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吧！”夏怀星脸瞬间红了，“你……怎么什么都没做？你……你给我纸，给了我笔。”
问题不是在于失不失望，而是在于……证明自己确实做了什么？
楚云渊看着夏怀星，笑着没说话。
夏怀星被他笑得脸色越来越红，说：“反正你别胡说八道，我……我就算是烦，也是因为你存在感太强烈了烦的。”
对，就是这样。
练习室里面多了这么多个人，存在感太强了，所以他才写不下去。
所以才会转笔，才会心烦。
绝对不是因为刚才楚云渊没做什么，他失落才心烦的！
楚云渊听到夏怀星这么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夏怀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挺过分的。
他哥哥也是这个队伍里面的，说哥哥存在感太强烈了，不是说……希望他离开？
夏怀星刚想说点什么弥补。
楚云渊却已经站了起来——拿着他那本书，抬脚往外走。
“不是，哥，我——”
“嘘。”
楚云渊指了指摄像机，示意摄像机还在拍，让他不要暴露那么亲密的称呼。
夏怀星理亏，只能乖乖地闭上嘴，看见他哥拿著书，似乎往门口走。
夏怀星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为什么最近自己那么奇怪，心脏有时候跳动很快。
看到楚云渊离开，心里面又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夏怀星看着他哥哥擦他而过，自尊心让他不能回头去看着哥哥出去。
然后，他感觉到楚云渊的脚步停住了，紧接着，一个温暖的背脊，和夏怀星的后背，贴在一起。
楚云渊屈膝，打开那本书，往后仰头。
他的头发有点久没有捡了，落下的长发扫到夏怀星的后颈。
扫得夏怀星的后颈一阵酥痒。
但是夏怀星却没有躲开。
他靠着他的哥哥的后背，和他用后脑勺互相抵着。
“现在，存在感不强烈了吧？”
楚云渊说，“写吧，哥哥陪着你呢——需要我的时候，你喊我一声就好。”
早春的练习室没有开中央空调，挑高的练习室中充斥着冷空气，本身让人身上有点发寒。
楚云渊的背脊却温暖而宽阔。
隔着薄薄衣服靠着，从他的背脊那边，确实地缓缓，柔和地披散过来暖意。
舒适温暖的感觉里面。
“哥。”夏怀星喊他。
“怎么了？”
“你……没生我的气吧？”
“我生你……气？”楚云渊翻书的手指略一迟疑。
“就是我刚才说，你存在感太强烈那个……”夏怀星轻声说。
听到夏怀星说这句话，楚云渊果然没有讲话了。
夏怀星心中瞬间忐忑起来——他哥也不是草木，怎么可能不在乎这句话。
练习室里面静默蔓延，夏怀星忍不住说点什么弥补这件事情的时候。
楚云渊那边，才传来一阵不经意的书页振振的脆响。
楚云渊翻了一页书，低头笑：“我在你心里存在感强烈，这难道是一件坏事吗。”
楚云渊说：“我恨不得强烈到——只要我在这里，你的眼睛里面就看不到别人。”
夏怀星：“……”
楚云渊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就好像和夏怀星讲：“我昨天考试又第一名了”那种平淡。
但是夏怀星的心脏，就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夏怀星攥紧了楚云渊给他的草稿纸，却也没办法平复他跳动的心脏。
“我写歌了！”夏怀星猛地低下头，按开笔，在纸上重重一戳。
仿佛他闹得动静越大，他写东西这件事情就更有理有据。
楚云渊“嗯”了一声，没有打扰他，低下头，翻了一页书。
夏怀星低头在纸上划拉，划拉了几笔，停下笔来。
但是楚云渊那边，翻书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沙沙纸响，萦绕在夏怀星的耳边。
夏怀星简直静不下心来。
耳朵边一直循环刚才楚云渊那句——
看不见别人，看不见别人，看不见别人。
夏怀星心中循环，忽然，楚云渊开始念起他专业书上的内容，夏怀星回头看了楚云渊一眼，却发现他学得很认真。
从小楚云渊就有读书要读出来的习惯，夏怀星看到他学得认真，也没有去打扰他。
他侧耳听了一下，发现楚云渊叽里咕噜念的这一堆都是非常拗口的文字。
简直让人不知道应该去怎么理解这篇文章的断句。
夏怀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专业书就是不喜欢说人话。
大概是用拗口的表达，先筛掉一批语文不好的？
