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那个男人带着案子来了
觅食。
查案。
逃难。
前两个还能理解, 但是最后一个却叫人费解。
不过,江户川乱步也懒得多解释,见安室透给他开了门, 他就当自己家,直接钻到沙发椅上, 在餐桌上抽糖条,自己把自己安顿好,等着安室透给他喂食。
从正在准备三明治的安室透的话里面知道,安室透之前做侦探工作的时候, 和这位名侦探有过来往, 关系还不错。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刚刚好找到波洛咖啡馆。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意外。
“我们需要怎么招待他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咖啡馆的厨房是对外开放的,客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厨师如何准备料理,同样的,也可以听到店员的对话。
我才说完,余光就看到江户川乱步抬起头, 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他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抬声就对我说道:“有报纸吗?只要后面有小故事或者数独的那种。我还想要一支笔。”
报纸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已经被送进咖啡店门口。
以前放在门口, 总有一些人随手顺了一份。店长觉得亏, 又舍不得花钱去追踪那些小偷小摸的人,毕竟一份报纸也真的不贵。所以有一段日子不愿意订报纸, 或者让送报纸的人在店里有人的时候再送过来。后来绫小路在门口贴了一张CCTV监控的指示牌之后, 周围的小偷小摸也开始销声匿迹了。
我拿起报纸的时候,就看到报纸首页排版便是「日本号称破案率百分之百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惨遭滑铁卢」, 副标题是「未勘察现场错判凶手」,案件时间正好是昨天。
我大概知道「逃难」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件对于媒体来说是非常好的新闻素材。说到底, 江户川乱步性格骄傲自大,得罪过不少人,这次江户川在警局里面传出判错凶手,落井下石的多,待在横滨的武装侦探社里面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只是这人连火车都不会坐,他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快点啊——。”江户川不耐烦地说道。
我把报道他的案件翻在正面,江户川乱步看到自己那张压低帽子从警局出来的照片,颇为不高兴地撇撇嘴巴,直接把案件翻了个面。不过,这个新闻却被过来送三明治的安室透看进眼底。
“怎么回事?”安室透好奇地问了一句。
“就是昨天有人说案子断错了。”江户川乱步估计早就忿忿不平。不等安室透多问,他“吧啦吧啦”开始说得飞快,一些话里面还带着明显的横滨腔。
昨天他们武装侦探社去河堤判了一段枪杀案,尸体是名为山际奈美的女警,胸口上有三处枪伤,中枪后被人抛尸在河道里面。江户川乱步提出的凶手是女警的恋人——杉本巡警。
“作案动机呢?”
“简单来说,凶手他说是在政府高官开后门的情况下进的警局。但是死者正在调查这个政府高官贪污的事情,还拿到了证据。两个人争执的时候,杉本巡警错手杀了死者。”
“这犯人都自白了,怎么就说你判错案子了?”安室透疑惑道。
一般来说,能逼到犯人自白,那么能肯定江户川是拿到了决定性证据。除非是犯人在为其他人顶罪,所以才自白。
江户川乱步狠狠地咬了一口三明治,但是因为三明治味道太好了,他忍不住惊讶了起来,表情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手上的还没有吃完,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拿着新的一块。
我盯着他的桌前全都是面包的碎屑。
“犯人在为其他人顶罪吗?”安室透见他嘴巴满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代替他发言,他用动作回答就好。
但江户川乱步这种情况还要说话,艰难地说道:“哦口能…(不可能)”嘴巴里面的东西也跟着说出去的话漏了出去。
我正要开口,安室透给他递了一杯水,说道:“你慢慢吃。”
江户川乱步跟着就水杯喝了起来。
我在原地待得不自在,原本我和江户川乱步此时此刻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本身自己也不是爱听八卦的人,这个时候站在他们旁边默默听,反倒显得不对。
“安室先生,你先招待你的朋友吧,我去准备。”
我说的时候,已经走出了一半的路。
安室透也不拦着我,对我说道:“麻烦你了。”
其实我在做开店准备的时候,也听得清他们说话。
一般来说,犯人会自白有三种可能:一是,他被人抓住了自己的决定性证据,所以他认罪伏法;二是,他为其他人顶罪;三是,他以为自己杀了人,但其实没有。
江户川乱步查的案子刚好就落在了第三种可能性上。
嫌疑犯杉本巡警是和山际女警发生争执时,枪支走火,杉本当时精神极度紧张。他没有看到周围有任何人,理所应当地就默认为是自己犯下杀人罪行。再加上,凶器就是他随身佩戴的警枪,只要调查山际女警的伤口就可以知道中的弹药是来自于哪把枪。
后者就是江户川乱步断定杉本巡警为凶手的证据。
但,为什么江户川乱步被说是错判?
