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星简直被陈凌美吓死了。
“小美姐,你没事吧。”夏怀星问,“你进来说。”
陈凌美却只是摇了摇头,站在门口。
她怀里还抱着文件夹,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那样。
肩膀颤抖。
“到底怎么了?”夏怀星耐心地说,“你别哭,先进来,你慢慢说。”
夏怀星说:“任何问题,你告诉我,我觉得我都有办法解决。”
夏怀星一边说,一边试图摸手机,联系楚云渊晚点过来。
否则迎面和陈凌美撞上,那简直是说不清楚。
夏怀星才把手机拿出来,却听陈凌美带着哭腔开了口。
“对不起。”陈凌美哭得快喘不过气来,“我们……我们都争取过了。”
“但是你的节目,它……”陈凌美的眼泪落下来,“不能上了……”
“……”
指尖的手机打滑,差一点就跌落,夏怀星下意识地攥了一把,才将手机紧紧攥了回来。
夏怀星捏着手机,眉峰紧紧一蹙:“不能上了?为什么?”
“因为节目组无法购买这首歌的版权……”陈凌美说。
“为什么会不能购买版权,是因为这首歌的版权费太贵吗?”
“……对。”陈凌美低声道,“超过预算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们节目组的经费充足,即使夏怀星这首歌版权费有点贵,但他是王向西看好的选手。
为了节目效果,这笔钱不贵。
陈凌美也是第一时间就替夏怀星走了申请购买流程。
甚至申请购买的批准已经下来了。
但是就在她拿到批准之后的五分钟,一通电话,直接让申请购买直接作废。
至于为什么……
不用问她也知道为什么。
和节目最大那个皇族,程沐煦肯定脱不了关系——
程沐煦看到夏怀星的第一眼就怂得要推迟节目。
看完夏怀星舞台,吓得彩排都不敢继续。
那么他背靠的公司,金/主,怎么可能会不对夏怀星恨之入骨,无所不用其极去打压?!
但是这一招,真的太阴损了。
明天就是定级考试了。
导师团已经落地,入住酒店了。
就在这个时候,直接把别人版权给切了。
哪怕是夏怀星这么强的选手,也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明天就是定级考试了……
明天,就是定级考试了……
陈凌美心里面一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看过彩排的人都知道,夏怀星的节目有多震撼,夏怀星和楚云渊的BATTLE有多精彩。
但是现在,就连和大家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彩排时候TOP1那个座椅上并肩的少年,已经在这一刻成了绝唱。
陈凌美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她工作很多年,自以为自己也是非常熟练的打工人了。
然而却还是会有这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夏怀星的路能这么坎坷。
陈凌美低头沉默地哭。
忽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白色的,柔软的餐巾纸。
陈凌美顺着拿纸的胳膊往上看,看见夏怀星的脸——他在微笑,眼神中,带着点安慰的意味。
“好了。”夏怀星握着那张纸巾,递到陈凌美面前,“小美姐别哭,节目组有自购的版权库吧?能给我看看吗?”