夏怀星胡思乱想，但是这种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也就停了。
这种专业且拗口的东西是让人保持注意力的神器，夏怀星听了一会儿，刚才那些浮躁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开始沉浸入他的心流，在思维的世界里面，找一篇他觉得过关的乐谱。
夏怀星靠着楚云渊的背，一边想，一边在草稿纸上面写写画画。
他的胳膊肘在写字的时候不断触碰到身后的楚云渊，楚云渊被他挨着的第一下，就侧过去看了他一眼。
楚云渊看他，却没有停止念他手上那本拗口的文章，一直到看到夏怀星真的沉浸入了心流，楚云渊才停止读文章。
楚云渊合上书，和夏怀星靠在一起。
他面前是镜子，能看到一点点的夏怀星。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夏怀星在心流状态里面呆了五六个小时，如果不是楚云渊喊他吃饭，夏怀星根本没有感觉。
吃完饭回来之后，夏怀星也没靠着楚云渊了。
他往地上一趴，以一个半梦半醒的姿势，继续写稿。
楚云渊给他拿了抱枕过来，又守在他旁边，随时给他补充草稿纸。
一个下午过去，夏怀星身边已经堆积了浩如烟海的草稿纸。
夏怀星低头创作，一直写到夜幕降临，他的手机响起来，夏怀星才从他身边的一堆纸里面抬起头来。
手机响是因为闹钟——他定来吃晚餐的。
今天中午夏怀星差点写得忘记了饭点，虽然楚云渊也没说什么，但是夏怀星惦记着他们的约法三章，下午就自觉地设定了闹钟。
夏怀星从地上爬起来。
刚刚起来，就感受到腰背一阵酸痛。
趴了一下午，这个姿势绝对算不上优秀。
腰背痛也是很正常的，夏怀星没当一回事，低头想去整理他身边乱七八糟的稿子。
不过，夏怀星刚准备低头去捡，就看见——
除了他刚刚写出来那几张是散乱在他身边的，其他稿子已经早就被收捡成了一摞，叠在楚云渊早上看的那本书下面。
应该是他哥收的。
对了……
他哥人呢？
夏怀星抬头看了一圈，发现练习室空荡荡，楚云渊根本不在里面。
上厕所去了？
先等五分钟，没回来再自己去吃饭。
夏怀星一边想，一边走到楚云渊收拾好的那一摞谱子边上。
他的谱子写出来看着乱，实际有自己的顺序，夏怀星准备检查一下，把不符合顺序的调整好。
夏怀星的指尖刚刚接触到地上的那一摞谱子，却听练习室门响。
楚云渊提着两个餐盒，推开了练习室的门。
“哥？”
“写好了？”楚云渊提着餐盒进来，问。
“没有。”
说到这个，夏怀星马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把那个闹钟的提示展示给楚云渊：“我闹钟响了。”
闹钟响了，是因为有人设定了闹钟，设定了闹钟，说明他记得他们的约定。
夏怀星拐弯抹角地求了个表扬。
也不知道他哥听不听得懂。
楚云渊走过来，拿过他的手机，然后往他微张的手上挂了一个餐盒。
楚云渊：“来，奖励。”
这是听懂了意思。
夏怀星满足地坐到地板上，拿自己的衣服垫着油，揭开盖子开始吃晚餐。
吃完晚餐，夏怀星准备整理一下他的谱子，看看今天究竟写了什么，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不过，他才拿起那叠谱子，就被楚云渊凌空抽了过去。
楚云渊拿着谱子走到钢琴边，把谱子放到钢琴架上面：“我弹给你听——你休息一下。”
夏怀星本想提醒楚云渊有顺序，然而楚云渊弹第一首歌的时候，夏怀星就知道不必提醒他了。
楚云渊就是按他心里面的顺序整理的。
属于一首的碎片旋律弹完就会停下来，静一静再下一首。
熟稔得好像这些片段根本就是他和自己共同执笔那样。
夏怀星心脏微微雀跃了一下。
楚云渊瞥见他飞扬一瞬的眉眼，嘴角含笑，继续往下弹奏。
弹奏夏怀星写的谱子，这是一件很畅快的事情。
仅用一天的时间，夏怀星就能创作出这么多段不俗的旋律。
里面有很多段，延伸开做成曲子，楚云渊相信都会成为今年的爆款。
但是……
楚云渊瞥了瞥夏怀星的表情——他的表情不像是听好听的旋律，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惨不忍睹的东西。
眉心紧皱着。
刚才眉宇之间的雀跃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样。
楚云渊弹钢琴手指没停，弹完了才问：“怎么了？这些音乐，你觉得不好吗？”
夏怀星点头：“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楚云渊闻言有些惊讶。
