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好吗？”
在黑暗中长眠, 不必再被任何纷争困扰。
一切困顿苦难都会随着死亡而消失。
这样不好吗？
不好。
“可是他们还想活着。”
就算末日来临居无定所无法果腹人类苟延残喘，但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污海的人们也依然会想尽办法生存。
粗壮血管化为粉末, 污海上的城市的支撑点消失后，整座城市顷刻间开始下沉, 又在堪堪落入水中的时候静止在原地。
无数人哭喊着的惊恐表情停在脸上, 就连奋力游动的系统也停住了, 可它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虽然躯体被静止，思维却异常活跃。
它看到血管消失后的海底泥土翻滚将海水弄得浑浊, 紧接着有白骨从静止的海水中伸出。
有的白骨巨大无比, 应该是沉眠了几万年的海兽, 有的骨架上甚至还带着尚未完全掉落的腐肉, 十几日前死亡的人类沉入海底的时间并不算长。
无数白骨堆叠起来, 从海底升到海面。
坚硬的白色将即将沉没的城市托起。
系统看到了蔓延堆叠的骸骨缝隙中央, 它的宿主正在加速下沉, 它想大声喊却发现声音无法传递出去。
侍雨川的脑海中，自我的对话还在继续。
“死亡会重新带给他们生存的希望。”
由亡者白骨所搭建的高塔将让城市继续存在于这里。
“可这仅仅是希望罢了。”
海域被净化，周遭的海兽们不再徘徊在外，反而会徘徊在城市周围，它们虽然无法上岸，但有无数办法可以吞食岸上的人类。
“足够了。”
污染被净化后，这片海域的人类会有更强健的体魄, 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在污染下生出各种病症, 只要白骨支架足够坚固, 可以有更多的办法来对付海兽。
他不知道是谁在反驳, 又是谁在提问, 这些对话仿佛都只是他自己一时的臆想。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从沉眠中醒来？
死亡不好吗？
就在侍雨川觉得自己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时间再次开始转动。
他莫名感觉到一阵安心后陷入沉睡。
……
交叉堆叠的白骨之中，白湮揽着镧法怀中人甩了甩尾巴，一只巴掌大的黑棺快速摆动着自己的八条腿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些白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刚刚时间静止了？小白毛你在这搞什么鬼呢！】大面积时间静止是神明才能拥有力量。
“不是我。”白湮摇头，低垂的目光描摹着侍雨川精致面容。
【不是你还能是川川吗？】系统明显不信，但态度好了不少。
【总之谢谢了，刚刚我们还在纠结这个城市沉没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是他。”
【唉？不可能！人类无法掌握这种力量！】
白湮十分肯定，刚刚的异样以及海中的白骨是侍雨川所致，但他没能从侍雨川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神力。
【就算是死亡生物，也不会拥有阻止时间的能力，这已经超出人类所能涉及的范围了。】
系统明显不信，它扑腾着自己的细腿，点了点侍雨川的手背，从来生纹的空间中摸出了一块亮闪闪的石头。
微星石的作用被解除，巨大的黑棺出现在这里，正当它打算掀开自己的盖子让白湮把宿主放进去时，白湮拒绝了。
“我要带他走。”
【走？去哪里？】
【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刚刚消灭血管后名次终于向前了一些。】
系统调出面板，指着上面的讯息。
【任务：异常拔除】
【备注：副本中所有异常均可拔除，异常消失后将会按照力量等级计算为分数。】
【当前分数：420/拔除数量：1】
附身托里的怪物看上去等级应该很高，仅仅一只就带来了四百多点分数。
【虽然不少，但目前我们在总排名中还不到前十！另外那几个工会也太吓人了怎么可以拔除的这么快嘛！】说到这里系统有些不满的看向白湮，如果不是这货这么弱他们好歹进度也能X2。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确认一下。”白湮尝试说服系统。
【什么事情？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川川的！】在与宿主相关的事情上系统丝毫不让步。
白湮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系统解释，侍雨川为什么会莫名使用出这些力量。
曾经承载过神格又被抽出，能够存在于这里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但没有源头的力量如果过度使用只会让这具身体加速崩坏。
他不想再失去侍雨川了。
“神明归位后，所有的生命的轨迹也都会恢复正常。”
“他所使用出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异常现象。”这些异常将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可以……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他带离副本吗？让他不要再醒来永远沉睡吗？】在与宿主相关的问题上系统向来敏锐，它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白湮的意图。
