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很快,冥王在人间为数不多的神庙纷纷降下神谕,走投无路的人类按照神谕的指引,找到肥沃的冥土。冥土上种植的粮食任他们取用,他们播撒下去的种子,十天半个月也能收获一些食物,渐渐的缓解了饥荒和困厄。

越来越多的人在危难中被冥神解救,从前人们总是畏惧死亡,畏惧冥神,现在才发现冥界的众神是最公平的,不到命运女神要他们死亡的那一天,冥神不会对他们随意挥动镰刀,反而是他们天天祭拜的那些生活在奥林匹斯神山,耽溺于享乐的神明,在这样的困局面前毫不作为!

有脾气暴躁的年轻人,扬言说要砸神庙,虽然被拦下了,但是人们心中关于神明的信仰已经岌岌可危,不差几块石头的攻击了。

德墨忒尔不是没有发现不对,她暴怒地来到人间,却见她施术的地方寸草不生,但还有数不清的麦子在金色的秋风中荡漾,那是冥界的土壤,即使是她,也无法改造。无法,她更加暴虐地对待人类,用她收割麦子的镰刀,给予他们不幸。

冲突越来越大,好像滚雪球似的。德墨忒尔发现,她渐渐变得虚弱了。她的信仰越来越少,她的神力越来越弱,她仍旧位列于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列,但她能够感受到无数神明正对她虎视眈眈,要分走她的神职,进一步削弱她的信仰,壮大自己的力量。

冥王哈迪斯和冥后纳西索斯无疑是他们成功的范例,现在人类都已经知晓,就是他们一直信奉的农业女神,为了一己私利致他们死亡,反倒是冥界的主宰赐予他们全新的土壤,让他们开垦种植,于是,在祭祀丰收的神明中,有了冥王和冥后的地位,并且是超然绝尘,不容忽视的地位。

德墨忒尔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她从来不是善于战斗的女神,现在神力减弱,更不是冥王哈迪斯的对手,遑论冥界还有那么多冥神,他们都是冥王的拥趸。德墨忒尔会选择以人类的性命施压,也有这个方面的原因。

只凭她的能量,拿哈迪斯再无别的办法。她也做了和她的女儿一样的蠢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找上奥林匹斯神山,求见尊贵的神王宙斯,请求他的帮助。

就在不久前,她才信誓旦旦,表示女儿的仇由她去报。此时,报仇不成,反而给自己惹出祸端,她再见宙斯,不免有些局促,又故作大方:“宙斯,我的办法并不成功……”

宙斯打断了她的话,前几天还和她言笑晏晏的神王,此时冷着张脸:“不用你说,我看得很明白。德墨忒尔,你做的好事!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宽容大度的女神,努力帮助自己的仇敌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不惜影响你的丈夫!”

骄傲的农业女神听了这番指责,收起努力放低的姿态,她的眼里只剩讥诮:“可笑的宙斯,比克洛诺斯还要狡诈的家伙,你现在总算想起了,原来你还是我的丈夫!我的女儿被低贱的纳西索斯坑害,险些被你侮辱,你却扬言要把她丢出奥林匹斯神山。她的仇只有我来报,我还顺带帮你打击威胁你统治的冥王,你不感激,不从旁协助也就算了,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什么顺带?

宙斯嗤笑:“你只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没必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我就不该相信愚蠢的你,你就这么轻易被哈迪斯摆平了,还好我没有给你提供帮助,你的头脑不足配与我合作!”

德墨忒尔被气得浑身颤抖,她气宙斯的出言不逊,更气怀抱希望来到雷神殿的自己。她早该认识到神王宙斯的自私薄情,她对他有利的时候,他对她情深义重,等到他盯上了善妒的赫拉,她就成了被他穿坏的凉鞋,随意丢弃。他从来都是这样,怎么会对她和他们的女儿有半点怜惜?

德墨忒尔被气笑了,她笑时,眼里是淬了毒的恨意。她对这个男神的爱,早已消磨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现在只余下了恨。多说无益,她只撂下一句诅咒:“无耻的神王宙斯,你把所有人神都当做你的棋子,你的筹码,迟早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我更好!”

就是这气不过的一句话,让宙斯勃然大怒。

他大喝一声:“德墨忒尔!”

忽然一道惊雷,劈在德墨忒尔的身上。

德墨忒尔在气头上,浑然没注意宙斯的动作,又不擅长战斗,无从闪躲,被巨雷劈了个正着。

一声痛呼,德墨忒尔捂住焦黑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向宙斯:“宙斯——!”

