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白无意识咬紧嘴唇，喉咙涩的厉害，像被禁锢一样，发不出声。
如松脂流淌的琥珀色眼眸不复原本的明亮，像是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透亮，戾气的弹幕一出，少年面容苍白无血色，台灯的冷白灯光一打，愈发孤苦无助。
弹幕的言之凿凿轻而易举就扰乱他的心绪，莫名的猜测在心里不停盘旋。
难道......鹤神真的是因为看了白鹤CP视频才不上线吗？
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表明态度。
一想到这种情况，苏念白心如骤停，像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满满的感情憋在胸腔无处发泄。
是他连累了鹤神，鹤神和他组队本就是他的意外之喜，不该给鹤神制造麻烦的。
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就连头上的呆毛也像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情，萎靡不振，软绵绵地趴在头顶上。
当初他和一涵双排虽没有刻意麦麸，但因为两人游戏里拉了恋人关系，粉丝磕CP他也没加以阻拦。
他是个小主播没事，鹤神光微博粉丝就上千万，更别说那些喜欢他的老玩家，炒CP对鹤神造成的名义损害不是他能简单估量的。
鹤神的存在本就比一涵影响力大得多，议论声也就更嘈杂。
苏念白想起前几天自己收藏的帖子，后半段还没来得及看。
莫非......鹤神真的很厌恶被捆绑炒CP。
手游直播是手机投屏电脑，苏念白有两部手机，一部专门用来打游戏，一部手机日常生活使用。
鹤神没来，直播间议论纷纷，鹤神又迟迟没回复他的消息。
苏念白发了几个打滚卖萌的表情包，还是没等到回应。
指尖在语音通话的绿色按键上顿了又顿，还是不敢按下去，苏念白缩回手，把手机放回桌子上。
他深吸几口气，揉了揉脸蛋，重新给直播间交代。
“还是继续打巅峰赛吧，”苏念白声音降了几分，“实在是联系不上鹤神。”
此话一出，弹幕又如潮水般滚动起来。
【才因为白鹤CP关注主播，第一天就要被放鸽子？】
【说好了的8点，现在又出这档子事，逗我们玩呢？无聊，取关，取关。】
【这算是自炒翻车吗？还以为主播和鹤神关系很好，不来也至少会提前说一声吧。】
【果然都是工业糖精，再信什么甜蜜剪辑视频我就是猪。】
苏念白垂下眼帘，嘴唇翕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事怪我，怪我没有提前和鹤神确定好时间，害得你们白跑一趟。”苏念白指尖微陷，少年手嫩，浅浅的印痕刻上掌心。
这年头，还能见主播诚恳的道歉，十几秒间，直播间陷入诡异的沉寂。
苏念白不敢再继续看弹幕，偷偷瞄着电脑右下角挂在直播间的人数。
直播间观看人数从几万匀速下降，降到2万多人，退出的速度逐渐缓和。
再抬头，直播间留下的都是他的粉丝，满屏的弹幕都在安慰他。
【崽崽，这事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啊，都怪我们随随便便剪磕糖视频，拖累你了。QAQ】
【鹤神不来就不来，你直播你的，管其他人说法干嘛，他们就瞎凑热闹，真不见的是你的粉丝。】
【崽崽声音都轻了好多......心疼。】
【哎，发糖第一天就吃到玻璃渣，白鹤CP出道就此夭折了吗？】
【崽崽，我们打游戏吧，还有好多人等着看你小乔打国服对吧。】
【对对对，我是技术粉，最近也在练小乔，主播多教教我们铭文和出装吧。】
暖心的开导一片接一片，苏念白心情轻松了些，“嗯嗯，明天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鹤神吧，他今晚应该有什么事耽误了。”
他心里也没底，但不知为何，他很相信鹤神，就算鹤神不想被捆绑炒CP，也不会一声不吭就爽约。
弹幕还未停消，直播间内兀自出现一个带有金闪闪特效的ID。
系统播报：贵族“大户人家”【只只】进入直播间。
“只只，晚上好啊。”苏念白挺起精神，嗓音还是必不可免裹挟着淡淡的疲惫。
鹤只只怀疑地看了看房间号码，是【52470】没错啊，崽崽声音也还是那么熟悉。
