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就像电视连续剧,一集集卡着剧情,心绪也随之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
你以为燕霄是把乖剑,他夺了功法就跑;你道他无情烂狗,他又暗自痴情;你当他执迷堕魔,自此永隔大道,他又来个极地大反转,直接成了你合籍双修的道侣。
江羽:亏得他心脏好。
而对自己上一世原来还有道侣这事……
江羽惯常克制冷静的唇角没忍住地往上吊了吊。
再想到这位前世道侣不但能和他在现实共续前缘,本人还是他一直很欣赏的贺牧天贺队……
江羽的嘴角彻底咧开了。
他笑了笑,赶紧装模作样地克制住。
然而接着再一想到贺牧天的战队老板身份,以及职业队高昂的年薪、比赛奖金和各种代言费——
江羽这一下直接笑出了声。
不久前在副本里被临云恶心的那一下都不算什么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都是真人,副本里的神算什么,不过是个陪玩儿的虚拟玩具而已。
没人下副本了还会去想一个虚拟玩具,江羽现在只想贺牧天比赛结束了,战队大巴应该已经回程了,来他这边大概还要多久。
又转念一想:如今他们都有了两世记忆,贺牧天看他再不是从前战队里的一个普通管理员。以前他还能装装样子,如今再装,怕是在贺牧天面前有失前大能的气度气势。
稳住。
别笑。
当年怎么在外人面前端缥缈高远的,如今还要怎么端。
《网恋指南》都说了:形象分、印象分至关重要。
哪成想贺牧天一来,腿一跨、门一合,拉人入怀就是句:“双修是什么感受来着?”
江羽:……
贺牧天笑成了一只坏胚:“肉身我从前没有,那时候要修应该都是灵府双修,可惜现在没有灵府,只有肉身了……”
江羽脱口而出:“我今年才十九!”
贺牧天用自己的唇和一句含糊的“成年了,不犯法”堵住了江羽的嘴。
江羽在这瞬间,听到耳畔传到一句来自记忆深处的遥远的低叹: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江羽一时欢喜。
原来上一世,他便已经尝到了这些“人之常情”的滋味。
【当年。】
幕后那人久不现身,流光和燕霄合谋出一计,势要引蛇出洞。
假爹现身,燕霄将计就计,彻底堕魔。
却不想堕魔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一边是不受控制的七情六欲、翻滚搅腾的内心阴暗,一边是被万蚁啃食的蚀骨之疼。
想要堕魔还维持人性,只能忍受煎熬。
唯有流光陪着他。
他忍受一切,大部分时候神志不清,只偶尔醒来,听到耳边传来琴声。
这调子他从流光这儿听到许多次,回回都是给他平息魔息用的。
他问流光,这曲子叫什么。
流光轻叹:“原本没有名字。”取名字多麻烦。
“如今有了一个,”流光轻声道,“《息心》。”
偶尔醒来,他有些力气,会和流光聊会儿天。
流光说从前的师门,他说年少时陌氏的趣事。
流光说:“你原本姓燕算什么,我还是旧朝旬氏的后代。”
两人竟有这样的渊源,着实令人意外。
再一聊,两人于姓氏上、老祖宗面前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改燕为陌、认贼作父,一个飞升大能后,索性连体内一点旬氏的血都给放干净还回去了。
流光说他:“放从前,你这样的,是要被祖宗沉塘的。”
他好笑:“你不用被沉塘?”
流光轻叹:“怎么沉塘都要同你一起。你这臭狗,是赖上我了。”
那是一段短暂的只有彼此、没有恩怨情仇的相伴。
令人沉迷。
不久,熬过最难的那些日子,一只大魔即将新生诞出。流光感觉到他在变强,也感觉到一只纯正大魔的气息。
修士本能,下意识离远了一些。
他不准,将人扯回来。
流光淡定问:“活了?”
他蠢蠢欲动。
不是没亲密过,但对流光来说,和剑灵,和大魔,那绝对是两回事。
流光想要挣脱,他却是完全臣服的姿态,在流光耳畔吹着风:“我会做你永远的剑灵。”
“日后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流光看似冷静,却又像被这邪物拉下了水,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问的却是:“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邪物笑,“心。”
流光想了想:“我入道多年,心境稳固。”
他笑骂:“稳什么稳?你有心,你感觉不到?你在我身下的时候,每一次都心跳得很快。”
噗通、噗通、噗通。
流光暗咳。
他又道:“我臣服于你,做你的剑灵,给你大魔的最高礼遇,你要用你修士的规矩,与我合籍,认我做道侣。”
流光顿了顿,“这是条件?”
