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长公主设宴的那天,宋景明的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又正在为年后入朝做准备,便没有去长公主府赴宴的打算。
倒是宋景珏已经十七岁婚事还没个着落,让二夫人很是上火,从收到公主府的请帖起,就在琢磨赴宴的事,弄得宋景珏从隐约期待到避之不及,总是逮着宋佩瑜诉苦。
叶氏也要去赴宴,听说宋佩瑜也打算去后,专门让绣房做了全新的衣服送到天虎居,配饰都专门准备了三套。
宋佩瑜此行的目的又不是相看人家,特意选了套颜色最浅淡的竹色广袖锦袍,配饰也全往浅淡的选,刚打理好仪容,门外就传来了宋景珏的声音。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宋景珏抱怨‘被当成木偶似的装扮,还没出门就要累瘫了。’
宋景珏的苦也没白吃,起码宋佩瑜看到宋景珏的装扮后确实有被惊艳到。
与宋佩瑜浅淡的装扮截然不同,宋景珏身穿宝蓝色的锦袍,扎起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发中金簪上镶嵌着和衣服同色的拇指肚大小的蓝宝石,腰间系着金玉交缠的玉佩,做成金虎脚踏祥云咆哮的模样,正贴合宋景珏的气质。
如此装扮的宋景珏,终于让宋佩瑜有了他是赴相亲宴的感觉。
二人闲聊片刻,或者说宋佩瑜单方面听着宋景珏抱怨了会,宋景珏她娘就派人来催他们出发。
宋景珏望了眼天色,绝望道,“出门就是公主府,有必要这么早吗?”
同样也想早点出发的宋佩瑜笑而不语,主动拉着宋景珏出门。
刚出宋府大门,宋佩瑜和宋景珏就依稀看到了公主府门口绵延不断的车队,不由面面相觑。
多亏了云阳伯面子够大,宋府的马车直接跟在肃王府马车的后面进了公主府,不然他们排队的时间,恐怕都够马车在公主府和宋府之间跑一百个来回了。
此时已经将近十一月,即使没下雪也不可能再在花园里办宴会。
好在公主府的花园里有两座相对而立的阁楼,点足了炭盆再将窗户全都打开,就能从其中一座阁楼看到另一座阁楼里的场景,稍微有些动静,也是两个阁楼都能听见。
宋佩瑜和宋景珏先跟着叶氏和二夫人去拜见长公主。
从两人踏入阁楼起,就感觉到身上聚集的不同目光和角落里的窃窃私语。二人却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叶氏和二夫人身后。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眼疾手快的拖住了叶氏和二夫人,没让她们行大礼,小丫鬟眼疾手快的在宋佩瑜和宋景珏面前摆上蒲团。
宋佩瑜趁着长公主叫起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眼,意外的发现长公主竟然比永和帝看上去还要年轻些,且不像永和帝是方脸,而是标准的鹅蛋脸,眉目间的威严却与永和帝一般无二。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发髻,上面只插着支衔着东珠的凤钗,九羽九珠,凤眼是红宝石,分明是太后才能有的制式。
长公主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见了不少人。正是稍有疲乏想先去后面歇歇的时候,听说是云阳伯的家人到了,才强打起精神留下。
如此疲惫之下,长公主见到宋佩瑜和宋景珏仍旧觉得眼前一亮,特意多说了些话,还让女官专门去取了两对从一块玉石上取料制成的麒麟玉佩赏给两个人做见面礼。
等到有人来通报承恩侯府的人到了,长公主才让女官带宋佩瑜和宋景珏去另一座阁楼。
见到驸马,饶是宋佩瑜是在宋瑾瑜膝下长大,也有片刻失神。
宋瑾瑜的俊美不止在于他的容貌气度,也在于他宋氏家主的威仪。
驸马却不同,宋佩瑜甚至感觉到不到驸马身上所谓的文人气质,只能注意到了美色。
虽然都是脱离性别的美,驸马却不同于三皇子男生女相偏艳丽的美,而是有灵气的美,仿佛天地灵气全都聚集在那张脸上。
原来永和帝姐弟都是颜控,宋佩瑜不禁有点好奇,肃王妃又是个怎样的美人。
驸马为人和他那张脸格外符合,没有尽是说些客套话,言语间却让人如沐春风。要不是他恨不得拽着宋佩瑜和宋景珏不撒手的模样过于迫切,宋佩瑜说不定还会在美貌中多沉浸会。
眼角余光瞥见宋景珏对驸马格外有耐心,有问必答的模样,宋佩瑜纠结一下,终究还是没开口将宋景珏带走。
惠阳县主为了魏致远都敢和永和帝说与三皇子悔婚,更不会在意个礼部侍郎的儿子。只要惠阳县主敢闹,无论是和谁闹,消息都会传入宋氏,她和宋景珏的亲事就绝对成不了。
若是惠阳县主还没倾心魏致远,宋景珏喜欢的话,这也不妨是门好亲事。
宋佩瑜借口更衣从阁楼出来,路上从给他带路的崔氏公子那里打听到,三皇子一早就从宫中到了长公主府,此时正在长公主专门给他准备的院子里小憩。
宋佩瑜先和给他带路的崔氏公子回到阁楼,等到身边终于没人了,才带着银宝去三皇子休息的院子。
被人拦在院子外,宋佩瑜半点都没意外,早就找好的理由张嘴就来,“请帮我通传三皇子,宋七特来感激三皇子在阳县的救命之恩。”
银宝机灵的往侍卫手里塞了块水头上好的翡翠,动作间仿佛不经意的将腰间代表身份的宋氏木牌正面朝着侍卫的眼睛。
侍卫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些,还是没有马上动作,特意问了句,“您可是云阳伯的家人?”
