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还附带了首,连永和帝都能看得出来狗屁不通的顺口溜。
赵太子,喜龙阳,目无纲常思倌色
宋少师,什么师,轻推慢搡醉春风
……
相比永和帝等人的惊怒,重奕和宋佩瑜看了陈国送来的信后,反而没什么情绪波动,还能劝永和帝和宋瑾瑜不必动怒。
在重奕眼中,薛临已经是个死人,早晚会死在他手上。
他从来都不会将死人的话记在心里。
宋佩瑜看到这封信后,却感触颇多。
他能认得出来,这封信是薛临亲笔所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宋佩瑜都将《君临天下》的男主薛临,当成最大的威胁。
他不惜代价的收集有关于薛临的所有消息,光是薛临闲暇时随手抄写的诗词经易,就装满天虎居某个带锁屋子内的两个箱子。
宋佩瑜曾仔细研究过薛临写下的每一个字,对薛临写字时的小习惯,说是了若指掌也不为过。
因此,宋佩瑜曾发现件十分有趣的事。
在某个时间节点,薛临随手抄写的内容和字迹突然发生巨大的改变。
这是件很不正常事。
宋佩瑜发现这件事后,有意去寻找兄长、侄子们多年来留下的字迹,都能发现明显的改变。
就连宋瑾瑜这等有自己独特的字迹风格,且字迹风格早就定型的人,刚写下的字都与五年前的字有些微的差别。
薛临的字迹却在突然大变后,十多年都没再改变。
这让宋佩瑜自然而然的想起,他当年突然知晓,惠阳县主有可能知道书中‘惠阳县主’经历的时候。结合陈国多次在与赵国还没有冲突和利益相争,甚至乐见于赵国能牵制燕国的情况下,就屡次对重奕下手的行为。
宋佩瑜因此怀疑过,陈国可能出现与惠阳县主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或者在特殊境遇下,知道《君临天下》的内容。
而且宋佩瑜几乎能肯定,陈国的人只知道‘重奕’会短暂的统一十六国,并不知道‘重奕’其实是调换真太子的狸猫。
否则这个屡次对重奕出手的人,没道理能容得下穆和。
当初宋佩瑜就怀疑过,陈国的‘惠阳县主’是薛临。
因为薛临的祖父驾崩后,薛临的父亲并没有像书中那样,因为兄弟们相互残杀的太狠,捡漏成为皇帝。
而是在老陈皇还在世时,突然从不起眼的小透明皇子逆袭成皇太子,名正言顺的成为陈国的新皇帝。
书中的年号‘显平’,也变成寓意更好的‘显开’。
显开帝登基后,只给原配王妃封了贵妃,反而封了个没有儿子的侧妃为皇后,还将薛临记在皇后的名下,给薛临唯一嫡子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的册封薛临为皇太子。
按照书中的轨迹,薛临要等到他的嫡出兄长,甚至更受宠爱的庶出弟弟都犯下大错后,才逐渐崭露头角。
按照陈国的变化推断,知道书中内容的人就算不是薛临,也是与薛临有密切关系的人。
可惜赵国与陈国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黎国。
宋佩瑜对陈国的消息,始终都算不上灵通,也没有证据能证实他的猜测。
意外发现薛临早些年明明喜欢抄写诗词,却从某个阶段开始,突然放弃诗词,只抄写晦涩难懂的经易,偶尔还会根据抄写的经易写下两句理解后。
宋佩瑜又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暗中搜罗薛临流传在外的墨宝。
至于薛临写下的理解……
宋佩瑜觉得他没法欣赏,还特意将原稿拿去给宋瑾瑜看。
宋瑾瑜毫不客气的评价,‘得意自满的老头子’。
宋佩瑜更加坚信,薛临身上肯定有秘密。
可惜宋佩瑜发现他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的时间太晚。
薛临早期又只是陈国透明皇子的透明儿子,留下的墨宝并不多。
起码流传到宋佩瑜手中的少数墨宝,并不能让宋佩瑜判断薛临发生‘巨变’的具体时间。
硬是要圈定个模糊的期限,大概和宋佩瑜与家人前往梨花村的时间差不多,也许还会早上三五年。
发现薛临不仅是‘主角’,还是自带未知金手指的主角,且从一开始就对重奕抱着巨大的恶意。
宋佩瑜难免更加在意薛临。
当年偷偷潜入赵国的人,是薛临的替身,委实让宋佩瑜遗憾了许久。
这么多年来,赵国与陈国多有博弈。
虽然双方有来有回,但宋佩瑜对薛临的警惕却始终都没放下。
‘有金手指的主角薛临’
就像是个魔咒似的困扰着宋佩瑜。
谁知道薛临会不会还有未知的主角光环?
