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面，韩又明还在聊他那个宏伟的计划时。
夏怀星已经走到了食堂里面。
夏怀星推开食堂的门，刚走进去，正面就看见了程沐煦。
程沐煦还不是一个人，他坐在正对夏怀星的位置。
几个他同公司以及联系密切公司的艺人正把他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中间。
程沐煦被门口刮进来的冷风吹了一下，很不耐烦地一皱眉
他今天拍了一天教学累死了，也不知道是谁不长眼镜门推这么大……
程沐煦抬起头，刚好看见夏怀星走进来。
看到夏怀星，程沐煦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散了，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如果那个笑容有名字的话，名字一定是小人得志。
不仅是程沐煦小人得志，他身边围着的人也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复制粘贴似的，简直一模一样。
小人得志A-鞋拔子脸专门喊住正走向消毒柜的夏怀星，恶意道：“诶，是我们的全能ACE过来啦。你怎么一个人吃饭，人缘这么不行么？”
“是夏神！！！！”
“夏神来吃饭了卧槽——”
鞋拔子脸这几句话，根本没有传到夏怀星那边去，就被一堆此起彼伏的惊呼给直接淹没了。
然后，几个长得很好看的选手已经向夏怀星那边跑了过去。
很快，一大批选手都过去和夏怀星贴贴。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夏怀星身边挤着的人，就是程沐煦身边围着那几个人的三倍都有富余了。
夏怀星正准备拉消毒柜，被这热情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十分茫然。
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演出得像是多年不见那样？
没记错的话，他们十分钟之前还在练习室一起练舞来着？
“……嗨？”夏怀星尝试打招呼。
“嗨嗨嗨！”挤在夏怀星身边的小选手叫姜促，F班选手，天分挺不错的。
他挨着夏怀星，脸红红的，说话颠三倒四：“那个，夏神，你居然亲自过来吃饭了！”
夏怀星：“……嗯。”
这是什么降智的对话。
夏怀星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然而姜促一腔少男情怀总是诗！简直都快晕古去了。
练习室见面是一回事！
离开练习室再见到夏神，就感觉好像神明来到人间了！
追的爱豆开见面会了！
姜促看到夏怀星准备伸手拉消毒柜，马上先他一步拉开消毒柜子，拿出一个餐盘。
夏怀星伸手去拿，随口说：“谢谢，给我就……”
“你别动！！”姜促打断了夏怀星的话，“我给你端！”
“对！！夏神我们帮你端——我帮你拿筷子。”
“或者夏神你直接去坐！”又有选手说，“想吃什么我们给你端回来就好。”
“不用了。”夏怀星瞥了一眼姜促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别的微微发抖的手，想抢回自己的餐盘。
伸手拔了一下，却愣是没扯得过来，只能说：“算了你想端就端着吧，去看看今天吃什么。”
夏怀星这话一出，大家马上簇拥着他，乌央乌央往打饭的窗口那边走过去。
鞋拔子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才震惊问：“他……什么时候……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有一说一。”鞋拔子脸旁边有个小男生轻声说，“好帅啊……”
小男生长得很清秀，带着羡慕说了这句话，马上反应过来，去看程沐煦，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怨毒的目光。
程沐煦：“何逸全，你是觉得自己到了F班反正也没未来了，无所畏惧了是吧。”
何逸全惊恐地摇摇头，低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程沐煦看了他一会儿，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又眼红地抬头去看夏怀星。
夏怀星被一群人围着，站在食堂的窗口。
他只露出一个肩膀，只穿着最朴素的运动服，侧过脸时能看到眼妆都花了点。
但还是好看挺拔，和油腻腻的食堂格格不入。
程沐煦嫉妒得快疯了。
夏怀星却只是在正常走打饭流程。
