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在清澈浅海欢快游动, 鱼鳞泛起银光，却偶有几只悄无声息突然消失。
从村长家出来时已经下午，侍雨川看到沙滩上几个小孩围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矮个子少女肤色惨白，有些驼背, 一头粉发双马尾, 脸上还带着独眼眼罩, 遮住了左眼, 转头时能够清晰看到眼罩下蔓延出来半寸伤疤。
明明看起来是正常人类模样，可侍雨川总觉得这个女孩浑身散发着一种熟稔的感觉……毫无生者气息。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瘦青年, 正从腰包里拿出各种包裹着晶莹糖纸的糖果, 分发到这些孩子手中。
这两个人穿着跟海边很搭, 短裙沙滩裤, 像是在度假般, 都没有刻意遮盖手背上的来生纹, 毫不避讳玩家身份。
黑棺爬到宿主头顶, 占据着最佳视野点。
【豁！刀疤萝莉吗？应该很能打吧？】
【不过没看到武器呢！不过看这身装扮应该不弱呢！】
“嗯？怎么看出来不弱的？”侍雨川有些疑惑。
【嘿！崽你没玩过网游吗？一般大佬的时装都很花哨，而弱鸡的衣服才中规中矩，要不是有点本事，谁进副本穿短裙？】
“……”是他想岔了，还以为系统多了什么测战力的能力，
还没等走近，侍雨川就看到一旁林间,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拖着一只死掉的山猪出了山林, 与正在询问孩子的两人汇合。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 三人也没有刻意减小声音, 他能够清晰听到几人对话。
“辛苦阿竹啦~我跟小吉问到了, 用食物可以跟村长换住宿权。”高瘦青年笑着驱散了身边的幼童，凑过去接过了山猪尸体。
“前面就是村长住所，现在才下午，我们现在过去，这只山猪应该能够咱们住上很久。”
另一边的粉发少女转过头对着女人颔首，“姐，辛苦。”
明明是正常对话，由少女说来却毫无波动起伏。
女人摸了摸她的双马尾，对着青年说：“去找村长，还不知道会分到什么样的居所，估计得打扫。”
“而且还得留出时间来跟其他玩家交换信息。”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目光看向侍雨川的方向。
【嗯？她什么意思？要跟我们合作吗？】
黑棺趴在宿主发顶，缩成一团，在女人视线转过来后下意识隐藏起自己。
侍雨川顺着村长家门外的木桥走下去，迎面对上了拖着山猪的三人。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为首的女人主动打起招呼。
“你好，很高兴在副本中见面。”
“我是祁竹。”说完，祁竹指着双马尾和高瘦青年，介绍道：“吉鬼，赖明兴。”
侍雨川点头，还没开口，祁竹就接着道：“侍雨川，我们知道你，你与格戎对战时，我们也在拍卖会现场。”
“十分精彩的战斗，令人印象深刻！可惜你最后也没杀了格戎。”叫赖明兴的青年闭上眼睛，表情似是在回味。
简短介绍过后，侍雨川与祁竹三人分道扬镳，走回属于他的居所。
【喔！人怕出名猪怕壮啊川川！】系统琢磨着，提出建议。
【要不要放小手镯出来测测这些人对你有没有恶意？】
“暂时不用。”
这三人看起来都是沉稳有经验的老玩家，现在是常规副本，在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的时候，应该不会主动做什么降低智商的事。
侍雨川回到临时居所的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刚巧碰到邢嘉和樊舟从邻居那里打听回来。
几人交换起信息。
邢嘉从客厅的桌上摸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目前这边一共是有六个人，两个新人，四个老玩家。”
“不过虽然是老玩家，经验却也没太过丰富，刚刚打听了一会，几个人屁也不知道。”
“挺意外的，这个副本看起来难度不是很高，目前新人已经有三个了，不知道山里还有几个没来的，如果人多说不定会成为新人副本？”
樊舟嘲笑他：“可拉倒吧，我都好久没见过新人副本了，你搁这做梦呢？”
邢嘉想想觉得也是，耸肩说：“如果不是新人副本的话，只能说这几个新人比较倒霉。”
第一个副本不是新人副本，那么其难度对新人来说是毁灭性的，生存率会变的极低。
“对了川哥，你那边怎么样？”
“有效信息不多。”侍雨川叙说起村中见闻。
从木桥上下来后，他先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除了最初时晾衣服的女人外，他没有在整个村子看到第二个成年女性，就连在沙滩上玩耍嬉戏的儿童也都是男性居多。
“没有发现临近的地方有什么田地，也没有什么通往外面的道路。”