理由是,那天江户川乱步他们做完笔录之前,武装侦探社楼上那个做情报员的折原临也说他在做情报搜集的时候,有个线人从案发现场经过,而那里走出过一个人,看起来像是流浪汉,衣衫褴褛,面容消瘦,两手插在口袋里面。
安室透觉得这也不算是理由:“这也可能只是目击证人。”
“那人是在逃杀人犯,消失了几年,当了职业杀手。另外一点,就是警枪上也有他的指纹。而在那之前,杉本巡警丢失过一次他的警枪。”江户川乱步的话还没有说完,而是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冲突的地方是,山际女警调查的高官贪污案其实已经搁浅,目前是在调查港口黑手党的事情,并且查到了一份以【苍旗】为首的犯罪计划书。”
“计划书?两年前恐怖活动的计划书?”
安室透对两年期的苍旗恐怖事件还有一些印象,犯罪者出发点无非是出于大义,但是安室透并不支持他这种以私刑方式对待其他人的罪行。此外,发动恐怖事件对社会民众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数月前的偷心怪盗团让罪人悔过的行动算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之后他们的行动和废人化计划挂钩,哪怕也没有真的有恐怖行动,这样的谣言已经足够让社会一度陷入恐慌之中。更别说,苍旗事件直接炸了好些军事据点。
“不是。”
江户川乱步说到这个反倒有些漫不经心,说道。
“苍旗恐怖事件策划者,我认为有两个人,一个在明面行动,一个在背后策划。而这个明面行动的人已经死于两年前的爆炸中,策划者还在活跃着,在暗网贩卖自己的犯罪计划书。我看文件上面有很多起和现实案例对应得上,横滨失踪人口事件;有系列的,像是明智吾郎制造案件让自己成为名侦探的一系列案子都在上面;还有一些小手段的,像是如何利用中餐馆特殊的餐桌进行犯案,不让人发觉的。”
“所以你已经知道所有事的策划人是谁了?”
现在比起关心江户川乱步被指出判错案子,安室透明显更关心影响社会秩序的苍旗犯罪计划书。
“没有。”江户川乱步摇头,顺便还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更重要吗?”安室透现在巴不得可以跟江户川乱步可以一起行动,催着他解决这个案子。
“但它还没有意思啊。”江户川乱步查案子都要挑着自己觉得有意思的来,像这种他觉得无聊的案子,除非是社长硬塞给他,否则江户川乱步不想去做。
“这种东西还有分「有意思」和「没意思」的吗?”安室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江户川乱步认真地据理力争道:“当然有,没有意思的话,我干嘛要做?”
这点小孩子性格倒是一如既往。
安室透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会去问问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先生和国木田君都不至于会放任不理。”
被江户川说出来的犯罪计划书那么一打岔,安室透差点忘记想要问什么了。
“所以就是说,现在河堤抛尸案出现了第二个犯罪嫌疑人了?”
我还在眼观鼻鼻观心地背着他们偷偷听,这个时候一连串的铃铛声打散了我对他们对话的注意力。店里面又来了不速之客,性格还是相当热情的类型,若不是用力推开门,也不会响起那么一大串铃声。
“哟哟哟!绫小路!!我带案子来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脖子就被一只手夹住,另一只手兴奋地狂撸着我的头发,根本不让我反抗。
“高不高兴?兴不兴奋?!”
一道轻柔的女声焦急地响了起来:“平次,这是在别人的店里面,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服部平次这才冷静一会儿,双眼放光地看着我,似乎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也没有精力看其他人被服部平次咋咋呼呼冲进店里面有多震惊,只是余光瞥到了不锈钢碗上倒映着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
“嗯?”
我用着死水一般的眼神,棒读说地道:“我很兴奋,我很高兴。”
“那快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去办案子。”服部平次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顺便再用力地揉了一下我的头,生怕我感受不到他的力道。
“……”
我觉得头疼。
物理上的。
精神上的。
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