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还在持续, 尸体焚烧的火焰渐渐熄灭。
干尸被燃烧殆尽后化成滚烫的红色细沙，被风卷入空中。
侍雨川坐在棚下，看着石达一点点从崩溃状态中脱离, 熟练处理脖颈处的伤口。
堆积着肥肉的脖子上有不止一道钝器伤害的伤疤，他的刀上缠着布条, 虽然割破了皮肤但总归不致命。
终于, 在石达处理完毕后, 侍雨川开口了。
“所有人都死于自己的武器。”
勃颈处钝器割伤的痕迹, 与每个人手持的武器完全重合。
“这个消灭击杀，指的根本就是杀死不合格的人。”
因为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那些怪物, 所以根本就不必在意力量差距。
他的声音不大, 语气冰冷。
石达捂着脖子上的伤口, 仰躺在地上, 缓了好久才支支吾吾说：“不合格的人……怎么好意思活着呢？”
说完他又喘息了一会, 在看过表后一脸不情愿地挣扎着站起来, 开始回收尸体旁的武器和半盖着尸身的隔离防护服。
动作熟练, 条理清晰，面对死去的队友毫无反应，就好像早就清楚其他人的下场一般。
侍雨川抬起胳膊，手指抚上颈上的鳞片，轻轻一推。
【技能：塞壬之声（二次融合完毕）】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声音变的婉转动人，几乎要让人溺亡其中。
犹如恶魔低语响彻在石达耳边，环抱着红皮衣服的微胖中年人顿住了。
皱皱巴巴的红皮散落了一地, 他双眼迷离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作为土生土长的日光城人, 石达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出生、上学、工作……
他的评级一直是B, 不好不坏, 上一份工作是在污水处理厂，还曾经被评为优秀员工。
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去年。
他坠入了爱河，他爱上了另外一位实验员，她拥有一头浓密黑发，笑起来有两个甜甜酒窝……但对方并不爱他。
侍雨川没有打断他，静静听着石达开始倾诉自己并不顺利的情感经历，不是不想打断，而是塞壬之声对这些脆弱的灵魂影响过大。
石达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拼命的证明自己多么爱这位姑娘，为此要死要活，可对方不仅没有接受并且更加厌恶，最终跟其他人结婚了。
再后来一段萎靡不振的时间过后，石达的评级降为了D级别，污水处理厂的工作也丢掉了，新的工作就是消杀队队长。
侍雨川听到这里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不住思索起来。
因为心爱的人结婚了，所以就降级？这是为什么？而这种降级行为也发生在迟英逸身上，对方在毕业后没有等到自己的父母，所以等级也直接降到了E级。
两个人的共同点是都经历了情感上的人生转折，并且在后续没有得到好转。
但一个是经历了不没满的爱情一个是丧失了期待已久的亲情，如果说是感情作为评级标准也过于奇怪了。
“关于评级你知道多少？”他试探着继续问。
石达也乖巧的回答，只是在听到话后瞳孔微缩，精神正在进一步受到刺激。
“这个并不清楚……总之每个人出生后就会拥有个人评级，班里的学霸校霸与社交强的人总是评级很高，而被孤立没什么朋友的人通常评级较低，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例外。”
他的表情开始不停变换起来，似乎产生了部分幻觉，想要回答哪些人是例外又忍不住说起了自己与心爱的姑娘的事情。
这是他脆弱意识崩溃的前兆，留给侍雨川的时间不多了，只能抓紧时间问其他问题。
午夜十二点出现的红皮怪物，日光城镜面内的生物，死去的消杀队队员，焚烧干尸的异香……
问题太多，只能笼统提问。
侍雨川的双眼泛起蓝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石达说：“关于红皮怪物，死去的队员，镜面和干尸，说你最了解的。”
石达张张嘴，眼神溃散，嘴角忍不住有唾液流出。
“干尸……鲜活的尸体不能烧，也不能带回去，只有风沙掩埋过的干尸才能烧。”
“九成……九成的队员，都……都要死。”
“死去的人披……上……披上红皮……”
“……是筛选……是平衡。”
说完这句，石达的精神彻底崩溃，他拿起刚刚收集起来的刀，毫不犹豫的捅向自己的脖子。
血溅的很远，中年人微胖的身体蹬了几下腿，彻底没了气息。
而侍雨川只是回忆着最后一句。
大巴司机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是筛选，也是平衡。
用微笑支付车费，情感转折后评级下降，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侍雨川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并不清晰。
还需要继续确认。
他走上前，按照石达死前说的，挑起一块红皮覆盖到还温热的尸体上。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干皱红皮下，已经死去的石达重新‘动’了起来，握着手中的刀不断切割着自己的脖子。
