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还是安静。
好一会儿,谢洲感觉自己被孙都戳了一下。
“怎么?”
孙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好像自带高光和冰山背景的庄重,悄悄吞了口口水。
“那什么,你觉不觉得,庄总像是在发光?”
艹!
何止是在发光啊?
这也太帅了吧!
三言两语就说得那个杨陶落荒而逃!
还有杨陶他那个爸也是!
这就叫什么?
舌战群雄吗?
帅炸了!
谢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请问孙都是怎么能做到,在自己的脸上写小作文的?
“不过……”
孙都抓了抓头,有点疑惑。
“庄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好像没听懂啊?”
谢洲无语。
“没听懂你觉得他在发光?”
孙都嘿嘿笑。
“就,不明觉厉嘛!”
反正本来庄总就是牛逼人,说牛逼话那不是很正常?
谢洲从他脸上读懂这些想法,只觉得大开眼界。
这莫非就叫做,用直觉思考?
不过……
谢洲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庄重确实像是在发光。
是庄重的智慧在发光。
他看了孙都一眼,找了个借口支开他。
“我们人都来了,不捐点拍品是不是不太好?”
他边说边随手扯下袖口的袖扣,“你去帮我个忙,把这个拿去拍吧。”
孙都纳闷,“现在?”
对上谢洲的深邃的眼睛,他莫名乖巧。
“行吧,那我去跑一趟。”
边走他边嘀咕。
继续要补,怎么不之前补?
走了几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袖扣,恍然大悟状——该不会是因为谢洲看了庄总才想到还有袖扣可以扯下来吧?
把人支走了,谢洲倾身靠近庄重。
“我很好奇。”
庄重微微侧首看他,语气平常。
“好奇什么?”
靠得近了,谢洲这才注意到,庄重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像是在湿润的雨季里点燃松木取暖,淡淡的水汽里掺着着松木的雅香,好闻得就像庄重这个人一样完美。
谢洲只迟疑了一秒钟,就开口问。
“你觉得杨陶有问题?”
什么意思?
庄重抬头看他。
谢洲也看着他。
庄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记得你也赞同第一次下厨不清楚自己厨艺的,不要把自己的成品随手送人?”
谢洲摩挲着手指,往后靠了靠。
“对。”
“既然是这样,”庄重摊手,“你难道觉得杨陶没有问题?”
他没有拒绝或者不回答,甚至把答案丢给了谢洲自己选。
他甚至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等着谢洲的答案。
谢洲呼吸一窒。
他冒进了,庄重看出来他在试探了。
不过……
这就是庄重吗?
谢洲眼底隐藏的好奇更深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试探一下,孙都回来了。
谢洲下意识身体摆正回位。
庄重也把头扭回想着前面。
只有孙都一个人郁闷:这两个人,怎么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拍卖还在继续,庄重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
他掏出手机来,开始翻起那些‘周特助’整理的攻略。
亲手制作的玫瑰花增加好感;
亲手制造的爱心便当增加好感;
亲手制作的小熊玩偶增加好感亲手;
亲手制作……
庄重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亲手制作这几个字了。
他翻了翻《我的女儿和她的男人们》这个游戏的攻略。
好家伙。
庄重数了数页数,足足有一半以上全都是和亲手制造有关系。
这个游戏制作团队是和亲杠上了还是和手杠上了?
庄重顺便翻了翻这个游戏里的攻略人物。
一号,娱乐圈霸总。
二号,房地产霸总。
三号,新能源霸总。
……
看到第十八位还是霸总之后,庄重缓缓陷入沉思。
是霸总得罪了这家公司的制作团队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明明是一个霸总,被攻略的方式却都是收到亲手制作的礼物?
庄重觉得难以理解。
他们的设定难道是假的霸总吗?
霸总这种设定,为什么会轻易因为亲手制作的礼物就暴涨好感度?
或许,下一个游戏不是这样的?
庄重试着点开第二份游戏攻略。
《重生之星途璀璨》,一看就是要走娱乐圈路线的?
既然是要走娱乐圈路线,那起码应该走的是用钱开路吧?
庄重自信满满地点开第二份攻略。
五分钟后,他一脸难以置信缓缓退出。
为什么?
还是亲手做饭?
而且既然是要在娱乐圈星途璀璨,不应该每天都在上各种课程提升自己吗?
为什么还有花费三个小时为霸总煲一锅老火靓汤这种选项?
