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车厢被黑色骨髓液洗礼过后一片凌乱。
邢嘉看着车尾处, 侍雨川正倚着黑棺闭目养神。
他暗搓搓凑过去，小声问：“嘿！这次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侍雨川转头，神情疑惑：“任务？”
这副本还有任务？他怎么都没听系统说过？
“不是吧祖宗！你没看任务栏吗？”邢嘉夸张大叫, 伸出自己的右手，红色来生纹上浮着的面板写着副本相关信息。
【副本：馥郁之华】
【任务：醒来（失败）】
侍雨川突然意识到, 自己几乎不看游戏给的小面板, 一直都是听系统口述。
想到系统这时被封印, 他迟疑着, 看了眼印在自己右手上的来生纹，纹路像是与他有什么感知一般, 一个红色半透明面板亮起。
【副本：馥郁之华】
【任务：醒来（已完成）】
【是否现在打开通关奖励？】
【是】【否】
邢嘉羡慕极了, 他从进本就一直在当挂件：“你是怎么醒的？为什么我没醒！不对, 我也没睡啊！”
“因为我们进入的世界, 就是梦境。”侍雨川顺势给邢嘉简单解释了一下蝴蝶庄园的副本结构, 当时他赠与玩家的票都是夫人给的, 对方掌控梦境, 所以给予的车票也是代表梦境的车票。
而他在对面世界的时候曾杀过杰西子爵，那时规则还未崩溃，所以杰西腹腔中的内脏化成了代表清醒的现实世界车票。
不过现在做上了归途的列车，侍雨川觉得，对面的世界也未必就是真实。
爵位混乱，关系复杂，人物片面, 这整个副本像很多本书糅杂在一起, 然后被规则束缚切割而成。
可他无法组织语言告诉夫人, 她有可能是书中人物创造出的梦境。
自始至终, 醒来指的都是在书中醒来。
至于后来规则崩塌后的事, 他没有多言，只是抚在黑棺上的手微微用力。
虽然带出了白湮，却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邢嘉早就注意到黑棺改变了形态，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多问，所以此时他指着车头，把话题岔开：“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船你不处理吗？”
侍雨川顺着邢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车厢内的东西被黑色骨髓液冲的歪七扭八，唯独刚刚他乘坐的白船此刻板板整整停在餐桌上，像是一个缩小的模型一样。
而其他玩家在触摸过后也没有再多做动作，有人甚至有些戒备看向车尾处。
侍雨川走过去时，方芷在他经过时小声道了句谢，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反手拿起模型般大小的白船。
刹那间，属于船的信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道具：泛梦舟】
【等级：A】
【持有人：侍雨川】
【备注：副本主人的馈赠，可以在虚幻与真实中穿梭的船，亦可做交通工具。】
船身上还写了一行小字。
（愿您永远不会陷入梦境迷惘。）
是夫人的笔迹。
因为是副本BOSS赠予，所以不必鉴定等级直接捆绑了吗？
侍雨川收起泛梦舟，回到车厢尾部。
自从系统被封印后，之前被它内卷掉的那个系统似乎备用上岗了，虽然目前还没听到什么语音提示，可玩家可以打开的系统空间侍雨川也可以使用了。
可里面空空荡荡只剩泛梦舟，曾经跟黑棺一起储存的道具全都消失不见。
……
“话说你真的不打算现在就打开看看吗？”
邢嘉见侍雨川收了船回来后又进入了闭目养神模式，他旺盛的好奇心熊熊燃烧。
在他眼里侍雨川就是欧皇，不仅得到了亡者之棺认主，上个副本的奖励还是超稀有血脉分支，他太好奇对方这次能开出什么东西了。
侍雨川被吵的没办法，唤出面板开启奖励，在邢嘉期待的眼神下，把手伸入面前的白色盒子。
【技能：解除】
【备注：可解除血脉天赋以及各种技能。】
【限制：只对本人有效。】
……
听侍雨川说完后，邢嘉安静下来，他摸着下巴眉头紧皱，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开出这种黄金垃圾技能。
侍雨川本人则是非常无所谓，与邢嘉想象中的欧皇不同，对他而言副本开出来的东西简直没有一样好用的。
亡者之棺被动与自身能力重复，第一个技能是毫无攻击性的封印技能，上一个副本开出来稀有血脉塞壬之声，对他这种高战斗力选手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副本一直在针对他，不过这些针对对他来讲不痛不痒，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往好处想，虽然是黄金垃圾，不过要是能用好了，效果还不错！”
邢嘉见侍雨川没说话，还以为对方被打击到了，于是安慰道：“通常情况下每个玩家只能融合一种血脉天赋，但如果你有这个技能，可以多储备几个，在副本中随意切换血脉！”
说着邢嘉咂咂嘴，觉得这个设定也太奢侈了！
优秀的血脉天赋非常稀有，能获得一个就已经是上天垂怜，想多搞几个切着玩，这种情况至今还未出现过。
