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奕牵着手顺着隔间后新出现的小门步入偏殿,宋佩瑜立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拍在脸上。
他这才发现,他婚前居家两个月的时间里,重奕命人将后殿与偏殿打通,在偏殿修了座汤池。
偏殿中已经点满蜡烛,放眼望去除了汤池和汤池边的软塌,只有张巨大的床和整面墙的柜子。
今日之前,宋佩瑜从未想过自己会怕水,毕竟他会游泳,还专门练习过凫水。
但也以往练习凫水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如此灼热,几乎要将他煮熟的水温。
也许让他产生‘自己要熟了的错觉’的罪魁祸首不是水温,而是与他紧密相贴的热度和耳畔越来越剧烈的呼吸。
皇宫没有温泉,汤池中的水都是从别处引来。
为了保证汤池的温度不会在不知不觉间降低,以至于正在汤池中的人没及时发现水温变化而着凉,从汤池中有水开始,汤池中的水就不停在流动。
下方的排水口将旧水排出,上方入水口注入源源不断的新水。
水温还是会有变化,却是在固定的范围内变化。
每次水温发生变化,都会让宋佩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感觉,身体最为敏感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抵抗突然变温的刺激。
哪怕只是几不可见的变温,都会让他浑身打哆嗦,想要躲避却避无可避,只能抱住让他如此敏感的罪魁祸首,在罪魁祸首身上留下报复的痕迹。
直到天色渐明,宋佩瑜才精疲力尽的失去意识,任由重奕抱着他回到婚房。
永和帝格外体谅重奕和宋佩瑜,在大婚前特意强调,要让太子和元君有个熟悉彼此的过程。
大婚五日后,再认亲开太庙。
如此,回门的日子就被拖延到了九日后。
朝臣们听了永和帝的话,抬起手差点没摸到头发。
太子和元君相伴将近二十年,还需要时间熟悉彼此……
陛下言语中的‘熟悉’是他们理解的那个‘熟悉’吗?
眼见永和帝和云阳伯都觉得没问题,朝臣们只能将疑问默默憋回去。
别说,还挺不好意思问。
宋佩瑜只享受了三天没日没夜的生活,就有些招架不住。
他怀疑重奕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的范围,但是他没有证据。
按理说他也没饿过重奕,重奕怎么还像是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委实让人招架不住。
宋佩瑜彻底躺平,露出白软的肚皮任由重奕魔爪蹂躏后,重奕才稍稍收敛了些。
第五日,宋佩瑜与重奕起了个大早,换上朝服,直接赶往太庙。
天光破晓,第一缕阳光投射在地面上时,永和帝亲自推开太庙大门,带领朝臣们依次进入太庙。
先禀告祖先,太子重奕成婚,元君姓甚名谁出自谁家,再将宋佩瑜的大名写在重氏族谱太子重奕的旁边。
然后再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授宋佩瑜金册、金宝、金印,让朝臣们正式拜见太子元君。
至此,宋佩瑜和重奕的大婚才算是彻底结束。
望着并排站在一起的佳儿,永和帝眼中的喜意越来越盛,连宣数道圣旨,抒发他的喜悦。
先是大赦天下,赦非死刑非终身挖矿之罪的人,可酌情免罪减刑。
朝臣们早就知道永和帝想要在太子大婚之际大赦天下,听到圣旨的内容并不稀奇,他们更在乎孟公公手中捧着的那些,还没宣读的圣旨。
自从去年太子与元君从兖州赶回咸阳之时,陛下就透露要大封功臣,却始终都没有消息。
如今恰逢太子大婚,又大赦天下,正是多喜临门的最好时机。
朝臣们的预料果然没错,孟公公宣读过大赦天下的圣旨后,永和帝就摸着颜色斑驳的胡须,招手让重奕与宋佩瑜到他身侧,替他宣读剩下的圣旨。
封骠骑大将军慕容靖为英国公。封云阳伯宋瑾瑜为云阳侯。
……
封尚书令吕谨言为安阳伯
封太子元君之兄宋瑾瑜为承恩侯。
……
总共就十个爵位,最高是国公,最低是伯爷。
除此之外,永和帝还一口气给肃王府的小郡王们正式的封号和封地。
如此盛况,不仅让赵国朝堂前所未有的热闹,连百姓们也对咸阳接连不停的喜事津津乐道。
尤其是宋府一门两侯,甚至有可能出现一公两侯或者两公一侯的盛况,更是以最短的时间传遍九州。
宋氏家主宋瑾瑜身上的两个爵位能分别传给长子和幼子,等到将来太子登基,必然会对元君的家人再有恩封。
永和帝最开始给的爵位就是承恩侯,再给恩封,就是承恩公。
英国公慕容靖无子只有独女,且多年来对女婿异常满意,将来爵位不是给女婿就是给外孙。
除了承恩侯的爵位是每代世降,其余两个爵位都可世袭。
正对大赵接连不断的喜事津津乐道的百姓和商人们却不知道,皇宫和朝堂的氛围非但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欢乐,反而比战时还要凝重。
太子与元君大婚不久,永和帝与肃王突然在大朝会上发了癔症。