即使闹成现在的局面,她也从没想过,宙斯会对她动手,他们曾经是夫妻啊!

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化出收割麦子的镰刀,向宙斯奔去。

宙斯冷哼一声,既然德墨忒尔找死,他不会再留情。他心里清楚,早在他对珀耳塞福涅出手的时候,她就对他心怀怨恨,那怨恨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不会再全心全意支持他,反而随时会站到他的对立面,留她做什么?他挥动雷神权杖,又是一道雷电,从天而降,把雷神殿的屋顶都劈坏了,又以毫不减弱的气势劈向德墨忒尔,要取她的性命。

在那一刻,德墨忒尔感应到了危险,那是命运女神给她的提醒。她本能地闪躲,险险躲过致命的一击。按照她的脾气,应该要不死不休,但是真的感觉到了死亡逼近,她到底是怕了。当即不再迟疑,夺门逃跑。

宙斯提步去追,却与赶来抓奸的赫拉撞了个正着。

赫拉没看到先一步逃走的德墨忒尔,见宙斯神色匆匆,还以为他带情人回来,知道自己要找麻烦,急着逃跑。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赫拉毫不犹豫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她拦住了好色的神王,和他大打一场。等到她被气急败坏的宙斯打败,才知道自己竟然放跑了情敌,可惜此时再后悔也晚了!

另一边,身负重伤的德墨忒尔逃去了恩纳。

即使在如此不安定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忘去找自己的女儿。

山峦叠翠,草木茂盛的恩纳,是德墨忒尔给女儿挑选的好地方。然而现在,为了逃生花光了所有的神力,又无法从不断流失的信仰中汲取力量的农业女神奔跑在重重叠叠的山林中,难得感到了挫败与急切。

她要赶紧见到她的女儿,她的珀耳塞福涅。

不详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上,让她心脏乱跳,头脑被不安占据。

要快,要快!

德墨忒尔飞跑过一片葳蕤的野草地,又细又长的草叶割伤了她白皙的脚背;她的脚步放慢了一些,又穿过一片麦秆枯黄的麦田,踩碎的麦秆扎伤了她柔嫩的脚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抬眼望去,就是前面的密林——她把珀耳塞福涅关在密林靠山那一边的一个洞穴里。

要快,还要更快!

德墨忒尔听到自己的心跳鼓噪,分不清是跑得太快,还是不详的预感在催促着她。忽然,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朗,双目炯炯有神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没错,是一个男人,一个人类。

德墨忒尔一向看不起人类,她只当这是一个在饥荒中靠蛮力让自己生存下来的人类,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要继续向前奔跑。然而,那个男人再度拦住了她,他展现出了近乎于神明的力量,在德墨忒尔极尽错愕的目光中,夺走了她的性命。

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德墨忒尔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半神——人和神明的血脉。

德墨忒尔不敢置信,她是身份高贵的克洛诺斯的女儿,是了不起的农业女神,但即使她身份再煊赫,背景再深厚,她的死亡也只是成全了一个半神,成全了他的名声。而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德墨忒尔的神体消散在人世间,她最后消失的,是对于既定的命运的不甘。

拥有半神之体的男人收起武器,露出高兴的笑。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弑神的英雄。

神王宙斯不会找他的麻烦,哪怕他杀死了一位主神。因为他的武器,就是那位尊贵的神王赐予。

冥界,开满鲜花的爱丽舍。

偷得清闲的纳西索斯把双脚浸泡在溪水里,笑着任鱼儿啄他的脚趾。最近几天,为了解决农业女神造成的饥荒,他也加入了冥界忙碌的队伍。现在眼看着情势好转,他便拉着哈迪斯做坏事,悄悄在爱丽舍休息半天。

哈迪斯是最讲原则的冥王,现在也被他带坏了。

纳西索斯看一眼坐在他旁边沉默的冥王,拿脚去蹬哈迪斯的小腿:“怎么样?玩水的感觉很不错吧!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肉乎乎的脚趾踢在他的腿上,带来一阵柔软与清凉。哈迪斯恍然想起纳西索斯就没有几个地方有肉,但是他的脸软乎乎的,捏在手里应该会……

哈迪斯捞过试图去挨蹭纳西索斯的小白狗,把它放到另外一边,示意它自己去玩。借着这个动作,他耳廓上的红消退了一些。他坦然道:“确实不错。”

不错的不是清澈凉爽的溪水,而是身边的人。

只要和纳西索斯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忽然,哈迪斯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好像在牵引着他的心灵,不等他去追究,那种牵心的感觉骤然消失。不,不是消失,更像是绷紧的弦断掉了,飞翔在天上的风筝坠落在地,摔在了污泥里。

哈迪斯皱眉。

纳西索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偏头问他:“怎么了?”

