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很快下来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前面的树影都看不见。
三人一猫挤在驾驶室内,停好车看着前面白茫茫的大地。
雨声太大,带着土腥味和雨腥味的风夹着雨一起灌进来,将车内的沉闷一扫而空。
夹着雨的风有点冷,夏猫猫往他哥怀里缩了缩,“咪。”
夏霍渠抱紧他,看着外面的雨,提高了些声音,“不知道要这雨要下多久才能停下来。”
燕昔年道:“夏季暴雨,下不了多久。”
夏霍渠目光中带着忧虑,“不知道基地里下不下,水电站的水泥还没干,下那么大雨,怕有点危险。”
“不至于。”燕昔年道,“要真有危险,他们会想办法。”
燕昔年和夏霍渠讨论基地里的事。
这声音混着雨声,十分催眠,夏猫猫在旁边听着,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雨越下越小,卡车重新上路,摇摇晃晃往前开。
夏猫猫这一觉睡得堪称神清气爽,睡醒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换到空峙的怀抱中,他哥正在旁边开车,燕昔年则靠着座椅背上补眠。
他哥眼睛余光看他一眼,“醒了?”
他踩着空峙的腿,用力伸了个懒腰,仰头跟他哥打招呼:“喵。”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不过已经很小,变成了毛毛细雨。
天空碧蓝,上面挂着彩虹。
卡车从植物上面开过,路边的水洼倒映着蓝天、黄云和绿树。
再看向天边,太阳已经快挨着山顶,眼看就要下山。
夏露浓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哥问他是否醒了,原来他已经睡了大半天。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夏露浓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哪怕变回人也可以了。
他的脚爪在空峙腿上小步走动着,叼着空峙的衣服示意,“喵?”
“想说什么?”空峙顺手将操控台的本子和笔拿下来给他,让他自己写。
夏露浓叼着笔:我可以变回来
空峙一字一句帮他念出来。
夏霍渠道:“你先感受一会,刚睡醒状态比较好不等于能一直好下去。”
“咪。”
夏霍渠抽空看他一眼,“要真觉得可以了,等会我们到了营地你再变回来。”
夏露浓听完,老老实实地缩在空峙的腿上。
今天雨太大了,他们在路上耽搁很久,无法按原定计划走完,到不了原定的休息地点,只能中间绕一下路,去另外的村庄。
夏猫猫一直看着外面。
他们出了基地大概往西北方向走,这边山相对少一些,大部分地区都是大块大块的平原。
在大灾难前,路边的应该是普通的庄稼地,哪怕现在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灌木,也看得出来,两边都很平坦,有明显耕耘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否下了一场雨的关系,还是现在本来就是野花盛开的季节,此刻道路两边到处都是紫红和紫蓝小花,花朵开在绿叶之间,直接铺成了一片花海。
夏猫猫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倒映出整片花海。
他两只前爪撑在玻璃上,看得十分专注,两条后腿一直站着,似乎也不觉得累。
卡车一路往前开,很快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学校里面。
学校的校舍全倒塌了,田径场还在,旁边也有篮球场,看着挺平坦。
篮球场前面应当是升旗台,升旗台上的国旗还在。
夏露浓一眼被国旗吸引住了目光,看得眼眶发酸。
他待在空峙腿上一动不动,空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国旗,抿抿嘴,没有说话。
夏霍渠也看见了,停好车一起沉默。
燕昔年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气氛不对,睁开眼一看,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国旗,嘴角颤动了一下。
夏霍渠推开车门,似叹息一般说道:“下来吧。”
三人一猫下去。
夏露浓蹿上后斗,在密密麻麻的螃蟹之间换好了衣服。
再下来的时候,大家还在看国旗。
夏露浓站到国旗下面,看着这面有些褪色的国旗,站了个立正的姿势。
夏霍渠三人也自发站了个立正的姿势。
四人久久不愿挪开目光。
夏霍渠忽然开口,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来。
夏露浓他们凝神细听,都愣了一下——他嘴里轻轻唱起了国歌。
国歌还在响起。
又一个声音加入,国歌变成二重奏。
剩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四个人的声音汇成一道细流。
他们四人站在国旗下,对着国旗行注目礼,一句一句清晰地唱着国歌,唱着唱着就哽咽了。
夕阳将他们的身形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这晚几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夏露浓再也没变回猫。
四人简单煮了面条吃,一人两小时开始放哨休息。
这晚骚扰他们的只有蚊虫。
兴许有什么力量在守护他们,他们枕着清凉的晚风,睡得非常不错。
第二天起来,继续赶路。
这天是一个大晴天,路况却比昨天还差,下过雨的路面到处是泥坑,车子一晃一晃,晃得几人都恶心了。
更令人难受的是,因为没能按计划抵达芽城,车斗里面的大螃蟹不太有活力了,估计再颠簸两天,他们只能得到一车死蟹。
燕昔年抬头看天,“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把这批螃蟹做成秃黄油吧。”
夏霍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没有油。”
他们这次出门只带了米和少量的油,没有足够的油可以做秃黄油。
燕昔年道:“我去抓一只野猪。”
夏霍渠看他一眼,“野猪哪有那么好抓?”