姜促把餐盘递出去，对食堂阿姨殷切道：“阿姨阿姨，快帮我们夏神打饭！多给他打一点！”
“私下叫着玩玩就行了……”在阿姨面前被这么喊，夏怀星很不好意思。
“有撒子不好意思的哦。”阿姨是四川人，笑眯眯说，“你长得这么乖，就是那种男神嘛——男神，吃撒子？”
“就……”夏怀星脸都快红了，随便一指，“芙蓉蛋……”
刚刚指了芙蓉蛋，夏怀星瞬间想起——这好像是他哥最喜欢吃的。
因为被叫神而有点红的眼尾此刻又红了一寸，夏怀星手硬生生一拐：“旁边的泰香柠檬鸡胸肉。”
阿姨没听清他的，两个菜都给他打了一份，又问：“还要点什么。”
夏怀星又指了一道素菜，三个菜，够他七分饱的量了，便不再要。
只是又点了一袋柠檬红茶，加甜菊糖那种，代替汤吃。
打饭阿姨相当麻利，几十秒就完成了所有操作，将夏怀星要的东西一并递出来。
姜促伸出两只手去端，这次，他却没有夏怀星快。
夏怀星一把将盘子掐住，自己端好。
“我给你端！”姜促说。
“端什么端？”夏怀星瞥了一眼姜促微微发抖的手，“下午的时候萧洋海不是带着你们把基本功重练了一次？手不疼了？”
练习生们层级不一，姜促属于层级最差的那种。
跳舞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打不开——萧洋海是后面过来的A班选手，主动带着他们把基本功从头到尾拉了一次。
拉完基本功，筋开了，有些之前做不下去的动作自然而然就能做下去了。
但是拉基本功就是最令人累的项目。
尤其是姜促这种基本功本身不好的，一场拉下来，腿软手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才他给夏怀星端盘子，夏怀星就看到了他手臂颤动。
夏怀星问：“明天就是直拍，体能留给基本功不比留给端盘子强？”
姜促眼睛红红，只是问：“夏神……你还记得我鸭？”
夏怀星：“……？”
夏怀星感觉自己的专业能力被质疑得很彻底。
凡是舞台和唱跳，他基本上都是过目不忘。
他的短板是rap，但即使是短板，听和评也是没问题的。
夏怀星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记得？除了你，还有你旁边那个，后面的那个，还有你和你——”
夏怀星轻车熟路把人群里面学得最慢那些人点出来，说：“吃完饭早一点过来，正好和韩又明他们一起，我降低程度教学。”
大家真的就是抱着追星的目的挤过来的，也没想夏神能够面熟或者记得自己。
但事实就是——夏怀星真的每个人都记得，连他们的程度都记得。
跟在夏怀星身边的人差点直接感动哭了。
夏怀星对此表示：这吃饭环境，真的太诡异了。
夏怀星被一群人簇拥到座位旁边，最终选择了直说：“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吃饭，所以要不然……大家？”
姜促：“诶好好，那我们去旁边吃。”
说罢，大家就赶紧跑到各自的座位上面去坐了。
因为夏怀星说习惯一个人坐，他旁边的几桌还被刻意空出来了。
空位不影响大家偷偷打量夏怀星。
能够一边吃饭，一边打量一下夏神。
人生的快乐！不过如此了！
于是，夏怀星身边虽然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好像整个食堂都是专门为他开的那样。
夏怀星没感觉到别人的目光。
他很有效率地挑出一系列自己不吃的东西。
比如说香菜，花椒，芙蓉蛋里面臊子的豆干，蔬菜里面的根茎部分。
然后把其他东西放一起，三口两口直接吞了下去。
说实话，他这饭吃得，弯腰弓背，狼吞虎咽。
一点男神应该有的风采都没有。
但夏怀星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男神风采。
他是急着赶紧吃完，然后才能省出更多时间，回去带韩又明还有剩下的选手继续练习。
毕竟，这是《WAKE》第一次真正的舞台。
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比的重要。
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夏怀星几口吃完自己的晚餐，将餐盘扔回收处。
出门利落左转小卖部，快速扫荡了若干给没吃饭的练习生们的面包和牛奶，提着。
夏怀星刷了自己的选手卡，不要钱就能把食物拿走。
他拎着面包出来，踏上了一条近路，准备快速回训练楼。
夏怀星刚刚走上近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程沐煦。
近路里面没什么灯光，全靠远处训练楼的光线。
一点点凄凄惨惨的光线透过树叶的参差照射进来，落在程沐煦半张脸上。
把他照得相当阴森恐怖。
