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久之后问江户川乱步,他到底拿了太宰治什么东西。
江户川乱步走着走着开始踢空气:“就是书页。”
羽久不知道他拿这个做什么:“为什么要拿?”乱步也好奇他的身世吗?
乱步嘟哝一声,说道:“……反正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羽久下意识地说道:“谁是大人?”
乱步立刻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羽久,并且气愤地抬腿踢了他一下。这痛击实在不痛不痒,羽久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给。乱步这时候就新仇旧恨一起翻出来了,他原本还忘记了。羽久这么惹他,他就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说跟我不认识?”
羽久懵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认识了?”
“你跟国木田说“我们关系一般”。这不就和“不认识”差不多了吗?”江户川乱步说这话的时候还学着羽久板着脸,轻描淡写地说这句话,只不过脸部表情夸张了一些。
羽久这才想起当时自己说完之后,确实有出现异响,现在听下来就是江户川乱步在那听着了。可是明明是江户川乱步说“绝对不能说他们两人关系很好”。羽久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江户川乱步的话,感觉自己直接说这句话,他会气得原地蹦蹦跳跳,就像上了发条的胡桃夹子,“哒哒哒哒”在原地绕圈,抓也也冷静不下来。羽久觉得,其实乱步是想要自己说他们关系超好的,所以才故意反复在自己面前说反话。
“我以为不能说。”羽久还是找到了一些谈话技巧,把错误都归在自己身上。
乱步面色稍霁,插着腰说道:“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生你气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那你为什么现在生气了?”
乱步顿时懵住了,不过他脑筋好,转得快,立刻又说道:“我没生气,我就是烦躁。我烦躁的话就是会这样的,我没有生气。”
“那你不要烦了,看起来像是生气。”
乱步顺势拉着羽久的手臂,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跟他说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羽久不知道乱步指的是什么。
乱步说道:“就是你在黑手党和黑衣组织学坏了啊!”
“……”
“你不是想要我一起考警察吗?”乱步继续扯着羽久的袖子说道,“要是你以前的话,你会直接说的,现在都还要弯弯绕绕的的。你是不是想要我考警察?”
“我说的话,你就去考吗?”
乱步当然不会这么答应啦,就算是社长也不能逼他吃一盘青椒的,何况考警察要吃很多苦的。乱步身上全都是懒肉,要把十四岁的警校习惯全部捡起来,那太难了。
“当然不会啊。”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考,至少可以从警校毕业。”
这件事大概是从去年春天就一直拖到了现在,算是从羽久和鬼冢教官聊天后拿到江户川乱步的学生证开始的。因为羽久一直没有交出去,所以也一直没有提。现在反而有时间了,羽久想要把事情提一下——因为鬼冢教官给他的学生卡,是那时候江户川乱步还没有离校之前,要求的要和他父亲一样的编号而重制的。
羽久一直记得这件事。
不过羽久也知道,江户川乱步现在有自己的归宿。就算考上警察,他也不一定会去当警察。只是羽久想过,年幼的乱步是想过要和他父亲一样在警校顺利毕业,然后当上优秀的警察。他那时候就想过,要是乱步能实现这个愿望的话,一定会更开心的。
羽久原本想过其他的方法去唤醒江户川乱步的初心,或者让他也有重新当警察的愿望,但是也许正是江户川乱步说的那样——他确实开始习惯弯弯绕绕地做事想问题了,有时候的直白也只是避重就轻。
羽久继续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考警察呢?你们有没有”
江户川乱步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搬出来:“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江户川乱步“嘿嘿嘿”地坏笑道:“我听你这一次的话,我以后说什么,你都必须要听我的。我以后要什么吃的,我叫你去买,你就得听我去买。我还要看推理杂志的时候,你也要跟着在书店排队去买。如果我们吃饭的话,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你要负责帮我吃掉。有没有问题?”
“……”
羽久觉得自己平常都一直很听江户川乱步的话了啊,这不是他们现在生活的日常吗?
江户川乱步看到羽久犹豫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怕羽久放弃,又说道:“那你排队买东西的时候,我就陪你一起去。我们聊天就不会太闷了……不喜欢的东西……”反正自己也是铁定不吃的,那就不要这条了。
羽久还没有等江户川乱步继续说,就连续说了三次“好”。
“我们说定了。”
江户川乱步拍着胸脯说道:“乱步大人说到做到!”
