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赵国以黑色为尊,只有皇族和二品以上的官员,朝服才能以黑色为底。

宋佩瑜的朝服是黛青色为底,胸前用银线勾勒出白鹿的轮廓,袖口则同是银色的祥云纹路。

宋佩瑜有次忍不住问宋二,为什么礼部给勋官准备的朝服不是白虎、白鹿,就是仙鹤、喜鹊这种祥瑞动物。是不是在内涵勋官就是吉祥物?

宋二当时稍显惊讶,然后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宋佩瑜至今都记忆犹新。

后来宋佩瑜才知道,官员的朝服是永和帝亲自定下的规制。

大朝会的时候,宋佩瑜向来会早一盏茶的时间入宫,先去看重奕是否收拾妥当,再一同去勤政殿。

宋佩瑜进门的时候,重奕正在带冠,如有所感的看向铜镜,目光正对上宋佩瑜的视线。

“你长高了。”重奕收回视线。

宋佩瑜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的太明显,谦虚道,“许是家中婢女惦记着臣大病初愈,在靴子里多垫了几层毛垫。”

重奕勾起腰侧的龙形玉佩摆正,声音含糊不清,“嗯,是我看错了。”

宋佩瑜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身退到门外。

殊不知他刚刚转身,摆弄玉佩的人就稍纵即逝的勾了下嘴角,惊得宫女还以为自己眼花,想再仔细看看又不敢,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

来福从外头进来,熟练的给宋佩瑜塞个包了层狐狸毛仍旧能握在手心的小手炉,笑着道,“多日没见到少尹大人,您脸色却比休假前还要好些,可见之前确实为殿下废了不少心思。”

宋佩瑜随口和来福寒暄了几句,心中暗自发愁以重奕这个人嫌狗厌的性格,要怎么才能说服对方去求永和帝给宋景珏和慕容姑娘赐婚。

来福盯着宋佩瑜的衣角看了会,犹豫的开口,“少尹是不是长个子了?我看朝服似乎短了一截。恰好殿下的朝服也有些短了,我等会正要去礼部让他们做新朝服,少尹下朝后不妨也量下尺寸,我一同带去礼部,免得您又要叫人跑一趟。”

宋佩瑜来了精神,似笑非笑的望着来福,“真的?”

来福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却没放在心上,笑着道,“这哪还能有假?我还没听说过哪位大人的朝服会缩水。”

宋佩瑜哼笑一声,将血的教训记在心中。

千万不要和重奕谦虚,否则对方会因为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就认了他的谦虚。

皇室除了永和帝,只有两个男丁。

朝堂上肃王居左,重奕居右。

宋佩瑜坐在距离重奕右后方三步远的位置,抬头就是肃王和自家大哥的脸,转头就是北吕家主尚书令大人和穆氏家主门下省侍中大人的背影。

作为穿着黛青色朝服,却坐在最前方一群黑色朝服中的人,宋佩瑜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无动于衷甚至还犯困,经过了漫长的心理变化。

今日大朝会不出预料还是围绕永和帝的后宫展开,百官张嘴后宫空虚,闭嘴皇室人丁不够兴旺,来来回回就那几套说辞,宋佩瑜都快能背下来了。

正当宋佩瑜又开始昏昏欲睡,全靠捏手指坚持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格外尖利的声音,“陛下!臣昨日惊见天降祥瑞,今日特将祥瑞带来先给陛下。天佑赵国,天佑陛下!”

宋佩瑜凭着朝服认出来说话的是钦天监监正,目光从他发抖的脸移动到门外护卫递给孟公公的托盘上,暗自猜测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托盘摆上永和帝的御案,孟公公亲自揭开上面蒙着的绸缎,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急忙跪在地上,高呼,“恭喜陛下喜得祥瑞,可见您的功德都被老天看在眼里了。”

宋佩瑜也跟着身边的人起身长揖,没营养的重复孟公公的话,头都低下了才发现他前面的重奕还无动于衷的坐在椅子上。

可怜肃王为了不让重奕显得突兀,屁股都抬起来了,又坐了下去。

其他人再次落座后,肃王起身朗声道,“不知臣弟和诸位同僚,能否有幸同皇兄共赏祥瑞?”