这样的音乐都远远不够，拿在夏怀星心中，什么才好？
“不够的话，继续写吗？”楚云渊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劝他将就，只是问。
夏怀星摇摇头：“我出去走走。”
夏怀星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楚云渊并没有讨嫌地去他身边跟着，而是给了他一点独立的空间。
这点空间，让夏怀星从受挫的感觉里面恢复过来。
半小时后，夏怀星回来了，这一次他选择了靠着镜子坐，一写写到深夜。
写完后，还是楚云渊拿走他的谱子，替他弹奏。
但是这些乐谱的命运并没有更幸运一些，最终，还是被他们的主人给否定了。
夏怀星丢了那些稿纸，又继续落笔。
就这样，写了停，停了又写。
楚云渊从来不会过问为什么，只会在他草稿纸不够的时候提供另外一叠。
背后是他亲手写的公式。
对于夏怀星抛弃了揉成团的谱子。
楚云渊便将它们展开，铺平，压在自己的书下，等到它变得平整一些，收进自己带来的的盒子里面。
日升月替，很快三天就过去了。
第四天早晨，一直没出现的景兴，终于进来晃了一趟。
景兴一进来，就看见夏怀星身边盒子里堆成一摞的稿子，以及手中墨水都不剩多少的笔。
景兴问：“我看着情况很糟糕啊。”
夏怀星这才发现景兴来了，抬起头：“景兴老师。”
景兴“嗯”了一声，又问：“写多少了？”
夏怀星攥紧手中的笔，最后，拼着挫伤自己的自尊心，诚实回答：“……零。”
零？？？
景兴跟拍的摄影师都震惊了，准备给夏怀星的侧脸来个特写。
到时候打点字幕，更有故事感，保证粉丝心疼得死去活来。
景兴却挥挥手让他出去。
他走到夏怀星面前，低头看夏怀星的脸——连夜在练习室里面写谱子，绝世的容貌都变得有点憔悴。
当然，美人的憔悴，是一种我见犹怜的憔悴。
不过我见犹怜，最终重点，还是可怜的。
景兴说想了想，说：“友情提示，有的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能力。”
夏怀星仰头盯着景兴：“景兴老师，是觉得我应该放弃？”
“时间已经过去六分之一了。”景兴难得委婉，“其他队，基本上都交出粗稿了。”
“但是时间不是这么算的，如果顺利的话……”
“顺利的话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但是不顺利的话，可能就是两三年。”
什么谱子这么难，能把夏怀星都困住了。
景兴说着，好奇走过去，翻了翻夏怀星身边的手写谱，他随便抽了一份出来识谱，刚刚在心里哼完一遍，他的瞳孔微睁大。
景兴又快速地抽取了另外几份出来看，然后，他举着那几份谱子问夏怀星：“这些谱子，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够好。”夏怀星简洁说。
“你是站在大众的角度上来说不够好，还是从里心里面来说不够好？”
“不够顶级。”夏怀星注解。
“但是不一定要顶级。”景兴说，“你能够通过比赛就好了——我多年舞台经验跟你保证，这些歌，绝对比其他人的歌好太多了。”
景兴这么说，夏怀星却没说。
景兴看他不合作，最后只能说：“总之——如果到了周末还写不出来，可以考虑下——这些曲子，至少我没看出哪里不好。”
夏怀星回应他的是继续写谱子的脑袋。
不过，即使夏怀星这么坚持，到了周末他也还是没能写出自己内心想要的乐谱。
他们这周末去录制团综，下一周就靠这个团综来撑了，录制团综的路上，夏怀星依旧在思考他的音乐。
仍然一无所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录团综的时候王向西告诉他们，因为行程冲突，今晚EB导师团在隔壁省，没有办法回来了。
EB不在，就是景兴不在。
夏怀星松了口气，然而他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却被一个不速之客堵住——燕良工。
燕良工的态度比景兴强硬一百倍。
他对夏怀星这种反复写却没有成果的行为嗤之以鼻，怒道：“你这是被你的心魔困住了，我替你看了你这周写的东西，五首以上，都达到了我的标准，看不出任何不可以的地方。”
夏怀星只是淡淡说：“是不可以的，老师，这些歌不是能给他的旋律。”
“他？”燕良工想了想，“它？舞台？舞台没有那么神圣，不至于一点瑕疵都没有才能上台！”
夏怀星还要解释，燕良工却简单粗暴道：“你不要说了，没有商量的余地，选一首歌，明天编曲课来见我，明天一天把编曲磨出来。”
“我绝对不能看着完美主义把你给害死！”
燕良工说完，大手带走了夏怀星的谱子，准备去研究一下，替他看看问题出在那里。
