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现在万分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魔鬼游戏。
大江桃园比想象中的还要宽敞,若说它是个桃园,裴慎认为它更像仙境。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眼前是一大片人群在桃树下摘桃,每颗桃树下都有不少人,这些王公贵族摘起桃来分外优雅,但也是不让别人分毫。
裴慎:……为什么这么好笑。
游戏开始前,裁判官给每组人员都分发了装桃子的竹篓,在日落前将竹篓带回,最多者即可获胜。
摘桃游戏虽在大江桃园举行,但里里外外都有侍卫把手,维护大会秩序。
裴慎拿着竹篓的手微微发颤。
他能在众多人群中摘到桃子吗?
裴慎只得硬着头皮在一颗树下小心翼翼摘桃,众人有秩序地摘着桃,一群人从北边而来。
为首的正是江锦轩,他身后跟着几个世家公子,许是路上碰巧遇见所以同行。
江锦轩对江无阴的态度显而易见,裴慎带着江无阴远离,才踏进无人之地,身后传来嘲讽:“江无阴,你也来参加了?”
江锦轩方才便看见了二人,继而跟了过来,此地没什么人,江锦轩开门见山:“纸扇呢?”
裴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宴会开始前,夏冷清赠了江无阴纸扇,恰好被江锦轩撞见。
江无阴并未搭理他:……
江锦轩冷冷一笑,眼里火光迸现。他抬臂抓过江无阴,江无阴本就身体羸弱,江锦轩动他轻而易举:“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拽不知弄到了江无阴哪里,他咳嗽起来,看样子很难受。
江锦轩笑了起来,却并不打算放过江无阴:“把纸扇给我,四哥今天就放过你。”
和江锦轩同行的几个世家公子,见江锦轩如此行事也并未阻拦。
江锦轩笑了,在江无阴身上摸一阵,将纸扇摸了出来,却没料到江无阴反应极快,几乎在他的前一刻,伸手攥紧了纸扇。
江锦轩:“江无阴……”
两人僵持不下,江锦轩不耐道:“都愣着做什么?”
话刚落,几个公子立马上前。
很快,面前的人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裴慎:……不对,干我何事?
不给裴慎任何反应的机会,场面很快混乱起来,混乱之中不知谁推了裴慎一把,直接摔在了江无阴身上。
裴慎:!!
然后还没来得及解释,不知谁踹来一脚,不偏不倚,踹在了裴慎屁股上。
裴慎:……我靠。
裴慎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但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尤其感人——忠心的下属不惜用瘦弱的屁.股护住主子。
江锦轩似乎也没料到,愣了愣。
裴慎:……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
江无阴太过柔弱,根本招架不住这么欺.辱。
他像朵凌乱的花,被人丢至地上随意践踏折.辱,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样貌。
江无阴咬唇忍痛,他的反抗微不足道,江锦轩向他踹来,他想躲,但是轮椅限制了他的行动。
可笑的是他只能忍受。
忽然江无阴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上.来。
裴慎压在.江无阴身.上,为他挡去了江锦轩的一脚。
裴慎身躯不算宽大,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江无阴面前。
两人只有一拳之隔,江无阴似乎在裴慎眼里看见了保护自己的坚定。
身上的疼痛骤然消失,江无阴开始重新思考,这个人……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江无阴自小在皇宫里受尽欺辱,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但比起欺辱,他更习惯的是旁人的冷漠。
看着裴慎咬牙硬.挺,江无阴冷淡的眼眸中,竟透露出了几丝迷茫。
他……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江无阴忽然想起了那次火中救他的人。
裴慎从江无阴身上爬起来,反手直接擒住江锦轩的脚,裴慎力大,江锦轩这么被抓住脚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来人,给我把他……”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摘桃游戏规定严格,只允许参加者进入桃园。
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平日里那些侍卫,江锦轩咬咬牙,看向方才那些公子哥,个个捂着胸口在地上叫苦不迭。
江锦轩站起身,狠狠地看了裴慎眼:“你给本宫等着。”
……
江锦轩走后,裴慎心疼地揉了揉自己屁股,江无阴转移视线:“谢谢。”
裴慎回道:“不用谢,只不过这桃……”
江锦轩这么一闹,他们只摘了几个桃,眼看就快要日落,可能来不及了。
江无阴忽然开口道:“我们知道有一处地方。”
裴慎:“哪里?”
随着江无阴的指引,裴慎踏入了一处很安静的地方。
这里桃树密集,桃树上坠着红润的桃子,更重要的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裴慎欣喜:“江无阴,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儿时母妃带我来过。”江无阴回道。
裴慎摘桃的手一顿:“你母妃带你来的?”
大江桃园属于皇家园林,江无阴母妃身份低微,桃园这种地方自然是要经过皇帝允许才能进的。
“嗯,以前父皇待我们很好。”江无阴似是看出了裴慎的疑惑,解释道,“他带我和母妃来过桃园摘桃,我只记得这处地方,其余的,不记得了。”
裴慎将桃子放进竹篓里,陷入了沉思。
皇帝带他们母子来桃园,说明对他们母子有一定的宠爱,可是为何江无阴会沦落至此?
“你为什么想参加这个游戏?”半晌,江无阴突然问道。
江无阴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保护他,可话到嘴边,就成了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
裴慎一哽。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避开那群姑娘才跟他一块的吧?