永和帝从善如流的让孟公公将托盘拿下去给众人依次看过。

宋佩瑜本以为里面是寓意非凡的天生奇石,却没想到居然是带着字的冬果,顿时好生失望。

冬果是宋佩瑜在这个时代才见过的果子,秋天开花,在数九严寒的时候结果,因为太过反常,被很多人以为是妖异之状。

有些国家境内甚至不许出现冬果,一旦发现有百姓私种,就要抓男主人去服役。

永和帝倒是不在意这点,赵国也没禁止冬果。

如今四颗圆溜溜的冬果上,各自长出个字来,合在一起正是‘赵国大兴’。

宋佩瑜仔细听着钦天监监正激情澎湃的诉说,他是怎么发现院子里的冬果树一夜之间出现了字迹,对突然出现的祥瑞有多敬畏……

宋佩瑜无动于衷,甚至可惜钦天监监正坏了他条财路。

他原本计划明年交代庄子上的瓜农,在种凉瓜①的时候,用模具弄上些‘聪’、‘慧’、‘勇’之类的讨喜字眼,在凉瓜长到快有模具大的时候,将没摘下来的凉瓜带上模具,等凉瓜收获的季节,模具上的字就能长在凉瓜上。

如今看来倒是他的眼界小了。

因为钦天监监正,原本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大朝会,硬是又添了两个时辰,一些以文采出名的文官还当场作诗写文,借着‘天降祥瑞’毫无底线的吹捧永和帝。

永和帝龙心大悦的方式就是赏,他赏赐金银财宝的时候向来不会吝啬,朝堂上顿时更加热闹,原本不打算下场的人,纷纷为了‘脸面’搜刮肚子里的词汇,绞尽脑汁的拍马屁。

更有人当场进言,年节祭祀时正好能用上天降祥瑞的冬果,昭告天下他们赵国乃是天命所归。

永和帝喜得从高处踱步下来,当场就要与肃王、重奕分吃‘赵’、‘国’、‘兴’三个果子,还命人将‘大’送去长公主府。

钦天监监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瞪圆了眼睛开口,“陛下,不……”

‘咔嚓’

永和帝一口下去,就是小半个冬果。

原本热闹的朝堂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只能听得见嚼果子的声音。

肃王毫无所觉似的举起大拇指,“祥瑞的果子就是不一般,臣弟从来没吃过如此甜美多汁的冬果。”

进了东宫大门,宋佩瑜再也忍不住了,扶着来福的肩膀低下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他现在脑海中全都是永和帝、肃王和重奕吃冬果时,下面朝臣如同便秘的脸。

安公公迎出来,站在宋佩瑜面前不明所以的道,“少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然您先去歇歇,老奴这就叫人去给您传个太医来。”

走在前面的重奕闻言转过身来,淡淡扫过宋佩瑜抖动的的肩膀,对安公公道,“去给他端盘冬果就好了。”

“唉?”安公公茫然的转头,平日里也没发觉宋少尹喜欢吃冬果啊。

宋佩瑜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连连对着安公公摆手,快步朝他在东宫的房间走去。

换下朝服,宋佩瑜终于恢复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去正殿用饭。

有些日子没有吃到,东宫小书房的菜色更甚从前,吃得宋佩瑜头都抬不起来。

安公公站在角落里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大口吃饭的少年人,时不时出去交代小太监,让小厨房继续上菜。

饭后,贴心的安公公亲自端了盘切好的冬果放在宋佩瑜面前,柔声道,“少尹尽管将东宫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菜色或者水果点心就和老奴说,千万别见外。”

宋佩瑜将嘴里的半口茶艰难的咽了下去,犹豫半晌,终究是难以抵挡安公公的盛情又不好解释,用手拈起一块冬果塞进嘴里。

又酸又苦的味道顺着喉咙蔓延而下,宋佩瑜的眼睛猛得瞪大,将嘴里的果子吐在手帕上,连声喊着茶水。

足有四五杯茶入口,宋佩瑜才觉得口中酸苦的滋味不那么浓郁了,余味却仍旧又苦又麻,他对神色呐呐的安公公苦笑,“是我倒霉,恰巧吃了个又酸又苦的,对不住公公的心意。”

“这……”安公公面色纠结的开口,“冬果都是过年那几天才会彻底成熟,这个时候的冬果都是又酸又涩,我还以为少尹口味不同寻常,才想这个时候吃冬果。”

宋佩瑜闻言愣了下,将目光锁定在正喝茶的重奕身上,“殿下的冬果是什么味道?”

