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魔教的这群人送走后, 蓦山派似乎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周珠英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让萧心月带她出去镇上逛一逛了。不过出了燕誉堂,萧心月见程西阳并未离去,而是在外等着, 便知道他有事要与自己单独说。
她知道今日之谈判之所以十分顺利,是因为未谈及魔尊。只是知道魔尊的存在之人不多,程西阳及梁空是其二。蓦山派也就她跟师父, 及卓子丹知道。
他们一致认为魔尊之所以近年来才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是因为除了萧心月之外却没几人见过他,甚至连许多魔教弟子都不知其人。若非萧心月与他交过手,又侥幸从他手下活下来,并将这个消息带回, 正道估计对此还一无所知、毫无防备。
程西阳与凌孤情、卓子丹俱认为不宜将魔尊的存在大肆传说开来,究其原因是除了萧心月之外没人见过他,无法完全令人信服。
哪怕众人相信了魔尊的存在, 可他们若是知道魔教那边会有这么一个功力已臻至化境的大宗师,那肯定对魔教避之不及, 不敢再联合起来对付魔教。
他们很清楚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为了将各门派扭成一股绳, 他们最终选择继续隐瞒魔尊的存在,但是在暗地里继续搜查魔尊的下落。
因为他们认为魔尊一定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许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江湖中行走,又或是潜伏在名门正派之中,所以不能打草惊蛇,要悄悄排查。
萧心月让周珠英先行回去吃午饭, 自己则与程西阳到别处去说话。
周珠英同情萧心月不能按时吃午饭,而且看程西阳这架势,他们怕是还要谈很久。
她决定去厨房给他们送些点心过来, ——她可不管程西阳的死活,只怕萧心月饿出胃病来,毕竟武功再高,胃却还是那个胃,总是饮食不规律,铁打的身体都能被拖垮。
孰料她刚走到拐角处,身旁忽然蹿出个人,
“妈耶!”周珠英吓了一跳。
她驻足,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发现是梁空,而且他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她,反而还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周珠英心里忍不住骂梁空神经病。
搁这儿玩捉迷藏呢?几岁的人了?吓唬人很好玩吗?
日你个仙人板板清水粽,居然还敢笑我?
“你有事吗?”周珠英压制着火气,面无表情地问。
梁空笑容微敛,说:“没什么,就是想见识一下,魔教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样。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
“哟呵,敢调戏我?还挺拽的啊!”周珠英腹诽,嘴上却似笑非笑地道,“大名鼎鼎的遥山宗粽子,谁人不知?”
也不知梁空听没听出周珠英的称呼的不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晦涩难明。
周珠英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舒坦,又颇为恼火他这放肆唐突的目光,道:“咋地,你这眼睛有X射线,要给我做CT?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没?”
梁空被她说得一懵,愣是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孟浪,还道:“魔教之人说话都是这般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吗?”
亏周珠英还以为他这谦谦公子的模样,不管本性如何,总归是个会做面子工程的。却没想到,他才开口,立马就暴露了真实的本性,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正道之人都像你这般人模狗样的吗?”周珠英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击。
梁空被她骂了,却一点都不恼火,依然锲而不舍地问:“你是觉得有蓦山圣女为你撑腰,才敢在正道的地盘如此嚣张吗?”
他顿了下,又问,“可你对圣女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周珠英从他的问题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货该不会也是女主的拥趸、暗恋者吧?
不然态度怎么会这么奇怪?
照理说,正道之人对她这个魔教教主的想法一般有两种——厌恶或敬而远之。
前者最普遍,后者则是因她嫁给了萧心月,对正道来说有利可图,所以明明厌恶她,却也不得不容忍她,对她敬而远之。
所以周珠英遇到的正道之人,要么是像陈觅善等蓦山派弟子,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厌恶;要么是像给她送饭的女弟子那样有所顾虑,对她若即若离。
可像梁空这样,赶着上来寻她麻烦,说话恶心她的,似乎就只有男主卓子丹了。这么一想,她不得不把这个锅往萧心月身上推。
周珠英反问:“怎么,粽子要跟我讨论圣女?”
梁空用嘲弄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是个替代品,能狐假虎威多久呢?”
替代品?
周珠英捕捉到这个词,不过她左思右想好会儿也没明白‘清水粽子’的意思。
“不甜不咸。没味道的粽子咀嚼起来果然没啥滋味。”周珠英嘀咕。
说到粽子,她想吃肉粽了。
“哎,被粽子一耽搁,都忘了干饭了!”摸着打鼓的肚子,周珠英飞快地往厨房里跑,转头就把梁空给忘了。
不过,很快她就迷了路——她才想起自己似乎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看见一位匆匆路过的少女,她忙拦下对方,询问:“这位姑娘,请问厨房在哪里?”
少女看起来才十六七岁,个子娇小,但腰间却缠着一条多节鞭,浑身皆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煞气。她被人拦下,心中不悦,乜了周珠英一眼:“你是谁?”
周珠英觉得稀奇,原来这蓦山派还有不认识她的人,她久违地没有自我介绍过了!