然而这个体能训练就让江户川乱步要死要活,撑了大半年才终于赶上了普通警员的体力。为了江户川乱步能够同期毕业,夏目羽久又延迟了半年毕业。
※※※※※
毕业典礼是在第二年春天。
为了参加羽久和江户川乱步的警校毕业典礼,警校五人组都纷纷请假坐在观众席上看,而武装侦探社也来了社长、国木田和与谢野晶子。
对于乱步真的能够顺利毕业,武装侦探社是非常惊奇的——他居然真的撑下来了。虽然这得亏羽久对乱步真的特别有耐心,不仅是文化课都是时不时勾重点教江户川乱步做题,而且体术课都是在手把手教。乱步有时候也会发脾气,但是羽久还是好脾气地哄他。
与谢野晶子印象比较深的一幕就是夏天的时候,乱步累得回侦探社一趴下来就想睡觉,羽久用干净的毛巾帮他擦脸和脖颈,还给他扇扇风,给他读案件内容,陪他一起断案。与谢野晶子不知道羽久到底会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但是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
羽久在讲台上以首席身份开始非常官方的演讲。
这两年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尤其是停学的第一年反复地来往斡旋在不同的组织,认识了那么多愿意真挚地对待他的人。他曾经有想过,自己就是一页纸页写出来的人,是虚无缥缈的。在分分合合中,到底有多少人会一直陪伴他,这也是他不知道的。他也没有后悔过人生会不会太短了,短到自己还来不及享受周围的好意,幸福和快乐。
以前有看过一些电视剧,也有说实验体的生命非常短暂,他们意识到自己可以接触美好的生活时就产生了极强的痛苦。因为他们忍受不了“失去”。羽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接受了警校的教育——自己随时随地都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从来没有产生这样的痛苦。
与之相反的,羽久发现自己真的热爱这世界。
就算自己的生命就像是烟花那样的短暂,他也依旧热爱这个世界。不单单是为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也是因为他遇到的人,所有让他感受到活着意义的人。
“谢谢各位。”
羽久结束演讲的时候,最后在众人面前深深鞠了一次躬。
演讲结束后就是校长再次发起演讲的时间,羽久从台上下台阶后得绕出侧门后,才能再次走回礼堂。他刚从侧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羽久左右看了一眼,从镂空的栏杆翻了过去,没有迟疑地朝着对方的车窗敲了敲。
“我停车还没有超时。”
“你在等谁?”
羽久意外地没有闻到车里面有烟味。
琴酒不是向来习惯边等人边抽烟吗?
琴酒在这句话里面,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琴酒也不知道羽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遇到了也是坦坦荡荡的模样,丝毫都不遮掩自己的行为。琴酒转头的时候顺势靠在椅背上,这个时候校门旁栽种的樱花树也随着风往琴酒车子里面飘进了一瓣樱花。
琴酒盯着那瓣樱花,说道:“自然不是等你。你知道波本现在已经是组织的二把手了吗?”这句话似乎在暗示他等的是波本。
“零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不过,朗姆从黑衣组织里面彻底消失,二把手位置悬空,这位置要么是降谷零的,要么是琴酒的。这不难猜,更何况降谷零是想要彻底把公安和黑衣组织的工作生活分开的,所以羽久也不会主动去打探。
“我以后去横滨管治安啦,我就不管黑衣组织的事情的了。”
琴酒猜肯定是波本动的手脚,要把羽久彻底从黑衣组织撇清楚。这是还得从传闻朗姆是被港口黑手党攻击说起来的,因此横滨在短短一年里面成了黑衣组织和港口黑手党公开对峙的日本区域,基本黑衣组织的成员都不会在那里走动。
“看来应该是被安排好的。现在的警局真的是越来越腐败了。”
“我申请过去的。我在横滨的朋友很多,所以想在横滨住着。”
羽久抬起手。
“……”
琴酒完全忘记了这里有个相当随意的人。
羽久这个时候看了看手表,说道:“抱歉,我得先进去了。”
琴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和羽久闲聊起来,于是随口说道:“快滚吧。”
但是羽久还没有结束,说道:“我以后也不能叫你代号或者名字,我下次遇到你,我该叫你什么?”