重奕放下茶杯,嫌弃的皱起眉心,“你说呢?”

那你还说我想吃冬果,专门让安公公给我拿?

宋佩瑜能理解有没有长高的问题,是重奕懒得和他争辩。

但无论找什么理由,都没法让宋佩瑜相信这盘冬果,不是重奕在找他的茬。

宋佩瑜心思电转,没有任何头绪,索性直接问出来,“可是臣做错了什么,殿下对臣不满?”

重奕抬起眼皮看向宋佩瑜,“你想多了。”

宋佩瑜却觉得自己分析重奕想法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他绝对没有想多!

如果真是他想多了,以重奕的性格,肯定又要拖到拖不下去了,才肯轻描淡写的‘嗯’一声以作敷衍。

重奕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他,也从来没在意过别人是否能明白他的想法。

还有正事没和重奕说,宋佩瑜却觉得他还要再仔细斟酌才能开口,借口疲惫回了他在东宫的房间。

期间宋佩瑜苦思冥想,终于给重奕让安公公给他冬果的反常行为找到了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重奕的午休也该结束了,宋佩瑜又去花厅。

刚进门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宋佩瑜怎么听都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抬眼看去,安公公、来福还有另外两个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桌子上的小木牌和他之前让木匠做的麻将一模一样。

重奕坐在桌角位置的椅子上,能将安公公和来福的牌尽收眼底。

宋佩瑜当初找木匠做麻将,就料到了咸阳早晚会掀起一阵麻将风,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阵风居然这么快就吹到了东宫。

安公公见到宋佩瑜,招手道,“这是咸阳最近正流行的消遣,简单的很却十分有趣,少尹可要来玩一会?”

宋佩瑜刚好走到重奕身侧停下脚步,闻言看向重奕,“殿下可想玩两局?”

重奕毫不犹豫的开口,“不想。”

许是宋佩瑜的目光过于执着,重奕抬起眼皮看了宋佩瑜一眼,又道,“赢得太简单,没有趣味。”

来福在一边附和,“麻将刚拿回来,殿下就与我们试了试。明明殿下也没玩过,只听安公公说了遍规则,却厉害的很,玩了十六局,一局都没输过。”

宋佩瑜暗想,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功劳吗?

表面上却要露出惊讶的表情,“殿下竟然如此厉害?”

“恰巧臣也从未输过,殿下可愿赐教。”宋佩瑜边说边将腰间的玉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打麻将怎么能没彩头,若是等会臣输得多,这块玉佩就归殿下了。”

安公公和来福也跟着起哄,重奕最终还是点了头,也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就放在玉竹旁边。

宋佩瑜眼皮抽搐了下,看着桌角的龙衔珠玉佩,他很难不怀疑重奕是不是输不起。

再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从皇子这拿走龙衔珠玉佩。

虽然提出玩玩就是想哄重奕开心的意思,但宋佩瑜深知什么是循序渐进、欲扬先抑。

他要在刚开始就打破重奕从无败绩的记录,然后再慢慢的输给重奕。

然而理想十分丰满,现实……重奕居然真是个雀神。

要不是刚进门时,已经见识到了安公公和来福他们是怎么菜鸡互啄,宋佩瑜都要怀疑这副麻将是不是有问题了。

拼尽全力之下仍旧十局输八,宋佩瑜直接认赌服输,同时感受到了重奕毫不掩饰的恶趣味。

自己打麻将没意思,却愿意看安公公和来福他们玩,这不就是觉得看安公公和来福他们犯蠢有意思吗?

重奕将桌角的两块玉佩都系回腰间,微微颔首,给予宋佩瑜肯定,“你玩得不错。”

宋佩瑜半点都没被安慰到,却察觉到此时正是开口的最好时机,顺势露出抹苦笑,“是臣献丑了,臣再给殿下讲个故事如何?”

