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68)

(68)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乐器行的方向, 又迅速回头看我,说道:“对方没有发现我们,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自然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担心我是坏人吗?”中原中也兀自焦急兀自苦恼的抓了抓额前的刘海, 接着说道,“我确实不算是好人, 但我这次是来救你的。我以人格保证,我叫中原中也。”

“我相信你。”我盯着他的蓝瞳,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道,“只是我的脚踝上有定位爆/炸装置。如果我逃离他们的视线的话, 他们就会引爆。”说着撩起我的裤脚, 下面有一圈银色的脚环。

“没必要现在惹起事端。”我再补充一句。

中原中也蹙着眉头说道:“难怪他们敢安心地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还以为这是一个陷阱呢?”

我的眼瞳闪了闪,明知故问道:“你既然以为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我还没有等到回答。这个时候,乐器行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下,我并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 但是中原中也按了一下我肩膀后, 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了。我觉得可能是监视器或者类似的跟踪器,但是摸一下肩背,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该是明知道如此, 还是有点遗憾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失机会呢?

我还在整理想法。

果戈里的头也从门伸了出来, 说道:“来检查你还在不在?”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头快被门夹断了。”

“你似乎对我有点不满。“

果戈里话是这么说,但表情不以为意。他往四周看了一圈, 露出微笑道:“那黑色的虫子还跑得真快。若是能跟上来就好了。“

果真看到了吗?

还是只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我不做回答,果戈里放弃了追究, 说道:“我们出来了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果戈里,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看到他越靠越近,说道,”一件陀思都没有告诉你的事情。“

果戈里低头看着我,说道:“这就是鱼饵吗?你认为我会那么容易就被骗吗?“

“所以才有些鱼会想着自己能不能博一下,咬住鱼饵的同时也能挣脱鱼钩的桎梏,鱼线的纠缠。你愿不愿意赌?”

与其说果戈里一个容易被挑衅的人,倒不如说他是一名喜欢追求刺激的赌徒。

“这就是所谓的恶魔的低语吗?”果戈里说道,“明知道你要挑拨离间,但是现在很好奇你会说什么?”

“其实也不算是挑拨离间,因为我要告诉你「书」的位置在哪里。”

他们抓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书」的所在地和使用方法而已。

“你看来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死,我是认为你一定会站在我的身边。”我抬头看着果戈里,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你是为我诞生的人。虽然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你可以仔细问问陀思,他也许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果戈里在我的声音里面收拾起了脸上的表情,如同玻璃珠一样冰凉的眼瞳盯着我,说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从哪一句话开始,我是在说谎。”我顿了顿,说道,“如果我说,我确实在说谎,是否能够对你有所安慰。”

果戈里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那种笑容就像一副面具,想带多久就带多久。

有人会说这是亲切的笑容,也会有人说这是虚伪的笑容。

对于果戈里来说,这其实算是小丑的面具之一吧。

今天的旅程就到此为止。

果戈里带我回去了,但他也没有立刻把我关进小黑屋,而是送我到森鸥外身边。

也许是他被我说动了,也许是不管如何都卖一个人情给我,又或者这次带我出门,就是想检查我是否有出逃的心,结果我还是总是乖乖呆着,因此果戈里给了我这么一次机会。

监狱的门是没有锁的,方便我自由出入,但是森鸥外身上的锁都是一牵扯便会自动引爆的类型。

我盯着森鸥外的身体,思考着要是他被炸得血肉模糊,还能够怎么利用他的身份——DNA和血液证明,除此之外被拍下他怎么被虐待的录像等。

“…绫小路……”森鸥外的声音勉力冒了起来,并且可以听得出他正在努力保持他的形象。他没有转头,也没有睁开眼睛,连被子也没有掀开一下。

于是我继续安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旁边桌子上还有果戈里带过给我的奶茶,奶茶被放在保温瓶里面。这种朴实的装法感觉像是西格尔会做的。我一边听一边喝,咽下去之后,我才回应他的话。

“是的。”

“……”

我是一个不擅长主动撬开话题的人,我知道他现在只想要有人跟他说明来龙去脉,解析前因后果,但是我要思索一个完整,没有缺漏的故事给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除此之外,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听长篇大论。

我在给太宰治编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说这个故事太长了。但转述故事的人也并不是我,我要负责的部分就是「周全」,太宰治要负责的部分就是「迫真」。

听森鸥外很久都没有回复,我慢慢地放下杯子,说道:“森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说话的力气。也许回话也比较难,但是你如果表示同意的话,你就闭着眼睛不要回答。如果你表示不同意的话,你就眨两次眼睛。”