哈迪斯沉吟片刻,如实告诉他:“德墨忒尔死了。”

德墨忒尔?

死了?

纳西索斯难以把这两个概念拼凑在一起,毕竟奥林匹斯神山上的十二主神都是永生的神明,只要他们有信仰,他们就不会死亡。可是……纳西索斯转念一想,就德墨忒尔之前那么作,她的信仰也被她作得七七八八,没剩什么了。

纳西索斯相信哈迪斯不会拿这种事乱说,他努力消化这个事实,还是忍不住问:“会是谁呢,谁能杀死她?”

哈迪斯的黑眸里盛满了清明,他淡淡说:“她拆掉了自己的祭坛,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块谁都能咬一口的糕饼。谁都可以杀死她。任何神,还有受神指使的有能力的半神。”

纳西索斯听懂了哈迪斯的意思,他感慨:“她就是自寻死路。”

消失在天地间的德墨忒尔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为神的时候声势浩大,拥趸无数,等到她消亡的那一天,那繁花似锦的过往都不值得一提,只剩下轻飘飘的几句议论,不用风吹就散了。

与此同时,恩纳的山洞里,珀耳塞福涅惊喜的发现,她的母神给她设置的结界消失了!

结界消失了!

她又重新恢复了自由!

珀耳塞福涅高兴得像只快活的小鸟,恨不得立刻飞出幽暗的洞穴。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很记仇。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唤来她最忠心的侍女妮可。就在前两天,她还说尽了好话,要妮可帮她打探外面的事。但是现在——

妮可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珀耳塞福涅嘴角噙着笑意,她眼角眉梢都是欣喜。应她的呼唤而来的妮可有些高兴,这几天女神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她还在期盼着她的女神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料娇蛮的种子女神扬起洁白如百合花般的手臂,狠狠扇下,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妮可被打得脸一偏,既错愕又委屈:“女神?”

无情的女神睨着她:“妮可,这一巴掌够不够让你清醒?”

她高高在上,好像要裁决妮可的生死。

“当初,是我的母神挑中了你,让你侍奉在我的身边。但这不是你得意的理由,你有什么好在我面前说教的?你算什么!”她挑起细眉,看人的样子好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眼镜蛇,眼底闪烁着幽幽的毒光:“今天,我就要把你打清醒,好让你死的时候做个明白人!”

珀耳塞福涅出手毫不留情,她杀死了妮可,镇定地整理好自己的模样,拎起裙摆,扬起带笑的眉眼,走出了昏暗的山洞。

母神放她出来了,说明已经雨过天晴。

她的母神是了不起的农业女神,她现在肯定已经替她报了仇!

她只要行走在阳光下,做恩纳的宠儿就好。

哦不,她没有忘记纳西索斯狠毒的算计。

她还有一份大礼,就算母神已经替她报仇,她也要把它送给纳西索斯……

当他得知冥王爱他只是因为一支金箭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珀耳塞福涅的嘴角泄出一抹轻笑,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

“好!”

如雷声般的喝彩从训练场上传来,老兵们纷纷鼓掌,给予新兵们肯定。纳西索斯看着排成一列,箭无虚发的士兵们,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骄傲。

人间的饥荒已经成为过去式,冥府也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三位冥府判官趁着众亡灵救灾的时间,对一些体弱多病,无法在饥荒中贡献力量,又不愿意留在冥界的老年亡灵进行审判,善者进入轮回,恶者发配到无尽困厄的塔尔塔罗斯。现在一切恢复有序的状态,他们的审判继续,看剩下的亡灵里,哪些有资格留在爱丽舍,又有哪些应该去往塔尔塔罗斯,与前一批亡灵作伴。

另外有一部分亡灵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他们加入了冥界的军队,成为塔纳托斯麾下的士兵,也就成了纳西索斯的新学生。在纳西索斯的指导下,他们的箭术突飞猛进,不止是老兵们高兴,他们自己也高兴得不行。

结束了射箭指导,纳西索斯忽然展颜,眉眼弯弯,都是笑意。

他的面部轮廓偏向于柔和,但不笑的时候,别有一种冷意,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当他露齿一笑,冷淡就被驱散了,好像暖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伴一杯香醇的葡萄酒,喝到人微醺。

在场众士兵无不醉在他的笑容里,只有吃够了狗粮的死神塔纳托斯格外清醒。他循着纳西索斯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黑袍的冥王站在冥石榴树下。

冥石榴树已经挂了果,塔纳托斯乍一看去,一身黑的冥王陛下远没有圆滚滚的红石榴起眼,然而他们的冥后殿下总能在第一时间锁定伴侣。在这一点上塔纳托斯也是佩服,他认真的就这个问题和他的兄弟修普诺斯展开讨论,有理有据地怀疑冥后殿下是不是使用了某种探知冥王位置的神术,最后只得到修普诺斯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

确实很像这么回事啊!