一下又一下，鲜血流进红色沙地中，与之融为一体。
侍雨川调整了一下角度，侧面看向石达。
不是尸体在动，而是红皮。
覆盖在尸身上的红皮紧贴着手背操纵起鲜活尸体，缓慢将尸体的头割了下来。
在头与脖子链接的最后一块皮被切断的时候，红皮猛地向后退了一点，连带尸身彻底与头分开。
侍雨川看着石达的头颅远离身体，然后开始……融化。
先是头发，再是五官与皮肉，融化成一摊血水渗入地里，最后是骨头……
在骨头和牙齿也融成血水后，一个大脑出现在侍雨川的视野中。
起初大脑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血管分明结构复杂，又过了一会这唯一的器官竟然蠕动起来，像是被通了电般，快速的抽搐着，随着抽搐越来越快，最后整个大脑干瘪下来，不断缩小。
在缩成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大后，整个干枯的脑子碎成了红色的沙子，消失在了血红戈壁。
无头尸体出现的原因找到了，他们的头都消失了，融入茫茫戈壁。
血液，干尸，大脑。
侍雨川无法想象自己脚下踩的红色沙土里到底还有什么未知成分。
事情结束，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六点。
距离午夜还有六个小时，而他们的车是早上六点出发，加之石达之前急促的表现也可以证明，似乎再不往回赶，就没法在午夜之前进城。
他抬头看向四周，全都是沙土，因为车开的太久，而且一直是石达领路，早已没有了方向。
想起手册第二条，路途中遇到了消杀队的车辆要记得启动牵引装置，以便回收物资。
他打开了另外一辆车的车门，翻找着石达今天贴在走失车上的牵引装置。
既然无人驾驶的车可以牵引回去，那么他坐在里面也算半个物资，顺道带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果然，翻到一个白色圆盘，在将圆盘贴到车前盖的一瞬间，他车顶的太阳能电池板启动了，但并没有打开。
是牵引装置正在测试电量。
红色越野车开始打火，发出嗡嗡声。
侍雨川上车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迟英逸的尸体塞进了后备箱。
他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但是他觉得这个白日里还鲜活的少年不该就这么曝尸荒野，被风沙掩埋。
而且……为什么尸体不能带回日光城？
越野车发动起来，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侍雨川干脆坐到了后排，贴着黑棺。
许是自动驾驶太清闲，窗外的景色也并不怎么美丽，他无聊抽出之前迟英逸给他的杂志看了起来。
《日光城优秀人物介绍》
里面介绍着日光城各个部门的优秀人才，讲述着大家在工作中得到快乐，不断进步，获得更好的生活。
他不断翻看着，在其中某一页看到了一个有点意思的介绍。
（李铭，电站总负责人。）
中间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关于电站工作的事情。
（从小学时评级就是S的优秀人才，在工作中也勤耕不辍，在日光城的发展中有着巨大贡献，是大家的榜样。）
结语最后，一张照片贴在那里。
穿着白衬衣黑西服夹克的人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文件和笔，他头发梳的服服帖帖，带着金框眼睛，不苟言笑。
是李铭，却不是侍雨川在地下城见过的那个李铭。
一样的脸，一样的发色，但是如果将两个人放到一起，绝不会有人觉得这两人有半点相似。
一个光鲜亮丽就连笑都带着疏离，另外一个穿的随意，倒茶时都极为小心，在被夸奖后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从五官和面部骨骼，侍雨川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评级为S的电站负责人沦为评级低下，任人欺辱的地下城喽啰？
侍雨川翻遍了所有杂志，但是除了李铭外暂时还没找到其他线索，他只能将这些信息默默记下，打算回去地下城后，看看有没有类似案例。
车在荒漠中继续开着，天空也逐渐变暗。
属于血红戈壁的黑夜就快降临了。
他把手搭在棺盖上，望见高耸的玻璃罩时。
【技能：解除】
塞壬之声重新变为一枚流光溢彩的鳞片，安静蛰伏在侍雨川白皙脖颈上。
日光城的人过于脆弱，塞壬之声相当于范围性伤害。
[这是就是人类吗？]
[可笑的慈悲。]
久未开口的厄骨说话了。
侍雨川摇头：“如果居民丧失理智，对我来说会很困扰。”
就在对话间，后备箱发出了什么声音。
“吱嘎……吱嘎……”
像是骨骼扭曲碎裂。
侍雨川微微侧头，看到一只手搭上了车后座椅背。
少年原本健康的皮肤变成了红色，而搭过来的手背上，一枚红宝石般的眼睛正好奇地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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