直到听闻薛临被姬瞳追杀的时候,被坍塌的帐篷困住,不仅烧伤大半张脸,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还伤到了某个不可细说的部位。
宋佩瑜才发自内心的相信,薛临与他一样,只是知道的事比旁人多些,并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
将薛临身上的光环和标签全都撕掉后,再去看薛临这个人。
宋佩瑜完全不知道将薛临当成心腹大患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毫无疑问,薛临是个聪明人。
否则书中的薛临,也不会成为最后统一十六国,成为九州霸主的人。
这辈子的薛临,也不会在发生‘改变’后不久,就让显开帝顺利的成为皇帝,自己也成为太子。
薛临身上的缺点也极为致命。
宋佩瑜从薛临的行事作风上,完全看不到薛临曾经身为透明皇孙的谨小慎微,与他数次交手的薛临,胆子大到近乎莽撞,似乎从未想过失败的可能。
事实证明,薛临不仅会失败,还会屡战屡败。
每次失败后,薛临身上都会爆发极强的韧性,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程度的挽回损失。
然后又因为近乎莽撞的决策失败。
如果三年前,薛临没贪心到非要拿下翼州与兖州边线的城池,明明在翼州沁县屡次吃亏,仍旧不肯撤退。
而是直接顺着兖州南边关卡进入兖州,驻守兖州八关。
赵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拿下兖州和青州。
薛临行事作风中鲜明的傲慢、专横和固执己见,完全看不出他曾是个谨小慎微的透明皇子,反倒像是已经独断专行多年的帝王。
如今这封专门谩骂羞辱重奕和宋佩瑜的信。
也完全看不出薛临是《君临天下》书中,在赵国启帝势不可挡的横扫九州时,能忍着屈辱和谩骂,为了保留陈国实力,未战而降。却在几年后一雪前耻,千里之外以妙计摧毁赵国,取而代之的帝王。
宋佩瑜心中忽然升起怅然。
也许他忌惮的薛临,和他遇到的薛临,从来都不是相同的人。
他终于彻底猜透薛临身上的秘密。
这是做了不知道多少年九州霸主后,回到从前的薛临。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宋佩瑜抬头看去,果然对上重奕专注的目光。
宋佩瑜眼尾上扬,做了个嘴型,将心中突然升起的感悟告诉重奕。
‘英雄迟暮’
燕国庆帝年轻的时候,也曾是让九州侧目的枭雄,年老后却开始贪图安逸。
明知道定都洛阳会让幽州不满,彼时的庆帝眼中,却只能看得到定都洛阳后,他就不必再于咸阳和洛阳之间奔波。
庆帝不仅对幽州和翼州越来越深的矛盾视而不见,还任性的要求臣子们,不要将这些矛盾闹到他面前。
可以说幽州和翼州的分裂,根本原因全都在庆帝身上,孝帝不过是只替罪羊罢了。
如今在薛临身上,宋佩瑜又看到另一种英雄迟暮。
他顺着越来越激烈的声音,看向正与肃王大骂薛临的永和帝。
不知道永和帝的迟暮之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佩瑜将目光移动到永和帝身上后,仍旧专注的望着宋佩瑜的重奕,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
英雄迟暮?