今天的塔纳托斯又比昨天更确信了一点儿。

在他腹诽的时间里,纳西索斯已经走到了哈迪斯的面前。

他们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眼睛里却只能看到彼此。

“今天忙完了么?”纳西索斯问。

因为饥荒的缘故,冥界的工作量剧增,作为冥王的哈迪斯也比往常更忙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每天接送纳西索斯到训练场。纳西索斯跟他强调说自己可以,要他好好休息,但他在这件事上格外固执,始终不肯答应。

对此,冥王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我看阿波罗追求雅辛托斯时就是这样,我的冥后当然值得被这样对待。”他表情严肃,完全不像说笑,看上去对阿波罗陪伴爱人的殷勤十分认同。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落在纳西索斯的眼睛里,却有着别样的可爱。他像是尝到了葡萄架上最甜的那颗葡萄,根本无法拒绝的甘甜落在舌尖,他再也说不出拒绝。

对于伴侣的关心,哈迪斯很是受用。

“嗯,忙完了。”

他在旁人眼里高深莫测,一到纳西索斯的面前却完全藏不住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递给纳西索斯。薄唇轻抿,注视棕发男神的黑眸里却隐隐有些期待,好像迫不及待要得到爱人的反馈。

“看看吧,想去哪里?”纳西索斯一看到小本子就头疼,他想起了哈迪斯上一个小本子,里面记载的都是各色鲜花,也不知道他为了那一束束花耗费了多少神力。现在有了爱丽舍,哈迪斯还是每天会给他送花,这次又要做什么?

他强压住心里的小小期待,佯怒:“冥王哈迪斯,你是个守信用的男神,你答应了我要好好休息,怎么又浪费时间做这种事!”

相处久了,哈迪斯一眼就看穿他在假装生气,但还是配合地递了个台阶。

他在纳西索斯的额头落一个吻:“别生气。不是浪费时间。”

两个问题一起回答,是冥王一贯的高效率了。

纳西索斯是假生气,一被顺毛就绷不住了。他一手夺过册子,嘴里说:“你不肯听取我的建议,害得我跟你发脾气,这就是浪费时间!”

他嘟嘟囔囔的样子太过可爱,哈迪斯没忍住,手臂一弯,把他揽进怀里:“不生气,我听你的。看看?”

前一句哄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后一句就暴露了,还是那个顽固的冥王。

纳西索斯拿他没办法,被他搂着,打开了册子。

天火在天空中散发着光和热,把冥界照成了温柔明媚的浅金色,微微一阵风过,送来成熟的石榴的清香。纳西索斯倚靠着哈迪斯的胸膛,更多的却是嗅到他身上冷冷的味道,伴随着他强劲而有力的心跳,与他肢体接触的地方又隐隐在发烫。

“专心点。”

来自冥王陛下的提醒。

纳西索斯回神,觉得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他的伴侣是把他当下属训了。

他垂眸,看向本子的第一页,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是他熟悉的哈迪斯的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子坚毅与沉稳。只是与他批改的公文不同,泛黄的牛皮纸上写的是人类的一个城市,下面记载着对它的介绍,什么好吃,什么好玩,哪里好看……

纳西索斯往后翻了一页,又一页。

每一页,都详细的记录着。

纳西索斯感觉鼻子有点塞,心软成了棉花。他能想象得到,哈迪斯是怎么记下这一页页纸的内容的,甚至沉默的男神侧耳倾听的样子,都生动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是和冥王最亲近的人,怎么没发现他最近有什么不同?

最近冥界接纳的亡灵很多,他们乍然来到冥界,都有些不适应,牵挂着家乡的妻儿朋友,常常会说起从前的事。有时候他和哈迪斯漫步在真理平原的小路上,哈迪斯也会专注地听他们说什么,那时候,他是不是就在留心记录着这些内容?