……
列车驶过星云般虚空，最终停在极光站台南站。
整个站台热闹极了，人来人往，有人一脸兴奋盘点着此次收益，有人严阵以待预备进入下个副本，有人为了死去的挚友失声痛哭。
侍雨川背着黑棺下车，他跟邢嘉约了晚上见面后，就看到了带着一个手下迎面走来的虞云环。
对方穿着黑色制服，银色眼罩遮住右眼，仅从打扮上就能看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喽啰了。
一见到侍雨川，虞云环就愉快打起了招呼。
“又见到您了，真好啊。”
“还好没有错过，我看亡者之棺的定位显示就是今天，还怕错过。”
虞云环说着，对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接过黑棺。
侍雨川后退一步，摇头说：“不必。”
这里面装的是白湮与他的系统，他不会将黑棺交给任何人。
见侍雨川似乎有些误会，虞云环急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想帮忙……”
虞云环在升到巴别塔精英职位后，迫不及待顶替了柯真，接过与侍雨川联络的任务。
他想多少对自己的恩人有用一些，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需要。
“因为BOSS也要做任务，并不会一直在无妄城，您与BOSS达成交易后，巴别塔会安排其他人专门对接，BOSS自从进入上个副本之后还没出来。”他慌忙解释着，生怕对方对自己产生误解。
“如果您后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络我！”这才是虞云环那么积极挤掉柯真的原因。
在完全没有感受到恶意后，侍雨川神经不再那么紧绷。
婉拒了晚饭邀请，他在经过虞云环的时候，停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就算升职了也要以自己为重。”
虽说算不上多么熟悉，可虞云环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对方看上去也从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玩家了。
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成长这么多，必然是要吃尽苦头，他闻到了虞云环身上的血腥味，应该是有什么伤还没有痊愈。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自认为无法干涉，只能劝虞云环珍惜自己。
不过总觉得这么干巴巴一句好像不太好，侍雨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加油，好好活下去。”
他的语气温和中带着疏离，说完不等回应便离开了站台，徒留虞云环与他的手下站在原地。
……
十分钟过去了，见虞云环还没有打算离开，只是呆呆望着背棺人离开的方向，孙罗小心翼翼地问：“虞……虞哥？人都走了……”
没有回应，孙罗只能叹气继续装雕塑，巴别塔是老带新制度，他是昨天才拨给虞云环的小弟。
其实第一眼看到虞云环的时候孙罗十分不服气，觉得对方虽然种植了寄源，但看起来是个弱鸡，可是在听了其他同伴说了关于虞云环的事情后，他就不敢再多置喙什么，老老实实当起了跟班。
据说虞云环是目前巴别塔晋升最快的新人，在第二个副本意外种植了寄源，回到无妄城后，他第二天就从任务大厅组了一个新的队伍，直接进入了自己的第三个副本。
而他昨天与虞云环碰面的时候，对方刚从自己的第四个副本里出来。
孙罗惊呆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找死心态。
副本周期是7-30天，如果有人运气特别好拖到二十多天后还没有收到新副本提示，可以去任务大厅与那种已经确定要进入三十天后副本的人组队，这样打时间差算是BUG，能比别人多休息一个月。
而主动快速进入副本，再带着一身伤出来，治好了之后马上再次进本……这种人在孙罗这里一律被打上了不能招惹的疯子标签。
虞云环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半晌后，他最后望了一眼侍雨川离开的方向，淡淡道：“走吧。”
还不够。
他的成长还不够。
不足以让他的恩人对他刮目相看。
不配站在对方的身侧。
……
光线昏暗的酒吧中，酒保熟练擦拭着手上的玻璃杯。
邢嘉站在吧台边，心不在焉抿了口酒，他看到侍雨川又被巴别塔的人拦下了，稍微有点担心。
“铃铃~”
随着清脆铃声，酒吧大门被推开，容貌俊美的青年身背铁链缠绕的黑棺走了进来。
邢嘉见状松了口气，挥手招呼道：“这！这里！”
侍雨川走过去，坐在皮面高脚椅上，暗黄色灯光照在他系到最后一颗的黑色衬衣扣子上，映出金色暗芒。
他不喝酒，将酒保递来的杯子推给邢嘉后低声询问起深渊相关的事。
“深渊……之下？”邢嘉听完问题，挠着头十分迷惑。
“倒是有的副本名字上带着深渊两个字，可一般都叫什么什么深渊，我还没听过哪个副本的名字是深渊之下。”
