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许岁辞怯懦道, “我说,我是猪。”

萧倦死气沉沉的眼神立刻饱含回春之相,内心的枯卷忽然被春霖浇灌, 源源不断抽出希望的枝芽。

这句话的内涵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 回味之余,竟令他生出许多的期待。

许岁辞又说,“你不是要赶飞机吗 快去吧,别误了时间。”

“赶什么飞机?”萧倦从门缝里企图再窥探到对方的狭长身影, 可惜岁岁躲藏起来,连衣袖皆不会露出一丝。

萧倦快速地反应着,“只是萧家的祖宅在星城之外的一处村庄,爷爷叫我必须回家陪他。”我一直心里念想你的事情,推诿了好久今天才想动身。

“真的吗?”许岁辞的声音带着欢喜,从门板的边沿伸出四根手指紧紧扒住, 每根手指骨肉亭均,指甲是极富贵的长圆形,涂抹一层蜜粉般温润透亮,可爱煞人。

萧倦的声线立刻降低几度,似乎带了渴望碰触的念头,“那你以为我想去哪?”

许岁辞嘻嘻笑了起来, 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小小的他在发烫,“我以为你要去国外留学了。”

“那你是去追我的吗?岁岁?”

萧倦快要融化了, 被突如其来的甜蜜包裹溺毙。

他的手指抚在对方的四指之上,指肉磨蹭着对方指缝,缓缓得挤进去,隔着一层距离与喜欢的人握在一起。

连空虚的心情亦被填满。

“岁岁......我哪儿都不会去的,以后你在哪里, 我就在那里,好不好?”

许岁辞倒抽一口气,“萧倦,你为什么把画给烧了?”

“纯属意外,我以为我丢的是垃圾......”

他怎么好意思讲自己像丢了魂儿似的,还顺手摸走茶几上的打火机,毫无自觉得状态下点了把火,害得差点触发学院的火警警报。

许岁辞又问,“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萧倦反复摩挲他的手指,如同做错事情地低垂头颅,“洗澡的时候忘记从兜里取出来,所以就......”

“你穿衣服洗澡?”

其实他还穿着鞋袜,整个人蹲在浴缸里浸泡一个多小时,骇得霍都以为他魔怔了。

许岁辞咬咬下嘴唇,“手机泡水里怎么不知道买个新的。”

害我以为你故意不想再理睬我,心痛难受得要命。

“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岁岁,”萧倦的手松开后,继续往里反复试探,“让我摸摸你好吗?”

许岁辞用力顶住门,隙狭的缝轻轻夹住对方不断深入的手腕。

“不行,不好,我不同意,”萧倦的试探仿佛在说我就蹭蹭我不进来,令许岁辞羞赧紧张得厉害。

“你快去看望你爷爷吧,让老人家等太久很不礼貌。”

看着萧倦的大手一直在虚空中摩挲,坚持不懈得有点可爱,主动将头放在他的手低,令他rua了rua。

“明天见,萧倦。”

在给了人满溢的缱绻温柔之后立刻下逐客令驱赶他,世间没谁比许岁辞更懂得磨人耐性了。

萧倦亲吻沾着岁岁温柔触感的掌心,轻言回复道,“那......明天见。”

直到听见萧倦的脚步声消失,许岁辞才真正放松一口气。

他也很想面对面与萧倦互相碰触对方,若不是一道门安全地堵起内外,或许凭借方才的热情燃烧,现在卧室里早已经干.柴烈.火了。

不行,不行。

许岁辞用发烫的指尖替脸颊与脖子间涂抹了一层清凉消淤的药膏,不能放萧倦进门还因为他身上带伤,唯独不希望那个人看见。

一件心事尘埃落定,许岁辞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入夜,学院里仿佛有人纵车狂飙,发动机轰鸣声简直快要冲破引擎盖的限制。

疯子。

许岁辞皱眉,睁起一只眼瞄一眼手机屏幕,凌晨2:25,他才刚睡了四个小时,跟周公才刚碰面。

熟料那疯子一路飙车,直接停在自己家别墅门口,接下来又是一场人仰马翻的争执,轰轰烈烈的程度不亚于开启打群架模式。

是不是谁喝醉跑错门儿了?

许岁辞揉着通红双目,打开卧室屋门暴呵道,“要死啦你!”

萧倦阴暗如火的身影从家佣与保镖的重重劝阻中冲杀出来,周身披着寒冷的气息,连蹲守在附近的保镖队长亦不是对手。

“别!别打!让他进来!”