平时活泼欢乐的直播间今天沉沉闷闷的，难道——有人欺负崽崽了？
鹤只只心下一惊，在床上支棱起身子啪啪打字。
【只只】：怎么回事啊，崽崽你怎么不打游戏？
只只是直播间的常驻氪金大佬，疑问一出，长短不一的弹幕给她作出很好的解释。
【只只】：我当什么事啊，他不来就不来啊，崽崽，我们玩我们的！你别不开心。
鹤望臣那臭小子还放鸽子，果然还是配不上他家崽崽！！！
鹤只只也不犹豫，连续点了好几个礼物栏的帝王蟹，刚好趁这个机会，刷满10万贡献值。
系统广播：【只只】在【房间号：52470】送出豪华大餐帝王蟹，快去捡捡随机掉落的猫薄荷，喂养你的主子吧~
相同的广播又刷了好几条，直播间立即涌入一小波捡猫薄荷的路人。
“超级感谢只只的礼物呀，你不用每次都送我这么多礼物的。”苏念白悻悻地说。
从他开播以来，只只无比支持他，粗略一看榜单贡献值，不到三个月竟高达10万。
据他了解，只只是上班族，年薪再高，也抵不住这样花钱如流水。
苏念白说：“你每次来我就很开心了，你贡献值已经达到永久和主播双排的要求了，以后不用再送我礼物了。”
【只只】:没事，小钱，小钱。
【极致凡尔赛，3万也叫小钱，果然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我哭了。】
【啊啊啊啊，只只老板还是疼崽崽的！】
【大家好好学习！以后赚钱了就可以像只只老板在线养崽崽了。】
“对了，上次答应送你的小礼物已经寄出去了，你记得留意下快递。”苏念白提起劲道谢。
【喵喵好奇眼！崽崽送的什么礼物啊？】
【呜呜呜，我也想要主播的小礼物！】
“也就是自己做的普普通通的小饼干啦，不贵重的。”苏念白眼睛眨了眨，“就是不知只只喜不喜欢。”
【亲手做的？慕了慕了，好想把崽崽娶回家！】
【21世纪女大学生不请自来，刚我妈问我番茄炒蛋为什么要放那么多糖！】
【哭唧唧，买了一大堆烘焙工具，堆在柜子里吃灰灰。】
“喜欢！我当然喜欢，没有女生能拒绝甜食啊，况且还是崽崽亲手做的！”
鹤只只勾了勾唇，漂亮的眉眼弯弯带笑，就算她在减肥中，崽崽做的小饼干，她一定全部吃完！
对了，鹤神不是只只的弟弟吗？苏念白打开粉丝群私聊只只。
【White】：只只，你知道鹤神出什么事了吗？我联系不上他。
【只只】：啊？我也不知道啊，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一板一眼的女播报音。
【只只】：没人接听，你就别担心了，他那么大人了，出不了什么事，可能是打球太累睡了吧。
“没事就好。”苏念白重振心情说：“那我们接着打巅峰赛叭！”
*
另一边，桌子上手机频频闪烁着微弱的光，不断地震动想吸引大家注意力。
一番奋斗无果后，它的热情熄灭，重归平静。
燕市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一家中餐厅包间。
不同于直播间的低落，燕大篮球队一行人推杯换盏，众人脸上红光满面。
和燕市体大篮球队一月一度的友谊交流比赛刚落下帷幕，今天，他们终于难得一次的赢了！
要知道自从鹤望臣不参加这比赛，他们胜率从46开降至19开，就连上次打完，对面还说老是这样打虐杀局没意义。
后来，他们憋着一股气加练，今天也算是挫了挫体大生的锐气！
“来来来，路队长，我敬你一杯。”队员倒满一杯啤酒，顶着张通红的脸，话说都含糊不清，“久违的打赢了体大那帮人啊。”
“不喝了，不喝了，实在是喝不下了，”路词摆摆手，“一会儿我和鹤哥还要回寝室呢。”
和这边敬酒的热闹不同，鹤望臣安安静静沉在自己世界中。
他半阖着眼，轻靠在椅子上，双手自然下垂，白衬衫袖口挽了一半，露出的小臂线条清晰流畅。双腿慵懒地敞向两边，长腿抵着地面，看上去像是在闭目养神。
他的睫毛很长，闭眼时，周身凛冽的锋芒收敛，一呼一吸间，温柔又缱绻，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
桌子上，透明瓷杯里还剩半杯梅子酒。
液体咕噜噜冒着小泡，清澈漂亮。
路词瞳孔骤缩，大惊失色，他高举那半杯梅子酒，问：“谁让你们给鹤哥喝这个的？”
鹤望臣轻靠在椅背上，狭长的眼尾洇着殷红，薄唇透亮。
——这是喝了酒？
聚餐前，鹤哥百般推迟说晚上8点还有重要的事，可能呆不到半小时就走，是他一个劲劝说鹤哥来庆祝。
背脊一股凉意蔓延全身，路词扯了一下嘴角，他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