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并没有骗杨信的意思。
他现在之所以没有告诉杨信答案，是因为……
好吧。
杨信付不出代价确实是其中之一。
毕竟在商言商。
不过他也没有欺骗杨信的意思。
他确实是有了点眉目。
不过在那之前。
庄重给周特助发了一条信息。
他要知道，杨家这两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他告诉杨信的那个消息——当初他是从谁的嘴里听见的。
拿着新签的合同，杨信浑浑噩噩下意识就往杨家大门走。
结果被拦下来了。
“你说我爸放话说不准让我回去？”
杨信愣住。
保安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
“大少爷，不是我要为难你，是上边亲□□代的，我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希望大少爷不要让我为难。”
他爸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赶出家门？
杨信简直不敢相信！
他下巴上还带着青茬，眼睛底下青黑可见，憔悴的站在门外拉着一个行李箱孤零零的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保安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凑了过来。
“大少爷，你别说我做人不厚道，我也是憋着被辞掉的风险和你说句实在话。”
“什么？”
杨信脑子还嗡嗡的。
保安看了他一会儿，鼓足勇气小声开口。
“其实，是你弟弟让你爸这么说的。”
那天他可一口酒都没有喝，耳朵里听得真真切切的！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同情杨大少——毕竟他也做了这么多年了，大少爷以前是怎么疼宠小少爷的，杨家谁不知道啊？
谁能想得到呢？有朝一日，捧在手心里的弟弟能做出这样白眼狼的事来！
杨信心里咯噔一声。
他缓缓看着保安。
没有说谎。
也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甚至目光里还带着一丝真切的担忧。
所以说，他说的是真的？
不让他回家，是陶、杨陶的意思？
对杨陶来说，他到底是什么？
庄重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杨陶为什么想要对他下手，或者说，进行攻略？
“叔叔叔叔，他们说你是他们的大老板，你每天都能赚到好多好多的钱，是这样的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庄重的思路。
他低头，下巴差点含进胸膛才看见小腿上的小不点。
同时传进耳边的，还有庄氏员工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庄氏半年一次的活动，给市里各个孤儿院送温暖，庄重从来没缺席过。
不过还是第一次有小孩敢和他这么说话。
人不大，倒是胆子不小。
庄重半蹲下来，看着还比自己矮许多的小孩，语气带了点温度。
“是这样的。”
小男孩顿时哇哦了一声，两只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兴奋道，“那叔叔你能教教小易怎么赚很多很多钱吗？”
教你？
庄重一愣，然后耿直摇头。
“你学不会。”
小男孩兴奋的眼角立即垂了下来，他有些不甘心。
“叔叔你骗人，你都还没教，你怎么知道小易学不会？院长都说了，没有试过的事情不要轻易说不会。”
院长站在旁边，她连忙凑了上来，和蔼中带着一丝紧张。
“小易乖啊，叔叔是个大忙人，不要打扰叔叔，我们去学习新知识好不好？”
说完，她又带着一丝歉意和尊重看向庄重。
“抱歉啊庄总，他还小不懂事，您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小孩子最听不得还小不懂事这句话了，小易立即反驳。
“可是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院长说的，院长已经是个大人了！已经懂事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院长当场傻眼了。
她一不说话，小孩就知道自己没错了。
他扭头看庄重，“叔叔，你也觉得小易小，所以什么都不懂就骗小易学不会吗？”
扎心了。院长捂住心口。
然而下一秒，庄重微微惊讶地否定了。
“我没骗你。”
小易一愣，然后皱眉。
“你胡说。”
庄重看他，缓缓开口。
“那你知道数列、质数、概率和微积分吗？”
小易呆了。
庄重又继续说下去。
“那么你读过《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吗？”
小易磕磕巴巴。
“那、那是什么？”
庄重认真看他。
“看，你是不是都不懂？”
小易难过得快要哭出来，咬牙委屈地点头。
“所以我教你，你也不懂。”
庄重下了定论。
所以他没有骗人。
就算他真的教了，这个小孩也学不会的。
“哇QAQ！小易原来是个大笨蛋！”
小男孩一头扎进了院长的小腿上，哭得哇哇的。
？
他为什么要哭？
庄重不解。
他难得迷茫地看向一起来的庄氏员工。
员工们和他对上眼睛，纷纷低下头。
【社畜今天加班了吗：艹！不愧是庄总！随便两句话就能把小孩说哭！】
【加班就是我的老婆：别、别提了，别说那个小孩了，我也要哭了。原来在庄总的心里，要赚钱居然要学这么多东西吗？我还没毕业，所有的知识就已经还给我的老师了……】
【机关枪秃秃秃：哽咽，谁不是呢？可能这就是大佬吧，所以活该我只能给庄总打工，毕竟我也学不会……】
【996和007才是社畜归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我惨一点，还是那个小孩更惨一点。他还有未来，而我已经全忘了并且再也学不会了……】
员工们默默低头在群里唏嘘不已，庄重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迈步朝他走过去。
【996和007才是社畜归宿：卧槽卧槽卧槽，庄总想干嘛？】
【社畜今天加班了吗：？莫不是？要补刀？】
【加班就是我的老婆：？别了吧，孩子才这么小就要开始接受社会的毒打了吗？】
庄总走到小男孩面前，掏出一张手帕。
他不解，“你为什么哭？”
小易被他一问，更委屈了。
“因为小易是笨蛋！小易听不懂叔叔说的是什么。”
就，很委屈。
庄重更加不懂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
员工们：？？？
做个人吧庄总，孩子再补刀就要没了！
庄重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语气认真。
“我说的那些都是大人才懂的东西，你还是个小孩，不懂不是很正常吗？”
员工们内牛满面：不，庄总你高看我们了，我们也不懂QAQ！