夏怀星也知道，燕良工说的有些是对的。
就是太执着于自己的作品必须毫无瑕疵，有的创作者因此疯了，有的创作者因此再也不创作了。
但是。
这一次舞台，他说了不能将就，就是不能将就。
因为……
这是他和他哥哥的双人舞台。
距离明天上课还有12个小时，夏怀星也没说什么，他拿了草稿纸和笔，钻进了楼梯间里面。
把纸笔铺在膝盖上，夏怀星低头，准备继续写。
楼梯间光线昏暗，但是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仔细寻找。
燕良工和景兴都不可能找到他。
“找到了。”
就在夏怀星低头执笔的时候，一道沉稳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下来。
夏怀星仰起头，看见楼道上楚云渊的脸。
“哥。”夏怀星喊他。
“怎么躲到这里了？”楚云渊拾级而下，坐到夏怀星身边。
“没……”
“没什么？”楚云渊说，“好，不想讲，我就不问——我在这里看书，没打扰你吧？”
楚云渊说罢，便真的翻开手里面的书。
不过，他才翻开一页，纤长的手指就按住了他翻书的手。
楚云渊抬头，看见夏怀星盯着他。
“没有不想跟你说的意思。”夏怀星说，“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你说说看。”楚云渊还是带着笑意，“你说的我都会努力理解。”
夏怀星：“就是……我这周一直在写歌，但是一直没写出来我想要的东西。”
“嗯。”
“景兴老师，燕老师都说，如果写不出来，就放弃，退而求其次就很好。你觉得呢？是不是写出来，就应该放弃了。”
夏怀星看着楚云渊，眼神里面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其实……夏怀星也觉得，或许自己就是应该放弃了。
或许那些谱子没有那么不好，是他要给楚云渊最好的执念，影响了他。
然而。
楚云渊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楚云渊说。
“为什么？”夏怀星说，“能说理由吗？”
“因为我相信你的判断力。”楚云渊说。
“相信……”
夏怀星微微卸了口气。
他也不是什么男朋友……家人说几句好话就开心起来的小姑娘。
“相信”这种明显打着感情牌的词语。
对于夏怀星而言，难以信服。
“是觉得相信这个词太轻飘飘了？”楚云渊问。
“有点。”
“但是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你哥哥才相信你。”楚云渊说。
“啊？”
“我是因为你是注定要让这个圈子走向不一样的爱豆所以我才相信你的。”
“不一样的风气，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质量……”楚云渊笑着凝视夏怀星的眼睛，“我看到了，你有这样的能力，带给这个圈子这些不同。”
“而其他人都没做到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我心中，你的判断比其他人更能令我——相信。”
“所以你相信，楚家人的投资眼光吗？”
“不相信楚家人的。”夏怀星沉默一下，然后说，“相信你的。”
楚云渊笑起来。
夏怀星也笑了笑，但是最后看见自己膝盖上的稿纸，夏怀星又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确实写不出来，那怎么办。”
楚云渊轻抚他的头发，随后说：“那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行啊。”玩一会儿确实是能放松心情得到灵感。
夏怀星站起身，“小树林？行政楼？小卖部？”
楚云渊说：“上海，湖南或者北京吧。”
夏怀星：“……什么？”
他们这是封闭式的节目，他也不可能利用自己哥哥的特权跑出去乱玩。
夏怀星刚要否决，楚云渊却亮出了他的手机。
后台界面标题是《WAKE》三项外务合作策划。
外务的参与方式是这样的——粉丝打投后，票数第一的团队可以前往该项目开展外务，已经参与过外务的团队不可以重复参加。
往下拖，就能看见三个按钮。
分别写的是北上湘三座城市。
“这是我通过的三个外务合作方案。”楚云渊说，“去往三个不同的城市。”
“按计划，今天会能上线一个——你想去哪个城市玩，就按哪个按钮。”
楚云渊把手机放到夏怀星的手掌上面。
然后走到他的身后，环抱住他。
“按吧。”楚云渊拉起夏怀星手腕，和他手背轻轻摩挲，“我的小朋友。”