她说:“我叫周珠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少女脸色倏忽一变,手往腰间一抽,多节鞭散落,她往地上一抽,这地板登时爆裂开来,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原来你就是魔教教主!”少女大怒,手中的多节鞭毫不犹豫地向周珠英甩去。
“哎!”周珠英意识到危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勉强躲开了少女的这一击。
少女一击落空,却不打算就此罢手,她的第二击紧随其后。周珠英心想,她能躲过第一次大抵是运气好,这下可躲不过去了。
怎料她的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念头,她的身子便向后一仰,铮亮的多节鞭从她的身体上方扫过,她要是再慢上一些,这多节鞭怕是要把她的腰给扫断了。
“好险!”周珠英吓出了一身冷汗,等她意识到自己仍保持着向后仰的姿势时,双腿一软,腰腹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她继续保持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她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疼——”周珠英不仅是后背撞到了地面,连后脑勺都无法幸免。
然而她来不及等痛觉缓过去,就又看到那多节鞭直直地从上方落下。
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滚去,不过她没往外滚,反而滚到了少女的脚下,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抽。少女一个不稳,身子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少女痛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周珠英的举动成功把她激怒,她狠狠地踹了周珠英一脚,而这一脚,周珠英没能躲过去。
周珠英整个人都被踢飞了一两米,剧烈的疼痛感从胸腹向四处蔓延,她的汗登时就往外渗了。
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嫩脸气得已经通红,她怒火滔天,扬起多节鞭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抽去。
突然,一道残影闪过,少女发现多节鞭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拽不动了。
“住手!”蕴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少女一个激灵,手上的力道卸了去。
“心月师姐!”少女喊。
萧心月眉头深皱,眼神有森然的冷意一闪而过,待看清楚少女的面容后,她松开了抓着的多节鞭,也不管手上冒出的血,径直过去看周珠英的情况。
“教主,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看到萧心月来了,周珠英便觉得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宣泄之口,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拽着萧心月的衣服,呜咽道:“圣女姐姐,我被人打了!好疼。”
萧心月没迟疑,抱起她便往舒姬的住处去。
少女本来十分内疚自己伤到了萧心月,但见萧心月没理会自己,注意力反而一直在魔教教主的身上,顿时又气又恼地跟了上去。
“舒师妹。”萧心月找到正歪着身体斜躺在贵妃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的舒姬,请她帮忙看一下周珠英的伤势。
舒姬挑了挑眉,寻思着今日不是正道与魔教谈判的日子嘛?她们怎么会来了?而且看样子俩人还受伤了。
她问:“怎么,是谈判不顺,起冲突了?”
“不是。”萧心月没多言,只是脸色不怎么好。
舒姬很快就看到了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少女,她没说什么,先给萧心月拿了瓶金疮药,道:“你的手若是伤得不重,先用金疮药止止血。”
说罢,去检查周珠英的伤,“伤在胸口?衣裳脱了。”
萧心月拿金疮药的动作一顿,旋即收回手,道:“我来吧!”
舒姬戏谑地看着萧心月,二话不说出了房间,然后顺便把门给关上。
她把躲起来的少女逮出来,问:“付师妹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就给圣女及圣女夫人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什么圣女夫人,我可不承认!”少女气得跳脚。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各门各派都承认了。”舒姬说着风凉话。
少女大抵也认清了这个现实,气鼓鼓地说:“要不是师父拦着,我肯定能抢在她们成亲前赶回来!”
“你赶回来又能如何?这是圣女做的决定,掌门他们都默许了,他们又不会因为你出来胡搅蛮缠而取消这个决定。”
“为什么?”少女不忿地问,“心月师姐为何要娶魔教教主?那可是魔教教主,当年萧家灭门就是魔教干的,她怎能娶跟她有灭门之仇的魔教教主?!”
“圣女的心思,别人哪儿那么容易猜到?”舒姬幽幽说道。
门开了,萧心月把舒姬请了进来,却依旧没打算理会少女。她把周珠英的情况跟舒姬说了,舒姬给周珠英把脉,最后道:“都是皮外伤,幸好没伤及肺腑。”
“可是我胸口好痛。”周珠英可怜巴巴地说。
舒姬斜睨她,似笑非笑地说:“圣女不在这儿的话,就不痛了。”
周珠英:“……”
啥意思,内涵她在借机向萧心月撒娇吗?
她是这种矫情的人吗?
是的,她就是!
被踢伤后,她确实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不过在来的路上,这股痛感就慢慢地消退了。虽说还会有痛觉,却不如当初那么痛了。
刚才萧心月替她检查,也看出了她没有内伤,但仍旧哄着她。她的心情一好,又被萧心月手上的伤给转移了注意力,就顾不上自身了。
她哼哼唧唧地说:“皮外伤也是伤。”
舒姬道:“稍后给你拿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回去,一日搽四次,至于是你自己搽,还是别人帮你搽,这个都不影响药效。”
舒姬又帮萧心月看手上的伤势,道:“至于圣女这手,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当然,如果能少些用手,或许能好得快一点,就看二位能否正确用手了。如果实在要动手,换左手也行,毕竟用左手不会影响右手的伤势,用久了,用多了,等右手好了,或许还能左右开弓。”
周珠英:“……”
萧心月:“……”
谢谢,有被内涵到。
教主不由得感慨:“舒姬师妹,你有没有考虑过卖‘污姬白凤丸’?这名字简直是为你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