裴慎忽然想起之前裁判官对江无阴说的那些话,明摆着看不起。
于是,裴慎义正言辞:“刚才那裁判官明摆着看不起人,我们要证明给他看,告诉他们,以后可别随便看不起人。”
江无阴的注意全落在了“我们”两个字上面。
我们……是什么意思?
见江无阴沉默,裴慎又道:“不止是摘桃游戏,江锦轩那样欺负你,你也不能让人一直欺负是吧?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这么欺负过我,我们要证明给他看,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见江无阴沉默,裴慎又道:“以后他敢惹我们一次,我们就打回去一次,以后再有人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证明给他看。”
江无阴抬眸望去,少年在桃树下伸手摘桃,他微微踮脚,细汗从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流淌而下,最后流进衣襟。
他头发细软,头顶还翘起一根软软的毛,瞧上去模样可爱,但若细看他的眼,又会看见一种常人没有的不屈。
他像桃林间清澈而过的溪流,江无阴望着他,以往的那些阴暗,肮脏,一点点地被驱散。
江无阴选择垂下眼睑不再去看裴慎,伸手尽自己可能摘可以摘到的桃子。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着各自摘桃。
前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慎抬头看去,前面来了两个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书两位主角。
江澜提着竹篓大步往这里走,夏冷清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两人仿佛才吵完架。
江澜的竹篓里竟然一个桃子都没有,他冷冰冰地走着,他腿长走得快,根本就不等夏冷清。
这两人这样都可以组成一队?
不过原书中有写,两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得已组成了一队,最后夺得了第一。
裴慎下意识瞅了一眼江澜空荡荡的竹篓,可是看现在,他们也没有摘多少嘛。
江澜停在不远处,冷冰冰地将竹篓往地上一放:“你在这里等着。”
接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桃树下,伸手欲摘桃,却被夏冷清抢先一步摘了去:“江澜,你看不起人吗?这桃子我也能摘。”
直呼男主角姓名,这也只有女主敢了。
“你别给我添乱。”江澜沉声道。
“那我们各摘各的,看谁摘得多如何?竹篓我送给你。”夏冷清行事雷厉风行,她利落地脱下外衫,“我用这个装。”
江澜目光阴沉,冷道:“随你便。”
两人各看对方一眼就开始摘桃,裴慎眼疾手快,迅速地将自己这边的桃收了。
裴慎还特意关注了下江无阴的表情,江无阴很平淡,望着他“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纠缠,依旧很平静。
这不对劲啊。
摘桃之间,江澜很快注意到了摘桃的裴慎:“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此次参加宴会的都是王公贵族,世家弟子之间都打过招呼,彼此之间都有点印象。
裴慎摘桃的手一顿:“我……”
“六哥,他是我的朋友。”江无阴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江澜眼神缓和下来:“七弟?”
原书中,江澜是唯一对江无阴好的人,两人算是难兄难弟,曾经江无阴最苦的时候,江澜还帮助过他。
按理来说,江无阴对江澜应当是很喜爱的,可是裴慎怎么瞧,都瞧不出江无阴对江澜的半点友好,甚至来说还有些冷淡。
“七弟,这些日子你在京城……还好吗?”江澜道。
江无阴垂下长睫:“还好。”
二人没再说话,当年江澜出征未跟江无阴告别,一走便走了这么久。
江无阴问道:“你同夏小姐一组?”
江澜语气骤冷:“只是碰巧。”
江无阴没有说话,江无阴是个不爱说话的,让江澜也不知道怎么接,于是裴慎开口道:“王爷,咱们的桃也摘地差不多了,去另一处吧?”
江无阴应声,两人便很快进入了状态,干起活来丝毫不拖拉。
那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男女主如梦初醒,抬头一看,桃竟全部都被摘完了。
江澜朝裴慎竹篓里看去,竟有满满的一筐桃子,裁判官给的竹篓很深,尽可能地考虑到大家摘桃数量,可即便如此,这竹篓居然都快装满了。
江澜略微震惊,抬头看裴慎。
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因为摘桃已经流了些汗,白皙的脸上洋溢着别人没有的笑容,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
“这位公子叫什么?”江澜问道。
“他叫裴慎,是我最近才结交的。”江无阴回道。
江澜若有所思,夏冷清也道:“这位小公子好身手,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摘下这么多桃,我很钦佩。”
裴慎有些受宠若惊:“一般般……”
也只是趁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摘了几十个而已。
夏冷清笑了笑,她抬头看了看天:“日落了,该走了。”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哨声,摘桃游戏以哨声开始,哨声结束,这一声哨声起,说明摘桃游戏结束了。
江澜点点头,欲往回走,忽然天边再次响起一声长啸。
日落,天边尽头落下淡淡红晕,映地整座桃园粉里透红,空荡荡的桃园泛起暖意。
夹杂着粉云的天犹如含苞待放的粉玫瑰,缓缓吐出两只白鹭。白鹭齐飞而过,在天边划出漂亮的弧度,展翅逐日。白鹭声声长啸,像是情人间最缠绵的轻语,牵动人沉寂的心。
漫天星辰也不及此刻美。
裴慎有些看愣。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
齐飞白鹭?!
大江传闻,若是同一人在桃园看见齐飞白鹭,那就说明二人此生有缘。
可是……他们这里有四个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