他掰着手指头连说了几个副本，最后还是没有线索。
侍雨川听完点点头，想来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找的地方，可是现在线索并不多。
就在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直在一旁重复擦杯子的酒保开口了。
“深渊之下……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酒保长相清秀，看起来年纪不大，声音怯怯的。
侍雨川忽然出手钳住对方手腕，打开对方[个人服务]选项，在酒保震惊的表情中选择了包月服务。
三千积分，包一个酒保比他想的要便宜许多，人有了积分后，干什么都有底气。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酒保再次淡淡开口：“说吧，把你知道的，所有跟深渊之下有关的事情都说出来。”
酒保没想到在这间消费水平不高的地下酒吧能遇到这么阔绰的玩家，他扶着吧台尽量站稳，磕磕巴巴说起来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无妄深渊》中所有副本归来的列车都是红色，只有非常稀少的地狱级别副本是黑车，而在只有红黑双色车的情况下，某一天有个站台驶入过一辆纯白色的列车。
据说这趟车没有人上去，有大胆的玩家凑过去，隔着车窗看到桌上的提示。
（深渊之下）
（陨落之地）
……
“陨落……”大街上，侍雨川与邢嘉聊着陨落相关的副本信息。
白色列车，只出现过一次。
那个酒保被他包了一个月，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对方哪怕是为了性命，也不可能骗他，作为常年在吧台工作的人，有渠道和机会听到这些事倒也正常，更何况自己的塞壬之声对于NPC的影响非常巨大，酒保说的基本可以判定是真话。
邢嘉突然停住，叹着气转头：“喂，别跟了。”
侍雨川这时才回过神，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离开酒吧的酒保，对方还换了一身便服。
酒保支支吾吾说：“先生您……包了……我。”
说到最后酒保自暴自弃，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我无处可去了先生。”
他亮出手背上的白色来生纹，面板上，原本属于酒保的两个字被抹去，换成了‘侍雨川先生所有物（30天）’
“……”
邢嘉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傻眼了。
“……”
侍雨川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想到还有这茬。
他顿了顿，想起虞云环说的‘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他说’，对着酒保点点头道：“去巴别塔找虞云环，我会提前跟那边打招呼。”
总之别再跟着他们了。
另一头，虞云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消息。
（帮我……）
他点开简讯的手微微发颤。
（帮我个忙，给跟班找地方住30天。）后面简单写了一下前因后果。
孙罗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看自己的新大哥在收到简讯的时候表情从欣喜到平静，最后捏爆了一个玻璃杯。
……
拍卖会的举办时间在每晚的八点，每日一场。
邢嘉走进钻石区域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打飘，这一刻他总算明白自己到底抱上了怎样一条大腿。
他扯扯自己的衣领，小声问：“要么你等我回去换一身衣服？”穷狗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生怕自己的穷酸气息暴露。
“无妨，我们本来就是来消费的。”侍雨川摇头，背着黑棺踏入了拍卖会大厅。
在他亮出自己的四万多积分后，成功带着邢嘉进入了拍卖会场，还得到了新的拍品手册。
之前存在系统那里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本来就要补充新的道具，而比起道具，他更需要的是世界碎片，来修复白湮的身体。
这种杀死规则后得到的东西非常稀有，馥郁之华是因为副本割裂所以规则不得不出手，才能让他们找到机会，如今出了副本，只能来拍卖会碰碰运气。
侍雨川拿着属于自己的号码牌，翻看着册子，在上面翻找着，虽然过了一万积分的门槛，但仅剩不到五万积分的不足以让他们混到包房，只能进去拍卖大厅。
拍卖大厅在十六楼，除了包房的部分，大厅的天花板直通顶层，而侍雨川曾经闯进过的1801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没看到任何穿巴别塔制服的人，想来巴别塔可以搞到足够的包房，他决定下次再来的话提前问一下虞云环，能不能享受一下包房的待遇。