安公公和来福见重奕的注意力都放在宋佩瑜身上,便将麻将桌子撤了,无声退了出去。

讲故事之前,宋佩瑜突然提起已经过去的事,“殿下是不是以为我下了朝后没忍住笑,是在笑肃王殿下?”

重奕没应声,宋佩瑜就当是自己猜对了,自顾自的解释道,“臣只是觉得陛下和两位殿下分食祥瑞冬果的时候,下面诸位大人的脸色过于有趣,当真不知道这个时节的冬果是这般味道。”

没等到回应,宋佩瑜也不在意,转而讲起了精心准备的故事。

以故事的主人公核心,将少男心事讲述的淋漓尽致。

出身世家的小公子意外遇到个姑娘,对那个姑娘一见倾心,即便还不知道那个姑娘的来历,就下定决心要非卿不娶。

可惜从此之后,小公子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偶然再见到那个姑娘,竟然得知那个姑娘是别人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小公子从此心如死灰,短短时日就消瘦下去,将这份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喜欢死死压在心底,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想起两人的初见。

期间小公子家中为他择妻,小公子都拒绝了。

虽然已经知晓无法娶喜欢的姑娘,但小公子却更不愿意娶不喜欢的人耽误了人家。

转眼几个月过去,小公子偶然得知,他竟然是误会了。

他喜欢的姑娘并没有定亲,当初他羞涩激动之下,听错了姑娘的姓氏。

小公子欣喜若狂,马上回家求父母去喜欢的姑娘家提亲,岂料又徒生诸多波折。

……

宋佩瑜省略了小公子差点被打断腿的过程,将两家商议请求陛下赐婚的事,也归到了姑娘父亲身上。

姑娘的父亲虽然一心一意想要招赘婿,却十分喜欢小公子人品和本事。因此才愿意退步,只求陛下赐婚,保证他将来要是有个意外,女儿的生活不会受到波及。

这个故事就算宋佩瑜再怎么润色,也远没有他曾经讲过的西游记和聊斋有趣,全靠小公子马上就要成功却每每都是失败的反差吸引人。

重奕听到小公子第二次失败就开始兴致缺缺,却始终没有打断。

宋佩瑜讲完故事叹了口气,起身对重奕弯腰长揖,“不知殿下可愿成人之美?让臣的侄子能抱得美人归。”

正喝茶的重奕意外地看向宋佩瑜的后脑勺,脸上终于露出平淡之外的表情,“故事里的小公子是你侄子?”

宋佩瑜知道,如果重奕不愿意,他就算将东宫的地跪穿了也没用,行了礼就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小公子正是臣的侄子,礼部左侍郎的嫡长子宋景珏,前日在大长公主的宴席上,他还得了殿下赏得剑穗。姑娘是兵部左侍郎的独女。”

“臣的二哥为了成全景珏,数次与慕容大人私谈,好不容易才得了慕容大人的松口。只是二哥轻易无法私自面圣,且陛下至今无给臣子赐婚的先例,不知这道赐婚圣旨是否会让陛下为难。这才来求我与殿下说说,请您私底下在陛下面前说情。”

宋佩瑜仿佛闲谈般的说出这番话,还保证道,“殿下只需在陛下面前提起这门婚事求陛下成全,若是没有结果,就是景珏和慕容姑娘没有缘分。”

重奕半闭着眼睛,思绪丝毫不受宋佩瑜的影响,“你二哥和云阳伯兄弟不睦?云阳伯日日陪伴在父皇身侧,也能私下提起此事。”

宋佩瑜心思电转,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丢掉,诚恳的望着重奕,“大哥与二哥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举手之劳。

是我私心揽下这件事来麻烦殿下,大哥从来没为家中之事求过陛下,这是大哥身为天子近臣的分寸,无论是我还是二哥都不想轻易坏了这份分寸。

大哥在陛下身边办差又要庇护家族,已是耗尽心力,我们又怎么忍心大哥为了人之常情,将家事和公事掺和到一起。”

良久后,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角落里传出重奕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宋佩瑜不再纠缠,无声行了个大礼,低头退出花厅。

等宋佩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昏暗处再次响起声音,“聪明的小骗子。”