原本只是永和帝神智不清醒,突然倒下口吐白沫,多亏太子反应的速度够快,才没让永和帝倒在地上。
朝臣们正眼巴巴的望着永和帝等待太医的时候,始终坐在原位以手杵头,就连永和帝突然倒地都没反应的肃王也倒了下去。
太子正在御案前握着永和帝的手,无暇赶过来。
好在肃王突然倒下前就是趴在案台上,才没摔倒。
朝臣们见到永和帝与肃王几乎一样的反应后,立刻断定,是有人给永和帝与肃王下毒。
永和帝与肃王倒下后没有昏迷,而是发出奇怪的声音,手脚疯狂且没有规律的摆动。
急着去查看永和帝与肃王情况的朝臣,随时都可能会被打或者被踹。
平白挨了许多下后,朝臣们才开始长记性,纷纷退到远处,小声讨论永和帝与肃王是中了什么毒。
少数朝臣却在见到永和帝与肃王倒下后就脸色大变,没过多大的功夫,额头上便浮满了细汗。
他们全都死死的低着头,生怕被同僚发现脸上的表情,追问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侍卫很快便背着须发皆白的御医们回来。
御医们顶着朝臣们的催促,稍稍平息了下胸口的喘息后,才凝神去给永和帝与肃王诊脉。
随着御医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朝臣们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明显。
已经为永和帝与肃王诊过脉的御医们小声交流许久,年岁最大的御医才走向重奕,附在重奕耳边说了几句话。
重奕在众目睽睽之下挑了下眉毛,目光忽然转向正紧紧盯着他的朝臣们。
直到朝臣们抵不住与重奕对视的压力,纷纷转开目光,重奕才下令,让人将永和帝与肃王搬回勤政殿后殿。
迫于重奕带来的压力,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问重奕,永和帝与肃王为何会变成这样。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皇宫这种地方发生事关朝政的变故,早晚都会被朝臣们知晓。
永和帝与肃王服用米囊至瘾的消息,很快便在朝臣中悄悄流转开。
朝臣们刚开始还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
然而永和帝与肃王快速萎靡下去的精神,甚至会在大朝会上打瞌睡的行为,还有咸阳的米囊被一夜之间买空的异常,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
沾染上米囊,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药瘾越来越大,直到服用至死量的米囊,直接暴毙。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良好的身体,熬过戒断米囊的折磨。
永和帝与肃王都年岁已高,身上又或多或少的有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
以永和帝与肃王精神越来越差,朝堂之事几乎都交给太子和元君处理,却从来都不肯缺席大朝会的情况来看。
显然永和帝与肃王已经做出决定,正在尽可能的控制米囊的用量,想要拖延最后崩盘的时间。
换句话说,永和帝与肃王最多只有几年好活。
这对正在快速扩张,只差最后一块版图就能统一九州的大赵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事到如今,朝臣们唯有庆幸太子已经大婚,有元君辅佐太子处理政事,太子又牢牢握着大赵兵权。
就算永和帝随时都可能驾崩,赵国也不会发生动乱。
如此过了半年的时间,朝臣们才逐渐接受现实。
永和帝与肃王最多还有三五年的时间,太子再守孝三年,稳定经历开国之君驾崩的赵国。
六年到八年的时间,正好够赵国训练出水军来。
已经接受现实的朝臣们却不知道,在朝堂上奄奄一息的永和帝与肃王,也经历了与他们差不多的心理过程。
先是越来越暴躁,每天凑在一起大骂陈国宣泰帝做事拖沓。
他们都中毒颇深,苟延残喘了,宣泰帝怎么还不出后招。
闲暇的日子变久后,永和帝与肃王却越来越惬意,在皇宫钓鱼、查小郡王们的功课、偷偷出去狩猎……做什么都比处理公文有趣。
怪不得那么早就让权给老太子的楚皇如此长寿。
永和帝不止一次的暗示重奕,想要直接退位做太上皇。
重奕每次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永和帝,眼中写满‘你再多说半句,我就先跑路。’
永和帝不敢与这个逆子赌,只能捏着鼻子转头,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处理分到他手中的折子。
某日永和帝与肃王聚在一起,悄悄讨论‘如果他们先偷溜,会不会被重奕抓回来。’的时候,陈国的国书终于到达咸阳。
宣泰帝的后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