难道……宋佩瑜嫌弃他老?
重奕难得升起委屈的情绪,开始思索要怎么对宋佩瑜证明他不老。
另一边,永和帝和肃王对薛临破口大骂后,终于将胸口滞闷的恼怒和气闷发泄大半。开始思索被陈国猝不及防的扇了个大巴掌后,要怎么踹回陈国脸上。
除了永和帝、肃王和宋瑾瑜之外,其他被叫来的重臣们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陈国宣泰帝如此羞辱赵国太子,还是让赵国臣民引以为傲的太子。
这种行为在赵臣们看来,不亚于陈国宣泰帝对他们的祖坟指指点点。
寻常百姓走在路上时被无缘无故的挑衅,都要给对方个教训,免得被围观的人以为自己是个怂货,日后来欺负他。
赵国身为九州仅剩三个国家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国家。
怎么能容忍陈国如此放肆?
众人纷纷献出良策,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豫州上。
既然没有水军,无法从兖州、青州南下徐州,那就从豫州入手。
他们到要看看,匆忙达成联盟的楚国和陈国,究竟能给彼此多少信任。
虽然薛临的这封亲笔信只被朝堂上的少数人过目,就被永和帝亲自焚毁。
但信上的内容,还是悄无声息的在咸阳的大街小巷传开。
永和帝气急败坏的让人去调查。
才知道早在陈国将这封信送往赵国的时候,信上的内容,就在徐州、扬州和豫州传开。
如今不仅赵国的各州郡,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薛临写给重奕的那封信上的顺口溜,连楚国境内也不例外。
永和帝想要将大街小巷念叨顺口溜的人都抓起来,起码在赵国境内,绝对不允许对重奕和宋佩瑜有任何诋毁。
宋佩瑜主动劝永和帝打消这个念头。
这首顺口溜虽然难听,却是薛临送来的信中,内容最为含蓄的部分,大街小巷中念叨着顺口溜的人,也大多是还不懂事的半大孩子,甚至连‘纲常’和‘倌色’是什么意思,都未必知道。
不如直接告诉百姓,顺口溜是从陈国传来,意思是诋毁太子和元君。
就算百姓对他和重奕没有维护之意,也没有胆子继续念叨这个顺口溜。
宋佩瑜想的果然没错,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通知顺口溜乃是从陈国传来后,每家每户都响起揍孩子的声音。
短短两天之内,咸阳中就再也听不见这首顺口溜。
坊间茶楼却兴起新故事,逐渐传到民间百姓处,成为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聊起这个话题时,百姓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鬼鬼祟祟的查看周围。
发现周围没人,才会悄悄走到一起,仿佛细作交流似的,全程加密谈话。
“你听说了吗?”
“你说……那个,不行?”
“嗯”
“我家狗不行,都整日郁郁寡欢,他居然……啧啧”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有关于重奕和宋佩瑜的顺口溜,就彻底被各地百姓忘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某位皇帝不行的传闻。
对这件事最深信不疑的人,反而是豫州、荆州、徐州和扬州的百姓。
因为当年薛临昏迷,薛临的心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大夫的时候,就是在薛临正在的豫州、陈国根底所在的徐州、扬州、和正与陈国达成同盟的荆州楚地,大肆寻找能让男人雄武的名医。
这些地方的百姓,甚至能说出来几年前,哪里的大夫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百姓们忍不住对薛临咬牙切齿。
对于偏僻的小地方来说,有大夫的地方和没大夫的地方,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陈国人带走他们的大夫后,从来都没将大夫送回来。
也不知道大夫……
呸!