宋佩瑜坐在马车上,仔细回想在东宫的言行。

他放弃了原本掰碎利害关系给重奕讲,如果永和帝在重奕的请求下赐婚,除了宋氏和慕容府,永和帝会获利多少,东宫会获利多少的方式,而是选择赌。

赌重奕会为那盘冬果心软。

也赌重奕对永和帝的维护比对肃王更甚。

宋佩瑜最后那番话半真半假,却是发自肺腑。

他大哥当年对永和帝有大恩,用整个宋氏给不被世家承认的永和帝支撑颜面,倾全族之力为永和帝鞍前马后。

从永和帝称帝后的行为,和大哥偶尔言语间透露出与永和帝的相处来看,永和帝也没亏待大哥,两人是君臣更似微末相交的友人。

‘云阳伯不为家人破例求永和帝,保持公私分明。’就是这段亦君臣亦友人关系能维持下去的重要因素。

他赌看似什么也不关心的重奕也会将这些看在眼里。

宋佩瑜走后,安公公带着小太监们进门点灯。

东宫伺候的奴仆规矩都很好,全都退出房间后,除非有主子传唤,否则都不会轻易再进门,因此才让花厅随着外面的天色也昏暗下来。

“殿下可要用膳?”安公公突然笑了,“往常在东宫留到这个时间,少尹都是要陪着殿下吃过晚饭再离宫,今日可是家中有事,怎么走得这般着急?”

“让人将饭菜送去勤政殿。”话音未落,重奕已经走到了门口,吓得安公公连忙追上去,“殿下您还穿着单衣呢,就算不想换衣服,也要添个斗篷!”

重奕还是直接往书房里走,偌大的皇宫,除了两仪宫的奴才,就没人敢拦着他。

永和帝见了重奕,批阅奏折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须臾的功夫就将剩下的几本折子处理完,哼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重奕可没有求人的时候,要先让人开心的觉悟。见永和帝问了,直接答道,“想请你给礼部左侍郎的嫡长子和兵部左侍郎的独女赐婚。”

永和帝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忘了他的礼部左侍郎和兵部左侍郎是谁,还要仿佛是个隐形人般站在角落的孟公公提醒才记起来。

“啊”得到答案的永和帝脸上仍旧带着恍惚,“是宋卿和慕容。”

“为何要给他们赐婚?”永和帝脸上的恍惚变成了好奇。

重奕却不会如永和帝的愿,长篇大论的解释,随口道,“不行就算了。”

永和帝从椅子上起来,在重奕身边落座,亲自给重奕倒了杯热茶,“我又没说不行,只是这次你用什么换?”

重奕嘴角掀起冷笑,“不换,不行就算了。”

“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要账的都没有你横。”永和帝被重奕气得笑了出来,“行行行,我什么时候拿你有办法过,宋卿的嫡长子和慕容的独女是吧,明日就下旨,你可顺心了?”

重奕也拿自说自话的永和帝没办法,无奈的望着对方。

就算永和帝不赐婚,他也不会不顺心。

“但你突然要给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赐婚总要有个缘由?”永和帝望向窗外,语气蓦地深沉下来,“是两仪宫的人又去东宫送东西了?”

重奕摇头,“不知道。”

永和帝从来不会怀疑重奕说谎,闻言笃定道,“那就只有你的伴读了,是狸奴让你来求我。”

重奕,“嗯”

永和帝凝神思考片刻,突然道,“你最近受到狸奴的影响太多,我给你换个伴读怎样?”

重奕捏着东西把玩的手顿了下,“嗯”

永和帝抬头仔细打量重奕的神色,发现重奕是真的不在意后,无趣的摆了摆手,“与你开玩笑还当真了,寻了他人未必能入你的眼,还是等狸奴入朝再说吧。”

在勤政殿用了饭,重奕又陪永和帝批了会折子。

等到永和帝要睡了,他才被放回东宫。

来福见重奕从勤政殿出来,马上迎了上来,“又开始下雪了,殿下可要传个轿子?”

重奕没说话,径直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顺手将从袖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扔给了来福。

来福眼疾手快的接住,借着小太监提着的灯才看清是个肚子莫名瘪了个坑的金猫,看上去还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