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如同瓦釜雷鸣,震耳欲聋。
时阡的眼中有无数光华闪过,最后还是定格在了身着玄色长袍那个瘦削背影身上。
如果是普通青年,恐怕早就已经在此时感动地五体投地,当场剖心挖肺了,显而易见时阡不是那样的愣头青。
季裴说过太多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的狂言妄语,可怕的是,他说的这些,他十有八九真的能做到。
但时阡不明白。
季裴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希望他去做月刹宗的主人。
他没有蠢到去问季裴为什么不趁着两宗结仇的机会,直接带着宗内魔修灭了月刹。
天魔和月刹是魔域唯二的两大魔宗。
两家各自为营,在云巅分庭抗礼,魔域才能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经常小冲突不断,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灾难级别的大战。
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一宗吞并了另一宗,这个平静被打破了,那魔域绝对会永无宁日,生活在昏天黑地,血海刀山的噩梦中,直到有一天魔域消失......或者有人统一魔域。
目前他在季裴身上看不到统一整个魔域的野心。
所以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季裴为什么会想要推自己上位,就算他们是朋友......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反水?季裴不是那么天真的人,难道,季裴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他是否有野心吗?
时阡沉默地盯着季裴的背影,心思驳杂。
他考虑了那么多,但季裴确实只是一时兴起,如果非得有其他理由......可能就是习惯了。
他本能的觉得那个位置就该是时阡的,毕竟前世对方顶着那个头衔跟他斗了那么多年,要是换了其他人上位当月刹的宗主,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就算是敌人,他也希望按一个更加熟悉的敌人。
松了松筋骨,无人招引,无殇自觉地飞了起来,在天空划过一道血红的痕迹。
常戚云感受到他们少主身上的气息,神色凝重的踏出了一步。
“少主,你竟然已经......”
他身为季鹤身边的老人,他当然知道季裴是怎么发挥出超常的实力的,可是他没想到,他们家少主成长的这么快。
真是....糟了。常戚云紧蹙了眉。
月爻感受到从季裴身上传来的沉重威压,先是一时没有喘上气来,而后脸色一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合体期。”
“未及而立的合体期,这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是夺舍了他人的老怪!”
“我们少宗主生而知之,一出生就天生异象,天赋异禀有何奇怪的?”
月爻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那个整个魔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的预言。
——继承天魔阴脉者,可令万魔归宗。
以前听何元河因为这件事忌惮季裴,她总觉得他大题小做,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个继承了天魔血脉的人,指的是季鹤。
季鹤疯了,这个预言就不攻自破了。
难不成这件事其实她一直理解错了,这个预言中的人,其实一直都不是季鹤而是季裴?
一个半人半魔怎么可能是他们魔族预言中的那个人。
月爻可能永远弄不清这个答案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没命了。
指尖轻轻一划,就在季裴一念之间。
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柱瞬间吞没了女人的白衣,穿破她炼虚期的身体,还未停下,直冲撞碎了两座大山,才终于减慢了速度,隐隐约约地看见,那根本不是一道光,而是无殇剑幻化出的无数剑刃堆叠而出的残影。
倒塌的山体,滑落山石,激得烟尘四起。
烈风扶起季裴黑色的长袍,他抬起手,握住了招回的剑,直冲了上去,冲进了灰尘铺盖的浓烟中。
立刻瞧见了在土灰色的尘烟中,极为显眼的白色。
衣服都有些破碎的月爻,果然还活的好好的。
看到季裴出现,立刻横出一爪。
利爪从季裴的眼前经过,他不自觉地向后一躲,顷刻间,尖锐的指甲,从他眼前经却根本够不着他。
但是季裴很快就意识到,月爻出爪不是为了取他上首,而是为了在他退让犹疑间施法。
淡淡的紫色雾气,围绕住了季裴,季裴怔然地停在了原地。
迷心法。
法术可以看穿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敌人境界不如月爻时,她可以靠法术的效果用幻术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但是越级战斗,这只是她的缓兵之策。
趁季裴被术法迷惑的间隙,从烟雾中穿梭一道白影,伺机,以贯穿喉咙的角度挖向季裴。
就在这似乎避无可避的瞬间,季裴动了,淡淡地落了眼睫,举重若轻地握住她的胳膊。
月爻眼皮跳了跳,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她的胳膊攀附上来额。
“不!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这不可能。”
从胳膊开始,失去血液的像是失去水分的鲜花一截截的枯萎,只留下了迅速老去的皮囊被血藤紧紧缠绕,然后一口吞去。
“你这法术得与时俱进,做的幻象太扯。”季裴评价道。
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幻术,结果幻象是他上次做的那个背师尊的梦,能把他迷惑多久。
季裴等着血藤收回巨大的躯体,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可是等了许久,血藤还在地上。
【血藤,回来。】
血藤半天没有在他的识海回复。
季裴皱起眉。
不确定是不是月爻的血里有毒,让血藤吃坏了肚子,他蹲了下去拉了拉血藤,藤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血藤?”
