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的人面油花还在翻涌。
篝火在夜晚的丛林中燃烧着, 红光映在三人脸上，耳边传来窸窣声响，应该是什么不知名的夜行生物正在潜行。
似乎是感觉到了氛围沉闷, 系统忐忑着提问。
【话说……川川？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侍雨川抬手，接住跳下来的黑棺, 看着对方细腿乱晃, 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除了汤, 还有什么不对？”
鲜美味道让人食欲倍增, 可几人都是玩家，就算觉得美味未必敢食用, 更别说里面还翻滚着人脸了。
【不是吧！】
【小白毛不见了耶！】
系统虽然不喜欢也不担心白湮, 但大家醒来后, 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白湮消失……这太不正常了。
好像有什么迷障破开, 侍雨川一愣, 抬高手掌。
“把你刚刚醒过来之后看到的都说一遍。”
系统不敢大意, 老老实实地盘点起来。
【到站之前我们都昏睡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这个营地里只剩你们三个在昏睡。】
【我怎么叫你也不醒，就先去四周看了看。】
它现在体积小，跑的并不算快，但胜在灵活。
【四周都是丛林，我从旁边那颗树上看了四周，没有你们说的旅游车, 也没有看到公路。】
【不过运气比较差, 那颗树上有一只山猫呜呜呜……】系统被当做猎物追了回来。
【要说区别……嗯……应该就是我离开的时候这锅汤还没有煮好？】
侍雨川点点头, 把系统放回肩上, 转头再去看沸腾的汤锅。
浓郁鲜香的味道不断散发出来, 而邢嘉和樊舟虽然也是一脸戒备，但显然是打算在这里扎营等到明天早上了。
不正常。
他们三人在到了这里后，都变得有些不正常。
……
果然，在篝火熄灭，汤锅被放到一旁冷却下来不再飘出香味后，几人都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帐篷前，邢嘉皱着眉问：“川哥，小白呢？好像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见他了？”他终于意识到白湮不见了。
樊舟则把头插进了刚刚的背包里，嘟囔起来，“不对劲啊，锅里三个人，为什么只找到两个手机？”
“剩下那个手机去哪了？”刚刚找的时候竟然完全没觉得有问题。
“……确定要在这留宿？应该尽快赶往村子吧。”邢嘉喃喃道。
他抬手，亮出红色面板。
除了最初时的信息，再没有多余东西。
“常规副本通常会有一个任务，而到了这里虽然应该是进入了副本区域，可还没有触发。”
灾厄病栋的任务是痊愈，馥郁之华的任务是醒来，所有生存副本的任务都是活着。
他们都是玩家，这个丛林中的野兽于他们而言不足为惧，不管是哪个副本，玩家都应该尽快进入核心区域，才能够出触发任务，确定接下来的方向。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被抛到脑后，只想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刚刚是脑子被樊舟踢了吗？我竟然想在这里扎营？”
“嗯？你骂我是驴？”樊舟把头从背包里抽出来。
营地一阵吵闹过后，两人人终于反应过来。
“汤有问题。”
“这个香气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们的思绪，让人放松下来。”樊舟摸着下巴说。
不然依照他们的情况，会先把这个营地翻个底朝天，然后再开始寻找与溺亡村相关的东西。
而现在地图就在手上，他们愣是没一个人去找方位，反而在找完手机后就打算洗洗睡了。
侍雨川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白湮不知道去哪了，没留下一点消息，但人毕竟是与自己一同上的车，所以现在必然也在这个副本里。
想到这里，他不禁担心起来。
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白湮的身体与普通人无异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而这林中的猛兽野性十足……
思索片刻，侍雨川决定暂时先将这件事放一放。
没有头绪的事情多想没有用，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个副本，那么必然会有一个范围，白湮不是傻子，玩家的目标都是溺亡村，如果他可以自由活动，那么必然会去那里汇合。
