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海如其名, 是被大量油物充斥着的一片海域。
破旧渔船驶入的时候已经入夜，模糊不清的城池亮起微弱灯光，劣质的黄色光芒透过缝隙露出些许, 让这座人类聚集地看上去不那么冰冷。
已经顺利回到宿主身边的黑棺抖了抖。
【这什么味啊？怎么怪怪的？】
“嗯？你还有嗅觉吗？”侍雨川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系统只有视觉, 毕竟要求一副棺材能辨别味道的话太过苛刻了。
【当然！这么重的硫化物味！我怎么可能闻不出来！】系统支棱起身子, 一溜烟爬上了宿主的头顶, 占据高点后开始四处张望。
视野随着渔船驶入开始推进, 这里的海水看上去有些油污和黑色粘稠物质浮在表面，散发着异味。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外面的鱼不来攻击这里了！就这水质谁要是泡里面那得当场翻肚皮啊！】
绕过一片林立的废墟, 再往里就是聚集地。
外围是几艘看上去废弃很久的巨轮, 与侍雨川脚下的渔船一样锈迹斑斑, 散发着腐朽陈旧的味道。
可脚下的渔船不仅能在海上作业, 还跑的挺快, 所以对于这几艘巨船能否行驶, 他保留猜测。
穿过由巨轮, 人类聚集地完整的暴露在侍雨川眼前。
木板铁板以及一切能落脚的东西搭建起一条条道路，把一艘艘船舶或是浮在海上的简陋板房链接起来，时不时还有一些巨大金属球之类的东西充当临时住所。
入目可见的人们样子有些滑稽，穿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在腰上围着塑料纸。
所有人都跟林觉等人差不多，瘦的皮包骨头脸颊凹进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侍雨川笑不出来。
饿殍遍地, 脏污不堪, 人类的生存环境被挤压到极点, 丝毫看不见生存的希望。
跟身边张望着等待回家的林觉等人相比, 船下的人眼中没有一丝光。
浓重的死亡气息围绕着这片海域。
侍雨川微微蹙眉, 而站在他一旁的阿娜抱着空水瓶，笑的格外开心。
“这块能量石够我们一个月不必出海了！太好了！”
“而且这次还有一些其他收货，可以舒舒服服待一阵子了。”
她眯起眼睛，笑着对侍雨川说：“你要是没有地方住，可以来找我和哥哥。”
“阿娜！不行！”林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怕侍雨川多想，他还抓了抓头发十分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家里额……很乱。”
这个常年飘在海上的大胡子青年被晒的黝黑的脸遮住了红晕，他连忙岔开话题：“我们马上就要把船还回去，顺便把能量石兑换成物资。”
与之前在海上不同，除了阿娜年纪小不怕人，仍旧能与侍雨川说点什么，其他人逐渐拘束了起来。
就连平时最爱说话自来熟的张一都压下心中的喜悦，用余光偷偷打量着。
穿着得体肌肤白皙，黑色短发柔顺的下垂，仿佛每一根都带着荧光。
这个连手指甲都圆润干净的人与他们不同，他来自遥远时空，介绍时被称作电子宠物的迷你黑棺趴在肩上乖顺无比，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污海最美的人都不如这人的一根手指头。
张一突然对这个认知无比清楚。
偷窥的目光被发现，他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
“咳咳……对！这下终于不用吃海藻了！”
“对！我真是吃够海藻了！天天吃天天吃！”
“希望伊甸园这次能开出好价钱！”
“是的~”
几个船员说着说着笑起来，就连稳重的吴叔也忍不住附和了几句。
【伊甸园？这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就像是个什么反派组织！】系统抓字眼的能力比较强，一下就听到了谈话中的重点词汇。
【还有前面的林觉说起还船？他不是船长吗？这船不是他的吗！为什么还要还？】
这些问题同样也是侍雨川的疑惑，他没再看周围，转身对着船员们询问，“伊甸园是什么地方？交易商会吗？”
“不是的。”林觉摇头：“伊甸园算是污海的最大组织？”
“嗯……你这么理解就好。”
末日来临后人们分为两个大派系——保守派和激进派。
激进派的代表是第九实验室，他们赞成人类跟随海洋生物一同进化，并且研究出了许多融合人类与海洋生物的办法。
而保守派就是伊甸园所率领的，他们坚持人类才是万物之主，拒绝参与进化，并且试图改良以往的技术来应对突发末日。
“污海只是人类据点中的一个，不过这里条件特殊，融合基因后的异人无法进入，所以也算是伊甸园的核心城市了。”
“我们抛弃了基因进化的途径，在海上重新搭建陆地。”
【哦豁，都这情况了，人类还要分裂？】系统着实没想到。
侍雨川没说话，示意林觉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大部分船都是伊甸园的，负责人托里对我们很友好，我们每次借船都是免费的，如果回来的时候打捞到了好东西他才会收钱，如果什么都没弄到，他会象征性的拿走一点海藻。”
