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浓认识这个空峙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这话，侧着脸看着他，一时愣住了。
空峙侧头，对上他视线。
夏露浓转回脑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空峙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在草丛中一脚深一脚浅地了几十米，总算到了竹林附近。
外面的竹子和基地里的竹子并不是一个品种。
基地里的竹子表面非常光滑，长得又粗又直，外面的竹子壳上都是细毛，竹枝条很短，枝条横斜伸出，一不小心就会戳到人的头脸。
两人低头弯腰钻进竹林，夏露浓眼珠子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目标，“我看见竹笋了。”
空峙也看见了，对他说道：“小心一些。”
夏露浓点头，又看了看他，自告奋勇道：“我过去挖，你留在这里。”
竹林里到处都是枝条和杂草，空峙这种大高个，钻进去恐怕连活动的余地都没有。
夏露浓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心里有点郁闷。
空峙看他带着锄头钻进去，在后面提醒道：“小心蚂蚁。”
“在哪里？”夏露浓一下紧张起来，转动着脑袋左右张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蚂蚁在哪。
“笋上。”空峙道，“你戴着手袜挖，别脱手袜。”
“哦，好。”
夏露浓找好位置，弯腰比了比将要下锄头的地方，一锄头下去，发现泥土全部板结了，一锄头下去震得手疼。
空峙提醒，“往下挖一点，上面这个笋尖没什么肉。”
“知道了。”
夏露浓再换了个位置，慢慢挖着。
挖笋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夏露浓吭哧吭哧挖了半天，才挖了大半根，挖断的地方还剩一小截的部分，他没能成功挖出来。
空峙看他弯着腰喘气，道：“先把竹笋扔出来给我。”
“好嘞，你接住。”夏露浓抬手一扔，扔到离空峙不远的地方，被竹枝和藤蔓挡住了。
空峙蹲下来，伸手去够。
他个子高，手长脚长，一下就够到了，不必钻进去捡。
夏露浓挖笋，空峙在边上将笋壳剥了，只留能吃的笋肉放在背包里。
原本一大条笋，剥了壳后就剩一小团，放到背包里压根不占多少位置。
夏露浓探头见了，继续四下转悠着找笋。
前几天下雨后长起来许多笋，他们今天才来，许多笋都老了，根本不能吃。
夏露浓走过一根又一根老笋边，心里十分遗憾。
竹林里都是横生的竹枝，非常不好走，加上他们又要小心虫，又要小心蛇，走得更加慢。
大半上午过去，他们也就挖了十多斤净笋。
中午时分，他们钻出竹林坐着休息，夏露浓撩起衣服扇了扇，喘着气说道：“挖笋可真不容易。”
他脸全热红了，脸上脖子上有被汗冲出来的印记。
空峙掏出手帕给他，又拿饭盒出来，“多休息一会。”
午饭比较简单，只有大米饭和早上的腊肉炒酸菜。
夏露浓早饿得不行，接过其中一个饭盒，拿起筷子便要吃。
空峙坐在他旁边，先左右看了眼，确定附近没什么危险生物才开始吃饭。
夏露浓见他动作，愣了愣，心里觉得又学到了点东西。
吃饱后，夏露浓将饭盒塞在背包里，坐在阴影下，吹着凉风，禁不住感慨，“真舒服。”
空峙的那份饭比较多些，他还没吃完，见夏露浓这表情，停住筷子，“下午早些回去？”
“不用，装满背包再回去。”
“累了我们就回去，来日方长，没必要勉强。”
夏露浓点头，心里打定主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要把背包装满才回去。
笋那么好放的东西，多挖点也不怕，到时候无论做成笋干还是酸笋，都能放很久。
在野外不适合休息，两人吃完午饭略坐了一会，继续找笋。
夏露浓挖出经验来了，现在半分钟就能挖一根。
那些已经有些老了的笋，直接斜斜劈下去就行，不必全部挖出来，笋根挖出来也会因为太老而不能食用
夏露浓越挖成就感越高，越挖越兴奋，估摸三点多钟的时候，背包便已经快装满了。
夏露浓站起来锤了捶后腰，继续往竹林深处钻，“早知道我们就多带一个背包过来了。”
空峙猫着腰跟在他后面，很冷静，“挖多了也没用，我背不起来。”
“哈哈哈，没事，要是挖得实在多，我就变成猫形，不占重量。”
空峙道：“太多了恐怕吃不完。”
