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感情比理想更重要吗?
我加入黑衣组织的时间不到三年。考虑这三年我失联两年,再不出现的话,估计组织以为我要叛逃,给我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当时,琴酒发过来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不是说我的计划时间,而是我被判定为「叛逃的组织成员」的最后期限。
话说回雨宫莲认为我恢复记忆的事情。
我恢复记忆和怪盗团用「0429」进入我认知异世界无关,单纯地只是我也跟着进去了。
我从前便进去过,就算没有记忆,这种能力是自带的。他们通过密码进入一扇门之后,我便用了送过来的塑料雨伞给的另一个密码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La Paz, Hurray!」
如果这里的的La Paz不是西语的话,那么就是指的是玻利维亚的首都拉巴斯。而Hurray在英语系国家里面有用来庆生的。那么这个时候,我可以从首都拉巴斯建立的日子10月20日入手,并且获得新的四位数密码「1020」,那是我在记录上的出生日期。
之后,考虑到雨宫和明智他们会意识到我已经拿回记忆。此外,这两年间,明智吾郎对人格面具的使用应该熟练了不少。若是被他盯上,我不一定可以不受其影响。以防万一,借着上传证据的借口,我与他们,也就是包括怪盗团和明智吾郎,都断开了联系。
认识雨宫算是意外。
认识明智吾郎也是意外。
「认知异世界」的基础在于弗洛伊德对于「有意识」的定义,而非探索「潜意识界」和「无意识界」。两年前,我和折原临也看中一个叫做明智吾郎的少年,也做了试验。确定若是失忆的话,意识空间几乎相当于重置。
这个少年有野心,要做的事情也非常好猜,值得成为棋子。
他无非是想要让自己父亲在实现心愿的高光时刻,利用自己的能力让父亲陷入狂化,要么是自白自己犯下的罪责,要么就是自杀,要么就是自己污自己的名声,达到跌下政界顶端的结局。只要他的想法没有改变,中间无论出什么意外,结果对我来说都是可控的。在最后的最后,我可以回收给明智吾郎的「异世界导航」即可。
届时,他们也查不到我的身上。
然而,我没有想到明智吾郎一弄,花了两年时间。
我原以为最多就花半年时间,毕竟日本总理是可以做到一年一换的。
折原临自然没有想过要帮我,只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等明智吾郎又找上我了,才开始给我提示——比如说塑料伞上的信息。
狮童正义开记者会当天晚上,我一开始打不通雨宫莲的电话时,就隐隐猜到了雨宫莲可能知道我的计划了。
他并不是愚蠢的人,只是因为他心思单纯,又很愿意相信人。纵然有些不自然的地方,他也愿意用自己的方式自圆其说。
雨宫莲可能猜到我利用了他,也利用了明智吾郎。
如果他真的那么想,其实是对的。
为此,我还想过要怎么解释,说「我两年前原意是为了检测「异世界导航」的能力,才找到了明智吾郎,但没有想到他可以拥有我没有的「人格面具」,进而控制影响别人的心智。之后,因为他的关系,我失忆了。」
这些都是实话。
为了证明我的「无辜」,我甚至再给他药的时候,捏造了一张假的发票,想无意间给他的。结果,雨宫莲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只是跟我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简单来说,我做的后续努力并没有发挥的余地。
那天,我坐在咖啡店门前很久,也完全没有睡意。我推测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在想以前的事情。很久以前,就有人说我是不擅长告别,到现在,我也学不会。
天亮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着也许可以再和雨宫莲说一些话。但是听到阁楼上传来响声后,我却清楚地知道雨宫莲并不想看到我。于是,我只是把药袋子挂在店门把上,从原地离开。在我离开街道前,余光注意到他发现了我给的药袋,坐在我原来坐的地方,低垂着头。
我蓦然想起尼采说的那句话。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如果雨宫莲不再相信我,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但若是他失去相信他人的那颗心,我觉得这是我的错。我会尽可能补偿他。可这也是之后的事。不管如何,我的目的实现了——用最低成本(明智吾郎)去换取我的最终目标「日本总理」,并且把所有的事情从我身上撇干净。
……
现在,我回到横滨。
听说那个绫小路阁员去世了,养老院给他举办了葬礼。
葬礼就在横滨公墓。
世人如今依旧讴歌他曾经做下的功绩,却完全不知道他曾经有过我这么个污点。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张脸。那张脸刻在我脑海里,不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你就是我的失败品」。
四年前,我确实还是那个人的亲生儿子,并且因为他的关系,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加入了人造天才的实验,住在名为「White Room」的实验所里面。那个实验所教会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才能,同样的也剥夺了我身为人的权利。
曾经有一段日子,我怀疑过我只是个机器人,又或者是生化人。
后来在一起任务里面,我加入了横滨港口Mafia组织,并且拿到了传闻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书」的纸页,我用那张纸断绝了与那个人的关系,也抹去了我曾经所有非日常的生活。
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我也在为此努力着。
这次,我并不是去看他,而是去看了名为织田作之助的墓碑。
四年前,他因为港口Mafia森鸥外为了获得「异能经营许可证」,故意引入欧洲异能组织Mimic,用织田作之助的五个孩子之死挑起织田作之助和Mimic首领的争斗。
这场异国组织祸乱横滨的结局,是以异能特务科退让,给港口黑手党「异能经营许可证」为结局。而付出的代价是「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以及「干部太宰治的叛逃」。这场设计历时不到一个月,森鸥外以最小的牺牲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我加入黑衣组织,自然和织田作之助之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和他相处时间加起来没有超过一个星期。
不过,我并不讨厌织田作之助。此外,我看到太宰连自己的朋友也救不回来。
我意识到了一件事,很多时候人会顺从,会忍受不愿意承担的结果,其实不是因为他们逆来顺受的性格,而是他们挣扎后依旧改变不了「身不由己」,最终也逃不开时局策划的裹挟,哪怕他们是身负异禀,又或是天纵奇才。
他们无力反抗他们面对这样的困境,连智多近妖的太宰治也会面临救不了朋友的痛苦。那身在局中的人呢?那中也呢?
现在并不是我当普通人的时候,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而追寻着力量的时候,我应该也会像雨宫说的那样「算计来的一切再怎么精细完美,也是虚无的。一个抛弃一切的人也必然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我并不会后悔,我做的每个决定都带领着我走向最后的胜利。只要我能实现我想要做的事情,再多的苦难,再多的质疑,再多的嫌恶,对我来说,那些都不是可以阻止我前进的理由。
………
我走到织田作之助的墓前。
“我许久没来看织田先生了。这就当做是我给织田先生的祭品吧。”
我在织田面前点起了一团火苗。小火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抢食般地啃噬着一张政府派发的「异能经营许可证」,从纸张的花纹纹路到那漆墨书写的文字,再到红砂盖印。
心之怪盗团一事结束后,「日本执政党」的政策方针也会受到由推举他们上位的黑衣组织影响。这次,政党第一条新规,便是「从即日起,所有政府派发的许可证都只有四年有效期。而四年前发出的文件都当立即回收销毁。」率先落实的是以横滨为试验城市的异能特务科。
港口Mafia被回收的那张,也就是我手头上的这张此刻正耸动着如正午般灿烂的光火。那火耸动着奇异的舞蹈,直到最后成了随风而去的灰烬。
“织田先生,对你来说,感情真的就比理想更重要吗?”
听说他死之前,都还是没有当上作家,也没有面朝大海的屋子。
为了这个梦想,他放弃了他原本的职业,坚守不杀人的底线。
付出了数年的努力,为了五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这让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