最后一部手机还是没有找到，几人收拾了一下把营地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准备带走。
邢嘉咧着嘴，指着在一旁冷却下来的汤锅。
“川哥，这锅汤……还带吗？”
“呕……”樊舟瞥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着边际的猜想起来，“所以是他们想煮蘑菇，完事蘑菇没煮成，把自己煮了吗？”
侍雨川伸头看过去，只见已经冷却下来的汤锅凝结成了白色油脂，三张人脸面目惊恐凸显出来，像是三个白脂面雕。
【……好吓人，这个就别带了吧！以后这山里的蘑菇也不能吃！坚决远离！】系统紧紧抓着一缕黑发，生怕自己掉锅里沾上汤。
“走。”
侍雨川手中拿着地图，做出了决定。
……
刚刚还篝火摇曳的营地冷却下来，凝固着油脂的汤锅被遗弃在原地，周围空无一人。
月色下，一旁的矮灌木丛抖动了一下，片刻后一只身形矫健的山猫跳了出来，围着汤锅不断抽动着鼻子。
刚刚追着猎物过来时，它被这锅汤冒出来的食物香气所吸引，现在没有了人类在一旁，它忍不住再次绕了回来。
山猫把头凑到锅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锅内凝固的油脂。
带着倒刺的舌头将边缘的人面舔去了五官，另外两张脸的表情更加惊恐。
就在山猫一脸满足的抖动了下耳尖的黑色簇毛时，锅中伸出了一道黑影，钳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整个拖入窄小的锅口，而它本宽大的骨骼根本无法挤入这个小小的锅口。
“咔咔—咔—”骨头被挤碎的声音伴随着惨叫清晰入耳。
冷风吹过，凄厉叫声与剧烈挣扎下一秒便消失了，如果有人站在这里，恐怕要恍惚以为是错觉。
废弃营地，老旧汤锅里多了一张惶恐的兽首浮雕，油脂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莹莹光芒，引诱着更多生物前来享用。
……
夜间山林里的空气有些潮气阴冷，邢嘉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不断砍断伸到面前的枝干。
离开营地后，所有判断方向的道具都失灵了，他们只能靠墨镜指引的线索开始移动，除了刚走的时候遇到了几只中型野兽，后面就再没遇到什么危险了。
此时邢嘉正拿着地图打头阵，樊舟作为战斗方面弱鸡的医疗人员被安排在了三人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顺着驴友们来时的痕迹走了一会，邢嘉停下脚步。
“川哥，咱们先去找旅游车还是直接去找溺亡村？”他侧头看向后方低声问。
“先找饥村。”侍雨川回答。
地图上没有显示溺亡村的具体地址，但是公路和四周的几座山都标明了方向。他们目前需要找到一个稍有标志的地点，先判断自己的确切位置。
饥村是标记在地图正中央的村落，一旁还有三个手写小字‘已荒废’，这三个字被圈了一个圈，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箭头上还写了个‘亡’，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溺亡村方向。
三人继续走，不管是面板还是系统都没有得到新的任务信息。
“好黑，能开个手电筒能吗兄弟们？”樊舟被石头绊了下，踉跄着吐槽。
邢嘉的墨镜拥有夜视能力，侍雨川本就能在黑夜中清晰视物，到头来三人里只有他自己两眼一抹黑。
“不，手电的光只能照前面，影响我探路，这月亮也挺亮的你先凑合一下。”邢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樊舟骂骂咧咧继续当瞎子，“说起来，这里人为什么给村子起名都起的这么迷惑？又是饥饿又是溺亡的，就不能找几个阳间名字吗？”
邢嘉嗤笑他没文化，“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
“就像是贱名好养活，有些地方的人认为，给村庄起一个晦气的名字，就可以避开这些掌管这些灾害的神。”
“什么死人村人头镇……这种地方有很多。”
接着他就讲起了一些曾经在副本中见过的村落。
【那饥村就意味着这里的人不想挨饿？溺亡的话就是不想被水淹死吗？】系统像个乖巧小学生，举一反三。
【这么看来饥村应该物产不丰富，溺亡村靠湖？】
“停一下。”侍雨川没参与讨论，看着四周叫住了前面的队友。
盯着邢嘉和樊舟疑惑的眼神下，他微微蹙眉，说：“周围有些不对劲。”
“刚刚在营地时，四周还有不少动物活动痕迹。”