一向处理工作文件如同喝水一样简单的庄重,头一次觉得看这些文件让他感觉到了头痛。
他缓了一会儿,不死心地点开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
五分钟后。
庄重死心了。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想要打动一个总裁级别的人物,最好的做法,是亲手制作的小礼物?”
是在看不起他们吗?
庄重无法理解。
如果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能够随便就赢得好感度,那他努力工作去吃米其林餐厅做什么?
什么?
谢洲有些惊愕地抬头。
庄重刚才是在和他说话?
和谢洲对上眼,庄重脑子里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说起来……
庄重看了一眼谢洲,他记得谢洲好像也觉得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巧克力不要轻易送人?
或许,他可以问问看谢洲?
庄重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自言自语。
这一次,他很认真地看着谢洲。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反利用我。
并且我好像也找到了证据。
谢洲微微张了张嘴,还没回答,旁边的孙都倒是先按捺不住插了一嘴。
“这说起来其实也没毛病吧?”
孙都挠头,他嘿嘿一笑。
“像庄总你这样的身份,能用钱买得到的东西,你不自己都能花钱买吗?但是亲手制作的东西的话,在外面可是买不到的吧?这种心意不是很令人感动吗?”
他话音刚落,庄重和谢洲齐齐扭头看他。
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一言难尽。
孙都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心里毛毛的。
“怎、怎么了吗?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没错啊?没、没错吧?
他眼神疯狂动摇。
庄重先皱着眉摇头。
“你的观点很奇特,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管是便宜还是贵的东西,都是我认真努力工作换来的财富,我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带有我工作的汗水。”
谢洲也露出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
“而且你也说了庄总这样的身份,既然是这样的身份,那送的礼物起码应该符合他的身份。”
庄重眉头稍微松开。
“确实,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我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也是一步步努力来的,我自然希望别人能尊重和认可我的奋斗。”
谢洲也点头。
“没错,而且亲手制作的礼物并不是不行,但是如果是像杨陶那样,第一次下厨就拿出来送人,那岂不就是看不起庄总吗?”
庄重展眉侧脸看他。
“不错,甚至他还厚颜无耻的想要以一份廉价,并且让我付出了洗胃的代价的巧克力来换取香水之都的新品玫瑰。而且,还是要九百九十九朵。”
谢洲轻笑一声回望。
“这和痴人做梦有什么区别,我倒是觉得,想要用‘亲手制作’、‘是我的心意’啊这种话术糊弄别人的,其实不过是因为……”
庄重:“因为穷罢了。”
谢洲:“因为舍不得花钱而已。”
孙都:一脸懵逼.jpg
他,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最后化作一声小声的嘀咕,“你们两个搁这儿唱双簧呢?!”
那头,庄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谢洲。
“不对吧?舍不得花钱还能选择更廉价的替代品,会亲手制作,只能是因为穷到极致,所以妄图用亲手制作和心意糊弄对方的真心。”
谢洲耸肩,深邃的黑色瞳孔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但是就算是穷,如果真的对心上人一片真心,去努力打工攒钱的话,还是能在合适的金额内买到适合的礼物不是吗?”
两个人之间忽然气氛莫名,仿佛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流在他们之间涌动。
孙都坐在旁边,只觉得亿脸懵逼。
不是?
你们两个刚才还唱双簧似的哥俩好,现在怎么又针锋相对起来了?
球球照顾一下情商和智商都不太行的孩子,给个解说好吗?
庄重一脸认真地看着谢洲,谢洲也同意注视着他。
足足三分钟后,谢洲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那庄总的意思是,你送人或者别人送人,都必须是奢侈品?”
庄重垂下手搭在膝上,语气认真。
“不能说是奢侈品,但是我一直认真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让我和我未来的伴侣能够过得舒心吗?”
他说得太过认真,一瞬间,谢洲竟有些哑口无言。
这样充满了魅力的庄重,真的会像他想的那样,是一个虚拟的、不存在现实里的游戏NPC吗?
拍卖会结束后,谢洲拒绝了孙都送他回车的想法。
他步行在寒风中,任凭脑子里闪过众多念头。
回到家门口,他难得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留着的一盏灯。
良久,他才推门而入。
屋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谢洲放轻了东西正打算换鞋,玄关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下一秒,他家老头不爽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让你出门你不出门,一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到这么晚才回来像话吗?”
