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时间倒流还是起死回生, 这些对于神明来讲不值一提。
然而此刻，白发青年抱着怀着人无措的像个普通人类，金色竖瞳满是茫然。
力量被成倍吞噬, 濒死躯体温暖了片刻，下一秒又回归冰冷。
[放开他！这一切都是局！是理智做的局！]
[我们十四年前预测到了这个人存在, 而那时他并没能搭乘通往这里的列车……]
“哦。”
[你能不能清醒一下？他与理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约定……力量在溃散, 他身上有祂的痕迹。]
[他会毁灭我们！]
恶意咆哮着, 在脱离欲望后他成了纯粹的恶。
在没有尝到力量滋味前, 他对于欲望与理智所争夺的东西十分不解，可在后面形成副本的漫长时间里, 品尝到力量滋味的恶意沉沦于对力量的渴望, 无限放大着心中欲望。
“他不能死。”
“他的躯体与之前的系统融合太深, 现在贸然分离, 这个世界的规则被阻挡……我只能暂时减缓, 再想办法。”
掌控身体主动权的人只是淡淡摇头, 丝毫不顾及正在撕裂汲取他力量的白色光柱。
在爱意涌上心头时, 这个人就已经成了他全部执念，甚至压过了对力量的渴求。
[可你现在不断输入力量又有什么用？这是祂陨落前就做好的准备，我们之前所凝聚的力量都会被抽走！]
“哦。”
[你哦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你想回归本体吗？]
[你与他只见过一面！一面！那些爱意本来就是局中一环！是……]
恶意的话被打断，青年的声音格外冰冷。
“我选中你，只不过因为你与我而言是最好的扩容人格。”
“我的决定，你无权置喙。”嘴里说着无情话语，可他看向怀中人的表情却带着万般柔情与爱意。
在这个空间拆分力量被汲取的地方, 侍雨川恍惚中听到了恶欲的对话。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
无妄城酒保所说的十四年前的游戏BUG竟是为他而出现。
十四年前亡者之棺被铭善从堪称地狱的副本中被带出, 恶欲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有了让他过来的想法。
他从最开始, 就是被选中的容器。
神明利用自己的爱意, 回收着无法掌控的人格。
侍雨川感受着神力从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又好像没有，他觉得自己现在比起一个人类或者是尸体，更像是某种向外传递力量的工具。
一股痛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这种久违的疼痛意外让他几乎沉寂停止的思维重新活跃起来。
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不管什么时候。
既然曾经的爱意都是假象，那么他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
这种必死的局面，是否还有扭转的机会？
……
那是宏大到浩瀚的空间，一切被黑暗笼罩。
原本在黑暗中仅有一束光破空而出争破云翳，照亮高台之上的纯白神座。
忽然光束变大变粗，被抽取的力量传递回来，整片空间被无限照亮，磅礴力量让这里焕发生机，不再像摇摇欲碎的虚空。
一座座石像拔地而起，神仆们纷纷苏醒，规则之力开始收拢，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神座之上，白发神明面无悲喜。
美貌神仆手捧白石托盘缓缓跪倒在地，将里面的东西双手奉上。
是半块巴掌大的芯片。
白湮看着这半块芯片，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变的不愉，他蹙着眉吩咐神仆将东西拿上来，可就在神仆捧着托盘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时，一道声音惊雷般响起。
【白湮我草你二大爷！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群乱七八糟的人格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系统，它在被剥离后，浑浑噩噩了一瞬间，被传递的力量裹挟着来到这里。
神仆们惊呆了，纷纷跪倒在地，恨不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淦！我就说为什么主系统一直提示你他妈是个危险分子，原来早就在这等着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抽离会造成什么后果？】系统气不打一处来，前脚被人算计后脚发现算计自己的人竟然是熟人，这个感觉让它整个程序都要气的炸开花。
【你倒是说话，算了你不说也行，先把我送回去！】它这边显示了代号000死亡生物的解绑信息，想到宿主的状态它快急死了。
然而神座之上的人只是沉着脸。
“回不去了。”
“力量的传递已经开始。”
【等等？什么回不去？草？到底发生了什么？】系统恍然想起最初时，侍雨川与白湮的约定，那时白湮好像说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侍雨川这里？
【你在他那里放了什么？】
“我的核心神格碎片。”
【……神格？人类无法承载神格，你胡说八道！……草？难道？等等？你当时引导我选择死亡生物是这样原因？】
人类的躯体过于脆弱，无法承载神格，若强行承载，会每分每秒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亡者之躯比普通人类躯体要强大的多，并且毫无痛感，就算承载者正在经历痛苦也毫无知觉。
“如你所想，确实如此。”
亡者之躯是遮盖神格的幌子，领欲望放下戒备。
【……】系统没想到白湮承认这么快，它甚至觉得这个神明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如果没有白湮，侍雨川在绑定了它之后也会拥有更好的生活，除了已经死去的队友无法复活，其他的一切都会比现在更轻松，而不是被卷入这个奇奇怪怪的游戏。
【你没有心吗？】系统不解地问。
【你如果不爱他，又怎么会有爱意的自成一体呢？难道爱意被抽离之后你就完全变的冷漠了？】
在发觉对方对当前局面无能为力后，系统有些颓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你后悔了？】
“这个局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始了。”白湮的声音回荡，有些飘忽，偌大空间中不知何时只剩下神座上的白发青年与半张芯片。
“欲望的出现措不及防，我开始渴望力量。”
神格分崩离析之前，他就在寻找解决办法，除了力量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他……
与侍雨川的相遇并非偶然，他热烈张扬，拥有超乎常人的坚定意识，这一切都在吸引着白湮。
“欲望一直以为我是最后一块理智碎片。”
坠落后，神明的力量一分为二，理智掌握本能的部分，欲望独掌一半。