而随着他们离营地越来越远，野生动物活动发出的声音逐渐消失，走到这里时，耳边除了虫鸣与风声，竟然没有其他动静。
再往前，恐怕是连虫子都消失，只剩植物了。
“线索显示在前方……”邢嘉犹豫。
就在他们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向前的时候，远处，两束亮光从侧面照了过来，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声，三人默契闭上嘴，隐匿在黑暗中观察起对方。
“蓝姐，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这里好黑！不会有什么动物出来吧……”
“嗯，只有这个方向动物越来越少，那几个游客不是说前面有个村子吗？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一个女声冷硬回答道。
三个人，一男两女，听对话应该是一带二。
【这三个应该也是玩家吧？】系统的声音只有宿主听得到，它倒是可以肆无忌惮说话。
侍雨川摇摇头，比了个‘四’的手势。
虽然目前说话的人有三个，但听着那边凌乱的脚步声，明明是四个人。
没一会便有四个身影走到了几人斜前方的位置，通过刚刚的对话，这四个人的身份他们也基本摸清。
都是玩家。
为首的人叫蓝姐，是一位老玩家，剩下的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叫薛小敏，是第一次进副本；刚刚忐忑询问的中年人叫郭恒，这是他第二个副本，看上去跟新人没有什么差别；而最后一个年轻小伙子叫左洋，是蓝姐的队友。
进入副本后，四个人在抛锚的旅游车上醒来结识，临时组了个队。
几人很快超越了侍雨川等人，走在前方。
邢嘉小心绕到自己队伍后方，凑过去小声问：“川哥，咱们跟着？还是换条路？”
虽说对方愿意带新人，可能是比较友好的玩家，但现在黑灯瞎火的，贸然合并队伍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侍雨川想了想，“先跟着。”
不知是敌是友，过早暴露比较容易吃亏。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向着前方进发，由于四周越来越寂静，邢嘉担心暴露，所以脚步越放越慢，尽量减缓声音，山林里不是一个好的作战场地。
然而天不遂人愿。
“砰！”樊舟被隐藏在落叶中的藤蔓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啊！后面有人！？”
“谁？什么东西在后面？”
随着这几句话，手电筒的光也照了过来。
樊舟见暴露了，索性不端着，自暴自弃嚷嚷，“……妈的，这地上怎么有树枝，摔死我了。”瞎子进林子，他觉得自己走这么久才摔已经很厉害了。
邢嘉嫌弃地撇撇嘴，伸手把人拉起来，对着前方队伍喊到：“自己人自己人，都是玩家，不要动手。”对方既然愿意带新人，那么应该是比较友善，不会拒绝释放的善意。
“咻——”
令邢嘉没想到，回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短箭，金属箭头在月色下泛起一抹亮眼绿光。
是淬了毒的箭头。
“草……”他来不及多思考，下意识侧身想要避开，可一想樊舟与侍雨川还在身后，这时躲闪这支箭一定会伤到队友，干脆闭上眼睛站着不动。
短箭速度极快，就在邢嘉以为自己一会得找樊舟治伤的时候，没看到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出现在他身前。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痛感来临，邢嘉掀开眼皮，看到飞速驶来的箭被拦截在半路。
侍雨川抓着短箭后半截，淡淡地说：“是弩/箭。”
威力大且淬了毒，对方这明显是在下死手。
这时前面四个人也赶了过来。
攻击的人是左洋，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弩，而他身边站着扎高马尾的蓝姐，薛小敏与郭恒只是慢吞吞跟在后面向这边走。
邢嘉在看清来人时，不自觉摸出了腰间的枪。
【啧啧啧，感觉不是什么好人呢！】系统也忍不住跳出来说两句。
无他，对面四个人比起他们三个背包的驴友配置要豪华许多。
薛小敏和郭恒手里拎着的背上背的，零零碎碎一大堆，两个人拿的吃力有些微喘。
而这些东西五花八门，光是各色背包就有六个，外加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白色蛇皮袋，薛小敏手里还拎着一只刚被放了血的老母鸡。
黑暗中，侍雨川看的异常清晰，两人身上扛着的所有东西上都带有血迹，很新鲜，应该是刚溅上去不久。
