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盛早餐过后，没有NPC出现，只是当大家离开餐厅时，门口贴了一张纸。
7：00-早饭
…
15:00-晒太阳
…
除了这两条，其他的都被黑笔划掉了。
“这个……来的时候没有吧？”王玲玲咽了口唾沫，她记得很清楚，进门的时候除了食堂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面色微凝。
没有NPC，没有具体任务，几个老玩家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寻找线索，就连看似友善的邢嘉，在交易达成之前也拒绝提供更多消息，只有他们无头苍蝇般被牵着鼻子走。
张伦忽然失控，扯着王玲玲大喊：“我们去找邢嘉吧，不就是一个奖励吗？已经死了一个……”
“一看你就没进过社会，富贵险中求，他既然能保你的命，那么就证明得到的奖励比你的命还贵。”冯华打断他，嘴里振振有词。
“更何况，交易里可不保证，一定能完整的保下你。”
“缺胳膊少腿也死不了，瞎了残了也叫活。”
在进入游戏前，冯华是做会计的。
众所周知，干这行能到中年还没有去吃国家饭的，不是废物点心就是小心谨慎。
刚到的时候，听完邢嘉的条件，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连说带劝后，愣是没一个人跟邢嘉达成交易。
人类本就是群居生物，有人发表言论，其他人极易抱团。
听到这里，侍雨川恍然明白，为什么邢嘉对他们几个新人没有好脸色。
……
侍雨川独自回到113后，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约莫食指长的方块，褐色硬纸上印着‘紧急食品’。
是虞云环在撞到他时候塞进他手里的，看上去像压缩饼干。
如果说虞云环作为才进入第二个世界的新人，都会自备食物，那只能说明在玩家认知中，副本里的东西确实不能入口。
房间空空荡荡，白湮从昨夜离开后就不见踪影。
侍雨川回到墙边，继续用短刀抠墙皮。
要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大概就不会这么淡定。
在最外层的墙皮消失后，房间显出真容，枯红血字布满整面墙，密密麻麻反反复复，只写了一个字。
‘死’
写字的人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精神创伤。
字从一开始的横平竖直到后来的无序混乱。
终于把整面墙都抠完，侍雨川收起短刀，轻轻抚上墙壁。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虽然看上去诡奇恐怖，可在他眼里只是一条没有头绪的线索。
……
下午天气格外明朗，没有一丝风，人工水塘平静无波。
疗养院大厅中，除了白湮，所有人都到齐了。
站位泾渭分明，新人一撮，虞云环三人一起，剩下邢嘉孤家寡人。
侍雨川最后一个到场，邢嘉吹了声口哨：“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内容有点欠，不过也算是发自真心。
在邢嘉眼里，侍雨川就是个漂亮新人，美丽的东西大都脆弱，没有别人保护，单靠一把短刀又能支撑多久呢。
侍雨川没吱声，他察觉一股异样的视线。
柯真看似在跟红毛说话，余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早上吃了他那份饭的易宿也在偷偷打量他。
就连冯华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往他身上飘。
不，都不是。
与这些隐秘的窥探不同。
有另外一道视线。
光明正大又炙热，无处不在……
这种几乎要被人用视线扒光的感觉不是很美妙。
侍雨川环视四周，除了玩家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三点马上就到，现在不是抓出视线主人的时候。
活动了一下手腕，侍雨川走向新人堆。
大厅外的柱子上也贴了时间表。
跟早上那张内容一模一样。
大约是游戏规则，特定时间会把人聚集在一起。
起风了。
主楼外的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九把轮椅。
挂钟指针已经到了三点。
除了凭空出现的轮椅，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东西出现的太诡异，所有人都在安静等待其他变故。
冯华见好一会了，其余人都没反应，小声说：“这帮子老玩家可真狗，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一样。”
嘴里这么说，可他眼神一直往张伦身上瞥。
“你不狗？你怎么不去看看？”王玲玲听出他话里有话，赶忙拉住男朋友张伦的手。
自己男朋友什么脾气她心里门清。
她虽是个普通人，但不是蠢货。
老人不愿意去当出头鸟，也没有其他新人来，张伦冲动易怒，容易被人怂恿。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冯华看了侍雨川几眼，动了动嘴唇，最后没说什么。
就在侍雨川以为下午会是无功而返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的异变都有了反应。