如此丧天良,活该不中用!短短的时间内,‘宣泰帝不中用’的事,就传遍九州,并让百姓,尤其是陈国和楚国的百姓深信不疑。
又过两个月,重奕和宋佩瑜才再次出现在百姓们口中。
有了新鲜事,还是既与大人物相关,又与他们相关的新鲜事,百姓们早就将曾短暂流传过的顺口溜忘在脑后。
百姓们会再次开始谈论赵太子和被赐婚给赵太子的宋少师。
是因为正好在咸阳,有幸见识赵太子和宋少师纳采过程的商人们陆续离开咸阳,分别前往各地,忍不住将这番见识当成炫耀的资本。
首礼纳采,是媒人提亲的过程。
按照规矩,永和帝、赵太子和元君都不能亲自露面。
由肃王、梁王、青王、安王、平王、尚书令……等九人,亲自架着关押猛虎、双狼、梅花鹿……等吉物的车笼前往宋府。
这些吉物便是“采择之礼”。
只不过寻常人家,便是世家也只会准备一对吉物,赵太子却准备了整整九对吉物。
负责‘捧吉’的九位媒人,也各个来历不凡。
除了赵太子,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有这等面子。
媒人入宋府后都发生了什么,府外的人不得而知。
好在纳采有相应的吉时,没过多久,媒人们就笑容满面的从宋府大门出来,为首的肃王亲自捧着装着两只小狸花猫的笼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口一个响亮的‘亲家’。
连没能挤到前面去,只能在街尾听个热闹的人都能听见肃王的大嗓门。
特意穿着鲜亮衣服的宋氏郎君们,看上去却并不热情,冷着脸打发走了媒人,才让人从府内抬足有半人高的木箱出来。
元君的兄长们亲自将里面的铜钱撒给外面看热闹的人,意味见喜。
原本看宋氏郎君们对媒人不假辞色,还以为宋氏不满这门婚事,表情逐渐凝滞的行人们,这才恢复笑容,边抢喜钱,边说吉利话讨巧。
原来不止寻常人家嫁女儿的时候会不舍,宋府嫁元君,亦是不肯给即将接走元君的人好脸色。
直到人群中发出惊呼,众人才发现,宋府撒的喜钱中不止有铜钱,还有造型各异的金银裸子和小巧精致的琉璃。
宋府门前越来越热闹时,忽然有十二卫的人策马前来,高声大喊,“太子殿下纳采,陛下、长公主、肃王于一个时辰后,在长公主府大门处发喜钱!”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百姓们,马上提出抗议,“纳采之后,女方家中才会发喜钱,赵国皇帝怎么会发喜钱?”
其他人被提醒后,也纷纷提出异议。
“就算是发喜钱,也该是在宫门处发才是,怎么会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前?”
“莫不是方才的内容,也是你胡乱编造,在哄骗我们?”
……
商人正享受着被万众瞩目的感觉,突然面对接二连三的质疑,顿时乱了阵脚。
好在他确实没有撒谎,慌张之后便冷静下来。
“赵国太子和元君都是男子,大婚之礼有所不同也是正常。”
“前些年陛下嫁灵云公主的时候,也没在宫门外撒喜钱,而是将灵云公主托付给襄王,在襄王府上走的六礼。不就是考虑到皇宫规矩森严,不如在襄王府办得热闹?”