陈凌美只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掏出平板递给夏怀星:“当然,我刚才已经找出来了。”
夏怀星接过平板,划开界面,轻车熟路地开始在版权库里面找东西。
“你是……找新节目的歌么?”陈凌美问。
“对。”
“但是现在找会不会晚了……”
“不会。”
“那你需要其他选手的节目单么?”小美说,“别撞了。”
“不需要,我能记得住。”
夏怀星不只是能记住其他选手的节目单。
他用版权库也用得轻车熟路,很快就搜索到了两首歌。
指尖手机一转,夏怀星搜出那两首歌。
他把耳机里面戴着的AirPods拽掉,把一只蓝牙音响摆在窗台上。
纤长的手指从蓝牙音响上扬起,夏怀星走到镜子前面舒展了一下身体。
抬头看镜子,眸光一冽。
“小美姐,麻烦你加个班,帮我看看哪个节目好。”
“好。”小美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然后。
蓝牙音响爆炸般地呈现出重金属质感的音乐,夏怀星也瞬间爆发出一个动作。
简单的T恤不吃任何动作,更能衬托出夏怀星对身体恐怖的掌控能力。
他的舞蹈和音乐配合,展现出十足的——愤怒感。
夏怀星把自己的愤怒融合在重金属的音乐里面,他就像是要撕碎天地的不公那样,大开大合地表演着。
可就在下一刻。
愤怒的狂音戛然而止,柔美的,甚至带点哀伤的音乐接踵而至。
练习室内,夏怀星身上那种暴戾的气息瞬间一敛。
他登时改换了表情,舞姿,快速融入音乐中。
夏怀星的舞姿相当轻盈,舞蹈衔接如同行云流水一样自然,中途,他插入了唱歌。
他的声音稳得不能再稳,没有丝毫喘气的粗声。
就仿佛他刚才那种大开大合的舞蹈全都是假的。
练习室明亮的镜子照出夏怀星。
也照出站在练习室最后的陈凌美。
陈凌美脸上还挂着凝固的泪痕,妆花得不像样,嘴巴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
随着夏怀星的舞蹈动作,她眼睛里面的光逐渐明亮。
在她眼底,映出的仿佛并不是在练习室跳舞的夏怀星。
而是录制现场跳舞的夏怀星。
椅子成山状堆叠,灯光在最高位那一把后面亮起,明亮的光线落在落座TOP位的夏怀星肩头。
夏怀星,永远都会坐在那里,被所有耀眼的灯光照耀着。
陈凌美感动非常。
就在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小美姐。”夏怀星撑着膝盖喘了口气,然后气喘吁吁地回头,“你觉得哪首好?”
“我觉得……”陈凌美惊醒道,“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
“等什么?”夏怀星笑问。
“你刚才跳这些,是刚才立刻就想到的??”
被通知一个节目不能上,马上拿出了另外两个。
夏怀星这是什么不得了的水平???
夏怀星听到陈凌美这个问题,一笑:“当然不是。”
陈凌美:“那是……”
夏怀星:“都是以前的积累——作为一个多年努力练习,专业的爱豆,怎么可能会一点积累都没有呢?”
夏怀星笑得云淡风轻。
陈凌美的眼泪却又一次落下来了。
“你……别哭啊……”夏怀星根本没有掌握过哄女孩子这项技能,
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掏纸。
陈凌美却飞快地拿手背擦了擦自己眼睛。
眼影被她擦得那叫一个姹紫嫣红,配上她认真思考的表情,简直有点搞笑。
她却没在意,只是认认真真回忆了刚才的节目,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一首更好,舞台效果更佳,夺人眼球。”
而且第一首那种契合心境的愤怒,更是给夏怀星的加分项。
舞台效果一定会炸的。
夏怀星眸光闪了闪,点头:“我也更喜欢第一首。”
陈凌美:“但是你想纯跳么?能不能加点唱进去。”
“当然。”夏怀星笑着点头,“肯定要加——我马上编排。”
“需要帮助么!”
“你相信我么?”夏怀星笑笑,“相信就不需要。”
夏怀星的笑容带着一种从容的自信。
陈凌美瞬间动容——五彩缤纷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笑容。
“当然相信。”陈凌美说,“换了节目,你肯定还是TOP。”
加上唱,这个表演就完美了,即使达不到夏怀星精心准备的第一场定级考试。
那也绝对是TOP的水平。
陈凌美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理由。
毕竟——
夏怀星的实力就是这么强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歪门邪道都不值一提。
“这下我就放心了。”陈凌美由衷地说。
“您就放心吧。”夏怀星把纸都给陈凌美,“以后别因为我哭了,爱豆应该是给支持他们的人带来笑容的人才对。”
陈凌美:“……”
陈凌美差点又哭出来。
赶在自己彻底破防之前,她和夏怀星告别,赶紧出了门。
这一晚上大起大落的,必须来顿烧烤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陈凌美正盘算着是去东室买俊串还是西市买烤鱼,偶然一瞥,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
陈凌美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糊成一团的眼睛,在看过去,却发现那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人吗?”