夏怀星抬眼看了一下附近的监控。
基地监控全覆盖，这里也有。
红光亮着，肯定是在运作的。
不过，估计程沐煦也打不过他。
夏怀星挺直了背，冷冷看他。
“你买那么多面包，给谁吃，给你教的那些人吗？”程沐煦问。
“您有事儿吗？”夏怀星平静地问，“没事儿我先走了。”
夏怀星说走就走，缓步掠过程沐煦，根本不看他。
“你教会了选手又怎么样。”程沐煦没拦夏怀星，只是问，“选手导师这个称呼不是你的，你做的事情也没镜头拍，就算拍了，也不可能出现在节目里面。”
程沐煦声音喑哑，低声问：“你做的一切，根本没可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
《WAKE》的赛制是粉丝投票决定排名。
而选手当然也只有在镜头前面活动，才可能有吸粉的机会。
任何事情，如果没有镜头，就等于失去了吸粉的机会。
失去吸粉机会，或许就会被淘汰。
程沐煦冷冷一笑：“免费当白工，你开心就好。”
程沐煦说完这句话，满意地听见脚踩树叶的嘎吱声音停顿了。
夏怀星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背对着背，在小树林里面交错站着。
一阵风吹起来，吹得夏怀星衣服鼓动，显得他背脊更加单薄。
夏怀星笑了笑：“我说过很多遍了，舞台之外，其他事对我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等程沐煦回应，夏怀星又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有些惋惜：“说真的，如果你把你打心理战的时间，多花一点在基本功上。”
“你还是有未来的。”
说完这句话，树叶被嘎吱踩响。
伴随着走动时塑料袋的淅淅索索声音，夏怀星已经走了。
程沐煦整个人气得不清——
什么叫你还是有未来的？？？
为什么说得像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那种？？？
程沐煦转过身，刚准备追上去问清楚。
却听见夏怀星离开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尖叫：
“是——面——包——好多——面包！”
“星星多吃点——你——太——瘦——了”
“不准吃——就要——单薄——就要——少年感——”
“你不准——教育——我儿子——我儿子——想干嘛——干嘛——”
站姐们都开始隔空喊话battle了。
想也知道夏怀星已经走到站姐们蹲点的区域了。
程沐煦只能含恨，咽下这口气。
结果就是，他气得差点咽气。
站姐面前。
夏怀星保持微笑，走过了她们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不过，当他踏进训练楼时，却没有走平时外侧的楼梯。
而是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慢慢往上爬。
夏怀星必须承认。
程沐煦说的话，是有影响到他的。
导师这个称号，对他而言真的不重要么？
明知道自己的所有努力都不可能被正名，于他来说，真的不会伤心吗？
怎么可能啊。
夏怀星看着发着绿光的安全通道标志，轻轻叹了口气。
他只是比较强大，却不至于无坚不摧。
不过，强大也确实意味着自我调节能力会比较好。
夏怀星从一楼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调节自己。
随着楼层越往上，他的心情就变得越来越明朗。
走到他们练习室所在那一层时，夏怀星已经努力将刚才程沐煦放的屁抛之脑后了。
回到走廊上，夏怀星整理好了情绪，然后才提着面包牛奶，推开练习室的门。
练习室明亮的光线倾泻而出。
韩又明和另外几个基础差的小选手对着镜子，认真练动作，鞋底发出摩擦声，倒和播放着的主题曲音乐意外和谐。
他提着面包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们。
过了一会儿，练习室音乐停了下来。
夏怀星看着韩又明准备扑地上趴着，迅速打断：“别躺——爬起来吃点东西。”
夏怀星举起一袋面包牛奶：“吃简单点，七分饱。”
“啊啊啊啊啊——”韩又明人都快饿疯了，闻言如同脱缰的野狗冲过来，“夏神，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啊啊啊啊！！”
听到如此感人至深的表白，夏怀星一个灵活的wave，把自己提着的食物从韩又明面前挪走。
然后，夏怀星把面包举高：“听着太吓人了，还是算了，你别吃了。”
韩又明：“！！！”
夏怀星：“或者正常点，搞点阳间的句子。”
韩又明瞬间正色：“叠！给我吃吧。”