“所有人都很瘦弱，看起来营养不良。”
这个依山环海的小渔村，看起来宛如被围困在山海之间，夹缝求生，不管是房屋还是渔船，都异常简陋。
被开膛的女尸，看守鱼干的老大爷，佝偻着身躯的村长，海边嬉闹的幼童，甚至于侍雨川后续在渔村中遇到的所有人，身躯干瘦，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养分。
樊舟提出异议，“这么干巴不应该啊，这山里有诅咒他们不敢去就罢了，这海里到处都是鱼，就算不能长期单一的吃，也不至于饿肚子吧？”
他跺跺脚，感受着这座简陋房屋的震动：“而且这里人把房子建在海上，还离得这么近，不怕涨潮的时候淹了吗？”
“这里没有潮汐。”邢嘉说。
“我们从来了大概有半天了，这里的海平面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他随时观察着这里的变化。
侍雨川点头，“是的，这片浅海不一样。”
按照村长的说法，这片海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在海神的庇佑下，潮汐依然存在，但却不会使海平面上升。
【忒不科学了，听他形容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海域设立了结界困住了海水一样……】
【这些人不会真的觉得这里有什么海神吧？就算是神也只是能量构成的不同生物而已。】在它所处的世界，一切都是可以由程序测算，主脑才是一切的主宰。
【人类似乎在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就会将其推给神明。】
坚定唯物主义系统表示抗议，可惜并没有被宿主参考。
“除此之外，刚刚在村长那里还遇到了三个玩家。”
侍雨川简短的说了一下与祁竹三人的相遇，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邢嘉和樊舟一个人瞪大了眼睛，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邢嘉问：“川哥，你确定？吉鬼？是叫吉鬼对吗？”
“粉头发，双马尾，带眼罩，脸上有疤痕……”樊舟捏着下巴，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应该是吉鬼没错了。”他肯定的说。
“……希望这仨人不要住到我们旁边。”邢嘉没了胃口，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往桌上一放，整个人瘫坐在木椅上。
【嗯？那个刀疤萝莉很有名吗？】黑棺跳到侍雨川肩头，搓着手等后续。
见侍雨川一脸懵懂，樊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知道目前无妄城有三大势力对吧？”
侍雨川点点头，他不仅知道，还跟其中的两个颇有渊源。
樊舟继续说，“组建公会是有游戏系统奖励扶持加成的。”
“前三名的公会成员，在顺利离开副本后，可以从公会界面再领取一份随机道具奖励……嗯，一般都是比较垃圾的，我都好久没领了……不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邢嘉。
“你不会是，不知道吧？雨川不知道就罢了，他都没过几个本……你都这样了你还不知道吗？要是这个没用你以为那个战斗力测试和能力登记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草，你不会以为这个东西不强制所以从来没去登记过吧？”樊舟笑到不住发抖。
邢嘉咬牙，“现在知道了。”
他好恨，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人忽悠进了小公会，天天被压榨像个傻批不说，苦逼的在固定队当牛做马还没钱拿。
樊舟怕再笑下去邢嘉翻脸，他努努嘴，先是嘟嘟囔囔骂了格戎两句，才继续解释起来。
“巴别塔靠寄源聚拢人心，所以巴别塔的制度最为严苛，虽然上下级分明，铭善对手下有完全的处置权，但不得不说巴别塔的人确实是最多的，福利好待遇高，只要伺候好上级就万事大吉。”
与其他普通的玩家公会相比，巴别塔是最特殊的，自成一体，已经有了完善的制度与管理手段。
“我们浮生会就松散很多……唉，你也看到了，会长那个逼样，不是我吹，我们这些高层要维持浮生会地位已经很艰难了！”说完，他又骂了格戎两句。
浮生会的制度更偏向公会，人员水平参差不齐，但整体向好。
“最后一个是黑牢。”
“黑牢就完全是混沌无序！公会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道具！出本后额外领一份奖励就是了。”
他换了个姿势，翘起脚，一脸嫌弃。
“他们没有首领，只有一个不对外公开的临时代理会长。”