森鸥外没有反应,我就当做是他默认了。

“坐在这里之前,我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您。”我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您对自己会待在这里的理由也不太清楚。今日在外面转了一圈,港口黑手党确实担得起黑道的龙头组织,就算您不在场,事务人员都是井井有条,您就算死在这里,应该也可以瞑目吧。”

我才说到这里,森鸥外就因干咳而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我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森鸥外这种情况让我陷入了思考。他这种情况是应该喝水的,但是我这里只有奶茶。如果身体受伤的话,其实是最好不要摄入太多咖啡因比较好,那我最好还是不要提供奶茶会比较好。

“……”

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无聊的事情——看着别人死去,既浪费时间,也毫无成就感。

森鸥外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息声让我想到那些即将要殒命的老人。

我也不与他虚与委蛇,浪费时间了。

“森鸥外,你现在已经是局中人,你的作用要么是成为弃子,要么就是成为扭转乾坤的关键。我知道你并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那我就替你做决定吧。”

我从他的身上找出了一把私藏起来应敌的手术刀。

森鸥外不算是那种当真破绽百出的人,这次他会掉进陷阱,主要是一共有三个人都在设计他。我设计他失去后援,将他放在孤立无援的位置上;太宰治牵制他的异能力,削弱他应敌的能力;陀思扮演成正方,降低他的警惕心,并且一旦得手,就会趁胜追击。

下一次他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形,我相信他还是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当然这个前提是我们连思考都懒得做,依旧用这同样的套路,处理同样的事情。

我把被子盖在他的头上,隔着被单摸向他脖子间的颈动脉,奋力向下一扎,鲜血瞬间浸透被子,溢出来的无法被吸收的血液就像是蠕动着的毒蛇往外耸动,我细数了十秒之后,才把刀子拔了出来。

那把手术刀是一把好的刀,从森鸥外颈部拔出来时,血水不尽下淌,仿佛有水在冲洗刀身一样,一会儿,刀身便光亮如新,随时可以准备下一次出场。

被子下面的森鸥外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声息。

我拿着手术刀说道:“如果你继续保持安静的话。我这一刀就会扎向你的大腿肌腱,不用故意做这些故弄玄虚的事情。你应该已经醒着吧。”

在这里的话,也许有些人可能已经猜到了,比如说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有些人可能还依旧蒙在鼓里,比如说坂口安吾和绝大部分人。这并没有高低之分,主要是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出现茫然的情况。

那么,我在这里可以稍微解释一下。

如果有经历过三年前的学园都市幻想御手事件的人,大概能够更快地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横滨对异能特务科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名叫「幻想御手」的工具。

所谓的「幻想御手」,在学园都市曾经风靡一时,因为这是一个可以提升人异能等级,又或者开发无异能者异能的音频文件。因使用方法简单,使用者只要循环听该音乐文件,便能梦想成真而大受欢迎。

然而,这天下并没有可以不劳而获的事情。

这个幻想御手的真相爆发起源于,大批使用者陷入未知昏迷,送往医院的大新闻。但这毕竟是学园都市里面的事情。学园都市对外信息封闭,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给外界。所以,横滨也不可能知道有「幻想御手」的存在。

江户川乱步也只是抓了一个模糊的大概,因为他本身并不知道「幻想御手」的存在,但是他推测出了类似的存在。我便把情况介绍给他听。而太宰治能知道这一点,其实也是一种猜测,江户川乱步曾经提醒过他要小心声音,而他在雨宫莲那里,应该也是听到了类似的音乐。

这是一首纯音乐——在乐器行的宣传乐里面就响起来过。

加布里埃尔·佛瑞《Apres Un Reve》,我经常用的是它翻译后的名字《梦想时分》。这首曲子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它在诠释的那句话「当你唤起我的名字,我离开束缚我的土地,想与你一起趋向光明」。

这首曲子对我来说,也许是打破我一直以来面临的禁锢与约束的最好的选择。

我和雨宫莲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听这首曲子。如果太宰治能够从雨宫莲那里拿到那张发/票——证明我「有罪」的证据的话,他应该其实在雨宫莲的生活圈里面还能够听到这首曲子,并且发现,这首曲子在异能特务科里面播放过。

所以,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能在认为音乐有问题,是在我的预想之内的。剩下的就只剩下是那些被我引导以为是学园都市流传出来的病毒的调查者们。若是他们好好地调查学园都市的一些相关实验,他们应该就会知道「幻想御手」的存在,并且知道治疗文件是在开发者手上才会有。

言归正传,导致使用者陷入昏迷无法苏醒的「幻想御手」是一项失败的发明吗?