因为大厅实在是……太吵了。
嘈杂，非常嘈杂。
“好家伙！真是什么都有！那谁！那个谁我还认识来着！”邢嘉大开眼界，指着四周坐的人，有的他能够叫上名字，有的只能说出名号。
与之完全相反的侍雨川没出声，只是不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材料：世界碎片】
【起拍价：100000积分】
“卧槽，十万？还只是起拍？”邢嘉这时也凑过来看着册子惊呼出声。
这种本以为自己还挺有钱，甚至出手阔绰包了一个小酒保，下一刻发现穷狗竟然是自己的情况，让侍雨川罕见地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淦！早知道不乱花积分了！
许是两人被十万的起步价震撼到了，邢嘉几乎是搓着头皮哀嚎以后再也不能乱花钱。
殊不知在他们纠结的时候，拍卖会场突然安静如鸡，仿佛一瞬间所有人都按了暂停键。
邢嘉后知后觉，也闭上了嘴。
只可惜他们停止的最晚，好像惹到了什么麻烦……
一群人从大厅侧面进入。
为首的男人穿着骚包的粉色西装，金发碧眼，两条长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内，手中握着一支手杖，笑的张扬。
他亢奋地对身边的人说：“拍卖会！就是要热闹！我才不要去包间！”
“我最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嗯？”
说完这句，他停在原地，手杖抵在离他最近的倒霉蛋玩家僵硬的下巴上，眯眼自己碧绿猫眼，柔声问道。
“为什么不说了？”
跟在他身边的人中，只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高挑女人站了出来，可她也只是一脸冷漠规劝：“会长，拍卖要开始了。”
男人听到后捋了捋自己的金发，收回了手杖。
就在那个倒霉蛋以为自己没事的时候，一股刀割般的劲风划过了他的脖子。
头身分离，血溅了后面的玩家一身，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真是无聊……”他看都没看一眼死去的人，径直向着邢嘉和侍雨川的方向走来。
“让我看看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为什么也不说了。”
……
“是格戎……”浮生会的疯子会长。
邢嘉的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侍雨川第一次见到邢嘉这么怂，他对邢嘉低声说：“离远点。”然后主动站了起来。
此时他与浮生会众人相隔不到三十米，就能感受到一股风停留在周围。
掌控风……
格戎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兴奋地对身边人说：“思锐你看！多么感人的同伴情！真的是感天动地呢！”
思锐就是带黑框眼镜的女人，只是这下她也没有再出声，四周了解浮生会情况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格戎当年遭人背叛，被困在副本中，而背叛他的就是曾经跟他关系最好的同伴。
直到走近，思锐看清对方的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忐忑道：“会长，这是铭善的人。”
潜台词是希望自家会长看在巴别塔的份上冷静一点，不然等到铭善回到副本两人又要打架。
谁知格戎听到这句话后，好像更加激动了：“我就说那个棺材怎么看着眼熟，哈哈哈哈哈，正好铭善不在，趁着他出副本我们去杀了他的小情人！”
说完他几步走上前去，目不转睛的盯着侍雨川的脸看了起来：“啊，真是漂亮呢！我改变主意了！”
“如果你现在跟我一起骂一句铭善傻逼，来做我的情人，那么我可以放过你。”
说完似乎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看着邢嘉说：“可是他还是得死。”
侍雨川没回答，只是挽起了衣袖，顺便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你们俩都挺傻逼的。”
融合过塞壬之声的声音清澈动听。
说完这句后，侍雨川仿佛是想到了自己还在刷着人家的积分，拿人家手短，他想想又添了句：“他比你好一些。”
一瞬间狂风大作，灰色的龙卷风席卷全场，人群四散奔逃。
格戎站在风眼处，看着面容精致的青年被风吹起的细碎黑发，他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解。
“铭善值得你搭上性命？”
“你不怕死吗？你不怕惹怒我吗？”
侍雨川听着对方的问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已经死很久了。
最后，他觉得还是需要回答一下，于是礼貌反问。
“你废话一直这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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