他已经够忙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就算他不做这些,他一样会爱他。

纳西索斯有千言万语想跟哈迪斯说,但是他一时哽住,说不出来。

哈迪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微微蹙眉,把他转过来,握住他的肩膀,正面看他。

“怎么了?”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纳西索斯红红的鼻头上,在那里轻柔地碰了碰。

“我做这些,是想让你开心。我做错了么?”

纳西索斯摇头:“没有,你没有做错。”

“那就高兴一点,好么?”

他的声音更柔了,明明是一把低沉的嗓子,此时说起话来却带着气音,好像生怕声音重了,会弄哭他的冥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处理公务上尚算不错,但是面对伴侣,他总是笨拙。他怕自己哄不好。毕竟,今天他就是想取悦他,结果……好像要把人弄哭了?

纳西索斯才没有那么容易哭呢,他只是被石榴花香堵住了鼻子。

他揉了揉鼻子,把鼻头揉成了等待采撷的小草莓,才扬眉,冲哈迪斯露出个笑。

他眉眼生动,配上那透着红的鼻子,更显得可爱。

哈迪斯吻了吻他的鼻子,他下意识后缩,觉得吻这个地方有些奇怪。但是想到哈迪斯为他做的,又觉得一点点奇怪,也不是不能克服。又顿住,甚至下意识把自己往前送了送,好像在等待着冥王的吻。

哈迪斯喜欢他的乖。

他用双唇在那红红的鼻子上碰了碰,又碰了碰,手指揉在纳西索斯脖子后面的碎发间,好像抚摸一只依赖主人的猫。摸得纳西索斯痒痒的,把自己缩了缩,好像在往他的怀里蹭。

“纳西索斯,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适应冥界的生活。”

“谢谢你,我的冥后。”

纳西索斯听着哈迪斯的声音,却想,这应该被感谢么?他的伴侣,不懂情趣的冥王不也一样,为了让他高兴不断改造着冥界?这应该是伴侣间的互相磨合,互相付出,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吧?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哈迪斯听,换来哈迪斯一声叹息。

“不,纳西索斯,这些事情并不像你想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见过审判台前,无数对夫妻争执吵闹,他们杀死对方,仍旧怀着怨犹,就是因为两颗自私的心将他们拆散。但是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一心爱他的纳西索斯。想到这里,哈迪斯的唇畔流泻出一抹笑意。

他告诉他的伴侣:“每一种付出,都是渴求回报的。就像我追求你的时候,我希望得到的回报就是,你发自内心愿意做我的冥后。”

他说话的样子太认真,纳西索斯被他的直白打动,耳廓通红。

他不敢直视哈迪斯的目光,好像那深邃的眼眸里,有一把火在烧,就要烧到他的身上。他赶紧躲闪,脑袋一栽,栽进哈迪斯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你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了。”

“嗯,我很高兴。”

哈迪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勾在了纳西索斯的心尖尖上。

他继续诉说衷情:“所以,我也会努力回报你。”

“你在恩纳的时候,显然更高兴。”

“虽然我不会放你去人间居住——因为你是我的冥后,但我们可以常去人间做客。”说到这里,哈迪斯顿了顿,觉得这个词语不太合适,不符合米诺斯定义的“浪漫”。他在脑子里搜罗一番,换了种说法:“约会。”

为此,他做出了十分周详的安排:“我会努力工作,争取每个月休三天。每个月的第一天,月中,还有最后一天,我们可以去人间约会。我写好了满满一册子,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你要是对别的地方没兴趣,我们就呆在恩纳……”

哈迪斯的畅想还没结束,就被纳西索斯一头撞散了。

“别说了。”

再说下去,就一点儿也不浪漫了。

约会难道不需要一点惊喜么?他的笨蛋冥王居然把以后的几千年安排得这么明明白白!

而他……居然没出息的觉得,这样的哈迪斯还挺,可爱?

真是没救了!

第二天,两位男神整装出发,他们去了沿海的塞浦路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的降生之地。

朦胧的薄雾被日光撕开,太阳神赫利俄斯巡视着大地。海面像块镜子,粼粼波光里收揽了周遭的美景。浪花拍打着嶙峋的礁石,海星,海蟹趁着早晨清凉的海风,爬上了金色的沙滩。

曲曲折折的海岸线,将一片密林勾勒成奇怪的形状。因为临海的缘故,林子里湿气很重,突然漫上来一股死气,惊动了潜伏在潮湿处的毒蛇。风动,声音都是闷闷的,好像吹不动厚重的树叶。冥王的战车在密林边停靠,两位男神走下车来。

哈迪斯征求纳西索斯的意见:“是去密林狩猎,还是去人类的村庄看看?”

