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的瓶塞上贴着一张小贴纸, 上面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年年。
楚淮舟想象过很多次，傅年年说要送给他的糖纸千纸鹤，会是什么样的。
小家伙对这份礼物很上心, 每次叠千纸鹤的时候, 都藏在被子里, 连一个“无意中撞见”的机会都不给楚淮舟留。
用来包裹五颗一块钱的廉价的糖的糖纸, 楚淮舟见过它原本的模样，可不知道，它变成千纸鹤以后会是什么样。
未知的总是让人好奇。
可楚淮舟再怎么好奇，他想的也是游戏中的礼物——名为【年年给主人的礼物】这种可以使用的摆件或者道具, 虽然这礼物在傅年年的手中其实早就拥有了道具的功能。
直到他真的收到了这份礼物。
触手冰凉的和他曾经亲自挑选的一模一样的玻璃瓶，小巧精致的闪烁着他买的糖果外包装一样五彩的光的千纸鹤，还有那两个字。
年年。
这一切都在告诉楚淮舟，此刻被他拿在手上的, 就是傅年年送给他的礼物。
从小就不觉得生日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时刻的楚淮舟，突然就体会到了别人的心情。
生日，的确会让人快乐。
明明期待的只是游戏中的礼物，但却在现实中收到了真实的礼物，就好像楚淮舟曾经想过的“傅年年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念头成了真, 虚拟和现实在这一刻有了关联。
不得不说，在用户体验感方面，“崽崽养成APP”这个不知名的游戏软件已经做到了极致, 也算对得上楚淮舟之前在游戏里花的钱了。
秦浪看着楚淮舟：“卧槽你干嘛突然笑啊, 看着怪瘆人的……我害怕……”
楚淮舟瞥了他一眼, 没空搭理他, 只想找个房间先去找傅年年说话, 再看看这些千纸鹤。
即便这些千纸鹤其实是游戏方面的用户体验优化措施, 但不论怎么说，那都是傅年年给他的礼物。
有些事没必要分那么清，是傅年年的，那就是傅年年的。
秦浪看着那个玻璃罐，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小千纸鹤，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给楚淮舟的，竟然还能把他给逗笑了。
这时候再要去回想之前大门口给他塞礼物的那个人，他竟然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只依稀记得是个男人……
等等，是男人还是女人来着，才刚发生的事他居然也想不起来了……
而这头，刚要的楚淮舟才站起身，一根棍子就从他肩膀后伸过来，又把他压回了沙发上。
这光泽，还有纹路，和他爷爷那根揍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的拐杖。
楚淮舟：“……”
楚老爷子站在楚淮舟背后：“乖孙～这个叫“年年”的是哪个小姑…小…小家伙啊？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瞧瞧？”
刚才还嫌弃楚淮舟嫌弃得紧的老爷子这会儿笑得灿烂，老远看到楚淮舟突如其来的笑脸，再看看他手上的东西，哪儿不清楚这是个他孙子喜欢得紧的礼物？
“年年”，这两个字好像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听着像男孩子的，但楚老爷子又不好随随便便定下，只好改口成“小家伙”，总归他这个年纪，怎么都能叫。
男的女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孙子有对象了！
于是刚才还叫着混账，这一会儿就变成乖孙了。
楚淮舟：“……”
秦浪：“……”
老爷子这变脸的功夫，一般人还真抵不上。
肩膀上的拐杖还没有要收回去的苗头，楚淮舟只能解释道：“爷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楚老爷子：“我想的哪样？”
秦浪这时候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叫“年年”的是不是就是阿舟上次给我们看的那个小孩？”
楚淮舟：“嗯。”
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小孩？”
那他激动了个寂寞？
眼看老爷子眼中难得的“温情”就要消失了，秦浪连忙推了把楚淮舟：“快快快，给楚爷爷看看照片，不然一会你就嗝屁了！”
楚淮舟没办法，只好把之前那次给秦浪他们看的傅年年睡觉的照片也给楚老爷子看了。
上了年纪的人，最容易被这种可可爱爱的乖小孩给俘获，楚老爷子看着看着，连拐杖都不要了，直接丢给了楚淮舟，反倒抢走了楚淮舟的手机，在那放大缩小，都不顾自己现在还在宴会上。
秦浪和楚淮舟坐在沙发角落，看着多少有些被长辈“压迫”的感觉。
秦浪：“这到底谁家的小孩儿？我上次打听了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楚淮舟自然还是不能告诉他真相的。
而此时，旁边的楚老爷子也挪了过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对啊，这谁家的小娃娃，那几个老头能有这么可爱的小孙子早带出来跟我吹牛了。”
楚淮舟：“…之前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难得因为傅年年生出的一点显摆的心，算是给楚淮舟惹下了麻烦——崽崽养成APP的礼物既然能送到他这里来，自然也是有些门路的。