他笑,像在引导迷途的羊羔,“这是我的心。”
流光沉吟片刻,须臾不到,点头:“成交。”
他松了那条觊觎多日的腰带。
流光扯住自己的腰带:“你的心只专门盯着这个?”
那坏胚又笑:“你说‘成交’,不在你这儿‘交代’一些什么,总说不过去。”
流光暗骂:狗东西。
腰带与袍襟一齐松了。
——
贺牧天到底还是做了半个人:没对十九岁动手,只自己身寸在了裤子里。
完事儿后,他问江羽卫生间在哪儿,去洗个澡,江羽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个方向。
贺牧天:“一起?”
江羽手指大门:“也可以从那里出去。”
贺牧天笑着闭了嘴。
而人与人的关系总是相互拉锯:一个进,一个便容易退,一个舒坦了,另一个就容易别扭。
江羽现在就是别扭的那个。
也不是真的别扭,就是感觉有些怪:前不久他还和贺牧天互发表情包“撩骚”来着,短短几天,突飞猛进。
细究起来,应该是他已经将前尘抛却得差不多了,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他活在当下,可他和贺牧天的关系,全依仗当年。
江羽下意识就想:这不对。
待贺牧天洗了澡,大大咧咧地在腰间裹着条浴巾出来,露出那一身年轻鲜活的腱子肉和整齐利落的六块腹肌……
江羽咽了咽喉咙:依仗当年,也行的。
贺牧天一看江羽这神情就猜到了些什么,他走近,一臂长长地伸在江羽耳边,一腿搭上沙发,赤|裸的上身带着清爽的水汽涌向江羽,不紧不慢:“有句话,早就想说了。”
贺牧天湿漉漉的指尖掐了掐江羽的下巴:“修道的都像你一样,惯会装样子,还口是心非?”
江羽神色认真,义正言辞:“我没有。”
贺牧天哼笑,身形压下,微凉的气息吐在江羽鼻尖,又用舌尖在江羽唇峰上舔了舔:“是吗?”
江羽咽喉咙。
坏狗,这坏狗!
另一边,登仙官方面对全网质疑和水友喷骂,焦头烂额,陈德岛痛并快乐着。
服务器临时关啦~!
日,公告要怎么编。
靠,各路股东爸爸们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忙着呢。
?股价跌了?
光头:“阿弥陀佛。”
陈德岛想拿木鱼敲那秃子的脑袋:那四个字有用吗?那四个字有用,你跟你家菩萨开公司去吧!
整整十几个小时后,登仙官方才出了一个公告,对上一场比赛boss临云操控NPC彦重舟刺杀养子燕霄的剧情做了解释,同时解释了最近几场常规赛赛制规则为什么会突然改变。
总结起来就是:NPC彦重舟并没有OOC,所作所为全是被boss临云控制了。
赛制规则的改变是副本错误,因在比赛期间发生,官方和联盟没有及时叫停,同时领导层怕担责,就这么让比赛将错就错下去,导致的选手在副本中仅有一次生命值,且很快被淘汰,影响了整个赛季的成绩。
官方把责任都自揽包圆了,自然是各种道歉、认错、自罚。
电竞赛事委员会也很快处罚了联盟。
观众粉丝水友不干了:出错归出错,认错归认错,处罚归处罚,现在比赛怎么办?
就这么暂停着?
【登仙职业赛暂停比赛】很快登顶热搜。
游戏公司再度成为被喷骂的活靶子。
尤其当月还是公司财报月,利润收益各种漂亮的数据一披露,网友们更是把陈德岛骂的狗血喷头:你个恶臭的资本家,赚了一堆钱,弄职业赛就弄职业赛,不知道把比赛搞搞好?
只躺赚、不管活儿,你是个人?
资本家的良心不会痛?
忙得焦头烂额的陈德岛:会会会,汪汪汪!
相反,各大职业队这边一派祥和。
比赛暂停,不打了?不打就不打么,所有人都停了,又不是只哪一家。
锅又是官方和联盟全背了,选手无责无比赛,连训练都可以暂时搁下了,简直无事一身轻。
又有无数的粉丝、水友跑到账号下、直播间各种安慰顺毛刷礼物。
这哪里是这届选手的劫难?这是这届选手才有的福利啊!