王玲玲后脑勺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一枚蓝色眼珠乱窜、 她吓的尖叫了起来。
邢嘉背后的骨刺突然暴长一截，瞬间血流如注。
另一边，张伦的太阳穴处猛地扎出来两根犄角。
……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易宿，与别人额外生肢不同，他本就有些臌胀的腹部瞬间涨大，宛如即将生产的孕妇，透过衬衣紧绷的缝隙，可以看到肚皮上的皮肤被撑开，布满紫红色的不规律裂纹。
耳机摔落在地上的声音被哀嚎掩盖，易宿面色潮红大汗淋漓，比孕妇还大的腹部让他行动困难。
几乎所有人此刻都在遭受酷刑般的异变。
变故来的太快，易宿着魔一样走向轮椅。
终于，在他一屁股坐到轮椅上之后，神色缓和了下来。
一会的功夫，刚刚撑裂纹的肚皮就小了一圈。
其他人见状，也顾不上是否安全，纷纷朝着轮椅走过去。
不知道是轮椅的作用还是阳光的作用，大家在开始进行‘晒太阳’这个活动后，异变就停止了，甚至还有缓和。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柯真喘着粗气对虞云环说：“你回去，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你在一边等着，到时候做一下对比。”
虞云环一愣，遮住右眼的白骨刚刚一下子长到了耳根，疼痛还没缓解多少。
红毛默不作声，虞云环只好撑着自己的身体，从轮椅上起来，缓慢走向主楼阴影处。
邢嘉调侃：“不愧是巴别塔的人，拿自己人试错做对比。”
“你没用新人探过路？有什么优越的。”柯真回怼。
“没交易的是新人，有交易的是老板……”
邢嘉也不生气，反而意有所指。
……
九把轮椅，虞云环离开后空了两把。
侍雨川装模作样走到空着的轮椅面前。
轮椅把手上标签写着【F409E】。
是白湮手腕上的编号。
就在他触摸到标签的一瞬间，轮椅忽然散架，成了一堆碎裂的破铜烂铁。
其他人投来或诧异或深思的目光。
侍雨川也没想到这轮椅不按套路出牌。
他抬起带着黑色腕带的手腕，一脸无辜。
“这里没有属于我的编号。”
……
目送侍雨川离开后，柯真推了推轮椅的轮子，往邢嘉的方向挪了挪。
邢嘉推推墨镜，声音微不可闻：“你们那个小朋友，和那个美人认识？我看他随身带的刀都给人家了。”
“嘁，谁知道，不过是个花瓶新人罢了。”
“不过……如果他能在这个副本活下来，那价值可能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种稀缺的完美容貌，如果送到拍卖会，肯定会有人争相竞拍，至于会被怎么对待？那就不是他们思考的事情了。
“没有力量的美丽是原罪。”
邢嘉把头转向一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阴暗角落，恶意悄然滋生。
风带着温暖气息拂过草地，也吹向四周。
当侍雨川回到大厅时，虞云环从靠窗的角落凑了过来，抓紧时间说起柯真等人找到线索。
“我们昨天尝试了很多方法，包括带来的道具和药物，都没法对病变起什么作用”
“他们拿到了护士站的记录本，要是没弄错，今天是周三，明天会有医生来，不过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生物还很难判断。”
“三楼和四楼的病患都是轻症，一二楼的病患是重症。”
白色骨骼组织从他的眼眶里伸出，向四周生长，虞云环每说一句话都要顿一顿，深深吸一口气，缓解疼痛。
“一楼很危险，您……要是不行就来楼上找我。”
“院长办公室在五楼，晚上某个时间段楼梯会打开，我们打算今晚上去看看，如果有线索，我再找机会告诉您。”
看着鲜血从白骨缝隙流出，侍雨川想到虞云环的战斗力，顺手将短刀推了过去：“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巴别塔是什么？”
巴别塔，这个词他从进了副本就在听说。
邢嘉每次提起都带着不屑，可也并没有阻止什么。
听到问题，虞云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无妄城的玩家们抱团成立了很多组织，巴别塔是无妄城三巨头之一，跟黑牢和浮生会齐名。”
“……您不必担心我。”
虞云环犹豫了半晌，最终收回了短刀，今天晚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需要这把武器防身。
“比起我，您更应该小心，这次的副本不对劲。”
游戏副本分为几个大类，有系统直接颁布任务的常规副本，有环境恶劣的生存副本，还有最为血腥，玩家自相残杀的大逃杀副本。
“那个叫白湮的人，据说所有与他走近的人都会莫名死亡。”
说完他像是害怕什么，匆匆离开。
侍雨川没有多想，把视线挪回门外。
七个因为异变看上去奇形怪状的人坐在轮椅上，好像真的是在养病。
只是当余光瞥到玻璃上折射的景象，他沉默片刻，开始思考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是谁。
或者说，这个楼里，真的只有他们几个人和几个NPC吗？
窗玻璃上反射的影像不甚清晰，无法看到细节。
可明明只有七个人。
却有八个坐在轮椅上惬意晒太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