陈凌美拿着餐巾纸,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她为什么感觉,刚才那里有一个人走过去了?
还挺像楚云渊的背影?
陈凌美疑惑了一阵,最后也没深究,匆匆去吃她的烤串和鱼去了。
夏怀星透过练习室的小窗,看见陈凌美离开的背影。
夏怀星目送她走远,然后关掉了练习室的两盏灯。
随后。
练习室里唯一亮着的灯,照亮了堆放着两盒泡面的角落。
夏怀星走过去,挨着它们坐了下来。
夏怀星默默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
发现楚云渊没有任何新消息,顾朗却发过来了几条。
顾朗:【大哥,你绝对能够给EB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顾朗:【绝对是拳打他们ACE,脚踢他们队长!】
夏怀星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回复:【不能了。】
顾朗秒回:【啊?】
顾朗:【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了?】
顾朗:【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夏怀星:【不是。】
顾朗:【那是什么啊,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你想急死我么?】
夏怀星:【刚才STF通知我,那首歌没有版权。】
顾朗那边也没有了回复。
是反反复复的正在输入中。
顾朗想问,就是你特别喜欢那首歌?但是这是一句废话,所以他删掉了。
顾朗又想说,你这么多年有没有点存款?但这也是一句废话,夏怀星还没开始赚钱,家里的钱都属于他爸……
但是夏怀星恨死他爸了,怎么可能继续用老头钱?
顾朗又想说,要不我给你买版权?但是他知道,以夏怀星这个人的自尊心,肯定不会允许。
这。
真的是太他妈操蛋了。
夏怀星含着金汤匙出生,家境好长得帅实力又好,说出去他连一首版权费都付不起,谁会信啊。
顾朗那边的“正在输入中”仿佛永无止境。
最后,还是夏怀星发信息过去:【我找了替代了。明天还是能上的。】
顾朗:【那就好那就好。】
顾朗:【大哥,不管你用什么歌,我都相信你。】
顾朗:【你肯定都能靠自己的实力横扫娱乐圈,然后踢飞你爹。】
夏怀星:【对。】
夏怀星:【所以我去练习了。】
顾朗:【好的大哥,加油大哥!】
夏怀星说完这句话,却没有动,他把微信下滑,翻到他妈妈的微信列表。
他妈妈最近很忙,全世界各处飞,最近在冰岛。
他们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张,就是他妈妈给他发在比利时的照片。
夏怀星翻了些照片看,最后在聊天框输入:【你再等等我,我带你离开夏家。】
这条消息没发出去,片刻后,夏怀星又把它删了。
夏怀星放下手机,靠着身后的墙壁,仰头看练习室的灯。
这盏灯是圆形的,散发出的光芒非常晦涩。
光线和他看见他爸拥吻另一个女人时亮着的那盏灯很像。
那是他生日会前五个小时。
夏怀星本来只是想和爸爸商量一下今天晚上生日会的具体行程。
他走到书房那一层,刚过去,就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
夏怀星刚准备敲门,却听里面传出来一声响亮清晰的亲吻声。
……他妈妈半年前就因为他们主公司的一个技术问题去了比利时,想也知道,这个亲吻不可能是给他妈妈的。
鬼使神差地,夏怀星站到门旁边,从门缝里往里面看。
夏怀星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那个外人面前谦谦君子的父亲。
他那个很爱他妈妈的爸。
目前,压着一个他很熟悉的阿姨,正在书房的桌子上亲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张桌子还是他妈妈亲自去选购的。
妈妈在家的时候,他们时常铺开一张画卷绘画。
父亲调墨,母亲绘画,两个人是生意人但也都爱些艺术。
琴瑟闭合,是圈内的模范夫妻。
但是现在。
卷轴落在地上,毛笔摔得有点分叉,墨迹点了一地。