没等谢洲开口,他又叨叨起来。
“你是不是又跟孙都那小子出去了?虽然我是让你出门,但是孙都那小子玩得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要我说你就该早点进公司帮我的忙,别一天天就顾着你的沙袋,它是能吃还是能当你老婆?那边让你回去也是你自己说不想回去的,现在在家里又是一副死样子,还不如到公司里上班去!”
他骂骂咧咧的,一边数落一边走到餐桌边上。
“这么晚才回来,留的饭都要凉了,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你下点面条去,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让我说你什么?”
谢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家老头身手敏捷地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就闻到煎鸡蛋的香味。
他换了拖鞋站在玄关好一会儿。
右手还有一点点微微的疼痛,他摸了摸手腕,又看了一眼厨房,忽然大跨步走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饿了这样了?让你好好吃饭你不吃,现在知道饿了吧?去去去,到外面等着去,别在这里面碍地方,也不知道你随的哪个祖宗,长得跟堵墙似的在这里挡光我的光线。”
谢老头拿着锅铲就要赶人,谢洲一只手轻松抓住锅铲,忽然开口。
“老爹,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哪年说要去参军的?”
他捏着锅铲,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轻松惬意,只有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
“问这个做什么?”
谢老头惊讶地看他,然后不耐烦。
“不就是那年带你去国外旅游的事,你说你也是奇了怪了,小时候不知道多听话,忽然一下子长大了,一下子又叛逆期了,好好的书不去读,非要去参军当兵,还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寄封信什么的,闹得好像劳资没生过这个儿子似的。”可不就是跟没生过似的吗?
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整天没个动静,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在家里呆得没声没息的;要么就是出门去也不说一声,就算要操心也不知道从哪里操起。
“撒手,别耽误我煎蛋!还有吃鸡蛋也是坏毛病一堆堆,偏不爱吃煮的就只吃煎的这毛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谢洲听他叭叭叭地说,手渐渐松开。
谢老头带着怨气数落,手里动作却不慢。
煎蛋,烧水,下面条,还不忘趁着功夫洗了点青菜和蘑菇。
谢洲听着耳边的絮叨,又看着锅里的面条,还没出锅,他已经闻见了一股鸡蛋的香味。
他站着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
“我这毛病不都从你身上捡来的吗?咱们家为啥一直不请人做饭不就是因为你嘴刁?”
谢老头正把面条倒出锅,一听,气炸了。
“那是我嘴刁吗?分明是你从小就难带,外面馆子里的菜你也不吃,请厨师做你也不吃,偏就吃我这脏老头手里做的,也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这破厨艺也亏得你能吃得下去!”
谢洲听他骂骂咧咧,自觉拿了筷子挑了一箸面条。
“这不是挺好吃的吗?你别妄自菲薄。”
说完,他呼了几下,开始大口大口吃面。
“谁妄自菲薄了?是你这嘴巴就有问题!”
谢老头见他这幅样子,叨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一碗面下肚,谢洲也不觉得占地方——他在军队里每天吃的量比在家里可多多了。
想到这个,谢洲忽然一愣。
他端起碗,迟疑地喝了一口汤。
温热的面汤从他的喉咙一直滑进肚子里,这种感觉……
“吃完了就行了,汤喝那么多做什么?等会儿把面泡发了撑着肚子不好睡觉。”
谢老头说完自己又哼了一声,“不过也是,你又不出门又不干什么的,什么时候睡不是睡?”
谢洲举起手。
“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哪天不是早睡早起?”
谢老头哼得更大声了。
“重点是这个吗?你早睡早起屁也不干有什么用?也不肯去公司上班,也不赚钱,我看你以后怎么养媳妇……”
“我明天就去。”
谢洲忽然打断了他。
谢老头手里的碗一滑,好悬没打碎了。
他木头似的拧回头去看谢洲,一脸我幻听了?
“你刚才说什么?”
谢洲摆摆手往房间里钻。
“没听见就算了。”
谢老头急着追出来。
“我听见了!我可听得真真的!那你说话算话,明天就去公司上班!”
“嗯啊。”
房门被关上,谢洲不真切的声音含糊飘出来。
虽然不真切,但是真的应了!
谢老头捏着碗,还有点晕乎乎的。
今天这是?
见了鬼了?还是出门撞了邪了?
怎么就忽然答应去上班了?
不对劲。
他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碗被不知不觉洗了八遍,锃亮得能当照妖镜了,谢老头才一拍大腿。
“不行,我得给孙家小子打个电话去,可别是真的撞邪了!这人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同意去上班呢?上班那是人能干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