“啧，看样他们把旅游车上的人都杀光了，就为了这些物资？”邢嘉也看到了血迹，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情况樊舟以前遇到过，解释道：“底层玩家是这样了……他们没有足够的积分在无妄城补充物资，所以大都会来到副本中劫掠。”
“普通副本的食物不能入口，一般是特指NPC给予的，像这种看起来不是食物的原材料，经过烹饪是可以吃的。”他还特意点出了那只鸡的用途。
可能是见惯了生死，加上格戎经常无理由杀人，樊舟天天看思锐给自家会长擦屁股，对这种生生死死的事情早就看淡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邢嘉摇头：“不管再怎么说，为了这么点不知道能不用的上的物资就肆意杀人……”
气氛有些僵持，不过事已至此，事情总要解决。
“我们没有恶意。”邢嘉率先开口。
“我们也是玩家。”他亮出了手背的来生纹，看到手电光芒照过来，还特意往前靠了靠。
“我们的目标一样，都是去溺亡村，说不定可以合作。”
虽然心里有些抗拒，可他心里清楚自己这边不会因为对方劫掠就将人全杀了，如果一上来就交恶，后面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们如果不愿意也可以，我们只是方向相同，到地方就分开，你们觉得怎么样？”
许久，蓝姐的声音传过来：“合作，一起走，到溺亡村分开。”
邢嘉撇撇嘴，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再放任自己这边跟在后面，敢将背后暴露给陌生人的玩家几乎没有。
左洋的攻击没有任何效果，在看出邢嘉樊舟几人不是弱鸡后，蓝姐方面没有多说什么，七个人左右各一撮继续向着前面出发。
樊舟拿着手电筒快乐地甩来甩去，小声道：“无妄城还是太大了。”
就算他和侍雨川已经小有名气，可依然有很多人仅仅是活着就费尽全力，根本没有功夫理会旁的事物，并不认识他俩。
七人抵达饥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距离天亮愈发近了一步。
【这里还挺大！】黑棺蹲在侍雨川头顶，获得了更多视野。
【房子不少，但是都很破烂呢。】
荒凉破败的村落错落有致建在山林间的平地上，进村大门处的土墙已经碎的七七八八，这个足有三四十间房屋的荒村看起来并不小，就是常年无人居住导致了这里异常荒芜。
写着村名的木板隐没在一旁的杂草中，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一行人停在村子门口，分成两撮。
邢嘉再次扶着墨镜脸色有些暗，稍过了一会，他把墨镜摘了下来，别在领口，对着侍雨川和樊舟摇了摇头。
危险信号，最好不要入内。
樊舟接过地图，辨别着方位，最后指着一个方向道：“按照我们来时的方位测算的话，这个方向跟我们刚刚从营地来的方向，误差不是很大呢。”
“你们两个不用休息一下吗？”侍雨川问。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两人毕竟是普通人类，虽说他们并不怕连夜赶路，但谁知道进入溺亡村会有什么新的东西出现，最好还是养精蓄锐。
“小意思！不用担心~”
“对，过来之前不是刚休息过了吗？”
两人都表示不需要，来的时候已经被系统强制睡到了晚上，现在精神抖擞。
只不过这边还没讨论完，就听到蓝姐那边响起争吵的声音，他们似乎打算进入饥村里面。
“我……我不敢去。”薛小敏哭哭啼啼。
“你不去谁去？我吗？”左洋的声音透着一股看不上眼的鄙视，完全没有对掉眼泪的软妹表现出任何怜香惜玉的情绪。
“新人都要走这么一遭。”
“你现在不去，下次也要去。”一旁的郭恒不但没有阻止，还温声劝慰。
薛小敏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可……可是，这里这么危险，万一我死了怎么办？”
这个村子里漆黑一片，不管是她的直觉还是她多年生活的理智都在叫嚣着远离。
“怎么会呢。”
“死了就死了。”
郭恒的劝慰与蓝姐的话同时响起。
左洋甩着弩，慢悠悠道：“不跟你兜圈子……新人死亡率高，什么都不懂，如果不用你去探路的话，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带着你？”
薛小敏没想到其他几个人如此直白，半晌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最后只是讷讷地开口道：“可是……我……我可以帮你们拿东西啊！”
她像是找找到了不用去的理由一般，奋力抬了抬手。
“你看！我……我能拿这么多东西呢！”
“求求你们了……不要……不要让我进去。”