琴酒发现羽久一年多没见还是跟一只小白狗一样粘人,这话题是没完没了的。
“我们不会有下次见面。就算有,也装作不认识。”
“…我叫你大哥好不好!”羽久直接忽略琴酒的话,说道,“我下次见到你就喊你大哥。”
琴酒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我跟你又不熟,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不会的,谁会找警察的朋友麻烦呢?谢谢你过来看我。”
“……”
这警局真的没救了。
琴酒看着羽久灵活地翻墙离开,摇了摇头,重新关上车窗后,才抽出香烟,用车里的点烟器点燃后,淡淡地吐了一口烟,打了提示灯从停车位离开了。
“大哥”?
还真当自己是小弟吗?
无聊。
琴酒边想,边抽出手打算把飘进车子里面的樱花扔出去,结果樱花瓣黏在手上了,得甩几次才能甩掉。琴酒觉得最近真的有点懒了,连这种小事也懒得做,又把樱花带进车子里面。
等自然掉吧。
……
校长演讲结束后,便是众人互相拍毕业照的时间了。
这话根本不用说,警校组先来上一张集体照——到现在警校六人全员毕业的纪念照,接着是每个人和羽久轮流合照,从萩原研二起了个坏头——拍照的时候,要戴着羽久的帽子,忽略他们的衣服假装是同时毕业的。结果,所有人都要戴着羽久的帽子才结束拍摄。
接下来夏目羽久和武装侦探社的同事们的摄影。
乱步在拍照片的时候,提出干脆他们两个人一起录段摄影。
羽久说:“录什么?”
乱步说:“我们一起对着樱花树敬礼宣读入警誓词啊!我就当这一天警察,明天乱步大人我要在侦探社躺着啦!这一年累死我了呜呜。”他的文化课基本靠猜题就拿到了满分,而体能测验就是只能说在及格边缘,所以乱步是平衡之下得到的毕业资格。
“这个主意不错。”诸伏景光听到后,也加入笑道,“那就由零负责领导吧。”
降谷零没有拒绝,从伊达航手上接过从礼堂那拿过来的誓词卡时,心情微微有些波澜。他刚打算开始念,旁边的松田阵平就喊道:“零,你背光了,看起来就跟非洲逃难来的,太黑了!要不要我用手电筒给你打光?”
降谷零简直气笑了:“你等下别让我抓到,我一定再跟你打一次!”
被损友一激,降谷零重新开始誓词:“我降谷零庄严宣誓——”
“我夏目羽久庄严宣誓——”
“我江户川乱步庄严宣誓——”
“……“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以自己的良知,履行国家赋予我的使命与职务,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从当上第二把手开始,降谷零要用新的方式守卫这个国家,保护他身边所爱的每个人。
羽久和江户川乱步也跟着念,声音重叠在一起,清澈有力。
结束之后,江户川乱步把自己拿到的警徽从胸口上摘下来递给羽久:“我这个就托付给你了。”
“那我的也给你。我们两个交换。”
乱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成为警察的见证!你不是还得给你父母看吗?”
乱步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啊!那我得一辈子带在身上才对。”
与谢野晶子在旁边抱着手臂看,莫名有种结婚现场两个人在神父的主持下念了誓词,又交换了信物的既视感。
“我们最后一起拍张照吧!”
伊达航设置了定时摄影,邀请武装侦探社也和他们一起拍照。
“我们大家都摆好姿势准备一下。”
靠在羽久旁边的江户川乱步悄悄地附在羽久耳边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件让我开心的好事,好不好?”
羽久侧着耳朵认真听。
“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真开心!”
羽久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在乱步的笑声中不好意思看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而后肩膀又松垮了一小寸,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
江户川乱步干干脆脆地说道:“谢什么,你应得的。”
……
伊达航的声音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三、二……”
众人:“Cheese!”
拍完之后,警校组后知后觉。
“诶,羽久是在笑了?”
“会不会变成恐怖照片?”
“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再拍一张!”
“干脆来十张。”
我们的日子还长长久久着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