百姓们深思之下,也觉得商人说的有理,便不再抓着这件事不放,连声催促商人继续说采纳之后的过程。
商人却面露尴尬,被逼问的实在没有办法,才无奈的告诉满脸期待的百姓,赵太子和元君的婚礼规模过于盛大,六礼之间的间隔时间,也远超普通婚礼,他只来得及看个纳采,就离开了咸阳。
百姓们顿时将游商扔到一边,开始热烈讨论刚从游商那听来的纳采过程,言语间满是没能亲眼看到盛况遗憾。
不止赵国之外的百姓,被赵国太子和元君的大婚规模勾起好奇心,咸阳百姓更是从见识到纳采的动静后,就心心念念的等着后面的五礼。
还剩下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至少也要再热闹个两三轮。
事实上,纳采后的第七天,媒人们就再次来到宋府问名,拿走了宋佩瑜的生辰八字,同时将重奕的生辰八字留给宋瑾瑜。
但将双方的生辰八字放在祠堂完成问名,却拖了将近两个月都没开始。
转眼已经到六月,正是将热未热的时候。
宋佩瑜最近喜欢在葡萄架下放个摇椅,闲暇时在摇椅上吹风。
虽然葡萄藤还没彻底茂盛出来,偶尔会出现被阳光追着跑的窘境。
但宋佩瑜往往只被阳光追着挪了一次地方,偷得半会清闲,就要去处理公务。
“嗯?”宋佩瑜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胡乱朝着前方伸手,立刻被另一只手握住。
为宋佩瑜准备摇椅的安公公,早就预想到此时的情景,给宋佩瑜准备的摇椅足够宽大,能让宋佩瑜和正握着他手的人,并排躺在上面且丝毫不显得拥挤。
重奕半趴在宋佩瑜身侧,忽然将脑门低在宋佩瑜的额头上,即使没感觉到热度,他的眉间也没完全松开,“怎么如此没精神?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宋佩瑜忍着困意掀起一只眼皮,伸出手虚盖在重奕的脸上。
要不是这张脸,总是做出那等让人心旌摇曳的表情,他怎么会……屡次上当,死不悔改。
想起最近两个月,重奕对于某件事的执着,宋佩瑜便有口难言,死气沉沉的闭上眼睛。
有些人只是表面看着光鲜,谁知道他在悄悄喝补酒呢?
宋佩瑜越想越委屈,连带着原本浓厚的睡意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忍不住抬脚在重奕的大腿上踹了下,翻过身去背对重奕。
重奕从后方靠近宋佩瑜,揽着宋佩瑜的腰,将宋佩瑜捞进怀中。
自从宋佩瑜在永和帝的书房,对他说‘英雄迟暮’,他心中就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虽然他自认不老,也只比宋佩瑜大一岁。
但宋佩瑜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就算宋佩瑜说的英雄迟暮是别人,他也要向宋佩瑜证明,至少他没迟暮。
因为这等决心,还有他们期盼多年的喜事终于到来,重奕便格外投入了些。
平日里听见宋佩瑜在床榻上求饶,明知道宋佩瑜只是娇气,重奕也舍不得逼迫宋佩瑜,无论宋佩瑜说了什么,他都会顺着宋佩瑜的意思。
抱着证明自己没‘迟暮’的念头后,重奕却狠下心,不再去管宋佩瑜撒娇似的抗拒。
但他终究不忍心不给宋佩瑜任何回应,就只能无情拆穿宋佩瑜的谎言。
然后惩罚宋佩瑜,从假不行,变成真不行。
重奕在逐渐放肆的生活中,进一步发现并掌握宋佩瑜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体奥秘。
所以某日宋佩瑜格外配合的时候,重奕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宋佩瑜不堪疲意睡着后,重奕为宋佩瑜仔细清理过身体,又抹上药膏,‘随意’与金宝说了几句话,就在书房隐秘的暗格中找到了宋佩瑜的小酒壶。
里面泡着大半壶的鹿茸。
重奕将小酒壶放回原位,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几日。
他发现宋佩瑜每日只饮半口酒,从未有过将酒拿给他的意思,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出于某种莫名的预感,重奕从来都没在宋佩瑜面前暴露过,他已经知道了宋佩瑜的小酒壶。
当然,房事也不可能收敛,宁愿降低也不可能收敛,习惯了大鱼大肉,谁还会想清粥白菜?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像是生闷气小猫似的宋佩瑜,重奕却抑制不住的心软,忽然升起捏捏猫咪肉垫,让小猫挠他一下的冲动。
“你自己偷喝好东西,为什么不拿来与我分享?”低沉且委屈的声音在宋佩瑜耳畔响起。
刚在熟悉的怀抱中找回些睡意的宋佩瑜‘唰’得睁开眼睛。
“什么?”宋佩瑜转头,瞪大眼睛望着重奕,给自己也给重奕个机会。
可惜宋佩瑜不知道,他做出自以为‘凶恶’的表情,非但不能震慑重奕,反而会让重奕更想摸‘虎屁股’。
重奕专注的与宋佩瑜对视,咬字极为清晰,“就是书房北边墙上的暗格中,银镶红宝石酒壶中装着的……”
宋佩瑜翻身骑在重奕腰上,两只手交叠,死死的怼在重奕的嘴上,趴在重奕的耳边,紧盯着重奕的眼睛,“你嘲笑我?”