无妄深渊的游戏从一个个莫名角落吞噬着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他的力量也随着世界的消失不断被削弱，直到这个世界只剩下副本与无妄城。
昔日的神明被自己的神格驱散，这个世界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白湮最初是打算自己去解决，可刚投入游戏理智就被撕裂成了一块块碎片。
“我的记忆消失了。”
他在副本中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副本，理智碎片崩塌着，但他经历过的副本全都受到了莫名的影响，游戏开始分裂。
【……所以这就是我们从其余副本得到的道具在深渊之下无法使用的原因？】系统听的上头，碎片猛的一跃想上前给白湮一拳，却失败了。
【你在第三个副本才恢复的记忆是不是？】
白湮点点头弯下腰，捡起掉到地上的半块碎片。
他在失忆状态下遇到了他曾经安排好的棋子，就像自己最初设计的那般，爱上了那个人。
在计划中十四年前侍雨川会在被拉入游戏后，被白色列车送到深渊之下，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遇到欲望。
欲望会爱上他，一如理智。
而当两人的距离足够近时，主神格碎片会如同露出獠牙的饿狼般将被欲望带走的力量传递回来。
【所以你一开始只想利用川川？淦！你真他妈的狗！算了这么骂你都侮辱狗了！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到底有没有什么是真的？】忆起侍雨川为白湮做的，系统开始替自己的宿主感到不值。
“有。”白湮的声音很轻，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爱是真的。”
当一切偏离航道，真正先爱上侍雨川的人竟是理智自己。
爱意的出现突然又合理，就那么简简单单凝成了躯体，在理智与欲望的夹缝中存在。
炙热的情感让他跌跌撞撞跟在侍雨川身后，让他在感知到深渊后拼命也要阻止对方去，让他在发觉无法阻止后主动消失，那滚烫的爱意回到了主人格身上，另一枚满载爱意的指环传递到了欲望那里。
神明人格的形成非常特殊，需要契机与力量，从没有副人格会在有了自主意识后选择消失。
爱意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那个人。
炙热虔诚。
系统听到这个回答，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它想到在蝴蝶庄园中白湮打开了通往原来空间的通道，失忆的神明下意识想让心爱之人远离这里，乐园之城的高塔下，他让它带侍雨川先走，自己去解决了伪神。
当时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
‘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不该做那个约定。’
……
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是它发觉的太晚。
……
深渊之下，力量的传递还在继续。
欲望原本的力量被不断抽离，他清楚自己应该现在立刻抽身，杀了面前的人，可心中无法压抑的爱意让他无法对此袖手旁观。
[应该一开始就让鹰去杀了他！]恶意在后悔自己对这人产生的莫名兴趣。
[当你的力量被抽干，我们会死……他也会！你他妈的能不能停手，好歹能保住一个？]
“我无法停，也不想停。”欲望摇摇头。
光柱锁住了他，让他没法动弹，满腔爱意让他从心底也不愿放弃。
是死局。
蓦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狠狠推开。
光柱断裂，侍雨川刚刚用尽了全力，现在整个人只能半跪在地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右手手背的来生纹变的鲜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半透明的石卵出现在他手中。
是活性。
可此时召唤出的石卵并无动静，对他即将死亡的躯体毫无作用。
恶意在发觉力量输出停止后，松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侍雨川还能有力气推人，他以为这人会在力量抽离的尾声默默死去。
[没用的，这枚卵本来就是我们安排的……他的力量源被你体内的东西排斥！]
[除非你在之前副本得到的道具能用，但那些副本在割裂后，道具大都比较弱，几乎没有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
看着面前逐渐虚弱下去的青年，恶意轻松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过，掌控身体的欲望还没能从力量被抽离后的僵直中反应过来。
[放弃吧，对你和我们都好。]
只要侍雨川死了，那么失去载体的神格就会回归本体，虽然被抽走了不少力量，可只要副本仍然在继续，他们就有足够的渠道夺回力量。
“……闭嘴。”
侍雨川动了动嘴，他气息微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融合。”
【技能：融合】
【备注：可融合非常规物品（已修复万物可融BUG）。】
【限制：只对本人有效。】
他手中的半透明石卵开始散发淡淡光芒，曾经被游戏系统针对的鸡肋奖励派上用场。
一股活性注入几近死亡的躯体中，激活了开始衰弱的细胞与神经。
片刻后，石卵消失不见。
侍雨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太久没有呼吸，导致他过了好一阵子才调整好自己的气息。
刚刚传遍全身的剧痛被集中在心脏的位置，他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湿淋淋，让人分不清是刚刚的雨水所致还是疼痛带来的汗水打湿的。
发丝贴在脸庞，之前冷白色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红晕，原本冷清精致的面容变的更加惑人。
“我怎么可能放弃。”
他倚着墙，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还躺在地上的白发青年。
恶欲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我知道为什么理智为什么要选他了。]
爱上这样一个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欲望没有说话，金色竖瞳缓缓消失，变回了黑色瞳孔。
恶意在一瞬间爱上了面前的人，他选择遵从欲望，双人格原本并不稳定的合作融合重新搭建。
四周的一切开始消散，无色校区没能顺利脱离，反倒崩塌碎裂。
侍雨川发觉自己的手变的透明，他在被一股外力推出这个本中本。
……
恶欲躺在地上，崩塌副本消失不见。
“可我既不想回归本体，也不想放弃这个人。”
“还是让铁鹰会的人来吧。”
白发青年喃喃道，不知道说与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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