纳西索斯更喜欢晚上狩猎,因此兴趣缺缺。他想了想,说:“我们去人类的村庄吧,看看饥荒过后,他们恢复得怎么样。”

哈迪斯自无不可。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慢慢爬上低矮的山坡。从山坡往下看去,能看到绿树掩映间,几处小小的村落。纳西索斯沿路采了几个野果,青青涩涩,应该刚长出来没多久,他咬一口,酸得牙疼。

哈迪斯看他还要继续吃,拦住他:“吃这个吧。”新来的宁芙会做一些小块的硬糖,纳西索斯爱吃,又不爱随身携带,哈迪斯就替他带了一些,正好给他甜甜嘴。

纳西索斯看到糖,眼睛亮了亮,却摇头:“摘都摘了,不吃浪费。”

他以前生活在恩纳的森林里,从不觉得几颗野果有什么稀奇。但有一次,他听那些饿死的亡灵说起,他们在最饥饿的时候,抓一把干草都要往嘴里嚼,肚子饿得好像有无数只老鼠在抓挠,可是他们什么都吃不到,最后只能生生饿死在路边。纳西索斯从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但是那些亡灵的话让他对食物有了敬畏心,他无法丢掉手里的食物,那是饥荒时人们可望而不可求的口粮。

哈迪斯看穿了他的低落,忽然伸手,取过他手里的野果。

“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

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赶紧快夺回来:“酸的!”

他动作太急,怀里兜着的几个野果不安分的乱晃,晃出去一个,滚了老远。

哈迪斯捡起来,说:“我吃。”

他认认真真告诉纳西索斯:“你吃甜的。我不怕酸。”

胡说,哪有人不怕酸!

纳西索斯瞪眼,好像在跟哈迪斯赌气,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野果,随便擦拭两下,一口啃下去。

“嘶,好酸。”

捂住腮帮,纳西索斯发现赌气不能解决问题,酸还是酸。

一颗糖喂到嘴边。

“吃吧,甜的。”

纳西索斯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叼进了嘴里。

他的嘴唇柔软,像刚刚盛开的玫瑰花的花瓣,触在哈迪斯的指尖,带着一点濡湿。哈迪斯收回手,指尖轻轻捻着,心里的悸动怎么都压不下去。他又咬了一口野果,又酸又涩,正好醒神。

几个野果到底是进了哈迪斯的肚子。纳西索斯拧着眉,给他喂了一把糖,结果一大半进了自己嘴里,哈迪斯只吃了一颗。

接下来的一路上,纳西索斯再不看那青青红红的果子了。他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穿过大片大片的麦田,又撩开一树树葡萄藤,绕过乡民们的菜地,没看到村庄,反而来到了城市。

塞浦路斯的城墙在望,这里信奉掌控爱情的阿芙洛狄特,翻新的城墙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天鹅,天鹅扬起长颈,挥动双翅,嘴里还衔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象征着女神的使者为他们衔来爱情的花朵。

塞浦路斯是个大城市,从城墙的建造就可以看出它的阔绰。然而两位男神走进城门,却发现城里一片寂静,街道上没有行人,也没有摊贩,好像整座城市还在沉睡,时间在这里静止。

怎么回事?

两位男神对视一眼,继续往前,忽然听见一阵似有似无的乐声,就在前面的街上!

他们迎了上去,就见祭祀的人流汹涌而来,热情澎湃。

原来,这里的人并非是懒惰,还眷恋着修普诺斯编织的梦乡,相反,他们倾巢而出,正在举行祭祀游行,用他们的方式庆祝苦难的远去,感激仁慈的神明。

纳西索斯猜测,他们应该是要祭祀爱与美的女神。

“要去看看么?”

他记得哈迪斯的小册子里记录了塞浦路斯的景物,其中有一处不得不去,那就是阿芙洛狄特的神庙。据称,那里墙柱洁白,栖息的白鸽都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大片的玫瑰在神殿里肆意绽放,女神就在神座上欣赏着鲜花,哪怕只是一尊石像,她也美得让人心动。

坦白说,作为神明,两位男神对于其他神明的祭祀并不感兴趣,那是只有人类信徒才热衷的活动。比起百废待兴的人类城市,或许他们更应该去塞浦路斯的海边戏水,这里的海水十分清澈,也是一大亮点。

哈迪斯正要这样提议,忽然听见走在最前头的吟游诗人拨动琴弦的声音,下一刻,悠扬的诗作传了出来,人群默契地将声浪变作一片寂静,于无声中认真倾听吟游诗人唱诗。

在祭祀的时候唱诗?