重奕放任嘴上对他来说如同摆设的双手,老实摇头。
他只是想与宋佩瑜共赏美酒。
宋佩瑜却没因为重奕摇头的动作和眼中的真诚而息怒,反而越想越气。
要不是重奕,他犯得上偷喝补酒?
“那天你说英雄迟暮.....”重奕有些闷的声音顺着宋佩瑜的指缝传出。
宋佩瑜愣住,他完全没想到,重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几个月前毫不相关的事。
等等……
宋佩瑜眯起眼睛,危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重奕,“你觉得我在说你不行?”
重奕老实摇头,他当然知道宋佩瑜是在说薛临。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想让你安心。”重奕满脸诚恳的道。
他从来就没担心过!
宋佩瑜气得扒开重奕的衣领子,冲着重奕锁骨下的软肉咬了上去。
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有了经验。
即使不去思考,全凭下意识的反应,也能刚好咬在只要重奕好好穿衣服,就一定不会露在外面的地方。
已经沦落成人肉垫子的重奕尽量放松身体,免得让宋佩瑜牙疼。
一只手搂住宋佩瑜的腰,一只手虚搭在宋佩瑜毛绒绒的头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重奕的皮肤极白,即使宋佩瑜下嘴时尚且没完全失去理智,也在重奕的锁骨下方,留下没破皮却狰狞青紫的痕迹。
宋佩瑜看着他留下痕迹,顿时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心疼。
尤其是抬头后,发现重奕正满脸无辜的望着他,作为‘被害人’,反而双眼深处满是歉意。
宋佩瑜的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下头在狰狞的痕迹上轻吻了下。
其实也怪不得重奕,是他没将酒壶藏好。
而且……谁会不喜欢大鱼大肉呢?
可惜无论重奕怎么哄宋佩瑜,宋佩瑜都不肯与重奕分享他的‘美酒’,被逼得急了,宋佩瑜就似笑非笑的望着重奕,要给重奕搬几大坛‘美酒’去书房,让重奕喝个痛快。
重奕立刻闭嘴,再也不提要共赏美酒的事。
没有宋佩瑜,他自己喝酒做什么?
又不是生活太舒心,非要找罪受。
忽然听见远处格外明显的脚步声,宋佩瑜立刻将重奕的衣领拉好。
金宝正低着头,在远处原地踏步,显然是在等着宋佩瑜和重奕发现他的存在。
听见宋佩瑜唤他,金宝才大步走过来,目不斜视的盯着摇椅,将手中的信递给宋佩瑜,“这是从豫州传回来的消息。”
懒散卧倒的重奕听见‘豫州’两个字,立刻打起精神,主动坐起来去看宋佩瑜手中已经展开的信。
“该正式问名了”重奕迫不及待得道。
之前走六礼等了将近三个月,是因为薛临横插一杠,弄出那些顺口溜在九州各地流传。
为了重奕和宋佩瑜好,永和帝与宋瑾瑜一致决定,要将走六礼的时间延后,起码要等民间将顺口溜忘记,再开始走六礼。
让百姓们忘记一件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发生让百姓印象更深刻,也更在乎的事。
宋佩瑜毫不客气的将薛临三年前,或者说一直以来的隐痛翻出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重奕本以为,开始纳采后,很快就能走完六礼,然后大婚。
可惜永和帝不同意。
永和帝收到薛临满是恶毒言语的信后,心底就始终憋着气,他要在重奕和宋佩瑜的纳吉上,用陈国讨个好兆头。
宋瑾瑜欣然同意永和帝的想法。
重奕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他不仅不能还手,身边还有个拖后腿的小叛徒。
除了老实顺从永和帝和宋瑾瑜的话,以期望纳吉之后,六礼的过程能顺畅些外,重奕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早知道薛临还会耽误他的大婚,当年在兖州的时候,他就该去将薛临解决掉,再回咸阳。