说起托里，林觉十分赞赏。
【哟，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带领渔民发家致富啊！】
接下来的话都围绕着伊甸园打转，张一吴叔也参与了进来，侍雨川把这个组织摸了个七七八八。
承载着人类毁灭前的文名与技术，在海上构建起一个又一个基地，从海底挖出泥土过滤后重新搭建陆地。
【有点意思啊这个伊甸园。】
“嗯，是很有趣。”
侍雨川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圆形半透明玻璃建筑。
“一个掌握末日前最前沿科技，一个拥有末日后人类进化的钥匙。”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分裂？过去没有丢失，未来近在眼前，人类的现状不应当如此。】系统不理解，它作为AI能够计算出最优解。
“人类比想象中的要复杂，权利与欲望是永恒的话题。”
提到欲望，他喃喃道：\"也不知道恶欲怎么样了……\"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嘴角，侍雨川蹙起眉头，曲起手指抵住下巴。
“恶欲？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会有这个词？”
【咳……伊甸园就在前面，我好像看见树了！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苹果吃！】系统岔开话题的能力一如既往的不太行。
然而就在它尴尬的几条棺腿缠在一起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的时候，新的通知响起。
【发现异常！】
【任务：异常拔除】
【备注：副本中所有异常均可拔除，异常消失后将会按照力量等级计算为分数。】
【备注：自检雷达标明，范围在1km内，请玩家做好拔除异常的准备。】
绕过木板塑料奇怪容器搭建的城市，渔船进入了一片连海水都清澈不少的区域。
人工搭建的地面上还有泥土颗粒，一艘艘渔船被停靠在码头上，一些穿着白袍的人正在忙碌清算着。
“看起来这个伊甸园，并没有我们猜测的那么友好。”侍雨川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他只是看着那些面色明显红润体态也更为健康的伊甸园成员。
整洁，健康，活力。
【嗯，外面的人看起来都一副快死的样子，可这个组织的人却不似末日求生。】
系统松了一口气，生怕宿主再继续追问恶欲的事情，它调转话题，把任务范围圈了重点。
【1km，异常应该就在伊甸园里面。】
“嗯，晚上去看看。”
渔船靠岸，林觉等人带着能量石前去找托里，侍雨川趁他们兑换的功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唉？我感觉这几个人比较好说话，不再套一点信息了吗？】
“不用，今晚上就去伊甸园看看。”
目前还不知道异常是什么，如果拔除时动静太大，说不定会牵连到之前的船员们。
……
污海之外的海域中，本应开始捕猎的海兽们毫无动静。
它们一个个卷缩在水底，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浮在海面的那位抓去切胃。
白湮甩甩尾巴，从水中探出头去，看向闪烁着微弱亮光的人类城邦。
他想进去，可里面的水质让他无法游入，这具身体也不能在陆地上行动，只能在外面干瞪眼。
想着心上人可能会找个地方休息，伸手凭空摸出半截白船。
白日里正常大小的泛梦舟在被损毁后变成了模型一样大，可以托在手中。
他试着把裂痕处拼接起来，能对上，可白光闪过无事发生，他目前所能操控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他把船完好无损的修复好。
卷缩在海底的巨型章鱼更害怕了，往同伴的身体下面缩了缩，可惜被不知哪条鱼给一尾巴卷了出来。
看到下面的动静，白湮收起泛梦舟，尾巴一摇游了过去。
他抱臂浮在海兽们的面前，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出去。
（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有没有谁知道哪里有船？要质量高一些的。）
本来还在委委屈屈掏库存的海兽们听到第二句话，眼珠子一转，指着一个方向，七嘴八舌回应。
（那里……船！）
（人类的…交通工具……）
（潜水……在水底……会……）
海兽们智商不低，但想要正常对话还是有些困难。
听了好一会儿，白湮也没明白是潜水艇还是船，是新的还是旧的。
“带我过去。”
“现在马上。”
如果运气好，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带着新的礼物来见心上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