“只收战斗力排行榜前100名的玩家，并且对成员完全没有约束，只要你排名足够，不管是背地里捅刀子的恶人还是专门紧盯新人的诈/骗犯，他们那里统统都要。”
“所以有人私下里把黑牢称作垃圾桶。”
“里面什么奇形怪状的玩家都有，碰见他们的人跟抽盲盒似得。”
【唉？那这个吉鬼是什么情况？】
黑棺跳到桌上，哒哒哒敲着桌面，催促俩人继续说。
邢嘉从口袋里摸出烟，惆怅地抽起来。
“吉鬼，战斗力排行榜第九名。”
【果然很强，我猜的没错！那这次有强力队友，副本难度应该会降低不少吧！】
可紧接着，樊舟的话就打了系统的脸。
“呵，这个吉鬼的技能是招鬼，没错就是字面意思，这片区域死的人越多，她可用的鬼就越多。”
“哪个副本不是死过一海一海的人？所以她的技能进了副本真的是大杀器。”
“那不是很好？”侍雨川歪头问。
同行人员拥有这么强力的技能，那么这个副本的难度会大大降低才对。
“唉，川哥，你不知道。”邢嘉一脸苦涩。
“吉鬼的技能施放后，这些鬼怪除了不攻击她，其余人无差别攻击……”
【……好家伙，这尼玛是又进了个BOSS？】
系统也没想到，刚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刀疤萝莉竟然是个BOSS级别的人物。
“不少人在极光站台看到过，回去的列车上，只有吉鬼一个人。”
“而且她本身的体质就会吸引各种鬼怪，震惊了，现在竟然连这种人形武器都有队友了？开玩笑的吧……”邢嘉一脸难以置信。
樊舟哀叹：“现在只能祈求这个副本死的人少一点。”如果死人少，吉鬼开大的时候他们不会太难熬。
侍雨川透过窗户，看向平静海面。
“招鬼，无差别攻击吗？”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没有什么生者气息，常年与鬼怪为伴，恐怕早已是半个死人。
……
几人交流完又重新整合了一下思路，时间就到了傍晚。
樊舟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探过头：“雨川川~锅呢？我还等着邢嘉做兔子呢！中午就凑合吃了口饼干苹果，没有肉吃我要死了。”
“……淦！你才是兔子！爷爷我批准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邢嘉撸着袖子就想上去捶他。
侍雨川一愣。
借锅什么的完全忘记了！
【冷静！崽！你又不用吃饭，这些锅碗瓢盆忘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系统积极给宿主开脱。
最后邢嘉和樊舟两人吵吵嚷嚷拎着兔子出去找锅，侍雨川则婉拒了晚餐邀请，带着黑棺走进卧室。
没了两个吵嚷的家伙，海浪的声音格外明显，空气中湿度过大，床上被褥摸着硬邦邦地，潮气十足。
【川川，为什么这个房间的地板格外的破烂？】
【要死了！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大的缝隙？这要是瘦点的人就掉下去了吧？】
黑棺细长的腿指着小卧室房间侧面墙，几块木头拼成的简陋地板上，有一个手臂粗的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到地板下面的海水，只不过现在光线不好，这个缝隙更像一道黑洞洞的裂口。
“不对劲。”侍雨川蹙眉。
“我记得邢嘉之前查看完了之后说，小卧室的地板很完整。”
他相信邢嘉的探查能力，对方虽然战力不高，却能随时记住各种细节，是个敏锐的侦查人员。
【嗯？会不会是太脏了，所以没仔细看这个地方？】系统也拿不准。
侍雨川走到地板裂痕旁蹲下仔细的查看。
没有任何异常，是清澈海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靠近后，这里的空气湿度变高了一些，越发黏腻潮湿。
水面犹如回应他的注视一般，冒出了一串泡泡。
……
水下，白湮明知道侍雨川无法看到他，可对上那双略带谨慎的双眸后，他仍然下意识屏住呼吸。
甩了甩刚刚为了抠地板在空气中被腐尸了一节的触手，他觉得能够这么近距离看到侍雨川，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他的珍宝美丽又强大，五感敏锐极了，白湮怕被发现什么异常，对方再把地板堵上，于是忍住兴奋，向下沉入海中。
他翻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透明袋子。
袋子里装着颜色斑斓的水果糖，他伸手小心翼翼拿出一颗红色的，放入嘴中。
带着草莓味的甜美在舌尖化开，白湮不自觉眯起了眼。
他张开嘴，轻声说着话。
‘我想你了。’
没有声音出现，只有一串泡泡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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