许岁辞朝一众人挥手,“都去睡吧,以后别拦着他,他可以随便进来。”

萧倦身上自带几分杀气,还有争分夺秒赶回来的仆仆之色,阔步走进岁岁的卧室后,大手掌往门口的开关一拍。

啪!

卧室的全部灯光亮如悬日。

“萧倦,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你这么来来去去的你爷爷不生气吗?”

萧倦的状态极其不佳,仿佛遭受莫大的刺激,眼神散射出暴戾的光芒,一把提起许岁辞的手腕,捏得生疼。

他不说话,因为鹤望兰都在电话里告诉他了,萧倦的目光扫视过许岁辞微肿的面颊,以及修长的脖颈,上面浮现的掐痕令人毛骨悚然。

许岁辞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小白脸!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无法保护你的人!那种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啊!”

萧倦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此看来,他的每个第一次皆因许岁辞而起。

他现在好想立刻挥刀鲨了那个险些欺负岁岁的王八蛋,愤怒的毒火蚕食着理智,气到连他自己都无法饶恕。

“你如果喜欢我......不,我会一辈子好好保护你,岁岁!不论你心里有谁!”

许岁辞的手腕经不起狠掐,雪白的皮肤马上圈起一层指状的红痕。

他生气,气到每一根卷发都变成直的,“萧倦,我坚决不准你说烨烨是小白脸,如果你再说他一句坏话,我立刻跟你绝交,你信不信!”

萧倦立刻怔呆,被整个北冰洋的寒冷浇灭了复仇抱怨的火焰。

如同黑色的雕塑逐渐风尘瓦解。

许岁辞的话太可怕了,往往只要一句,就可以判他的死刑。

许岁辞噗嗤低笑,乖乖将头贴靠萧倦沸火滚烫的胸膛,近乎娇懒柔软,“但以后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萧倦缓了半天神,如果他连对方话语中的暗示都听不懂的话,那他真是蠢得要死。

许岁辞啊啊打个哈欠,“萧倦,我困了。”

萧倦尚未从多种复杂情感中缓过神来,从天堂到地狱,从河谷冲上云霄,短短几天内全部品尝一遍滋味儿。

“那你睡,我离开的时候轻一点。”

他好久没碰触许岁辞,何况是主动搂住他的岁岁,简直比浸泡在苦涩深渊的瞬间,舔到一滴蜜糖还甜。

许岁辞扯住他的衣袖,“一起睡吧,我真怕你走了还要再来。”

回头又用红肿的眼睛递给他某种严肃的暗示。

“但是你什么都不准做,只是睡觉,懂吗?”

萧倦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西装,跟保镖起争执时沾了尘土,“我先洗个澡。”

许岁辞已经软绵绵地钻进被窝,舟车劳顿与困倦令他的眼皮子不争气地要闭拢。

“萧倦,快点来嘛。”

像训练狗狗的主人。

萧倦只好脱去外衣,马甲平整地挂在椅背,只穿着黑丝绒衬衫,一同钻进温暖的被窝。

许岁辞往他怀里一拱,如同带着奶香的崽崽寻找温暖的港湾,萧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瞧得见岁岁绒软的发丝正随着呼吸起伏。

“岁岁,你的伤抹药了吗?”

“嘘~”

“我有点冷静不下来,不然你睡觉,我给你敷药。”

“嘘~”

萧倦道,“我好像在做梦。”他拿手掐了一把脸,钻心的疼痛提示,此刻清醒无比。

许岁辞仰头捂住他的嘴巴,眼神里的警告与困意在互相拼命。

“好,一起睡吧。”原本满肚子的疑惑稀里糊涂得瓦解了。

萧倦摁灭了床头灯。

一夜无语。

初晨的鸟儿在枝芽间啁啾吟唱。

萧倦紧拥着许岁辞,朝阳的清光穿透玻璃窗,铺洒在二人面孔之上,嘴角都微微上翘,应该是美梦缠绕。

其实两人早醒了,只是都在酝酿该跟对方说一句什么样的话,才能躲开同床共枕的尴尬,又能避免面红耳赤的氛围。

萧倦清清嗓子,“我早晨想洗个澡,浴室借我。”

许岁辞则羞道,“我喊佣人把你的西装熨烫好。”

最终是萧倦忍不住,双臂收紧狠狠搂了一把某人的腰,照准许岁辞的可爱发旋亲了一口。

起身赤足往浴室里走去。

许岁辞忍到他的身影消失,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跃下,翻出阳台隔间闲置的挂烫机,亲自给萧倦熨西装。

萧倦的西装是意大利进口面料,经不起一点粗糙打理,连洗涤说明都是标注着必须干洗,熨烫温度不能超过40℃。

许岁辞拿出制作玩具熊的精湛手艺,将高定西装熨烫得笔挺如新,又用粘毛器滚了几次将浮毛清除干净。

最后熨烫领带,忍不住幻想自己帮他打领带的画面。

卧槽!