“有空峙在还行?”
燕昔年转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空峙,笑着征询,“你飞上天找一下哪边有野猪?”
空峙点头。
燕昔年拿过地图,仔细看了一下,在某个小村庄做了个标记,“我们换一下目的地吧——今晚去胡家岗休整。我去年去的时候这个地方状况还可以,附近有野猪。”
夏霍渠开着车,目光望着前面,随口道:“还是我去,我兽形比较擅长长途奔袭。”
一说这话燕昔年不太服气,“我兽形长途奔袭的能力也不差,何况这不是还有空峙帮我定位,不会有什么问题。”
夏霍渠不跟他争,将车开到定好的休息地,只嘱咐他们,“早去早回。”
“放心吧。”燕昔年利落地脱了衣物丢在驾驶室,“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他在车边变成巨大的白虎,在空气中嗅了嗅,站立着朝某个方向看去。
空峙很快变成金雕,助跑几步,拍着翅膀飞起来,飞到高空在空中盘旋两圈,叫了一声,朝某个方向飞去。
白虎跟着他的身影,像利箭一般蹿出去。
夏霍渠目送他们离开,下车对夏露浓说道:“下来活动一下。”
夏露浓羡慕地望着白虎和巨鹰的背影,他实力太差,打猎这种事,永远和他无关。
听到他哥的话,他收回目光,抬脚下去。
脚抬到半空中,一个东西从车底里啪一下蹿出来,直接隔着裤子卷上他的脚踝。
“啊!”夏露浓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低头一看,是一根叶片边缘呈锯齿状的藤蔓。
锯齿将他裤子都割破了,好在他里面还有袜子,没能第一时间割破他的腿。
他反手去摸控制台,想要摸匕首。
他哥看过来,目光一凝,扬手手起刀落,直接将这根藤蔓斩断。
“无毒的弱小变异植物。”夏霍渠下结论,伸手拉住他,“不用担心。”
夏露浓心有余悸地看脚下一眼,老呆在兄长们身边,他都忘了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了。
夏霍渠锁好车门,带他去后斗,“先把活力不足的螃蟹挑出来,等会先蒸了拆肉下来。”
“哦,好。”夏露浓看一眼,“我们先找水源洗螃蟹?”
“先找柴火,一边蒸一边洗。”
夏露浓打个哈欠,望向四周。
他们停在一片空地上,隔着几十米的地方有倒塌的建筑。
要想找干爽好烧的柴火,直接找建筑里面的木头会方便一些。
夏霍渠也这么想,带他去废墟里逛了一圈,找到了一些木柴,回来生火蒸螃蟹。
两人在临时基地里,干起活来并不比去打猎的燕昔年和空峙轻松。
夏露浓累得腰酸背痛,刷螃蟹时泡得手都白了。
好在成果还挺明显,旁边的螃蟹都堆成小山了,可以想象,等这些螃蟹拆下来,肯定能拆出大量蟹肉。
秃黄油一直是美味中的美味,这次的秃黄油也不知道会不会全换出去,要是全换了出去,他们回程时可以再捉点螃蟹,多做点秃黄油放在家里,日常拌饭。
夏露浓脑袋一点一点的,想着秃黄油,几乎做起美梦来。
夏霍渠坐在他对面,看他困得眼里都是泪花,膝盖轻轻撞了他膝盖一下,“累了去车上休息一会。”
“不用。”夏露浓又打了个哈欠,抬手用手臂擦了下眼角,道,“也没有很累,就是有点困。哥,你听到声音了吗?”
“嗯?”夏霍渠一顿。
夏霍渠凝神细听,晚风中,声音还挺杂,鸟叫声蛙鸣声,声音多得是,“你指什么声音?”
夏露浓偏头定定看着黄昏的天边,“好像是什么跳动的沉闷响声,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感觉好像又是错觉。”
夏霍渠顺着他视线望去,“我没听到,也可能声音太小。你感觉到危险了吗?”
夏露浓摇头,“没有。”
要是有危险,他早不淡定了。
夏霍渠道:“野地里有什么声音都正常,别管它,继续刷螃蟹。”
“哦。”夏露浓低头继续刷,他已经闻到蒸螃蟹的香味了,等会拆的时候先拆两只尝尝,正好起了锅,晚上炒点蟹肉饭也挺好吃。
想到这里,夏露浓咽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