暧昧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露骨。
夏怀星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夏怀星强忍着自己的不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离开了书房。
他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件他妈之前买给他的衣服。
把楚云渊给他的音响,还有之前楚云渊给自己的几千块钱装上。
想都没想,拿了一辆自行车,骑下山路,跑到了机场。
直接定了来《WAKE》的机票。
其实,也没什么吧。
正好他成年了。
终于可以顶天立地,也可以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他会赚钱,然后带着妈妈离开夏家,然后再慢慢安慰她。
他才不信什么为了家庭的完整所以要忍受出轨,貌合神离。
人生活着就只有一次,委曲求全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他也不准备让他妈妈受这种委屈。
他也不要他爹的任何东西——人脉,钱,学校。
仿佛只要动了这些,就还是靠着他厌恶的那个男人。
反抗起来也是底气不足。
夏怀星只靠他爸从小就反对的唱歌跳舞。
只需要给他三个月,他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
然后,他就带着他妈妈离开夏家。
但是……
夏怀星仰头看着那盏灯,轻轻叹了口气。
这条路,为什么比他想象中的难。
难到,连他想上台表演一首自己喜欢的音乐都不行。
夏怀星似乎是觉得很冷,他抱着膝盖,把自己缩了起来。
从远处看,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那样。
他不允许自己的脆弱泄露,过一会儿他也会振作。
把自己抱起来的夏怀星的没有听见门被推开的细微声音。
也没有感受到门口刮进来的微风。
没有听到脚步声。
没有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蹲下。
直到……
伯爵茶香味,凉凉鼻尖的小熊,贴住了他的侧脸。
夏怀星猛地抬起头。
夏怀星抬头动作超级猛,差点就往后仰撞到玻璃。
但是,他往后一撞,却只撞到了一只软软的手。
手的主人——楚云渊捏着那只背着木剑的小熊,笑着看向夏怀星:“来晚了一点,没生气吧?”
夏怀星愣愣地看了一眼垫着自己的手。
又去看这只小熊。
小熊仍然背着那只手工剑。
被楚云渊捏着竖在那里,威风凛凛,神气十足。
像这只熊仗剑天涯,真的能够驱散一切的噩梦。
夏怀星越过剑柄,看过去,是楚云渊带着笑意的脸。
楚云渊的笑容并不夸张,一般来说都很浅。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笑就是自带一种自信笃定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他在,就一切都不成问题那样。
夏怀星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鼻尖有点发酸。
有一瞬间,夏怀星想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从楚云渊就那么去国外他有多委屈说起。
一直讲到他生日那天看到了什么。
还有今天,版权没有了,他跳不成自己喜欢的音乐。
但是。
夏怀星只是盯着楚云渊看了一会儿,移开眼睛,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强迫自己笑起来。
“没来晚,刚刚好。”夏怀星说。
夏怀星并不是不信任楚云渊才不给他讲。
而是那几年楚云渊在国外,天高路远,夏怀星便清楚了自己其实最终就是要自己面对一切的事实。
也养成了凡事靠自己解决,不依赖别人的习惯。
夏怀星把鼻酸的感觉憋回去,伸手接过那只小熊,在手上捏了捏小熊的爪子,开玩笑道:
“你是今天训练一直带着它么?没被其他选手问么?”
