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田里就剩几亩田还种着晚稻。
其他的田里割完了水稻,要么只剩稻茬和里面的泥鳅黄鳝之类,要么已经翻好了地,种上了萝卜榨菜等越冬的蔬菜。
两人一直往上走,还没走到家里的稻田,便听见水稻边的小溪里传来泠泠声响,那是溪水流过石上的声音。
半山腰沟渠里的水正从进水口流到稻田里,又从出水口流出沟渠,顺着山势,一路奔流向下。
夏露浓走近稻田,一眼发现好些鱼集中在出水口前的竹篾处,吃被水流聚集过来的浮萍和小虫子。
这些鱼并不怕人,夏露浓的影子落到水里面,鱼群不闪不避,还在悠闲地开合着嘴巴继续进食,看起来非常可爱。
“有点小啊。”夏露浓蹲在田埂上,伸手比划了一下,嘟囔道:“鱼身才四指宽,撑死了大半斤。”
空峙跟在他旁边弯腰看了眼,道:“稻田里的鱼本来就长不大,这样差不多了。”
空峙说着伸手去抓鱼。
他眼疾手快,一抓一个准,两三个呼吸,簸箕里便多了六条鲤鱼。
这些鲤鱼看似还小,吃得却非常肥,肚子圆鼓鼓的,往两边凸起来。
突然离水,鲤鱼在畚箕里跳动,噼噼啪啪拍打着畚箕,活力十足。
空峙还要再抓,夏露浓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哭笑不得道:“差不了,就吃一顿的量,再抓我们也吃不完。”
空峙“嗯”了一声,收回手,去折稻田旁边长出来的野草梗。
折下来的野草三两下绕成一股,穿过鱼鳃,从鱼嘴里透出来,再打成结。
一串鲤鱼就穿好了。
夏露浓提了提,估计这串鲤鱼有三斤多,哪怕清理一下,也有两斤多了。
抓完鱼,两人查看稻子的情况。
稻穗已泛黄,捏一颗谷粒放到嘴里一咬,里面的稻浆也才灌浆,离成熟有些远。
夏露浓估计得割完麦子才能割水稻。
空峙不仅看稻田,还特地在麦田里转了一圈,抓了两斤多泥鳅和几条黄鳝。
黄鳝比较少,其中大部分还是空峙掘开田埂的洞口,探手进去找,这才抓出来。
黄鳝和泥鳅放在畚箕里,跳来跳去。
夏露浓道:“要是我们带了桶来就好了,回去应该都干死了。”
空峙:“我飞回去?”
“为了这口吃的不值当。”夏露浓笑了笑,“我们慢悠悠走回去就行。”
两人沿着田埂往下走。
山风穿过竹林吹到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衣服扯得飘起来。
夏露浓身后张开双手让秋风拂过自己的身体,脸上挂着笑。
空峙沉默地护在他身后,也不催他。
两人回到菜地,挑上菜回家。
夏霍渠和燕昔年还没回来。
时间还没到十一点。
空峙放下东西,道:“我去菜地里拔草,等会再回来。”
“也不急在这一时。”夏露浓拽住他的手腕,“我们明天一起去,先做午饭。”
空峙并非那等喜欢和人凑一起的人,嫌腻歪,今天却心甘情愿。
夏露浓嘴上不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也飞扬了起来,嘴上一直轻轻哼着歌。
空峙心情也变得极好。
他会唱的歌空峙大部分都会唱,有时候会附和,有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
夏露浓有时候会故意转到外语歌上去,空峙大多都能跟上。
空峙将六条鲤鱼去鳞掏内脏,清洗干净,交给夏露浓,“现在就腌制?”
“对。”夏露浓接过装有鲤鱼的盆,往里面加入辣椒粉、盐粉、桂皮、花椒等,揉搓着处理干净的鱼肉。
揉搓好,夏露浓却并未放在盘里腌制,而是从柴堆里抽出秸秆,穿过鱼嘴,将鱼串起来,拿出去外面,挂在某株花椒树树枝上。
夏露浓踮起脚,将鱼挂好,特地拨开一些,让每条鱼都充分接触阳光与风。
空峙双手抱臂,“这是做什么?”
夏露浓:“风干一下,等会吃起来的时候鱼肉会更紧实,能有蒜瓣一样的肉,口感近似咸鱼,又不会有咸鱼的咸味,反而多几分鲜美。”
在做饭一途上,空峙和夏露浓差得远,他听了,问:“那要不要准备什么特别的材料?”
“不用,将青红二荆条切得碎一些,等会用炼好的猪油和油渣来做这道菜刚好。”
夏露浓说完,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夏花椒。
夏花椒刚醒,伸长枝条搭着夏露浓的肩,跟他打招呼。
夏露浓查看它的情况,见它生长情况良好,此时正蠢蠢欲动,想从泥土里挣脱出来玩,伸手按住它,“老老实实在土里多种几天,不然该长不高了。”
“咻——”夏花椒拿枝条蹭着夏露浓的手腕撒娇。
夏露浓不为所动,“撒娇也没用,不老实种着,我这几天就不给你异能了。”
“咻。”夏花椒有气无力地发出一个短音,沮丧地耷拉着枝条。
夏露浓正做饭的时候,燕昔年和夏霍渠回来了。
外面太阳高照,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回燕昔年那边洗脸洗澡换衣服。
中午天气热,两边屋子里的窗都打开了,一出门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燕昔年一身清爽地穿着拖鞋短裤过来,问:“中午吃什么?”