并非如此。

首先我们得明白「幻想御手」要能够实现,需要基本实现以下两个基本条件,即:

一,理论基础——共感觉性原理,当一种感官受到刺激的时候,其他感觉器官也同样会受到影响。常听到的术语为「联觉(Synesthesia)」,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看到蓝色就会觉得冷静平和,这不是巴甫洛夫效应,这并不是条件反射,这是感官上的联觉。幻想御手便是通过影响听觉,进而影响其他感官以及人类的大脑。

二,媒介基础——拥有AIM扩散力场的异能者。所谓的AIM扩散力场是学园都市的概念,指的是每个异能者身上都拥有不自觉使用出去的异能,而这些异能大部分情况的存在都是微小而不易察觉的。幻想御手的最终目的是使用异能者无意识中被浪费掉的异能,将其收集起来,提供给需要的人使用。幻想御手的实现,需要有大量的异能者。

简单地说,「幻想御手」本质上是收集人们无意识间浪费的异能的收集器,并且反馈给需要的人身上,实现他人能力提升变化的效果。也相当于电脑术语中的「P2P」——通过网络,由移动设备互相串联实现信息文件互相交换。

这以上都是一种互惠的过程。

那么如果这个互惠的效果只为一个人使用,不再为社区群体使用呢?

那么这里就需要一种「并联技术」,只要其他「主机」陷入瘫痪不能使用。

在电脑技术层面上,如果同时黑掉那么多电脑的话,是可以将网络电脑的运算力同时集中在某一台电脑上。而在异能者层面上,当幻想御手让使用者陷入昏迷,其实也相当于让其他「主机」陷入瘫痪,这样就会让这些废弃的异能就会被大量地有流向地归向一个人身上,使人变成「多才异能者」,即一个人可以使用多种异能。

我在论坛上佯称这是一种病毒,只是为了引导别人进入其他的调查方向,而不会轻易地想到那其实只是一个音频文件。这个音频文件在我成功地让狮童正义下台之后,就安插在异能特务科里面,只要说办公环境改革即可,而且这个音乐能提高工作集中力和专心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个能让整个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人员掌握在我手里面的关键。凡是里面听过音乐的人,他们的异能都会归集在我的手里面。

而这个音频原件原本就是「幻想御手」,自然也可以提高能力者的能力,因此被传入民间,不管是隐秘的地下酒吧,还是红砖房里面的侦探事务所,也并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更别说,我篡改了搜索器的算法,把这首纯音乐推到了人们的面前,力求在最快的时间内实现大范围的传播与推广,供我随时可以使用。

我并非一个异能者,要想战胜异能者,我能做的就只剩下是一个——

那就是,以凡人之躯,超越异能者。

我自然不会是杀了森鸥外,只不过是对他用了与谢野晶子的异能——「请君勿死」,将人逼到濒死情况,实现治愈。

虽然一直都在说森鸥外生与死都有可利用的价值,但是,我本身并不是喜欢死亡,也不喜欢多惹事端,给自己添加麻烦的人。

……

在我对森鸥外的提醒声中,他仍没有任何反应,我便把盖在他头上的被子取了下来,原本青白干瘦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润的脸庞,而脖颈上的创伤也跟着消失了。

我摸着他的脖颈下的大动脉,现在应该只是在恢复而已,剩下的就是把他送上法庭即可。

我刚把手从脖子上拿下来,陀思沁冷的声音便从我后背响了起来,声音里面还带着清凉的笑意。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现在状态下的森鸥外,但是看到了,对我也没有差。我习惯于处理各种突发情况,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慌张的反应。

“我听说你跟果戈里说的话了。”

我说道:“感想如何?”

“要么你说谎了,要么他说谎了。按照「书」的原则,如果书里面的内容被三个人以上知道的话,就会失效。那么果戈里应该现在就已经消失了,才对。”

按陀思这种说法,很明显的果戈里猜到了自己可能是被书创造出来的。因此,现在条件已经满足了三个人(我,陀思和果戈里)都知道书中的某一个片段内容,那么那段内容应该失效了。果戈里已经消失了。

但没有。

陀思也是属于想得比较深比较复杂的类型,他可能想的是这个「三人同时知道」的条件,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展现出来的呢?是一定得看到书页才算是满足「三人同事知道」,还是只需要听个大概才行。

陀思抱着手臂说道:“如何,我们来交换情报吧?我想知道你到底用「书」做了什么?”

“那你想要给我什么?证明你们和福地樱痴的关系?还是你能证明福地樱痴的罪证?”

“如果我说,我交换的是狮童正义和明智吾郎现在的藏身之地呢?你这些月和折原临也把他们两个人藏得很好。以前可能不太清楚,但是看近日的动作,我想你其实一直都在促动狮童正义自杀案的情况,我大概就知道了。他们是你绝境反击的手牌。”

陀思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一个秘密被两个人知道的话,就不再是秘密了。”

他说的对。

我冷静地抬起声音:“这里就你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