“我怕黑……也怕死……”
……
侍雨川等人看着这场闹剧，以为蓝姐的队伍不知道这里不是溺亡村，所以才会用新人探路。
【三个人逼迫一个小姑娘？他们也太坏了吧！】作为几人中正义感最强的系统，它觉得这个画面让人不适。
邢嘉接到侍雨川的眼神暗示，点点头从樊舟手中抽出了地图，打算把地图上的信息分享给对面。
“嘿~来共享一下情报怎么样？”他晃着手上的地图，露出和善微笑。
“这里不是溺亡村……”可话没说完就被蓝姐不耐烦打断。
“我知道。”
“……这里是……嗯？你知道？”
“这里是饥村，不是我们的目标溺亡村。”
“……”这下轮到邢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樊舟也走过去，蹙着眉说：“既然知道这里不是目的地，为什么还非得进去？活够了？”
“这你管不着。”蓝姐无意多说，“既然你们三个要离开，那就先走吧，我们的事你们少管。”
她说的强硬直白，不留一丝情面。
气氛里掺杂着女孩的哭声和哀求。
“求你了……不要让我进去……”
【这个小姑娘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在系统快看不下眼，想要撸袖子出面的时候，薛小敏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问蓝姐。
“是不是只要有人……有人进就可以？”
在她看到蓝姐点头的一瞬间，两只哭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你你不要多想，这种事本来就是新人做的。”郭恒担心薛小敏把矛头指向他，于是将身上的东西又提了提，像是在证明自己比薛小敏有用一般。
不过薛小敏的目标并不是郭恒，她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像是找到了替死鬼的冤魂。
“既然只要有人探路就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一直躲在队伍后面，甚至都没有帮队伍的忙背东西……这种人才更需要被抛弃吧！”
“只有一张脸好看算什么？在这种地方不应该先死掉吗？也算是对大家有点帮助！”
她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比那种只有脸好看的人有用的多。
“像这种花瓶美人，在副本里才不被需要吧？”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方向的那头是侍雨川精致俊美，带着丝丝疑惑的脸庞。
系统&邢嘉&樊舟：“嗯？”
一直躲在队伍后面是因为侍雨川殿后，没有背东西是因为分给他的那个包太脏了，他让系统拿鎏金纸包吧包吧丢空间里……虽然鎏金纸价格昂贵，是巴别塔垄断产业，但他作为巴别塔的上宾，早就被虞云环强塞了很多。
【花瓶美人？嗯？这几个字我都认识，但是贴在川川身上我怎么就有点听不明白？】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系统琢磨着应该是距离太远了，所以侍雨川替邢嘉抓住短箭的画面这几个人没看见，不然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
侍雨川也像是才反应过来，歪了歪头，眼神里透着不解。
花瓶？他？嗯？
遇到恶人后不想办法逃脱，反而将另外一个无辜之人推向凶手的操作着实让人费解。
就算是答应去探路，可这个村落如此破烂，她未必不能找机会去跑路离开，更何况一旁还有邢嘉几人，明显是倾向她，打算帮她的。
看着薛小敏由无辜转为恶毒的表情，侍雨川心下了然。
她还是个新人，在见识过蓝姐左洋强大战斗力后，发现对方可以庇佑她，所以才会拼命的展示自己的用处，想留在队伍里只能推别人下水。
她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又渴望得到老玩家的保护。
【妈的！我看走眼了！】系统像是终于理解了薛小敏的话，此时气的要死。
【呸！得亏我还在想咱们一会怎么救她！她竟然这么恶毒！】
【自己是弱者，所以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推给更弱的人吗？哪怕并不了解事实？】
侍雨川伸出手，把头顶上气的乱爬的黑棺拿下来塞进了兜里。
伸手示意邢嘉樊舟稍安勿躁，他勾起嘴角，笑容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我进去可以，但是你们必须要说一下，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进入这里。”