“我刚才才去拿的。刚好拿给你,不然晚上你认床,睡不着觉。”
楚云渊观察夏怀星的表情,最终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楚云渊屈膝,在他身边坐下来。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拳的距离,被练习室的灯光把影子拉长。
影子中,两个人似乎完全靠在一起。
“对了,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楚云渊问。
“哦,是……”
夏怀星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边的桶装方便面,有点说不下去。
刚才他喊楚云渊过来,是准备请他吃个方便面的。
上午韩又明说那句深夜最好吃的食物就是方便面,夏怀星就惦记上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食物为什么这么神奇,但是估计楚云渊也没吃过,夜深人静,一起尝尝这种所谓最好吃的食物,应该还不错。
但是。
刚才夏怀星喊楚云渊过来的时候,心情不错,神采奕奕。
现在,刚才经过版权这件事情,夏怀星已经完全没有去分享方便面的兴趣了。
夏怀星看着方便面桶,眸光暗淡。
片刻后,夏怀星深吸了几口气,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毕竟是他把楚云渊喊过来的,也不能就把人晾在这里。
夏怀强打精神,刚勉强地笑了一下,却听楚云渊说:“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待会儿再说吧。”
“……什么?”
下一刻,夏怀星的手腕被楚云渊一把握住。
楚云渊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说:“跟我来。”
楚云渊握着夏怀星的手腕,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烧水壶除外,其他的都扔进袋子里,提上。
然后楚云渊拉着夏怀星的手腕,直接将他带出了练习室。
“你带我去哪儿?”夏怀星问。
“别问。”楚云渊问,“跟我走。”
“但是我还要练习。”
“一会儿再练习。”
夏怀星所有的反对都无效。
楚云渊不容夏怀星置疑,拉着他往前走。
夜晚的走廊空荡荡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声音稳健,一个声音凌乱——夏怀星勉强跟着楚云渊步伐,被楚云渊拉得踉跄。
简直反了天了!
楚云渊什么时候这么强势且不跟自己商量过?
但是夏怀星却没太反感,乖乖跟走楚云渊往前走。
两个人一路到楼下,楚云渊忽然松了夏怀星的手腕。
忽然放松离开的手掌带走了温度,手腕暴露在冬季的空气中,有点凉。
夏怀星转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听楚云渊道:“我先出去,你隔一分钟再出来。”
“好。”夏怀星点头,“不是,为什么?”
楚云渊没有解释,已经离开了练习室的楼层,夏怀星抱着熊站了一会儿,按楚云渊说的出去。
刚刚走出去没几步,就一片白光闪了起来。
“啊?他拿的是什么呀?”
“是熊,拿的熊拿的熊!”
“天哪,好可爱,还拿个熊,小熊陪他练习吗???”
“别人这么搞我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但是为什么他拿就这么可爱???”
夏怀星:“……”
夏怀星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楚云渊的短信。
全村的希望:【伪装对家,是吧?】
夏怀星懂了——从练习室会宿舍的必经之路上都有站姐或者代拍。
楚云渊非常尊重他们“伪装对家”的约定。
夏怀星快步走过站姐们,来到宿舍门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站在大厅的楚云渊。
楚云渊见他过来,伸出手,摊开在夏怀星面前。
夏怀星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手腕放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夏怀星忽然意识到仿佛有哪里不对。
但是楚云渊已经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刚才那种带着暖意的握法又席卷而来,夏怀星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任由楚云渊拉着往前走。
两个人拾级而上,不久之后,就到了两人宿舍那一层。
目前是深夜,宿舍走廊上根本没有人。
夏怀星被楚云渊拉着,感觉自己像是在海浪中漂浮,终究有根绳子,绑着没松开自己。
疲倦如同潮水般涌来,夏怀星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宿舍,大概明白了楚云渊什么意思。
应该是想让他回房间休息一下。
事到如今,这确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下一刻。
夏怀星被楚云渊拉着,越过了自己的房间门,继续往前。
“哥,我房间……”
夏怀星还没说完,楚云渊已经拉着他走到了尽头,双人间的区域。
夏怀星听见楚云渊指尖钥匙咔嚓一响,下一刻,楚云渊的房门打开,夏怀星脚步都收不停,直接被楚云渊拉了进去。
“哥,你室友,我们……”
夏怀星有点着急,想出去,但是楚云渊却比他更快绕到门口,一把拉上了门。
“我没室友,一个人住,你先坐。”
深夜。
房门紧闭。
楚云渊房间的摄像头早早被盖上了。
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这样明显就不那么对劲的情景下,夏怀星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住啊?”夏怀星看了看,发现这里确实只有楚云渊的东西,“为什么?”
