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依旧光亮如初
可丽饼自然是给毛利兰的。
因为江户川乱步一开始说的是要自己买, 我多买一个也不知道给谁,所以根本没有想过给他下单。
我在冷场中把可丽饼接到自己手上。且不说江户川乱步的视线,旁边白发青年的视线也过于强烈。但这人把自己的眼睛用纱布缠得一圈又一圈, 看上去像是失明了,可他的举手投足却让人觉得他什么都看得清, 格外通透。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我就来个奶油草莓可丽饼吧。”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真皮钱包取钱,而他后面则有两个少年跑向我们的方向。
“老师, 总算找到你了。”
背着剑具的身体纤薄的少年望了白发青年一眼后, 便看向我肩膀上方的方向,足足盯了有三四秒。直到另一个用立领遮着自己的下半脸的少年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
“柴鱼片。”
遮着下半脸的少年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得了重感冒。
“哦哦哦,你们完成任务了。”白发青年十分开心,对着两名少年说道, “我请你们吃可丽饼吧, 想吃什么自己点。对了,毕竟是乙骨同学第一次出任务, 能毫发无损很厉害了, 晚上要吃什么大餐吗?”
名为乙骨的人见到我和江户川乱步之后,就全程漫不经心, 还时不时地在观察自家老师的神色, 现在被点到名字,他慢半拍地说道:“啊, 晚上都好,我都可以。”
他说完后, 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问我和江户川乱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人?”
看向江户川乱步,他跟着点点头,于是我开口说道:“之前碰到一个穿着五条袈裟的黑发咒术师。”
这话一落,白发青年嘴角轻松自在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也是,咒灵上有他的气息。”
“我们肩膀上有什么?”我顺着他们看方向处,只看到一片虚空。
“小小的咒灵。”白发青年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很快就会不见的。”
他觉得,这种嬉皮笑脸的说话方式能给人信服力吗?
“……”
似乎看出我的不虞,他对着我科普道:“所谓的「咒灵」就是指的「负面情绪」的产物,只要你们心情保持愉快,那就不会有太多的事情了。”
白发青年才说完,后面听到他这么回答的两个少年同时望向了他们的老师。他们错愕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个老师说的话恐怕水分很多。但是白发青年并不以为意,继续扬起笑容。
“给你们下诅咒的是名为「夏油杰」的诅咒师。而我叫五条悟,是最强的咒术师。相信我的判断,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现在干脆直接向他的两名学生求证。
两个学生对五条悟的最后一段话倒是没有任何疑虑。恐怕他不说出详情,只是不想要我们这些普通人过多的担心和疑虑,反而滋长了咒灵的力量。
和他们咒术师见面,算是一个插曲,只是无法释怀的插曲吧了。
*
回到毛利侦探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钟。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已经错过了之前订好的回大阪的特快列车班次。于是,毛利兰便主动把他们留在毛利侦探社里面。
我看也没有我的事,正打算下楼的时候,服部平次主动找到我说道:“绫小路,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我和他一直走到一楼楼梯口处,也就是在大街口上。
算不上没有人,但是服部平次似乎只是要避开毛利兰他们。我
想着,也许他要自白今天的异常了,于是耐着性子等他开口。结果服部平次打开手机跟我要联系方式,除了手机号码之外,还有社交平台的账号。
我手机号码里面存录的电话号码有限,除了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的外,便是波洛咖啡馆的所有员工的,以及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的,共计六个,一划拉还可以看到「雨宫莲」的名字躺在列表上。
服部平次靠着墙,把他的手机号码帮忙存进我的手机时,明显在「雨宫莲」的名字上停了一下。他犹豫地觑了我一眼,接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后,才说道:“那个,我听说你和这个「雨宫」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想着给你打气,又不好直说,问我有案子的话,带给你什么的。结果,今天又是扑了一场空。”
他这话一落,我心下一凛,感觉像是踩在白云上,既感觉不真实,又莫名有些慌乱。
“……”
“毛利大叔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也很关心你,问我如果有案子就给你带过来,给你打起精神什么的,说你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案子,连部落格也不更新了,怕你真的放弃了。”
“……………………”
服部平次继续不自在地抓着头,这种剖白放在他身上来做,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原本他与我也不是太熟识,突然拉近关系和感情,他自己也觉得突兀和尴尬。就像是一个新手演员被硬拉上舞台扮演一个重要角色一样的浑身僵硬和浮夸。
“和叶刚才和我说,今天因为我突然和你亲近起来,你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怕你引起误会啊,我这里解释一下,我可能做得比较过了。希望不会引起你的不自在。”
“没事。”
服部平次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之后有案子也会联系你的,到时候你就把时间空给我。谁跟你抢风头,就是跟我过不去!怎么样?”