“鲤鱼。”夏露浓道,“空峙抓的。”
“唔,伙食不错。”
“哥。”夏露浓偏头看了眼后面走进来的他哥,打过招呼后问,“你们的信用币体系商量得怎么样了?”
燕昔年靠在门框上,“正在商量,推行信用币,主要还是得有物资当后盾,物管会那边原本物资不足,现在差不多了,我们打算先在食堂推行,用信用币代替饭票。”
夏露浓问:“和黄金之类的金属货币挂钩吗?”
燕昔年摇头,“当然不。”
燕昔年:“只是基地内部的信用币体系,加上贵金属,很容易受冲击。具体要怎么弄,还得再商量商量,也得接触一下老刘他们,看看他们的想法。”
说着,燕昔年顺便一起通知他们,“现在暂定后天晚上开个会,到时候你和空峙一起出席。”
夏露浓点头。
燕昔年三言两语说完基地内的事,问:“下午带金银花的本体出去种?”
“对,还得再割点草喂牛。”夏露浓道,“明天去集市打听打听,看有没有牧草种子。”
燕昔年:“这个我问过了,暂时没有。牧草不常见,大家平时搜集物资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关注牧草。我散了消息出去,看接下来有没有人能弄到一些。”
夏露浓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的鱼,感觉脑袋有点疼,“只能这样了,那我们下午带点黄豆出去,先种点豆子,掺着草一起喂。”
燕昔年道:“不急,实在不行,我们雇个人每天出去放牛。”
夏露浓道:“一般人根本没法在外面保证自己的安全,有能力保证安全的,都出去搜集物资去了,谁稀罕放牛?”
“还是种牧草方便一点,再说过两个月天就冷了,到时草木枯黄,外面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牧草,我们还得提前贮存饲料。”
“这话也是。”燕昔年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牧草?禾科牧草还是豆科牧草?”
夏露浓茫然,“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哪种对牛好些?”
燕昔年摇头,“这个我也不太了解,禾科牧草主要指黑麦草、雀麦之类,可以反复割草,长得很快。豆科牧草的话,大概就是紫苜蓿一类,好像说比较好吃一些。”
夏露浓:“那能找到的话,两者都要?反正基地外面多的是土地,我们种一种也是种,种两种也是种。”
燕昔年笑:“那我和他们说说,让他们多找找,什么品种都可以,多多益善。”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聊着天,锅里的汤汁已经收浓。
夏露浓将鲤鱼盛在大瓷盘中,往上面堆上青红二荆条碎,再将汤汁舀上来,浇在上面,还往上撒了葱末。
浓郁的香味飘得满屋都是。
燕昔年再也没法悠闲地靠在门框边了,他快走两步,跑去拿碗筷,再用热水淘洗一遍,端出来盛饭。
中午的主菜就是烹鲤鱼。
大家坐在桌前,第一筷子便夹向鲤鱼。
夏露浓先夹了一筷子鱼皮。
一般的鱼皮会比较腥,今天的鲤鱼皮却完全没有那股腥味,先风干再煎炸使得鱼皮的腥完全转化成一种香。
鱼皮饱吸汤汁,变得软糯,一口咬下去,辣椒香和酒香、酱香在口中散开,香得让他恨不能将舌头吞下去。
吃完鱼皮,快扒两口清香油润的热米饭,大口吃饭才爽快。
吃完鱼皮,夏露浓转向鱼肉。
大部分鱼做好后,鱼肉都比较柴,用筷子一挑,鱼肉就会散开。
他这次风干过的鲤鱼肉则完全不会散。
相反,他一夹就是一条蒜瓣一样雪白的鱼肉。
他将鱼肉在盘里轻轻蘸了一下,裹上汤汁,再一口送入口中。
鱼肉那股特有的鲜味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瞬间在口中爆开,风干鱼肉奇特的口感更令人欲罢不能,再加上浓郁酱香,令人食指大动。
几人埋头苦吃,用行动表示对这道菜的最大敬意。
桌上好几道菜,几人风卷残云地吃完,连骨头都没怎么吐。
吃完饭,几人喝口热茶,再转移阵地到客厅吃西瓜。
西瓜是院里种的,总共也没剩几个了。
夏露浓和空峙上午一回来的时候摘了西瓜放到水缸里,现在湃得正好,清清凉凉,咬一口,全是西瓜那股清爽的果香味。
燕昔年幸福地眯起眼睛,“幸好我们现在活动量大,不然迟早吃成胖子。”
夏霍渠将吃完西瓜的燕昔年踹去洗碗,转头问夏露浓,“下午出去把金银花本体种了?”
“嗯。我们再割点草。”夏露浓问,“哥,你觉得将金银花种在基地下面一点那块地怎么样?就是我们每次开车出基地时,左边那一大块地。”
夏霍渠想了想,“太近了,会引起基地人的恐慌,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