“因缘巧合吧。喝杯水么?”
“喝吧,有白水吗?”夏怀星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楚云渊给夏怀星倒了杯温水,把自己外套脱下,随意搭在一边,坐到床上,说:“请你过来帮我打扫房间。”
夏怀星:“……?”
夏怀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手头上有点我父亲给我的事情。”楚云渊拿起床上放的笔记本电脑,“你帮我打扫一下,行吗?”
夏怀星:“……”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而是,这么急匆匆把自己从练习室拖过来,就为了让自己打扫一下房间???
夏怀星感觉,楚云渊最近有点神经。
夏怀星刚想拒绝,一扫过去,却看见楚云渊眼下的青色。
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家精英教育比他家强多了,楚云渊又要参加节目,又要处理父亲的作业。
应该是挺累的。
夏怀星心软了,说:“也行吧,但我也不是很会打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整理一下行李箱,帮我把衣服挂进去就好。”楚云渊低头,“我开始工作了,没关系吧?”
“你先忙。”
夏怀星说完,开始认真地替他哥哥打扫起房间来。
楚云渊的房间里面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其实如果夏怀星足够仔细的话,甚至会发现——这间房子早就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现在房间的情况并不是刚来无人打扫。
非要说的话,倒像是有人故意把一些早就收好的东西又扯了出来。
夏怀星没看出来这么具体的情况,嘀咕了一声:“你房间挺干净的呀……”
“嗯?”楚云渊抬头,有点迷茫。
“没什么,你先忙。”
夏怀星一边说,一边从行李箱拿出一件衬衫开始收。
其实他也不怎么会收衣服,便点开微博教程,笨手笨脚地给楚云渊叠衣服——谈不上多好看,总之能凑合。
衣服下面埋了一堆楚云渊上课用的书,夏怀星找了两个东西代替书立,将那些书按照楚云渊以前的阅读习惯给他一一摞好。
又把他的ipad藏进柜子里面——避免被选管收。
夏怀星翻了一遍楚云渊的心里,发现里面还有个小玻璃瓶。
夏怀星接了点水,伸手从窗外树上折了一截枝进来,插到瓶子里面,摆到书的旁边。
刚才的房间是冰冷中透着点不切实际的凌乱。
经过夏怀星随手这么一搭配,倒是透着点生活化的暖意出来。
夏怀星拍了拍手,刚准备去把楚云渊的行李箱收拾起来,忽然闻到身后一股香味飘过来。
那种味道……不太好描述。
是一种咸鲜味,似乎夹杂点牛肉味,但是又不是太像。
但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夏怀星转过身,看见楚云渊守在一只小小的电煮锅前面,正在用筷子搅动锅里的面条。
随着他的动作,让人觉得很温暖舒心的香味传来。
“你不是工作吗?”夏怀星把行李箱推过去,坐在行李箱上,看楚云渊煮面。
“饿了,先吃饭。”
楚云渊这句饿了一说出来,夏怀星的肚子也随即“咕”了一下。
夏怀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看了楚云渊一眼。
楚云渊笑起来,说:“把碗拿过来吧。”
“碗在哪儿?哦——”
夏怀星看到锅旁边摆了两个还滴着水的碗,估计也是楚云渊刚刚洗的。
夏怀星把碗拿过来,楚云渊夹了一大筷子面条进他的碗里,又把卤蛋和火腿肠也夹给他。
“哥你吃。”夏怀星把碗递给楚云渊。
楚云渊摆摆手,拿起另一个碗,给自己夹面条。
夏怀星看到楚云渊也端上了,这才开始吃。
夏怀星坐在行李箱上,楚云渊站在锅后面,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方便面。
房间的灯光调到氛围光模式,暖暖的灯光下,电煮锅蒸腾出白色的水雾,看上去一片模糊的温馨感。
夏怀星尝了口面条,有点咸,但是很好吃。
深夜饿得饥肠辘辘,吃一口面,再喝一口汤。
感觉整个人都被填满了。
“真的挺好吃的。”夏怀星说。
“是。”楚云渊回应,“但是怎么忽然想和我一起吃方便面了?”