按照服部平次这种率直好胜的性格,恐怕到时候查案,自己就会忘记自己的话。不过能够说出这种轻易说出许诺的,不正是少年吗?
“谢谢。”
“你确定该谢的是我吗?”
服部平次歪头看向毛利侦探社的方向,暗示我该谢的是毛利先生他们。
自从与雨宫莲决定不再见面开始,我收到太多人的善意和支持。我想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他们的想法没有那么多,最难得的是他们也不会像王尔德笔下那个磨坊主一样将每一件付出都当做放债或者投资,来凸显自己的理智,聪明与睿智。
服部平次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便与我挥了挥手,便离开了现场。
而我视线刚追了上去,就和江户川乱步撞了个满怀。
这人一定是在墙角上偷听了不少话,而且还能够这样正大光明地站出来的,应该全天下就只剩下江户川乱步一个人了。毕竟,他还能说出「所有秘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话。可是他又什么都不会说,明明白白,心思剔透地站在我的面前。
“绫小路。”
“……嗯?”
“你是不是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他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心理学家尼(Knee)曾经在为「情绪勒索」上提出这样一个概念「关系依存自尊(relational contingent self-esteem)」,在情感勒索中,承担被勒索角色的人往往会因为他人或者某种情感而变得惶恐焦虑,怕会失去,他们会把自尊建立在别人的身上。因为会「害怕」被自己在意的人讨厌。
可是江户川乱步并不是会任由别人踩踏他的自尊。
我并不相信,他会害怕我讨厌他。
“如果我说「是」呢?”
江户川乱步明显一愣,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最后坚定地说道:“你讨厌我的话,我也会讨厌你。”
其实所谓的「情感勒索」,不过是两个心思敏感,又怀抱着无法安定的心的人以「互相伤害」的方式获得自己的安全感的方式。
我正打算开口。
“因为我不喜欢。乱步大人的做事原则是就不和讨厌自己的人假装关系很好。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而已。”
我想象中的江户川乱步说这样的话,可以是不耐烦的,或者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可是江户川乱步很平静,骤然间一夜长大一样,从孩子气的外壳里面破茧而出,沉稳冷静。
乱步手抵着墙,踩着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可以看到他眸里的光坚定毫不退缩。
“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以前还会送我礼物。但你现在做的事情让我不太理解,你到底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你倒不如干脆一点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是更好吗?不管这个答案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会当做这是唯一的答案来看待。”
这句话跟我以前和他说过的一句很像。这种一句话肯定或者否决一切的做法,是一种很偷懒的做法。因为不喜欢为了这件事而继续胡思乱想,也不想耗费更多的精力。把过去的事情和未来可能犯下的错误和错失都转嫁给回答的人。这很不负责任,也很无理取闹。但此刻只是看起来像是某个人的倔强和固执。
但我总不能说这些前后的变化,只是我想要利用他。我也没有理由会相信他会帮助我。
毕竟,因为异能经营许可证的事情,被拖下谁的不仅是港口黑手党,也有武装异能侦探事务所。所以,他有什么理由帮助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我并没有讨厌你。”
我目光坚定不移地说道。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
即使记忆会因为岁月而蒙尘黯淡。
对我来说,江户川乱步还是光亮如初,银光烁烁。
江户川乱步错愕了一下,嘴角勾起十分孩子气的笑意:“其实,我也不讨厌你。”就像是讨厌的包袱从身上甩了下来,连表情也都会跟着轻松一样,但他给我一种「他到底还是原形毕露了」的感觉。
他顿了顿,又好奇地说道:“所以,他们说的「雨宫」是谁?你和他比较好,还是你和我比较好?”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想看。”
“……”
江户川乱步完全是想一出做一出,自己说完,回头就换了一个想法。他抬手揉着我的头发,学着之前的服部平次要抓出一个鸡窝一样。
这……又是做什么?
“早上我就好奇了,你的头发为什么比我的软?”
“……”
所以,你早上到底是看了多久?
这个江户川乱步是装着十万个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