蓝姐看着死活不愿意进入的饥村的薛小敏和自愿进入的侍雨川，犹豫着说：“可以告诉你，但你如果活着出来，需要把在里面得到的东西给我。”
侍雨川无所谓点点头，系统没有检测什么巨大的能量波动，估计里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正好他有点在意……这个荒村很大，距离几人醒来的地方不算太远，又在地图中央，白湮有没有可能被传送到附近也未可知。
他想进去留一些信息给白湮，毕竟在这个荒村中留下消息，可比在随意一棵树上留要显眼的多。
蓝姐说起一定要进入饥村的理由。
他们醒来时旅游车已经抛锚，据说有几个人离开，可因为天色渐晚，大部分人都还留在车上。
车上人无聊，就听着本地人在这讲故事。
“他们说，饥村虽然现在荒芜了，可以前是这十里八乡中最富裕丰饶的村子，后来突然某一日，这里的人全都消失了。”
“有人夜里偶然路过时，看到过穿红衣的鬼新娘来到这里。”
邢嘉听的入神，他的墨镜也确实反馈了里面很危险，可蓝姐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
蓝姐一脸凝重地说：“所以我怀疑里面应该有什么高级道具……”
“噗——”樊舟直接笑出了声。
“不行了，我的好姐姐，咱这个臆想症它是病，得治！”
“砰！”短兵相接的声音。
邢嘉的枪与左洋的弩在半空中相撞。
“别这么暴躁~”樊舟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邢嘉背后，看向左洋。
“你们也别太自闭，回无妄城好歹去任务大厅问问啊……这道具，哪能是说出现就出现的？”
“虽然危险和有传闻的地方是比较容易有高级道具的存在，但等级越高的道具得到的过程就越危险。”
“有这功夫去找道具，不如赶紧去目的地……”
“一个A级……S级道具才值几个钱？”
他越说越起劲，邢嘉听的拳头都硬了，内心开始羡慕起治愈系技能，真他妈的挣钱。
可不管樊舟怎么解释里面未必有道具，蓝姐都坚持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侍雨川拍拍樊舟的肩，让他和邢嘉在门口等会，也没再理会蓝姐等人，径直走了进去。
……
刚一走进荒芜村落，侍雨川敏锐察觉到这里的空气不一样。
门口似乎是一个界限，从他踏入开始，村外就起来大雾，白花花一片，让人看不清外面的队友。
巴掌大的黑棺从他衣服口袋中探出头来，攀爬至肩头。
【目前没有感受到什么剧烈能量波动，但是在这个村子深处似乎有什么能量残余呢！】
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能量波动，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侍雨川没急着过去，暗红色的鲜血在指尖凝成一个锥子形，他试图在一旁的墙体上写点留言给白湮。
在尖刺接触到老旧墙面的一瞬间。
“轰——”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危房直接倒塌向另一边，激起滚滚尘土。
还举着手打算写点什么的侍雨川完全没想到这个房子一推就倒。
【……崽，做人不能乱涂鸦，房子都告诉你要坚决杜绝这种不文名行为了。】
“……走。”侍雨川嘴角抽了抽，放弃了在村里墙上留字的念头，在系统的指挥下走向村落深处。
路尽头，一座修建及其豪华的祠堂出现在这里，涂着红漆的柱子在冷色月光下散发着不详。
祠堂大门大开，能看到里面供奉的不是排位，而是一个神龛。
神龛前，供桌上摆着瓜果，从模样上看，日期有些久，几个原本应该饱满圆润的水果因为缺乏水分干皱着，一个竹篮子在供桌旁的地面上。
除此之外，在供桌前，一个穿着红衣的人形躺在地上，鲜血流淌一地。
侍雨川走近才看清，这是个年轻女人的尸体，她瞪大眼一脸惊恐，似乎在临终前见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恐怖事情。
尸体身着大红喜服，四肢呈现出诡异的反转扭曲，整个人被开膛破肚，惨死在神龛前，肚子里没有内脏，空空荡荡，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
【……怎么……沃日！为什么这里有人！】系统很久没有看见这种超出常规死法的尸体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侍雨川沉着脸，没说话，打量起周围。
竹篮里放着洗净的碗碟，地面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尸体颜色发暗，伴有腐臭味，显然已经死了很久。
系统调整了半天，终于恢复过来心态，提出建议。