纳西索斯愣了愣,这种祭祀的方式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里的人以前祭祀阿芙洛狄特,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么?

纳西索斯正思忖着,就听见一串赞美结束,吟游诗人颂出了祭祀的神明的名字。

他愣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场祭祀竟然是献给他和哈迪斯的!

更让他觉得离谱的还在后面,只听吟游诗人神色庄严地吟唱,信徒们个个虔诚地聆听,配合悠扬的诗琴唱出来的,却是他和哈迪斯的爱情。

就,从没想过他们的爱情竟然也值得传唱!

纳西索斯有些脸红了,尴尬的。

他脸颊发烫,脑子里拨弦的声音嗡嗡直响,人声越来越模糊,好像千百只蜜蜂在他的耳边扑腾,叫得他头昏脑涨,什么也听不进去。哈迪斯倒是认真听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给出评价:“他们唱的与事实不符。”

在吟游诗人的唱词里,冥王对冥后一见钟情,将人掳去冥界,但是冥后深爱着种子女神,不肯移情别恋。冥王用冥石榴强行将冥后留在冥界,又为他建爱丽舍,取悦他,获取他的爱情……

哈迪斯听得直皱眉,他的纳西索斯明明只喜欢他一个。

纳西索斯看他表情不对,宽慰他:“这都是人类猜想的,他们又没有亲眼见证我们的爱情,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力,胡乱编造故事。”

他现在好像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在祭典上要传唱他们的爱情故事了,毕竟他们会被祭祀,不是因为与死亡有关的冥神身份,而是因为他们在这次饥荒中承担了救世的角色,他们取代了德墨忒尔的,成了人类心中全新的农业神。

纳西索斯对此不感兴趣,他示意哈迪斯:“我们走吧。”

他料想哈迪斯也没兴趣听这些胡编乱造,而且旁观祭祀自己的庆典,感觉比看别的神明的祭典更奇怪。不料哈迪斯沉吟片刻,竟难得表示好奇:“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的眼睛不是那么说的。

纳西索斯能够从他漆黑的眼眸里读出一条信息:他想听完。

这么狗血,让人牙疼的爱情故事,也是他的学习对象?

纳西索斯为哈迪斯的“好学”哭笑不得。

但他很少看到哈迪斯表态说“想”,他根本无法拒绝哈迪斯认真倾听的模样。

“好,我们走。”

他捉住哈迪斯的手,不让人流把他们冲散。

他的冥王,他来宠!

吟游诗人还在继续他的浪漫爱情故事,在他的吟唱里,那场饥荒竟然也得到了美化——

种子女神被横刀夺爱,不能甘心,她含泪请求母神帮助,得不到就毁灭他!于是有了那场以饥荒为开端的施压,不料竟然被冥王和冥后破解。两位仁慈的冥神得到了众人的拥戴,种子女神只能怀着残念化作了一朵代表爱情的玫瑰花。

一个故事唱完,神殿也到了。

信徒的脸上满是动容,纳西索斯已经听麻了。

祭祀用的牺牲被放下,两头壮硕的公牛,并四只公山羊,在平时的祭祀中算不上丰厚,但就刚刚经历过饥荒的塞浦路斯的人民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在祭司的组织下,牺牲被抬上了祭坛。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神色虔诚,听祭祀大声祷祝,呼唤两位冥神,请他们来享用自己的祭品。很快,祭坛上的牺牲被点燃,干柴焚烧出浓浓的黑烟,烟雾中渐渐弥散开一股浓郁的肉香。

人们口水泛滥,却不敢吞咽,因为那一股股肉香是给神明品尝的。

袅袅肉香混着信仰之力传到了纳西索斯的鼻尖,他欣然接受。虽然他更希望人们把这些牲畜用于自己的生活,但他很清楚,人类需要信仰,如果神明拒绝接受他们的祭品,只会让他们更加心慌,人心难以安定。

焚烧祭品的过程中,人们开始低头祷告,向神明提出自己的祈求。

纳西索斯认真聆听,那声音纷杂,有的是请求他不要带走亲戚朋友的性命,还有的是请求他庇佑来年粮食丰收,还有的……请求恋爱顺利,能够早日找到中意的伴侣?!

纳西索斯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怀疑这个信徒来错了地方。

然而他的怀疑很快被推翻,他听见更多人的心声,他们向他祈求,希望自己的丈夫永远爱她,希望自己的妻子永远忠贞,希望暗恋的对象能够有所回应,希望恋爱的对方早日求婚,希望破碎的爱情能够复原……

纳西索斯听得头大,向哈迪斯确认:“他们在祈求爱情?”