【主人别管他。】
【吞噬一个炼虚期的魔修的魔力,它吃撑了。没出息的。】识海内的无殇吐槽道。
季裴:“......”
玉白的手指点了点血藤,血藤懒懒的支撑起一个弧度,又倒了下去。
“血藤,你吞噬那女人的时候,她元神在吗?”
【不...不在。】
季裴的眉头微微皱起,等山体滑坡而致的烟尘渐渐褪去,季裴与一直等候他的长老等人汇合。
“少宗主。”
“她只是肉身死了,元神可能还在图谋着夺舍别人呢。”
化神以上的修士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杀了他们可能还有元神,还有各种保命的法宝,还有各种清奇的保命法术,死了可能都不会死全了,过几年又复活的比比皆是。
季裴想起了有一个人可能提供线索,转过头问道。
“时阡,你对月爻熟悉一点,你知道在场的这些人中,哪个可能是月爻可能会夺舍的类型吗?没准现在某人已经变成了月爻了。”
季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在时阡眼前晃了晃。
‘时阡?”
“怎么了?你也吃撑了?”
季裴话音刚落,时阡身上便漫出了紫色的雾气。
看到痛苦挣扎、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时阡,季裴有些匪夷所思。
月爻夺舍了时阡?
这是在搞什么,如果夺舍成功,就算原主人的意志还能留下来,也一定会大受损伤,她不是喜欢时阡吗?
那她夺舍时阡做什么?难道这就是另一种升华版的,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得到你的身?
季裴看着时阡苦苦挣扎,只能干瞪眼。
强行将月爻的神魂从时阡身上扒出来,倒不是不可以,之前他随便那么一扒,何元河的儿子何元书到现在还躺着呢。
时阡头上的青筋猛地冒了出来,青紫又凸出,看着格外渗人。
苦苦挣扎,一直挣扎到,跪在了地上。
久而久之,季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了起来。
按理说,时阡是元婴期的修士,月爻是炼虚期的修士,两个人相差悬殊,月爻想要得手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怎么两个人竟然僵持了这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
“少宗主,这场元神博弈,时阡必输,我们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前,杀了他,免得等会儿还要多费功夫。”忠仆出现谏言道。
“着什么急。”
“她炼虚肉身还在的时候,我都能杀了她,还会害怕她夺舍一个人威胁到我吗?”季裴驳回了忠仆的提议。
静待事情发展。
他确实有点好奇,时阡是怎么做到的?他身上是不是有对抗高阶修士夺舍的宝物,他怎么做到和一个高他两阶的对手对抗这么久也不求救的?季裴眼中带着探究得看向时阡。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时阡终于恢复了平静。
时阡的气息驳杂到季裴根本感受不出来他到底是月爻还是时阡的程度。
季裴抓紧了手里的无殇剑,嘴角还是笑着的。
不管时阡有什么异动,他会一件剑斩了他。
可是眼前的异象还是让季裴微微睁大了眼。
他在见时阡第一面的时候就感慨过,时阡的发色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
如今。
看着时阡那白到发梢的长发,季裴终于没有了违和感。
“原来你的白发是这么来的。”
“时阡。”
他们天魔血脉果然尽出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