宋佩瑜仔细研究信上的内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问名,是将双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的木牌,供奉在祖宗牌位前,有询问祖宗,是否可结这门亲事的意思。
刻着双方姓名和生辰八字的木牌,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的这段时间,家中不能出现不吉之事,否则会被认为双方八字相克,不适合成婚。
重奕是太子,他成婚的事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会导致‘不吉’的意外因素太多,根本就防备不过来。
这也是永和帝非要找个好彩头后,才肯让重奕和宋佩瑜‘问名’的根本原因。
有好彩头后,就有借口忽略普通的‘不吉’。
永和帝和诸多赵臣筹谋已久的好彩头,终于来了。
陈国和楚国已经正式宣布即将联姻,楚太子的女儿嘉怡郡主破例封为嘉怡公主,即将远嫁陈国。
嘉怡公主和薛临的六礼,已经走过六分之三,速度远超重奕和宋佩瑜的六礼。
正亲如一家的楚国和陈国,却在豫州的地界上,打起来了。
原因十分简单,大量来路不明的陈军,突然围住豫州境内属于楚国的城池。
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陈军只是围住城池,并没有马上进攻。
楚军和楚臣经过最初的惊怒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数次尝试与城外的陈军交流。
最开始的时候,楚军和楚臣还能勉强保持冷静,试图与城外的陈军讲道理。
围在城外的陈军却像是又聋又哑似的,无论城墙上的楚军和楚臣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喊,城下的陈军都不肯搭话。
楚军和楚臣惹了满肚子的气,干脆不再理会城下的陈军。
反正这些陈军也不攻城,说不定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楚国和陈国的高官之间发生分歧。
陈国高官一时生气,才会让人来围城。
抱着这种想法的楚军和楚臣,当天晚上就成了兵俘。
陈军依旧没有攻城,却有人主动给他们打开城门。
是城门的旧黎世家。
一夕之间,城内的所有旧黎世家,全部倒向陈军。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理由。
陈军却没在‘打’下的城池内久留。
他们只带走城池内的两个旧黎世家,余下的七个小世家都留给了被五花大绑的楚军和楚臣。
楚军和楚臣中,也不乏聪明人。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虽然穿着陈军的衣服,但根本就不是陈军!
这些人是赵军!
但属于楚国的豫州城池遭遇‘陈军’围城,所有旧黎世家都在两个时辰内叛变,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城内总共九个旧黎世家,赵军却只带走两个。
余下的那七个旧黎世家,从头到尾都坚信围城的人就是陈军。
伪装成陈军的赵军,带着两个旧黎世家,风驰电掣的离开后,余下的七个旧黎世家还没反应过来。
这些旧黎世家的人,经历短暂的茫然后,各自做出不同的选择。
有回家收拾东西,去追‘陈军’的蠢货。
也有选择立刻回家,然后闭门不出的蠢货。他们似乎发自内心的认为,只要他们不再提起之前的事,楚军和楚臣就会同时失忆。
还有人立刻去找马车,趁着楚军和楚臣还被‘陈军’五花八绑,头也不回的朝着陈国占领的豫州城池方向狂奔。
也有格外狠厉的人,竟然试图在楚军和楚臣挣脱绳子前,杀人灭口。
……愤怒的楚军挣脱身上的绳子后,立刻将所有旧黎世家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他们还没想好要如何发泄怒火,就见城外又有陈军到来。
这群陈军刚到城门下,就大骂楚军,质问楚军为何突然出兵挑衅属于陈国的城池。
怒火仍未平息的楚军,打开城门就冲了出去。
无论是真陈军,还是假陈军,都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