【将他带到神殿然后封存起来？鬼知道你们这些神到底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如果你找不到的话就让他一直睡吗？】对此系统嗤之以鼻。
【神明，放下你的傲慢，在经历了欺骗后他未必想要再留在你身边，他的记忆在回避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
一想到自己的宿主要被带离副本，甚至是永远沉睡，系统像一只斗鸡一般，刀刀直戳要害。
白湮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道侍雨川没有原谅他，甚至都不愿意记起他。
这个人为了断绝关系，甚至不惜斩断自己的过往……
【算了，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醒过来？】系统见不得白湮一副雨天流浪狗的模样，它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让川川自己做决定吧。】
“……好。”
生着尖锐直接的手指覆上侍雨川的心脏，缓缓渡过来的神力让这具将将陷入沉睡的身体重新唤醒。
冰冷海水的触感紧贴肌肤，并不怎么美妙。
侍雨川眼睑微颤了两下，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条白发的人鱼，他靠在人鱼的胸膛上，向下瞥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白金色的巨大鱼尾。
“你是人鱼吗？是你救了我？”他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吐出一串泡泡，但白湮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川川！你醒啦？】系统没想到白湮的速度还挺快，有些惊喜。
但说完后它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无法传递出去？
【川川我说话你能听见吗？川川！】它摆动着自己的肢体，企图打引起宿主的注意。
“系统？你还好吗？”
【……淦，临时绑定解绑了！】系统气的仰倒。
一旁的白湮总算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晃了晃尾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告诉侍雨川，他想要把他带离副本的事情。
可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侍雨川略带疑虑的目光投了过来，他像是想到什么，刚刚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是人鱼所以不会说话对吗？”
黑发青年白皙柔软的指腹抵在白湮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没关系，你不用讲话。”
嘴唇上的触感传来，白湮呼吸一窒，他想说不是的，但长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喂，小白毛你还好吗？】系统发现了白湮的异样，试探问。
“……”不太好，但是说不出。
【草，我也说不出，川川这到底是什么能力？言灵吗还是什么噤声魔法啊？你不能说话就算了好歹得让我讲两句吧！】对于与白湮获得相同待遇，系统表示心累。
这片海里突然就多了两个伤心的生物。
……
侍雨川发觉救了自己的人鱼不能说话，而系统也莫名解绑无法沟通，他叹了口气推开白湮，正当他下坠的时候，一只只白骨从海底自下而上接住了他。
片刻后，一只由骨骼搭建的小舟从水中浮起。
……
由于船太小，巨大的亡者之棺无法爬上来，系统无奈之下再次选择了变小。
【淦，太难了！这地方也没个写字的地，我总不能拿刀在骨头上刻字吧！】扒着船沿的黑棺有点自暴自弃。
只在海面探出半个头的哑巴人鱼也无能为力。
对此侍雨川毫无所觉，他让骨船停靠在废弃伊甸园的岸边，自己只身上了岸。
“我去找一下海图，你们在这里等我。”临走前他还不忘交代一下系统。
看着侍雨川越来越小的背影，系统彻底萎靡了下来。
【接下来要去哪啊？感觉这里到处都是水……】
确定侍雨川彻底离开后，白湮从水中伸出半个身子，指着北方。
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他们会去往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进入还在慌乱中的伊甸园，侍雨川找到了办公室，暴力破开保险柜，拿出了里面的海图。
“异人城？柳荫之前所在的城市吗？”
想到那个还被丢在试验田的女孩，他收起桌上的海图，转身去往试验田。
……
黑棺等到宿主身影时有些欣喜，但看到宿主身边的女人后傻了眼。
【淦！发生了什么？】
【我们昨晚上才救了这个女的她怎么怎么怎么！怎么短短几个小时肚子就这么大了！】
那个眼下印着编号的瘦弱女孩，在食用了血红表皮拥有极高营养的果实后，肚子像是吹了气一般鼓胀起来。
大概是孕育腹中生物极为耗费体力和生命力，柳荫的脸色苍白面颊消瘦眼神涣散，行尸走肉般跟在后面。
侍雨川脸色有些难看，他拎着一个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双肩包，里面放满了食物。
“去异人城，她肚子里的东西不太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