“我室友,就是韩又明说的。”夏怀星说,“他说深夜吃方便面,特别特别的香——然后后来有两个选手拜我为师,就收了这桶拜师费……”
夏怀星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
收拜师费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明天没办法在舞台上表演自己的喜欢的音乐了。
那个时候,他确实挺意气风发的。但是现在……
人生最禁不住对比。
夏怀星低下头,沉默着往嘴里塞方便面。
就很奇怪——刚才还觉得美味的方便面现在忽然变得没有味道了。
楚云渊看了夏怀星一眼,夹了一筷子方便面到夏怀星碗里面。
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夏怀星看了看碗,片刻后,强笑起来,问:“哥,你觉得我给你房间收拾得还行吧?”
“特别好。”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夏怀星嘴角都垮着,还强撑出一种得意洋洋。
楚云渊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起来:
“既然打扫得这么好,你可以随便提价。”
“……什么价?”
“帮我打扫房间的清洁费啊。”
“还收什么清洁费……”
“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你还来替对家打扫房间,一点钱都不收,这买卖会不会太亏本了?”
“但是……”
“楚家家训,诚信为本,童叟无欺。”楚云渊盯着夏怀星的眼睛,眸光温和,“你不会让我违背家训吧?”
一个多小时前。
楚云渊背靠着练习室的门,听见了夏怀星和陈凌美的一系列对话。
在夏怀星跳那两曲舞的时候,楚云渊一直靠在门板上。
声响通过固体传音进入的耳朵,他听见夏怀星的脚步声。
他家弟弟多了不起呢?
就是连脚步声都和音乐很契合。
楚云渊知道,夏怀星特别,特别喜欢舞台。
楚云渊也知道,夏怀星和家里闹得很僵,这一次出来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夏怀星哪怕想要在舞台上跳一首他非常喜欢,倾注心血准备很久的歌,都做不到。
他那么骄傲的小朋友,怎么他的路就这么难走……
楚云渊心疼得要死。
他简直想推开门,直接走进去,打断音乐,把夏怀星抱在怀里。
但是楚云渊也很清楚,小朋友已经长大了,他顶天立地,有自尊心。
不可能再接受他随便打一笔钱给他。
那不是帮助,是羞辱。
楚云渊盯着夏怀星,温和的笑意把他的心疼掩藏起来。
楚云渊:“提吧。”
夏怀星也盯着楚云渊看,过了一会儿才问:“上限是多少?”
楚云渊笑着说:“你的时间无价,所以酬劳也没有上限。”
夏怀星:“……”
夏怀星不用查都知道,那首歌用于他节目的版权费,是五万美金。
这笔钱对比起他们家境来说,其实并不多。
但是打扫一个房间而已……要五万美金,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夏怀星低着头,挣扎了许久,才抬起眼皮,问:“我能提个很高的数字吗?”
“多少钱?”
“五万……”夏怀星咽了咽口水,“美金。”
“这么少?”楚云渊说,“好。”
“但是……不止这次劳动。以后,包括一直到七十岁,我都可以帮你打扫房间,行吗?”
夏怀星说着,身体轻轻发抖。
“我不想要那些。”楚云渊笑起来。
“那你想要什么。”夏怀星马上说,“只要我有。”
楚云渊看着夏怀星,片刻后,说:
“我要你答应我,从现在到七十岁,永远都快乐。”
楚云渊笑着,张开自己的双臂,笑着说:“我还要你,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