昆仑一高兴,连点了两天小龙虾,夜宵吃到半夜三点。
菠菜还抽空上线,回他的山湖双景豪宅的后院收了一波比赛前种的菜。
收完菜,路过‘泡茶人小江’的房子。
?
错觉吗,他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和尚和一个魔族NPC进了门。
院内。
陈德岛嘀咕:“这种方式见面。”毛病?
光头:“这叫重温过去、再现当年。”
陈德岛:“你是怕流光见了你的迈巴赫会流眼泪还是会流口水?”
光头:“我是怕你乱说话,现实里被你当年的剑主扇巴掌。”
陈德岛翻白眼。
就算如此,这两位以虚拟身份造访,还是拎了见面礼:荷香阁的糕点,花露台的酒。
贺牧天顶着他的大号现身,以主人的姿态迎上,笑道:“二位领导来就来了,这么客气?”
陈德岛怼他:“滚蛋,喊舅舅。”
恰在这时,贺牧天身后不远处现出一道白衣,光头当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陈德岛抬眼看到,刹那间,时空交叠,过去与现在汇聚在了同一点。
陈德岛仿佛置身当年,启唇喃喃:“流光。”
江羽看了看光头,对陈德岛点头:“是我。”
【当年。】
引幕后那人现身的计划定好,燕霄堕魔,四人在尘世一处空宅聚首。
这是这些年,他们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见面。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光头说,若能成,事后他便要归隐了。
大魔阎怼他:“不带上你那破庙?”
光头:“阿弥陀佛,身外之物罢了。”
大魔阎耸肩:“杀完他,我也走了。”
可能寻一处密林,扎进去混吃等死,也可能在凡尘游荡,等待被魔息吞噬、回归属于他真正结局的那日。
至于流光和燕霄,流光说,届时他会带着剑再探鹏海秘境,也许自此就在秘境中游历度日,不再现世。
燕霄么,他是流光的剑,也是合籍的道侣,他自然跟着流光。
可是谁也没想到,最终流光和临云那一战,不仅打得昏天暗地、两败俱伤,最终,临云与流光,两人一起法身破灭。
那素来利落的白衣身影从高处坠落。
“流光!”
四人当初对未来的期许,仿佛跟着一脚踏空。
——
山湖双景豪宅。
四人在茶室的茶台边围坐,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江羽问:“法身破了,后来呢?”
光头顶着佛界第一美男子的脸,颜值过度美图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后来,”光头扫了眼正在泡茶的贺牧天,“后来,燕霄将当年被淬化在剑身中的自己的肉身,给了你。”
而肉身与灵只选其一,是当年用蓝渊血脉淬炼剑身时,燕霄献祭的金口誓言。
江羽闻言一顿,意外地转头看向贺牧天。
那不就意味着……
——
【当年。】
燕氏行宫旧址。
显形阵与重塑肉身的阵法相互交叠,此起彼伏。
两道阵法之上,流光失去法身后的魂魄静静地沉睡着,燕霄守在一旁。
渐渐的,显形阵变弱,另一阵愈发强势,燕霄的身影逐渐变淡。
肉身与灵,这一次,他选了流光。
从此之后,这世上只有剑灵,再无燕霄。
——
“啪啪啪啪。”贺牧天第一个抬手,给自己鼓掌。
光头跟上。
陈德岛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贺牧天扭头看有些愣神的江羽:“你老公我伟大不伟大。”
老公……
光头有点鼓不下这个掌了,陈德岛直接翻白眼。
只有江羽回神后看向贺牧天,心口咚咚咚地跳:
他的臭狗,原来这么喜欢他?
江羽一个愣神,一不小心下了线,贺牧天跟着下线。
两人原本就在一起,摘下设备,贺牧天把江羽捞进怀里。
江羽还在愣神。
贺牧天扯了扯他的衣服领子,在江羽光洁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江羽没动,没说话,只拿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贺牧天,又伸手,捏捏贺牧天的喉结、脖子、下巴。
“狗子。”
江羽终于喊道。
贺牧天为这声耳熟的亲昵的称呼听得浑身舒坦。
于是当菠菜、老马轮番电话轰炸贺牧天,手机被江羽代接的时候。
老马、菠菜:“呃,队长在你旁边?”
江羽应了一声,接着扬起嗓子:“狗子,你电话,队里的。”
老马、菠菜:???
谁,他喊谁?狗子是谁?
不多久,贺牧天的声音传来:“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