“怎么可能，这年头哪有吃不完的东西，要你们实在吃腻了，送去集市上换点别的也行。话说，你喜欢吃什么？”
“菜？”
“对，喜欢吃什么菜或者肉，比如我，我就特别喜欢糖醋排骨和鸡翅。”
空峙道：“都行。”
“哎，这句话最讨厌。”夏露浓话说到一半，眼前闪过一个白影，吓了他一大跳，“……什么东西？！”
夏露浓连着后腿好几步，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空峙在他后面扶住他的肩膀，看着前面，“是羊。”
“还真是。”夏露浓定睛细看，发现前面是一只羊，这羊的变异程度不重，就头顶多长了个角，其他和普通羊一样。
夏露浓一下兴奋了，扒拉着竹枝和藤蔓，压低声音小声催促，“快快快，快追！”
“追不上。”空峙抓着夏露浓的大臂，低声道，“这里灌木太多，我们过不去，用兽形也不行，施展不开。”
夏露浓急道：“那怎么办？就这样放了它？”
空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抓着他重复道：“这里到处都是竹枝，小心伤到眼睛。”
“哎——”夏露浓被他牢牢抓住胳膊，根本动弹不得，只好道：“行行行，你放开我，我不追了。”
空峙看着他，似乎在估量他话语的可信程度。
夏露浓一脸无奈。
两人对视片刻，空峙终于放开他。
夏露浓看着那只羊越跑越远，心都疼了，“这么大一只羊。”
空峙道：“走吧，继续挖笋。”
夏露浓嘴里嘀咕，“你怎么那么冷静，一点都不贪心？”
“注定捉不到，何必白费功夫？”
夏露浓抿了抿嘴，看着空峙的背影，又看看仅在五六米外的羊，忽然伸手将手中的柴刀狠狠扔了出去。
空峙听到动静，猛地回头。
夏露浓的柴刀已经扔出去了，柴刀像块石头一样，重重飞向前方，所有拦在前面的竹枝、藤蔓、灌木等都被飞旋着的柴刀打开了。
这把柴刀直直往羊脑袋上劈去。
前面的羊听到动静，撒蹄想跑，还没来得及移动哪怕一步，柴刀已经重重砸在它脑袋上。
羊脑袋顿时血流如注，往前跑了两步歪倒在地。
柴刀却去势不减，撞到地上之后还往外滑了几米，掉入竹叶中。
事情也就发生在火光电石一瞬间。
夏露浓愣愣地看着前面，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他身手什么时候怎么好了？
空峙也看到了前面的情景，两人面面相觑。
空峙诧异过后冷静夸道：“干得不错。”
“运气而已。”夏露浓伸长脖子，仍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把那羊砸死了？”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空峙接过他手里的锄头，用锄头打开两边的竹枝条，“跟上。”
“哦。”夏露浓跟在他后面，依旧探头探脑往前看。
那只羊倒在地上，腿还在抽搐着，看起来就算现在一时半会没死，也活不成了。
这五六米的路两人走了三四分钟。
好不容易钻出来，夏露浓还来不及喘匀气，空峙查看完了，说道：“活不成了。”
“啊？”夏露浓看着地上的死羊，喃喃道，“还真是如有神助啊。”
空峙往前走了几步，伸长手从竹枝缝隙将柴刀取回来，“这里血腥味太浓，先回去。”
“好。”夏露浓主动接过空峙身上的大背包，转着脑袋往左右看看，“接下来要怎么走？”
他们已经走到密林深处，四面八方都是竹枝和藤蔓，其中还有不少带刺的灌木，想退出去也不容易。
空峙站起来，观察了一会，“往这个方向走，跟着我。”
空峙手臂一发力，肌肉鼓起来，“砰”一下将羊甩到背上。
夏露浓看看羊这体积，估摸着这羊怎么也有五六十斤。
平时背五六十斤的东西并不难，在这种危险重重的地方还要背那么重却不那么容易。
夏露浓观察了一下，主动道：“还是我开路吧，我身手也可以，要是遇到了危险，你在背后提醒我一句就行。”
空峙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话，多看了他几眼，点头让开位置。
夏露浓紧了紧背包，走在前面，手里攥紧了柴刀，以防万一。
这是夏露浓第一次以开拓者而不是跟随者的身份探索。
他走在前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样子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空峙在身后看着他的身影，眼里却露出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