一辈子就只会见到那么一次,相处那么一段时间,往后余生就再也没有对方的影子了。

羽久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和琴酒一期一会了。

这辈子里今天就是最后一面,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琴酒靠在车边上,香烟的火光就像是一点红樱,被吹起时有着极盛的颜色,亮得失去了它本身的颜色。羽久突然才发现,和琴酒相处那么久,第一次深刻地发现原来琴酒真的很喜欢抽烟。因为每次见到他抽烟,大都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抽了很多。

“琴酒先生。”

琴酒看向夏目羽久,绿色的眼瞳依旧平静又冷漠。

他现在在思考趁这个时机杀了夏目羽久,自己却被反杀的可能性。想想羽久惊人的爆发力和战斗力,琴酒不想自己就像是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

他吐了一口烟,正打算掐灭烟头,羽久说道:“我可以看完你抽整根烟吗?”

“……”

琴酒顿了顿,继续慢慢地靠着车门抽起了烟。

“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也没有想过原谅你,不用说对不起。”

“嗯嗯!”

琴酒觑了羽久一眼,不得不说夏目羽久是他见过最古怪的人了,和他相处的日子真的是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现在想起来,琴酒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生气。

“我们立场不同。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组织里面已经宣布你死了,波本说会处理好一切,你的代号也会有人接替。”

“好。”

“你和波本认识很久了吧?你是被他送进黑衣组织为他做事的吧?”

“嗯?”

“你掉下悬崖之后,他每次叫你都是“羽久”。我印象中你们根本没有那么熟,那只能是你们之前就认识了。他送你来对付我的,你为什么没下手?是警察的伪善,还是担心背负人命的罪责?”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轮船那会就是绝佳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琴酒先生吧。我不认为杀人犯法是值得认可的,以后也不会这么想,但是我认可你负责的工作态度。”

“……”琴酒一愣,抖了抖香烟,冷笑道,“你这样的人去当警察,这个社会真的是没救了。”

“不过以后琴酒先生被我抓到的话,我也一定会送你去监狱的。我是不会给你放水的。”

琴酒说道:“那我是不是现在该把隐患处理掉才对?”

“但你打不过我。”

这句话刚落,琴酒的一支烟也抽完了。他信手再取出一支,刚打算用车里的点烟器,羽久便用打火机给他点了火。那是琴酒随身用了十几年的打火机。琴酒深深地望了羽久一眼,而后俯身借了火。重新直起身子的琴酒说道:"我习惯用车里的点烟器了,不需要多余的打火机。这个就送你了。"

”我会好好地保存好的。“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