【话说今天是月圆之夜，是不是可以动用小手镯的技能？】
亡灵呓语，可以在月圆之夜沟通亡者灵魂。
侍雨川点点头，尼伯龙根之书从空间飞出，立在了他的面前。
“哗哗——”书页快速翻动着。
就在他打算动用技能的时候，尼伯龙根之书停在了最后一页，厄骨的话出现在上面。
（我认为，你们现在最好观察一下四周。）
（仔仔细细的观察……）
侍雨川刚抚上书页的手一顿，用余光大量四周。
不知什么时候，一双双眼睛出现在祠堂中。
房梁上柱子后桌子下，无处不在。
这些眼睛在黑暗中朝向他，却没能让他感觉到被窥探。
那是纯黑色没有眼白的瞳孔，在眼眶中的眼球毫无焦距，完美的融入在黑暗中的祠堂里。
（恶意！饱满的恶意呢！！！）厄骨亢奋极了，就算只能用字显示，也依然能够传递出它的心情。
……
海浪拍打着礁石，一股挥之不去的咸湿腥臭充斥在空气中，像是有人将鲜鱼海虾遗忘半月后发酵出来的味道。
溺亡村的规模比起饥村要小一些，人们不怕潮湿将房子建到了海上。
夜晚时家家大门紧闭，只有一个推着小车带着斗笠的人出现在沙滩上。
他一直走到岸边，推着小车上了通往海中的木桥。
木桥很宽，男人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及其安静小心，直到木桥尽头，他才掀开小车上盖着的布，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进去后，他缓缓跪在了那里，小声念叨起来。
“神啊，您对今天的祭品不满意吗……”
“神啊，请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神啊……我们……明天还能出海捕捞吗？大家都……都要饿死了……”
“神啊……”他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海水掀起巨浪，立在那里。
刚刚被丢下去的祭品染红了这片海水。
男人第一次听到了神的回答。
‘下次换个男的，要活的，漂亮的……最漂亮的。’
男人打着颤，喜极而泣，泪水混着汗水，不知是吓的还是感动的，只知道猛地磕头。
“咚！咚！”
“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用力，生怕让面前的神明不满意。
“知……知道了！”
“一定！一定！我们一定办到！”
待海水褪去，男人疯了一样拔腿就跑，连推车都忘了推，而他走路的步子声太大，惊醒了这片浅海下的生物。
一只只有着锋利指甲的手伸出水面，有的扒着木桥想抓住他，而更多的则是被血腥气吸引，向着桥尽头游去。
……
白湮很烦躁。
他躺在水底，看着周围丑陋鱼头怪疯了一样抢夺吞吃着刚刚那个男人投入的残次祭品。
胳膊，手，大腿，脑袋……的碎块。
这片浅海被染成红色，血腥气息挥之不去，让人心生烦躁，而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困在海中。
没能得到玩家的身份，而又多余出来的白湮被游戏规则塞到了浅海，与村民喂养供奉的怪物为伴，却因为自身力量不同，反而变成了其他形态的怪物。
说不定会被侍雨川杀死。
他想。
虽然他的上半身是人类形态……但……
看着自腰部以下变成了巨大海怪的模样，一根根带着裂痕的触手狰狞招摇，仅是看着就仿佛拥有毁天灭地之能。
他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还覆着的几枚鳞片，入手湿滑黏腻的触感，这些鳞片让他能够在海中呼吸……只能在海中呼吸。
妈的，感觉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
一定会被侍雨川当成怪物杀死的！
他无比肯定的想。
白湮眉头皱起，又想到今天那个所谓的祭品。
晚上他还沉浸在见面一定会被嫌弃的苦恼中，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就这么落水了，他没有搭理，又怕这些鱼头怪吃人的时候弄脏海水，于是将人卷起来甩回岸边。
结果到晚上这个祭品就被人剁吧剁吧又倒了回来，还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祭品？
他当然是喜欢侍雨川那样的祭品！
像是想到什么，白湮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如果这群村民真的能把他的珍宝当做祭品丢下来的话……
也……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片浅海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