这正色了个寂寞！
夏怀星一脸受不了，把面包塞给韩又明彻底不管了。
韩又明蹦跶着过去分面包。
夏怀星等着所有人吃完，开始一点一点教这些人主题曲。
后来姜促他们过来，夏怀星也不催他们进度，而是重新慢慢教。
正如他说的，这一次教，把教学难度开到最易了，大家学得慢，但是更好上手。
这种基础类舞蹈，其实只要掰开了，揉碎了，然后重复练。
没基础的人也能跳个五六十分。
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在这种重复的细节里面保持和颜悦色和耐心。
夏怀星倒也称不上和颜悦色。
他脸色一直很冷。
但是耐心却也一直在线。
夏怀星心里很清楚。
二十四小时结束这件事情迫在眉睫，任何一个点都有可能成为压垮别人的稻草。
但是耐心，也能拯救别人，继续在这个舞台上。
吃了饭的人又陆陆续续回来，还是按早上的分组练。
晚饭后，程沐煦那边并没有继续练习。
于是也有少部分在程沐煦那边学的人，晚上也试探性地过来加入了。
韩又明特别不高兴。
但是夏怀星却没说什么，来了的就请进来。
练习室地板上面的汗水干了又撒上去。
简单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有多少次。
外面的天光完全黑了，蹲守的站姐也离开了大半。
练习室里面的时钟时针指到两点。
最后剩下来的还是韩又明，以及那若干个基础不太好的人。
大家都知道一觉醒来就离二十四小时的期限差不了多久了。
基础不好的几个人哪里敢停下来。
但是大家也没脸让夏怀星跟着自己一起熬。
不仅是没脸，还有点……心疼。
毕竟夏神早就可以回去睡觉的。
姜促看着时钟指到两点钟，小心翼翼地过去问：“夏神，你回去睡觉吗？”
“不用。”夏怀星直接拒绝。
“但是我们很耽误你……”
“二十四小时期限快到了，你不着急么？还有空考虑这种问题。”
夏怀星说完，直接把姜促赶过去继续练习。
他语气完全就是怼人了，但是手里却高高举起一个节目组发的，不能联网的手机，给他们拍直拍视频。
每一遍韩又明、姜促等人跳完。
夏怀星都会让他们过来看一遍视频，给他们讲应该如何修改。
后面不需要夏怀星拍直拍了，就他们几个人练。
夏怀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是他醒过来的时候，纯粹就是被热醒的。
夏怀星热得晕头转向，伸了伸自己胳膊，却发现完全伸不开。
夏怀星努力地推了一把自己身上压着的东西，奋力坐起来。
坐起来的瞬间，他身上起码有三四条被子滑了下去。
夏怀星：“……”
夏怀星推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低头数了下。
一共八条被子，压在他身上。
应该就是他睡着了的时候，其他选手给他盖上的。
怕他着凉，所以一共盖了这么多层。
夏怀星其实很习惯睡练习室。
以前也有人给他盖被子。
但是能够一次性被这么多条被子一起盖住，还真的是第一次。
夏怀星坐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八层被子。
仰起头，抵住身后墙壁。
他忽然想起姜促替他拿的盘子。
想起韩又明看着其他选手过来蹭课的愤愤不平。
想起练习室推门时倾泻出来的光，里面认真跳舞的人。
那一束晚饭后推开练习室门亮起的光，跨越时空照进了夏怀星的心里。
“当一个没有镜头的导师。”夏怀星想，“却可以收获了一群好朋友。”
“这就是意义。”
“很大很大的意义。”
虽然是很大很大的意义。
但是这些被子也太热了。
而且，借着窗外的路灯光线，夏怀星能看见练习室乱七八糟睡了一地人。
都是直接睡的，最多裹个衣服。
虽然练习室内有开中央空调，但是冬天也撑不住这么睡觉。
夏怀星站起来，刚准备整理一下，忽然发现，在他身边还放了另外一床被子。
不同于盖在他身上的，那床和他的骑士小熊颜色一致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就安静地放在那里。
很像某个人的风格。
夏怀星心里一动，俯身去看，果然——被子的缝隙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夏怀星拿出那张纸条。
轻轻打开。
楚云渊劲瘦好看的字体出没纸上。
【小朋友辛苦了。祝贺你收获很多很多的被子，收获很多很多的爱。】
夏怀星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刚准备收起来，却在折它的时候，发现背后也有字。
翻过纸条，还是楚云渊的字。
【我的爱也会永远在这里，永远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