许岁辞捧住脸,他有病呀,为什么给萧倦烫西装打领带,他是不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错误代入了什么小妻子的角色而不自知啊。

可怕!

许岁辞拿出粘毛器,准备将粘在上面的毛屑抠下来,再重新贴回萧倦的西装表面。

卧房门轻轻扣响了几下。

女佣分外紧张,“小少爷,大少爷来啦!”

话外音是,你和你的朋友完事了没?要不然让你朋友躲一躲呀!

仿佛帮出轨妻子放哨的老婆子,忠心耿耿。

啊呀呀!

许岁辞吓得灵魂出窍。

别说是他卧室里藏着那么大一个奸夫......

呸,是萧倦。

单说他身上的伤痕都够他哥把每个相关人员吊起来盘问的了。

脑子里胡乱思考的关键时刻,许乘风从走廊那一边冷声质问,“你在小少爷门口站着干什么!滚!”

看来还有股未知名的火气。

许岁辞也是条件反射,闷着头一股脑钻进浴室,睡衣裤裤用一秒脱衣大法甩得飞快。

幸亏他的浴室有浴帘隔着,里面萧倦正在冲冷水浴,水星四溅,打在防水浴帘间发出清脆的颤音。

许岁辞滋溜钻进去拉紧浴帘,冰凉的水滴刺激得他险些再跳出去。

“萧倦,大清早你怎么用凉水洗澡,不怕感冒吗?”

萧倦万没想到许岁辞会扑进怀里,场面一度尴尬的地方是,他洗凉水澡是有迫切原因的。

许岁辞一低头就看见了那个很大的原因。

羞着转过身去,“没事没事,男人嘛,早晨是很正常的啦,哈哈~”

“调成热水行吗?”许岁辞夹住膝盖,冰凉的水飞溅在他的后背,粉白团子般甜蜜柔软的身躯,浮起一层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

“岁岁,”萧倦的原因迟迟得不到正确解释,正在往极端方面转移,他调好了水温,一把捉住许岁辞的腰。

许岁辞道,“先别动,我哥来了。”

正僵持着,许乘风推开浴室门问,“岁岁,你在吗?”

连萧倦都打了一个寒颤。

许岁辞支支吾吾,“我洗澡呢,哥,你有急事吗?”

许乘风笑道,“小没良心的,哥给你买了最爱吃的奶黄包和鱼皮混沌,洗快点,趁热出来吃。”

许岁辞含糊地应付他哥。

许乘风又问,“挂烫机上那件意大利纯手羊绒尼西装是你的?”

“是我的,哥,有问题吗?”

“你最近长个子了?感觉你好像买大了,怎么裤腿和肩宽都有点长似的,哥有个裁缝朋友,老手艺人,哪天送去替你改一改。”

“还有,以后不要自己熨烫衣服,知道吗?哥每个月几万块请来的人是伺候你的,居然叫你这少爷动手熨衣服,我看这些人也该换掉了。”

一想起给自己通风报信的阿姨还是很有头脑的。

许岁辞连忙喊,“不不不,哥,不要辞退人家,我刚适应了这批人,再换又得适应。”

许乘风这才发现自己说多话了,“那你快点洗,哥在下面餐厅等你。”重新拉紧浴室门,一瘸一拐走出卧房。

许岁辞深换一口气。

索性亲哥蛮尊重他的,许岁辞差点以为许乘风会冲进来扯开浴帘跟他交流。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用脱光光啦。

转过身,浴帘内的世界一片水烟浓稠,温热的水流替狭窄空间不断加温,氤氲出迷蒙的小世界。

萧倦就在这小世界里,笑着看他,自带几分非凡魅力。

“你哥对你真好。”

许岁辞侧开脸,避开他那种勾.人的目光。

“特别好。”

萧倦用手指滑了滑他的下颌,强迫岁岁仰头看他。

“我也会对你很好,比你哥还好。”一句真挚无比的话,竟带着无法形容的酸意。

那是我哥呀,你怎么连我哥的醋都吃呢?

许岁辞幡然醒悟。

原本他满心满眼扑在白烨身上,一直蠢笨得毫无反应,如今回味一下,萧倦与他这般酸溜溜的腔调早不是第一次了。

“你哥哥再好,他也不可能事事巨细吧。”

萧倦的拇指从下颌一直滑在许岁辞的嘴瓣,将那两片柔软搓得红光水涩。

“岁岁,我帮你洗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