若真有一天，傅年年的照片和他的说辞传到游戏方那边去，楚淮舟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至少这时候，楚淮舟还真没办法说实话。
楚老爷子叹了口气：“……别人家的，没办法带出去气气那群老头子了。你，你赶紧把这照片发给我，还有别的也一起发，你这手机太小了，我回去拿电脑看，快点啊！”
再然后，楚老爷子就借口身体不好上楼了。
知道真相的秦浪：“……啊这你家老爷子也真的是相当任性啊。”
楚淮舟没回答。
秦浪又凑过来：“那什么，还有别的照片，你也发我点呗，我也好喜欢年年。”
楚淮舟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想得美。
楚老爷子离开了，楚家的召开的宴会再怎么样都不能太过离谱，楚淮舟只能待到了宴会结束。
等楚淮舟再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
他带回来的，只有那只最大的粉红兔玩偶，被他放到了他卧室隔壁的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回到卧室，看看手上的千纸鹤，楚淮舟将其放在桌上，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
*
自从楚淮舟给傅年年安排了食谱，就算楚淮舟不在线，商城也会自动将楚淮舟预定的食物送到傅年年的面前。
中午吃了蛋糕，晚上傅年年还是收到了份小牛排，怕他光吃蛋糕吃腻，又难受。
傅年年填饱肚子，捧着他剩下的那小半蛋糕一边看他喜欢的动画片，一边等楚淮舟来。
今天是主人的生日，那年年肯定还要再跟主人说晚安的，如果早早睡了，就等不到主人了！
所以，傅年年明明困得厉害，但还是坐在小沙发上不肯去睡。
以及，他其实是有些害羞的。
也不知道，主人收到他的生日礼物了没有？
主人会喜欢他做的千纸鹤吗？主人会不会觉得他的礼物太简单了？主人会高兴吗？他上线之后还会不会夸夸他？
傅年年想啊想，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想出个结果来。
主人也一直没有来。
傅年年坐在小沙发上，整个人神情呆呆地，困得不行了，眼看今天就快要过去了，他才等到了楚淮舟。
“主人！”看到楚淮舟的第一眼，傅年年从沙发上激动得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清醒了，“年年还要再说一次！主人生日快乐！”
楚淮舟：“谢谢年年。”
越过手机屏幕的边缘，楚淮舟能看到他桌上的那罐千纸鹤。
楚淮舟问道：“今天的蛋糕吃得怎么样？”
傅年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年年很厉害，全都吃完啦！”
楚淮舟又问了些话，傅年年也一一答了，谁都没提起那些千纸鹤的事情。
最后，是傅年年先坐不住了。
傅年年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主人，你……你怎么不说话呀？”
楚淮舟：“说什么？”
傅年年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年年的千纸鹤呀……”
傅年年又有点小委屈了。
难道主人并没有收到他的快递吗？可是策划爸爸的快递从来都不会出问题的！
楚淮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趣味，看傅年年有些着急了，他才捏了捏傅年年的脸颊：“年年的千纸鹤，我很喜欢。”
他拿起那罐千纸鹤，傅年年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紧张一瞬间就消失了，变成了平日里甜甜地笑容。
他又有些害羞：“主人喜欢就好啦，我还以为策划爸爸的快递没有到主人那儿呢！”
楚淮舟愣了下，崽崽养成APP从来没有掩盖过，游戏和现实的差别，是他自己过分沉迷了。
只是，楚淮舟甘之如饴。
傅年年很快就困了。
放下了心头惦记着的事，傅年年捂着嘴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歪倒在沙发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楚淮舟让他去洗漱然后睡觉。
傅年年乖乖照做了，最后躺在小床上没一分钟就睡熟了。
楚淮舟回来得太晚了，傅年年还没这样熬夜过。
楚淮舟看着傅年年的睡颜，突然觉得有点愧疚。
他坐在那里愣了很久，才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打开玻璃罐，楚淮舟从满满一罐的千纸鹤中取出了一只。
灯光下，千纸鹤上五彩的光越发闪耀。
明知道是别人叠出来的，可楚淮舟一想到傅年年窝在被窝里的样子，他就会想，这其实和傅年年自己叠的没有差别。
他将千纸鹤捏起来，灯光似乎将它的身体都照得通透，里面似乎有些花纹，像是字一样。
楚淮舟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千纸鹤拆开了。
五彩的糖纸内侧，是微微透明的白，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年年，最喜欢主人了。
楚淮舟呼吸一窒，看向手机屏幕里，正睡得乖巧的傅年年，
他想，他真的要沉浸在这个游戏里，怎么也出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