显然,哈迪斯也听见了,他点了点头。

纳西索斯一头雾水,他以前是水泽之神,后来做了冥后,就算兼顾了农业的神职,也与婚姻爱情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求婚恋都求到他们头上了!

等到祈祷结束,纳西索斯没忍住,问了旁边的女人。

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属他旁边这个女人心里的声音最大,她希望她的爱人赶紧和情人分手,并及时与妻子离婚,然后和她组建幸福的家庭,共同养育他们的孩子……咳,信息量挺大。

那女人看起来就厉害,被提问了,白眼快翻上天,到底是回答了纳西索斯。

“你刚刚没听冥王和冥后的故事?他们多恩爱啊!”

哈迪斯刚刚被她的表情惹怒,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总算还有点眼光。

然而有眼光的人不一定会说话,只听她满含不屑道:“我以前信奉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又辗转祭拜司掌婚姻的神后赫拉,后来连阿芙洛狄特的儿子——小爱神厄洛斯都供奉了起来,有用么?”

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有理有据地怀疑,她是不是拜神拜多了。毕竟爱与美的女神和神后是众所周知的不和,两个都拜,只怕两个都不讨好。而且拜神只是一个寄托,神明能兑现的有限,更多的不是要靠自己行动么?

然而女人不这么想,她认为自己不能遂愿,都赖她拜错了神明:“你看阿芙洛狄忒掌管爱情,结果自己都嫁得不如意,被神王宙斯许给了跛脚的火神,她还好意思象征爱情?”

……虽然知道是歪理,乍听还挺有道理的。

女人又把矛头调转,指向赫拉:“还有神后赫拉,她掌管婚姻,结果丈夫天天出轨。只怕她兑现我们的愿望还没有抓奸勤快!这样的女神,管什么婚姻?”

再说下去感觉要出状况,带着神名议论天上的神明,是有可能被听见的。纳西索斯无言,给女人上了一道禁言术。

可惜已经迟了,奥林匹斯神山上的爱与美的女神已经听到了她的数落。她气苦,作为司掌爱情的神明,被这样质疑,就连她的信徒都被冥神抢去,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于是阿芙洛狄特把怒火都发泄在了冒犯她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当天就被正妻捉了奸,疯狂辱骂一顿,去找她视作丈夫的男人做主,不料男人因为被离婚,正在气头上,又给了她一顿巴掌。

她在塞浦路斯城里的名声彻底臭了,男人又不肯做她的依靠。她天天出门被街坊邻舍议论,脸上无光,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搬家。

当然,祭典中的纳西索斯并不知晓这些后续,他苦恼地看向哈迪斯:“唉,我怀疑过几天她就要骂我们了。”

“?”哈迪斯疑惑。

纳西索斯:“我们没有掌控婚恋的神职,无法庇佑他们啊。”

哈迪斯想了想:“那就一直禁言。”

让她骂不出口。

纳西索斯瞪了瞪眼睛,没办法想象这样任性的话竟然出自最公正的冥王之口。

冥王哈迪斯倒是十分诚实,他的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她对你不恭敬的样子。”只是一个白眼,就让他不快,他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伴侣被这样粗俗的女人贬低。

听他这么一说,纳西索斯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搔搔脸颊,反过来劝哈迪斯不要太霸道:“可我们确实享用了他们的供奉……”

“那就一直和我这么好,像今天,昨天,前天一样。”

纳西索斯不解。

哈迪斯说:“其实他们要的只是希望,是一个寄托。只要我们一直恩爱,就会是他们人生的指引。今天的吟游诗人唱得不好,如果他能够复原我追求你的过程,相信人类会受益很多。”

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脸红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哈迪斯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他问。

纳西索斯抬眸,脸颊红得像春日的桃花,眼睛亮得像乍暖的溪水,他明明还是害羞,却故作大方:“我要是真拥有婚恋的神职,肯定先把祝福送给我们。我像想你说的那样,今天,明天,后天,天天都和你好!”

明明是假公济私,却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哈迪斯忍不住伸手,温热的手指揩拭在他的唇角。

那手指代替了他的唇瓣,好像在触碰中落下一个个热烈的吻。

哈迪斯克制着内心的澎湃,他声音微哑,无比郑重:“就算没有神明的祝福,我们也会很好,会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

纳西索斯深深凝视着他,感觉他温柔的眼神要将自己浸化。

他想,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神明。

因为,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哈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