小易停下哭声，抬头看他。
“是真的吗？那小易是不是要长大了，才懂怎么赚钱？”
员工们：是是是！庄总您快说是！
庄重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那得看你长大了才知道，有些人长大了也不一定懂赚钱。”
可能会赔钱。
比如说随随便便就签下十年卖身契的杨信。
员工们：？
谢谢，有被内涵到。
小易听了，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小易不怕了，小暖哥哥下个月就要是大人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懂怎么赚钱，到时候院长就不用担心小暖哥哥啦！”
他一边说，一边开心地大笑起来。
“叔叔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小易去给你拿糖吃，是小易一直偷偷藏起来的哦~”
旁边，院长听了，忽然感动。
“小易这孩子，我就说最近他为什么一直在问要怎么赚钱，原来是为了小暖那个孩子，真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孩子。”
员工们也被感动了，对小朋友们又更加温柔了一些。
庄重听了院长的话，反而愣住。
他迅速皱起眉头。
“这件事情你居然觉得欣慰？我觉得你们的教育有点问题。”
庄氏员工亿脸懵逼。
这哪里有问题了阿sir？
还是他们凡人的思维和庄总不太一样？
院长也不太理解，但是庄氏的庄总每年都会亲自来两次送温暖，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送来的都是当季孩子们的必需品，也从来不拿他们孤儿院打什么广告做虚假宣传，确实是实打实的慈善家。
一听庄重这么说，他立即虚心请教。
“庄总请说，是我刚才有哪里说错了吗？”
庄重严肃地点头。
“那个孩子才几岁大，他居然会操心一个即将成年的人，你不觉得这个叫小暖的有问题吗？”
员工们纷纷竖起耳朵。
【加班就是我的老婆：艹？好像是哦？庄总说得有道理啊！】
【机关枪秃秃秃：真别说，我刚才光顾觉得那小孩贴心去了，现在庄总这么说，好像是啊！那个叫小暖的都快成年了，怎么还让这么小一个孩子为他操心啊？】
院长听了，连忙解释。
“也不是，其实是因为小易最喜欢他小暖哥哥，按照我们这里的规定，小暖下个月成年了就要离开孤儿院了，小易这是舍不得他小暖哥哥，会担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小暖其实也是个好孩子，所以小易才会这样。”
庄重表情渐渐凝重。
“那就更加不对了。”
院长：啊？
员工们：给大佬递茶，您说！
庄重气势全开，仿佛对着的是会议室里的庄氏员工。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庄氏对贵院一向支持到位，不仅为贵院的孩子们提供助学金，而且还设立了一笔奖学金，包括成年后如果足够优秀还可以到我们庄氏来面试，如果这个小暖如你所说是个好孩子，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我们庄氏的资助下成长起来，又怎么会有担心他成年后赚不到钱这种想法？”
他还没说完。
“而且刚才那个小孩才这么小，又怎么会想到没有钱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别人的引导他，他怎么会想到这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院长身上。
“基于这些，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小暖，并不一定是个好孩子。”
话音刚落，一股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无比认真的庄重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下意识去看鼓掌的人们——庄氏员工。
他刚才，在开会？
员工们：……
【加班就是我的老婆：艹！习惯了！】
【社畜今天加班了吗：我也……】
【机关枪秃秃秃：这能怪我们吗？是庄总讲得太好了！我们发自内心地鼓掌！】
员工们眼睛一亮：dei！就是这样！
庄重：？
为什么这些员工的眼神，看得他有些头皮发麻？
院长也被庄氏员工们的鼓掌吓懵了。
这啥意思？
意思是，小暖那孩子真的有问题吗？
她犹豫了一下，迟疑。
“那等小暖回来，我去好好问一问这孩子。”
庄重看她。
“不过既然贵院有这种规定，那之后我会让人过来谈一谈，适当增加一些其他工作岗位。”
院长又感动又有些担忧。
“可是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庄氏只要表现优秀的孩子，小暖那个孩子，读书确实不太行……”
庄重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不是那些岗位，庄氏固然是想要德体智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员工，不过也有个别岗位只需要满足最普通的技能就能够胜任的。”
比如说庄氏旗下一些建筑产业，只要肯学能吃苦，搬砖做泥工这样的工作也是有的。
院长顿时一脸感动。
“好好好，那我先代替孩子们谢谢庄先生了，以后孩子们就能放心了。”
不远处，员工们神情复杂。
【社畜今天加班了吗：你们听见没有，德体智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员工……】
【机关枪秃秃秃：听见了……还有个别岗位只需要满足最普通的技能就能胜任……】
【加班就是我的老婆：……你们说，我们在庄总眼里，是哪一种？】
哽住。
员工们面面相觑。
【996和007才是社畜归宿：（强颜欢笑），虽然不想承认，我们应该是后者吧……汪的一声枯了QAQ！】
庄重没再注意这些，他的思绪被别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不对劲。
庄重找来院长，要了一份孤儿院的资助名单。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院长说的小暖，他对这个人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这不可能。
所有庄氏资助过的孤儿，他都清晰记得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但是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小暖的人的记忆。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醒过来，他听见他要给杨陶送玫瑰花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