银宝又给侍卫塞了个金裸子,笑嘻嘻的道,“哥哥慧眼,我们主子是家主最小的弟弟,自小就是在家主身边长大。”
等了片刻,侍卫从院子出来,边面露难色的将翡翠和金裸子往银宝手里塞,边对宋佩瑜道,“殿下叫您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特意来谢,云阳伯已经代您谢过了。”
宋佩瑜将手放在侍卫和银宝僵持的手臂上,笑着道,“劳烦你帮我传话,这点小东西你拿去喝酒。”
侍卫仔细看了宋佩瑜的表情,见宋佩瑜真的没有生气,才又恢复了笑脸,将翡翠和金裸子又收了起来。还特意宽慰宋佩瑜,前来求见三皇子的人,三皇子一个都没见,并不是只对宋佩瑜一人。
私下见面失败,宋佩瑜便回阁楼守株待兔。
宋景珏已经从驸马那里脱身,见宋佩瑜回去连忙凑过来,抱怨道,“你去哪里怎么不与我说一声,我找你半天没见人影都要急死了。”
宋佩瑜狡黠的眨眨眼睛,意有所指的道,“我这不是怕扰了你的大事,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反而还要怪我?”
宋景珏却没同宋佩瑜想的那样不好意思,冷淡的摆了摆手,道,“驸马拉着我说话,我总不好拒绝,反正最后结果也由不得我。”
宋佩瑜没想到宋景珏会这么说,正要问宋景珏是不是有心事,就见驸马和三皇子围着个面容和永和帝八成相似的壮汉出现。
这场相亲宴,终于要开席了。
来参加相亲宴也是有讲究,迫切想要解决人生大事如宋景珏这样的都坐在前排,就是来凑个热闹先看看如宋佩瑜的这样的就要自觉往后排坐。
宋佩瑜和宋景珏只能再次分开。
肃王和驸马相互推让的功夫,重奕径直在右边副位坐下。
肃王见状大笑,硬是凭着武力将驸马按在了主位上,“这是在姐夫家中,姐夫何必与我客气。”
重奕对相亲宴完全不感兴趣,要不是长公主要求他必须到场,他根本就不想出宫。
好在长公主府的厨子向来知道他的口味,他桌上的东西都是小厨房单独做,虽然肃王和驸马总是让他点评一些狗屁不通的诗文字画,和嘈杂闹心的摧耳乐声,但胜在饭菜可口,重奕倒也还能待下去。
轮到宋景珏舞剑,重奕才舍得给了个正眼,马上记起来,这个勉强还能看得出来手里拿着的是剑的人他曾经见过。
“好!”肃王将桌上剩下的半壶酒赏给宋景珏,笑道,“我听说你父亲想让你在年后谋个差事,到时直接来金吾卫找我。”
宋景珏眼中猛的迸发出亮光,攥紧剑柄才没激动的喊出声来,克制的谢过肃王,后面驸马又夸了他什么赏了他什么,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去。
重奕不太能理解肃王和驸马的欣赏,更不能理解宋景珏快要压抑不住的兴奋,却终于说出除了‘好’和‘赏’之外的其他字眼,“好,赏个剑穗。”
重奕身边的小厮秒懂,面不改色的从一堆装着文房四宝的盒子底下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宋景珏,那里面都是色彩极为剔透的宝石,完全够对方打造个全是宝石的剑穗还有剩。
填饱了肚子,昏昏欲睡间再被打扰,让重奕心中逐渐烦躁起来,终于在女官从另一个阁楼拿着荷包和络子过来,又要让他点评的时候,借口更衣离席。
重奕也没走远,就在花园死角,两座阁楼都看不到的小亭子里。
反正只要有肃王在,他早晚会被抓回去,跑再远也没用。
重奕刚坐下不久,忽然从亭子内侧唯一的遮挡处走出个穿着青色衣袍的人,满脸惊讶的道,“殿下,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